亚洲之海——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衰落

亚洲区域内贸易的变化

在以印度为舞台，法国东印度公司快速成长并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不断爆发军事冲突的18世纪中叶这段时间，作为最大的贸易公司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在此，我们进行一个简单的归纳。

17世纪初叶到中叶，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之海的活动看起来顺风顺水。他们控制了高级香料产地的马鲁古和班达群岛，在台湾建立了贸易基地。另外，他们还垄断了对日贸易，并在锡兰成功地设立了与巴达维亚齐名的中心据点，并在印度各地建立了贸易据点。通过网络将为数众多的商馆连接在一起，并在亚洲地区内开展贸易，这凸显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业特征。由于在日本和波斯获得了黄金、白银和铜，所以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不一样，荷兰东印度公司没有必要从荷兰国内运出大量贵金属。公司只需要使用亚洲境内的贵金属，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购买印度棉织品和中国的瓷器、生丝等亚洲各地的特产。

荷兰对亚洲贵金属出口额的变化（单位：荷兰盾）

在此可以举一个17世纪后半期的例子。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长崎买进日本的棹铜，并将其运到印度东南部的科罗曼德尔海岸地区，以交换当地的棉织品。之后，他们又把棉织品带到东南亚各地，换取当地的胡椒、香料、染料、鹿皮和鲨鱼皮等。这其中的一部分被运往欧洲，鹿皮和鲨鱼皮则被运到长崎再次交换当地的铜。而每一次交换，都能获得相应的利益。通过这一贸易系统，在17世纪中叶，暂且不说欧洲和亚洲之间的贸易，仅依靠亚洲地区内的贸易也能让公司获得足够的收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长崎开展对日贸易对于公司来说极其重要。正因为如此，荷兰人才会接受德川幕府的无理要求并忍受屈辱。

但到了17世纪80年代，亚洲地区内的贸易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台湾商馆被郑成功夺回，公司丧失了对华贸易据点。而日本的德川幕府采取了限制贸易数量的政策，令荷兰人难以从日本大量运出白银和铜。此外，印度棉织品在欧洲大受欢迎导致其价格高涨，而把这些高价的棉织品运入物价便宜的东南亚也很困难。加之进入18世纪以后，波斯政局不稳，荷兰人要想从当地出口金银也变得不可能。在上述背景下，1689年到1700年这段时间之后，公司的亚洲地区内贸易出现赤字。为了购买亚洲商品，公司不得不从荷兰国内带出贵金属。如上表所示，自17世纪90年代以后，荷兰贵金属的出口量大幅增长。相对于其他国家的东印度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优势之一就这样消失了。

犹豫不决的领土扩张

在巴达维亚所处的爪哇岛，公司介入马塔拉（Mataram）王国和万丹王国的内部纷争，竭力让对公司活动抱有好感的君主上位。另外，公司还试图把爪哇岛内陆地区和北部沿岸地区的交通运输的主要据点都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到18世纪中叶，公司成功地把爪哇西部及巴达维亚的内陆地区，加上爪哇岛北部沿岸地区都纳入直辖领地。公司采取这一系列政策的目的在于保证贸易安全、确保蔗糖等新贸易商品的生产，而并非为了税收来统治上述地区。但就结果而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荷兰东印度公司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拥有马鲁古群岛、班达群岛，再加上部分爪哇岛的“领土国家”。

荷兰历史学家格斯塔（Gaastra）将此称为“犹豫不决的领土扩张”。这与英国和法国公司的情况一样，维持领土所需的士兵和武器弹药等的军事费用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对于贸易公司而言，领土保有未必是件可取的事情。进入18世纪后，巴达维亚的卫生状况显著恶化，欧洲人大部分死于疟疾等热带传染病，公司为补充守卫领土所需的士兵而苦恼。解决方法只能是在当地招兵，自此，在东印度公司的士兵中，来自东南亚海岛地区的人占了大部分。

本国十七人会和巴达维亚委员会成员中的大部分人都认为，东印度公司是以贸易为主的贸易公司，所以不应该盯着扩大和维持领土。这一理论和法国东印度公司的情况是一致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并不是凭自己的意志踏上“领土国家”这一道路的，此外，不得不接二连三地与法国、英国开战的荷兰国内，也没有余力来认真考虑这件事。

由于在东南亚的直接军事行动并不是很多，至18世纪中叶，荷兰东印度公司以英国和法国公司在印度南部地区爆发战争为契机，发展成为西北欧各国东印度公司中拥有最大贸易量的公司。但到了18世纪后半期，这一情况也发生了急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