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简史——继续革命的法兰西

1814年～1871年

关键词：复辟/革命/巴黎公社

1814年拿破仑帝国崩溃后，路易十八的波旁王朝复辟了。虽然法国被彻底打败了，但它还是欧洲主要大国之一，还在随后召开的维也纳会议和成立的神圣同盟中发挥重要作用，一句话，它继续在以后的欧洲历史中充当主要角色。与从前一样的是，大革命似乎已经彻底改变了法国的国民性，使之患上了一种“革命病”，从此法国处在持续不断的革命之中。

七月革命

路易十八复位后，深感“王座是最舒服的椅子”，为了不再出去“旅行”一次，他上台后不久，就颁布了一部新宪法，新宪法中承认《拿破仑法典》继续有效，确认了革命期间发生的财产转移，又承认了革命的其他一些基本原则，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新闻、出版、言论等自由。此外他又努力推动法国经济的发展，并取得了相当的成绩。

这些使得路易十八稳稳地坐了十年最舒服的王座。他死后，弟弟继承王位，称查理十世。这个查理十世与哥哥完全不一样，他痛恨革命就像疼爱君权一样。上台伊始，他就推出了一系列政策。例如他宣布要给大革命时逃亡的贵族赔款，为数达10亿法郎。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自然从法国人民头上出。不但如此，1830年7月，他还颁布了六条所谓的“非常法令”，剥夺了人民的言论、集会、出版等自由，还剥夺了资产阶级的选举权。

这一切立即激起了几乎全体人民的愤怒。就在他颁布“非常法令”的第二天，7月26日，巴黎人又上街了，他们先是抗议，当军警前来镇压时，他们举起了武器，而那些军警哪是镇压，几乎一股脑儿投到革命者一边了，他们一齐向王宫冲去，查理十世吓得逃到英国去了。这就是七月革命，前后经历了三天。革命胜利后，革命者们推举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为王，史称“七月王朝”。

二月革命

路易·菲利普上台后，又恢复了当初路易十八复辟后的那些政策。有了这些政策，有钱的资本家日子过得很舒服，当然支持新国王。路易·菲利普也靠着这些有钱人来支撑宝座，因此被称为“钱袋子国王”。路易·菲利普及其支持者的特点是：一切向钱看。他们的口号是：“不要为荣誉花一分钱。”

在路易·菲利普的统治下，法国成了当时欧洲最腐化堕落之地，大资本家、官僚不择手段地榨钱发财，平民百姓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没有选举权，甚至连吃面包都成了问题。

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革命。很早的时候，法国国内就有了一大批反对“七月王朝”的人，他们以各种形式搞起了反抗运动。其中最有名的被称为“宴会运动”，就是以请大家参加宴会的名义，宣传改革与革命，有一次革命之宴的参加者有上千人，天知道花了多少钱！

路易·菲利普感到这个“宴会运动”是对自己的威胁，于是下令禁止。但革命者们岂会听他的话？1848年2月22日这天，他们举行了示威游行，高呼：“改革万岁！”革命者们本来不准备搞起义，但不知怎么搞的，越游行越兴致勃勃，黄昏时示威者们开始搞起了打、砸、抢。他们冲向街道两边的店铺，抢到食物就吃，抢到酒就喝，后来又开始筑街垒。这技术他们通过历次革命已经娴熟至极了。

不久，巴黎大街筑起了许多街垒，参加者也越来越多，示威游行已经变成起义了。情形同18年前的七月革命一模一样，起义者们向王宫冲去，前来镇压的军队掉转枪口加入起义者的行列。路易·菲利普一看这架势，知道完了，像前任国王查理十世一样，撒腿就跑，逃到英国去了。二月革命胜利了。革命持续的时间与七月革命一样，长达三天。

革命胜利之后，成立了临时政府。这个临时政府没有再为法兰西找一个国王来，而是宣布法兰西为共和国，这就是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就是前面法国大革命时建立的共和国，拿破仑称帝后它就灭亡了，拿破仑建立的叫作法兰西第一帝国，后面还会有一个法兰西第二帝国。

临时政府成立后，立即搞了个制宪会议，为法国制定一部新宪法。1848年年11月，宪法制定完毕，其主要内容有：一是确定了普选制，对选民的财产要求没有了，只要在某一选区连续居住半年以上就可以成为该选区选民，这等于让所有工人成了选举人，因为很难想象一个工人找不到他连续住半年的地方；二是替法国找到了一位总统，一位美国式的大权在握的总统，他由全体人民直接选出，能任免内阁，同时还是军队最高统帅。

新宪法通过之后，下一件大事就是总统选举了。结果，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以令人意想不到的优势击败了所有对手，成了法兰西总统，他将把法国带入另一个深渊。

风云再起

这个新当选的总统名叫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常称为路易·拿破仑。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是什么人。不错，他正是拿破仑的亲戚，具体地说，他是拿破仑的弟弟路易·波拿巴的儿子，他的母亲则是约瑟芬的女儿、拿破仑的继女奥坦丝。因此他既是拿破仑的侄子，又是他的外孙。他父亲一度被哥哥封为荷兰国王，后来由于与哥哥发生纷争——他不愿意按照哥哥的旨意肆意掠夺他的人民——而自动放弃了王位。路易·拿破仑从小过着富裕的生活，不过也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他对自己的血统深感自豪，立志像拿破仑一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1830年七月革命后，路易·拿破仑从流亡地回到了祖国，这时他年仅22岁。从1836年开始他策划了两次政变，但都迅速失败，他也被逮捕了，在牢里关了几年。后来他设法逃了出来，跑到了英国。在那里网罗了一帮支持者，还得到了急需的大笔资助。

二月革命后，他觉得新政府不会找他算旧账了，便回到了法国。这时正值新政府举行总统选举，他立即参加了。这次选举共有4个候选人，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在选举中大获全胜，在总共约700万张选票中他独获550万张，比其他3个人的所获选票加起来还多得多！几个月内他便由流亡者变成了法兰西共和国总统。

为什么他得票如此之多呢？对于富人们来说，他们相信路易·拿破仑将保护他们的私有财产，像拿破仑曾做的一样；对于穷人们来说，当路易·拿破仑被关在牢里时，写过一本小册子叫《论消灭贫穷》，他在这本书中提出了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措施让穷人们不再受贫困的折磨，听得他们口水直流，以为只要他上台就会说话算话。其实路易·拿破仑最大的支持者还是农民兄弟们。那时法国还是个农业国，大部分人是农民，我们知道，当初拿破仑的主要支持者，包括他的军队的主力就是农民，他以他的法典让农民从地主那里弄到的土地永远地成了他们的财产，他们焉能不衷心拥护？现在拿破仑的亲人来了，当然他们一样要拥护，他们相信他将像他的伯伯一样保护他们的土地。就这样，路易·拿破仑借助法国人民的力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法兰西的主宰。然而他的欲望远没有得到满足。

第二帝国

上台后，路易·拿破仑采取了许多措施来兑现他的诺言：他大力发展工商业，照顾资本家的利益；又提出了一整套的社会福利计划，大谈如何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虽然他的这些计划大部分依然只是计划而已，但是也有一些变成了现实，穷人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整个法国经济在他的治理之下变得一派欣欣向荣。

他又严格控制言论自由，促使报纸、杂志等一律吹捧他。通过这许多措施，他获得了空前的支持！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而已。

1851年，他看到时机已到，就开始着手实施他的计划了。他宣布为了人民的利益，他需要更大的权力。为此，这年年底法国举行了全民投票，他获得了超过九成的选民的支持，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权力：他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制定新宪法。仅仅一个月之后新宪法就制定完成了，它的中心只有一个，即让总统享有几乎无限的权力：他不但是行政首脑，还得到了立法大权，宣战与讲和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军队归他一人指挥。一句话，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独裁者。

他是不是从此就心满意足了呢？没有。路易·拿破仑的目标岂止只是做一个独裁者而已。又过了一年之后，他举行了第二次全民公决，公决的结果也是令人吃惊的：全体选民中竟有95％赞成他取缔共和国，登基称帝。这是1852年12月的事。从英国亡命归来四年之后，路易·拿破仑就以惊人的速度建立了一个帝国，史称“法兰西第二帝国”，路易·拿破仑自称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三世。

登上帝位后，路易·拿破仑一度十分风光：他对内励精图治，使法国经济蒸蒸日上，工人的工资也提高了；对外也屡屡得手，在北非吞并了阿尔及利亚，又把自古以来就是中国藩属的越南弄到了手。他发动的更大的一场战争是克里木战争，对手是强大的俄国。在英国和土耳其的帮助下，他胜利了。我们知道拿破仑之所以失败，主要就是败在俄罗斯人手里，丢掉了整整60万大军。现在他竟然打败了能打败拿破仑的人，可以想象他是多么得意忘形，法国人又是多么兴高采烈。

然而好景不长，从1860年开始，他的声望开始下坠了，而且坠得越来越快。这主要是因为他在对外战争中屡屡失利。首先在意大利，他曾帮助意大利人打击奥地利，但看到意大利快要统一时，他立即抛弃了盟友，这使他被许多人看成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其次，他又干涉遥远的墨西哥，派大军远渡重洋，硬把一个奥地利人推上墨西哥王位。然而他太天真了，起码美国人不会让他这样干，他建立的傀儡帝国迅速瓦解。这些失败不但使只崇拜胜利者的法国人看不起他，而且浪费了无数的国库钱粮，令国家的财政赤字成了天文数字。

路易·拿破仑发现自己已经岌岌可危了。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当不成皇帝了。于是他采取了两个措施：一是给人民更多的自由，给议会以立法、批准与否决预算的权力，对出版和言论自由也不干涉了；二是决定再发动一次对外战争，他知道只要他打赢了战争，他就一俊遮百丑，谁也不会反对他了，他急切地寻找着战争的借口。

1868年，借口终于找到了。这年，西班牙发生了革命，女王伊莎贝拉被推翻，革命建立的临时政府想把王位送给普鲁士国王的堂兄弟列奥波尔亲王。大家不要奇怪，在欧洲王位的确可以这么送来送去的，许多国家都曾这样干过。

路易·拿破仑这下可不干了。这不等于要对法国搞两面夹攻嘛，那还行？他立即向普鲁士国王提出了抗议，要求不要让他的堂兄弟接受这顶王冠。普鲁士国王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尤其不想同法国打。他接受了路易·拿破仑的要求，规劝他的堂兄弟不要接受王位，他的堂兄弟接受了，公开宣布他不想当西班牙国王。按理说，路易·拿破仑应该满意了吧，可是不，他的目的是要激怒普鲁士人。他又派了一个代表到了普鲁士国王那里，要求普鲁士国王答应永远不让他的堂兄弟甚至他整个家族的成员接受西班牙王位，而且口气强硬至极、无礼至极。

即使在这时，普鲁士国王也没有发怒，他只是温和地拒绝了路易·拿破仑的无礼要求，又把这事用电报告诉了他的首相——他不知祸由此起。他这个首相就是大名鼎鼎的奥托·冯·俾斯麦，留名后世的“铁血宰相”。他这时正想着要同法国开战呢！

他把国王的电报加以篡改，结果国王那彬彬有礼的回答变成了极其傲慢的侮辱性答复。然后俾斯麦把这封电报在报纸上公开发表。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法国从上到下都一致要求以宣战来回答普鲁士人的侮辱。路易·拿破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他正式向普鲁士人宣战。这是1870年7月的事。普法战争爆发了！

法国人不由想起了当初他们是如何在拿破仑统率之下只用十多天就征服了普鲁士的光辉往事，以为这次也会差不多，就算不止十多天，一两个月总够了吧！然而战争一爆发法国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9月2日色当一战，12万法军几乎全部被俘，其中包括路易·拿破仑。

色当惨败的消息传到巴黎，法国人被路易·拿破仑的无能激怒了。他们立即再次革命。路易·拿破仑的议员、官员这时也顾不得他了，宣布废除帝制，重建共和。这就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

然而对于法兰西，这只是一场更加血腥的内战的开始。

血腥巴黎

宣布共和之后，法国成立了临时政府，政府的主要成员还是原来的议员老爷们。由于普军这时已经长驱直入，直逼巴黎，所以他们宣布自己是“国防政府”，并成立了国民自卫军，以保卫国家。然而这个“国防政府”卫国是假，卖国是真。它早就派出大员与普鲁士谈判投降事宜，又请求英、俄等国调停。最后普鲁士人总算给了面子，同“国防政府”签订了停战协定。根据协定，法国要向普鲁士先赔偿2亿法郎，解除正规军武装，并由“国防政府”召集国民大会，以批准正式的和约。

停战后，普鲁士方兵临巴黎城下。国民大会选举结束后，随即在波尔多召开了第一次大会，成立了新政府，梯也尔任政府首脑。梯也尔开始与俾斯麦商讨正式和约，在普鲁士人的刺刀威胁下，签署了这样的协议：法国向普鲁士赔款50亿法郎，割让阿尔萨斯全省和洛林省一部分给普鲁士，在赔款付清以前，普鲁士军队留驻巴黎，由法国供应给养。

如此丧权辱国的和约在法国历史上可是头一回，要知道就是拿破仑失败了的那次他们也既没有赔款，又没有割让一点法兰西的固有领土。而这次，竟然要把自古就属于法兰西的两块宝地割让出去，还要赔50亿法郎！悲愤不已的巴黎人奋起反抗，向卖国政府发动了进攻，梯也尔抵挡不住，很快夹着尾巴逃跑了。

胜利的起义者们成立了自己的政府——巴黎公社。这是1871年3月28日的事。也许有人称巴黎公社是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政府，实际上很难这样说，这从公社委员的组成就可以看出来，在64名正式委员中，工人只有27名，其他大都属于小资产阶级，或者用现在的时髦称呼，属于中产阶级。不过应该肯定的是，巴黎公社是世界上第一个带有社会主义革命色彩的政府，这从它通过的一系列法令就可以看出来。

例如，公社的所有重要官员都要经过选举产生，而且他们必须在“人民”，即普通工人群众的监督之下工作，他们是人民的公仆而非人民的老爷。在薪水上，公社委员每年不过6000法郎，这是最高的薪金，比旧政府官僚们的薪水不知少了多少，旧政府中梯也尔是每年300万法郎，而原来那些低薪职业，如普通邮递员，原来的工资只有1000法郎左右，现在则加到1500法郎，教师原来的工资低得可怜，年薪只有七八百法郎，现在则加到最低年薪2000法郎。在工厂，各级领导都要由工人选举产生，工人代表大会具有最高的权力。此外，公社还宣布没收梯也尔及其官僚的财产，将之变为国有财产。

面对巴黎公社，梯也尔政府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看到这些工人们竟然要成立自己的政府，要没收他们的财产，岂会甘心！于是立即开始了对公社的进攻。普鲁士人当然不喜欢不卖国的巴黎公社，他们同梯也尔签署了协定，释放了在押的10万法军战俘，他们随即成了梯也尔的士兵。

由于普鲁士人和梯也尔政府穿一条裤子，所以这时公社已经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东面和北面是普鲁士大军，西面和南面则是梯也尔军队。到5月份，梯也尔已经有了一支为数达13万的庞大军队，他们向被围困中的巴黎发动了疯狂进攻。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公社方面又怎样呢？公社虽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国民自卫军，但真正能用于前线作战的只有两万来人。更加危险的是，公社指挥作战的人基本上是些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例如公社的主要军事指挥员德勒克吕兹竟是个文官。就是这些没有指挥能力的人还不能团结一致，一度濒于分裂。公社所引以为骄傲的只有一点——公社战士们非凡的勇敢，但他们如何能光凭勇敢就打得过由职业军人组成、指挥统一的梯也尔政府军呢？

战争刚一爆发，国民自卫军就连连失利，先是失掉了极为重要的蒙瓦列炮台，让梯也尔军可以居高临下地轰击巴黎城内。公社战士只能步步后退，到5月8日，战火已经燃到巴黎市区。

正在这时，公社又遭到了致命打击：梯也尔和普鲁士人正式签署了和约，普鲁士军遂打开了自己在巴黎外围的防线，让梯也尔军队通过，从公社没有设防的地方猛攻过来。公社的战士们虽然英勇抵抗，但还是节节败退。战斗已经打到了巴黎城门下。

公社本来还可以依靠坚固的巴黎城防抵挡一阵，然而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5月21日是星期天，梯也尔可不想休息，他要打到杜伊勒里宫才歇气，但公社社员们呢，他们竟然在这一天举行了一场规模盛大无比的音乐会，巴黎人，包括国民自卫队战士们，几乎是倾城而动，都来欣赏音乐了。城防顿时空虚起来，隐藏在巴黎城内的梯也尔分子乘机打开了圣·克卢城门。梯也尔军队一窝蜂似的拥将进来。

从5月21日到27日，梯也尔军队逐街逐巷地攻击，公社战士们逐房逐屋地防守，巴黎城到处是街垒，到处是短兵相接的战斗。德勒克吕兹死了，城防司令杜布罗夫斯基死了，公社战士越来越少了。到27日，最后的200名公社战士退守拉雪兹神父墓地，他们面前是足足5000个梯也尔士兵。公社战士全部壮烈牺牲，巴黎公社失败了。

从开始到结束，公社共坚持了两个月。据统计，在这场革命中，公社方面作战而死的有7万余人，公社失败后被杀的有近3万人，另有6万余人被送进监狱或被流放到新喀里多尼亚——茫茫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岛。这场革命是法兰西自1789年以来革命的“天鹅之歌”。

此后，法兰西，这只美丽的天鹅，真的累了，在满目疮痍的国土上躺下来，静静地等待伤口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