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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提拉(古代欧亚大陆匈人领袖)

阿提拉简介

阿提拉:阿提拉(Attila,406年—453年),古代亚欧大陆匈人的领袖和皇帝,欧洲人称之为“上帝之鞭”。他曾率领军队两次入侵巴尔干半岛,包围君士坦丁堡;亦曾远征至高卢(今法国)的奥尔良地区,最后终于在沙隆之战被停止向西进军。然而后来阿提拉他却攻向意大利,并于公元452年把当时西罗马帝国首都拉文纳攻陷,赶走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使西罗马帝国名存实亡。由448年至450年,匈人帝国在阿提拉的带领下,版图到了盛极的地步:东起自咸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自多瑙河,北至波罗的海。在这广大区域的一带附属国,都有自己的国王和部落酋长,平日向阿提拉称臣纳贡,战时出兵参战。在阿提拉死后,他的帝国迅速瓦解消失,使他在欧洲历史中更富传奇性。在西欧,他被视为残暴及抢夺的象征,但也有历史记载形容他是一个伟大的皇帝,尤见于古北欧的萨迦文献记载中。公元453年初突然逝世。

阿提拉传记——

公元五世纪,距离屋大维建立罗马帝国已经过去了500多年。在这500年当中的前半部分,罗马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其疆域在图拉真统治时期也达到最大,这段时期被称为罗马的“黄金时期”。在此之后,罗马帝国境内爆发了长达50年的“三世纪危机”,在这段时期内,帝国各行省农村枯竭、城市衰落,而且内战连绵不绝,帝国政府陷入全面瘫痪的境地。马可·奥里略登上皇位被视为“三世纪危机”开端,也就是在这一年“罗马和平”也正式结束。

马可·奥里略即位的第二年,帝国在东方边境和帕提亚人再度爆发战争,这场战争刚平息不久,帝国西部多瑙河上又传来了边警。公元167年,两个日耳曼人部落渡过多瑙河侵入罗马,其中一支甚至打到意大利的北部,迫使皇帝亲自带兵前往征讨。正当帝国集中力量解决西部问题时,东方的叙利亚又发生了新的叛乱。马可·奥里略只好抽调兵力前往镇压,很快平息了叛乱,但多瑙河上的战争却陷入僵持的局面。康茂德继位后,为了解决边境问题只好与日耳曼人签订和约。根据和约,罗马在表面上维持原有的疆界,但是日耳曼人可以以“同盟者”的身份迁入帝国境内居住,但必须为帝国服兵役,替帝国守卫边境。罗马帝国的边境从此以后不再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为之后各个蛮族部落不断侵入罗马疆域开了一个恶例。这个政策还有一个严重的负面影响,那就是罗马军队渐渐“蛮族化”。罗马公民开始习惯于把保卫帝国的任务交给蛮族佣兵,而这些蛮族佣兵纪律松散、训练废弛,严重影响罗马军队的整体战斗力,而且他们对罗马的忠诚度也很成问题。军事上的衰弱往往会导致一系列问题,一旦边境叛乱迟迟不能平息,国内社会稳定会受到很大影响,原有各种矛盾也会加剧。也许后来罗马衰落并不仅仅因为上述这些原因,但边境虚弱、蛮族入侵却是罗马由盛转衰的直接导火索。

蛮族入侵的世界

公元392年,罗马皇帝瓦伦提尼安二世被篡位者杀害,瓦伦提尼安王朝覆灭。罗马将领狄奥多西一世带兵平叛,在消灭了西部的篡权者之后成了帝国唯一的统治者。公元394年,狄奥多西一世建立狄奥多西王朝,宣布基督教为国教。次年狄奥多西一世去世,根据其遗嘱,帝国被彻底分成东西两个国家,东边部分给长子阿卡狄乌斯,西边部分给幼子霍诺里乌斯。

◎ 为罗马服役的哥特骑兵

◎ 罗马军队中的蛮族辅助骑兵

自从罗马立国以来,周围的蛮族一直都威胁着边境的安全。随着罗马疆土的拓展,接壤的蛮族也渐渐从山南高卢(意大利北部)、山北高卢,变成西班牙、日耳曼。早在恺撒时代,各位统治罗马西部的将军就已经习惯于使用日耳曼骑兵卫队,战争中的骑兵也主要由高卢骑兵、日耳曼骑兵组成。几百年间,这些蛮族渐渐进入罗马社会,除了为罗马服役外,有的还被允许在边境耕种土地,山南高卢等蛮族甚至被赐予罗马公民权。在“罗马和平”时期,罗马军队基本上都能把威胁边境的蛮族驱除。

大约公元三世纪到公元六世纪之间,全球气候进入一个小冰河期,亚欧大陆北部变得异常寒冷。从蒙古高原到俄南草原这一条长长的游牧带遭到恶劣天气的残酷打击,牛羊大批死亡,牧民生活难以为继,于是各游牧部族纷纷南下农耕文明区,或者移居南方农耕帝国境内,或者直接劫掠。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五胡乱华”也正是发生在这一时期。与罗马的情况类似,经过长期战乱的中原王朝为了弥补人力的不足,不断地招徕北方部族附塞而居,甚至在内战中直接武装胡人为自己作战(比如“八王之乱”)。于是游牧部族渐渐羽翼丰满,等中原王朝出现危机时,他们蜂拥而起推翻中原王朝,在中国境内建立了自己的民族政权。而亚欧大陆西端的西罗马帝国,此时也由胜转衰,在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的这波规模空前的大袭击前无力招架,摇摇欲坠,进而最终亡国。

公元四世纪,一个名叫匈(英文名称Hun,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匈奴人)的游牧民族突然出现在里海北岸的顿河草原上,正如历史学家阿米亚努斯(Ammianus)所言:“一个至今为止不为人知的种族从遥远世界的角落里冒出来,像一阵从高山中降下的旋风,将一切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中的物体连根拔起、毁灭殆尽。”他们像魔鬼一样凶残但又战无不胜,他们击败了在这里游牧的阿兰人,阿兰人不得不向西迁移,挤压东哥特人的生存空间,东哥特人被迫向西迁移,压迫西哥特人,引发了日耳曼部落的大迁徙浪潮。在遥远的北方,多瑙河北岸的沼泽地中,成千上万的难民在那里聚集,这些人宁愿逃离他们的田地和村庄,忍受贫穷与饥饿,也不愿意面对那些可怕的敌人。这些日耳曼部族像潮水一样进入罗马境内,阿米亚努斯引用了维吉尔的诗句形容他们:“要计算他们的人数简直是空思妄想,如同要细数狂风怒号的利比亚的沙子一样。”罗马帝国原有的社会结构受到剧烈冲击,紧接着帝国的安全也受到了致命威胁,这一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作“蛮族入侵”。

◎ 入侵欧洲的匈人骑兵

第一个入侵罗马疆土的是西哥特人(日耳曼部落之一),他们为躲避匈人的铁蹄进入帝国东部避难,但后来因不堪罗马官员的欺压愤而发动叛乱。他们在阿德里安堡战役中战胜了罗马军队,罗马帝国东部皇帝瓦伦斯也于是役阵亡。继位的狄奥多西一世被迫与西哥特人订立和约,将色雷斯和马其顿的土地划分给他们居住,并且答应供给粮食,西哥特叛乱才平息下来。五世纪初,西哥特人再度发动叛乱,他们在首领阿拉里克率领下,先是蹂躏了巴尔干半岛,然后进军意大利半岛,沿途得到大量奴隶、隶农和农民的加入,声势浩大。西罗马军队主力从莱茵河前线回军救援,却导致其他日耳曼部落的更大规模的入侵。另外一个日耳曼部落汪达尔人乘机越过莱茵河侵入高卢,然后又南下西班牙建立国家。公元408年,阿拉里克包围罗马城,勒索了大量钱财后才暂时退兵。两年之后,阿拉里克再次围困罗马,城内奴隶打开了城门将西哥特人放入。在内外夹攻之下,这座号称“永恒之城”的罗马终于沦陷了,随后遭到了西哥特人的大肆烧杀劫掠。西哥特人并没有占领罗马,而是向西进入高卢南部,将此前占领西班牙的汪达尔人逐走,于公元419年建立了西哥特王国。汪达尔人则渡海进入北非,于公元439年攻克古城迦太基,建立了汪达尔王国,切断了西罗马帝国的一个重要的粮食来源,导致西罗马经济进一步走向崩溃。同时汪达尔人在地中海上四处抢劫商船,西罗马帝国本已十分脆弱的商业网再次遭到严重破坏。公元455年,汪达尔国王该萨里克率领大批舰队渡海北上攻陷罗马,又把罗马洗劫一空,劫后罗马居民仅存7千人。与此同时,其他日耳曼部落纷纷进入各罗马行省:法兰克人和勃艮第人占领了高卢地区;盎格鲁人、萨克森人和朱特人占领了的不列颠岛南部;苏维汇人占据了伊比利亚半岛西北一角。

◎ 油画中西哥特人洗劫罗马的场景

在分裂后的头几十年里,西罗马帝国的疆土已经千疮百孔,无数日耳曼小部落在其间建立了独立王国。西罗马人剩余的领地除了意大利半岛和西西里海东岸地区外,就只有高卢北部地区和北非的一小块狭长的土地,就是这些地区也防守极其薄弱,连首都罗马都很容易被蛮族攻破。同时西罗马皇帝也成了蛮族雇佣军的傀儡,昔日享有赫赫威名的罗马军团已不堪再战,要想维持西罗马帝国名义上的存在,罗马皇帝离不开这些蛮族军人的保护。与西部的同胞相反,东罗马帝国(因其首都君士坦丁堡旧称拜占庭故而也被称作拜占庭帝国)虽然未能解除蛮族的威胁,但一直保持了社会和经济上的稳定。各蛮族入侵的主要目标是西罗马,因此拜占庭只需向他们交纳巨额赎金就可以幸免。与此同时,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二世在君士坦丁堡修筑了极其坚固的城墙,使得这座城市成为“野蛮人”攻不破的城市。

◎ 公元150年至公元500年蛮族迁徙形势图

第一波蛮族入侵带来的动荡渐渐归于平静,各个蛮族虽然建立了许多国家,但彼此征战不休,并无统一昔日罗马疆域的志向。因此西罗马受到的威胁已经暂时降低,只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巧妙地周旋其间,同时慢慢积蓄自己的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一战而定,收复罗马旧疆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灾难才刚刚开始,正当罗马人渐渐恢复正常秩序时,那个带来这一切可怕灾难的敌人——匈人也正在逼近。

关于匈人的来源,史学界并无定论。因为匈人本身没有文字和历史记载,所以关于他们和文明民族打交道之前的历史都无法得知。至于搅乱欧洲的匈人和中国历史上的匈奴人是否为一个民族,迄今也没有结论。

《汉书·匈奴传》中记载匈奴人“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无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肉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田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铤。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而罗马史学家马塞林对匈人有这样的描述:“匈人比欧洲所有的蛮族还要野蛮很多。他们天生丑怪,四肢粗短,躯干壮硕,大脑袋,罗圈腿,整个身体的线条就好像是上帝用斧头在一块老树根上随便砍出来的一样。他们吃半生不熟的兽肉,或者是地里挖出来的草根,从来不用调料;穿粗糙的亚麻布衣服,或者是鼠皮袍子,一件衣服上身以后就再也不洗不换,直到破烂不堪。他们在马背上生长,可以几天几夜不下马。打仗的时候,他们很少排成整齐的队形,时而分散,时而聚集,来去如风,往往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已经冲到眼前,而杀戮劫掠一番后又迅速离去。他们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在远处他们飞快地射箭,来到近前他们用剑与敌格斗,舍身忘死骁勇无比,当敌人拼命招架时他们会突然甩出绳套,将敌人缚倒在地,动弹不得。”

◎ 匈人骑兵画像

由此看来,匈人与匈奴人之间有很多共同点:以游牧为生,精于骑射、来去如风,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并且对农耕定居文明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匈人一进入欧洲,便体现出远超其他蛮族的强大战斗能力,以至于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民族迁移潮,这与他们的作战特点是密不可分的。匈人的战术最大的特点是惊人的闪电式攻击,具有极强的战略机动性。他们的军队主要由轻骑兵组成,一天之中可以几次更换坐骑以保持高速行军,往往能在敌军兵力还未集结前便已杀到,正是这点令对手深为畏惧。与此同时,匈人军队在战场上的战术机动性也很强,他们延续了帕提亚等东方游牧民族的弓骑兵战术,作战时利用机动性和敌军保持距离,同时用手中的弓箭远程射杀敌人,这种战术对崇尚重步兵近战的罗马世界军队来说,始终是个无法克服的难题。

除此之外,匈人军队的战斗力之所以如此强还有个关键性原因,那就是他们装备着更为先进的马具。后世历史学家这样描述匈人入侵欧洲时的马上装具:“马鞍是人与马完全结合在一起的关键。匈人独特的马鞍引起了罗马人的惊奇,他们的马鞍不像罗马人的那样由裹住马肚子的皮革制成,匈人的马鞍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有一个两头高的木制托架(高桥马鞍)。这样不论马怎么跑,骑士们都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相反,罗马人笨拙的骑术使不少骑手经常在战斗中失去平衡,而从马上掉下来,这通常很危险,有时甚至是致命的。……除了马鞍,匈人还从亚洲带来了一项在当时具有革命性的创新:欧洲人从未见过的马镫。为了防止腿在长距离地骑马后会疲劳,人们在马鞍上系上了绷带、皮带或者用一种亚麻织成的腿带。这样,脚就有了可踏的地方。……尽管当时这种马镫还不完善,但它给骑手们一种安全感,同时也能让他们在马上站起来向各个方向转身。由于有了木马鞍和马镫,匈人骑手们能在骑马的过程中朝每个方向射箭。”

在世界军事发展史上,高桥马鞍和马镫堪称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两者未发明之前,骑兵战斗力发挥受到很大限制,因为战马还不是一个稳定的平台。那时的很多军队甚至只是把马当成行军时的坐骑,到了战场还需要下马作战。只有骑术高明的游牧民族才能在无马镫的情况下拉弓射箭。而一旦装备了高桥马鞍和马镫,骑手在马上就有了稳固的支点,他们的两只手被解放出来,可以更加轻松地完成射箭、劈砍等战术动作。同时马镫的发明也完善了骑兵挺矛冲锋的战术,让重装骑兵的冲击变得更加有力和可怕,这对后来欧洲中世纪的军事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从以上这些角度来看,率先装备了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匈人能够横扫欧洲也就不足为奇了。

◎ 马镫示意图

公元375年,到达黑海北岸的匈人开始大规模扩张。他们先向西攻灭阿兰人和东哥特人在多瑙河沿岸所建立的国家,然后向南攻克亚美尼亚,一直打到波斯和叙利亚。匈人以凶残闻名于世,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烧杀掳掠的机会,而走后往往留下一片废墟、一地白骨。多瑙河南岸富庶的耐苏城(Naissus)后来被匈人攻陷,因为他们将城市烧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几年后罗马的使者经过这里时不得不在城外宿营,而这时河边仍然能见到累累白骨。所幸进入匈牙利草原以后,匈人征伐的脚步暂时停了下来。此时的匈仍然是由各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部落首领之间的争执拖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但是这个局面不会维持太久,因为一个年轻人正在崛起。他就是本章的主角,匈人帝国的君主——阿提拉(Attila)。

罗马的交换人质

根据哥特史学家记载,阿提拉在外形上是一个典型的匈人。他肩膀宽阔,躯干壮硕,头颅硕大且面色黝黑,胡须稀疏粗硬,鼻子扁平,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鹰隼一般的小眼睛。他喜欢以犀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让人不寒而栗。不过阿提拉和那些简单粗暴的蛮族首领完全不同,他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政治家和战略家,而且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从来不感情用事。虽然在连年的征战中锻炼出了优秀的军事才能,但阿提拉更愿意利用政治手腕达到他的目的。

关于阿提拉的童年史书上的记载很少,只知道他于公元418年按照议和条约被送到西罗马宫廷当做人质。这时他只有12岁。作为交换,西罗马人则派遣了阿非利加行省总督高登提乌斯的儿子埃提乌斯去匈做人质。阿提拉在西罗马宫廷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同时也学到了罗马人的传统和习俗以及奢华的生活方式。西罗马人希望阿提拉回去的时候能在匈人当中传播罗马文化,以增加西罗马对周边民族的影响力,而匈人则希望通人质交换获取更多西罗马内部的情报。阿提拉曾经一度试图逃离西罗马但最终失败了,于是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研究西罗马的内部政情上,有时他甚至会暗中观察西罗马的外交会议,以获取他们外交方面的情报。阿提拉在西罗马学到的一切,对于他以后统治匈以及发动征服西罗马的战争都有极大的帮助。

◎ 十九世纪欧洲油画中的阿提拉

与阿提拉一样,埃提乌斯在匈做人质期间也获益良多,多年来的匈人军营生活让他对这个敌人了如指掌。严格说起来,埃提乌斯并非罗马人,他母亲是高卢名门望族,其父高登提乌斯则有日耳曼血统,后因战功升为罗马的骑兵统帅,最后做到阿非利加行省总督。埃提乌斯的青少年时代也是作为人质在各个蛮族部落中度过的,先是在西哥特首领阿拉克里那里,阿拉克里死后又被送到匈王卢阿的营帐中,因此埃提乌斯会说哥特语、匈语、希腊语、拉丁语,而且熟知各个蛮族的情况。在匈作人质期间,埃提乌斯还结识了很多匈人贵族,包括匈王卢阿和他的侄子阿提拉,据说埃提乌斯和阿提拉交往甚密,两人经常会晤,对彼此非常了解。

◎ 画家笔下的西罗马第一任皇帝霍诺里乌斯

结束人质生活后埃提乌斯回到国内,凭借与匈的良好关系他开始在西罗马政坛上发挥重要作用。为了躲避蛮族的袭击,这时西罗马的首都已经迁到了拉文纳。霍诺里乌斯和君士坦提乌斯三世为共治皇帝。公元421年,君士坦提乌斯三世病死,其妻普拉西提阿(霍诺里乌斯之妹)因与霍诺里乌斯发生矛盾被赶到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两年后,霍诺里乌斯去世,文官约翰被其他人拥戴为皇帝。这时拜占庭应普拉西提阿的要求出兵干预,埃提乌斯虽然支持约翰但无力对抗拜占庭军队,于是携带成箱的黄金前往匈人那里寻求帮助。埃提乌斯告诉匈人这些只是预付金,一旦击败拜占庭军队将会有更多的酬劳。匈人立刻派出6万骑兵跟随埃提乌斯前往拉文纳,打算从背后袭击拜占庭军队。然而他们来晚了,拜占庭军队已占领拉文纳并将约翰斩首。君士坦提乌斯三世和普拉西提阿的儿子瓦伦丁尼安三世被拜占庭扶植为新皇帝,皇帝幼年时期由普拉西提阿摄政。

匈的军队开始向拜占庭军队发起进攻,但迟迟无法取得胜利。埃提乌斯决定和对方和谈,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埃提乌斯承认既成事实,普拉西提阿对埃提乌斯的敌对行为既往不咎,匈人从拉文纳撤军。但作为撤军条件,新朝廷要替埃提乌斯向匈人支付事先许诺的军费。匈人在这笔交易中获益匪浅,他们非常乐于继续为西罗马帝国效力。为了安抚匈人,西罗马赠送了他们很多土地,双方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而埃提乌斯则被派往高卢行省担任军队统帅,去对付那些大大小小的日耳曼蛮族部落。

帝国东方边境暂时保持了稳定,埃提乌斯从而得以腾出手来解决高卢事务。他先是在在阿尔战役中击败了西哥特人,迫使他们退回阿奎塔尼,紧接着又前往莱茵河防线支援,在诺里库姆打败了日耳曼人的进犯。公元430年,因战功卓著,埃提乌斯被任命为步兵和骑兵总司令。这时埃提乌斯的政敌伯尼法斯伯爵从北非返回拉文纳,并且得到了普拉西提阿的宠信。埃提乌斯认为二人正密谋除掉自己,于是起兵前去征讨伯尼法斯,两军在里米尼附近展开会战。伯尼法斯赢得了胜利,但他本人却身受重伤,于一个月后死去。埃提乌斯战败后逃亡到萨尔马提亚,但后来在匈人的支持下,迫使普拉西提阿恢复他的权力,任命他为西罗马帝国的统帅。

在恢复权力后,埃提乌斯成了帝国的实际支配者,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处理北方边境的问题上。与匈交好是埃提乌斯的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除了帝国军队中有大量匈人佣兵外,埃提乌斯还经常能得到匈额外的军事支援。作为回报,匈人得到了在占领地区劫掠的特权。公元436年,高卢地区以底层高卢人为主力的巴高达(高卢语“战士”的意思)暴乱越演越烈,巴高达首领巴托率领军队向西罗马军队发动了规模空前的猛烈进攻,甚至在高卢的许多地方建立了政权。西哥特人见有机可乘,趁西罗马军队顾此失彼之时派大军袭击高卢南部商业都市阿尔勒,守军奋起抵抗,但因力量悬殊城市即将沦陷。危急时刻,埃提乌斯率军赶来驰援,与西哥特大军对峙于城外。敌人兵力雄厚而且英勇善战,直接开战恐怕没有胜算,这时占据布列塔尼的蛮族阿利摩人向西罗马军事据点发起进攻,埃提乌斯沉着冷静,一面暗中派大将利托略带军前往征讨,一边派人和西哥特人谈判。埃提乌斯给了西哥特人一笔钱,并且劝说他们去打西班牙。西哥特人对埃提乌斯背后的匈人深为忌惮,于是调头西进西班牙,阿尔勒得以转危为安,而利托略的军队也击溃了阿利摩人,局势初步得到稳定。

时隔不久,另外一支日耳曼蛮族勃艮第人又开始向西罗马进攻,埃提乌斯率军前往征讨。西哥特人再度乘虚而入,围困纳尔榜城。城中守军全力抵抗,但城中粮食渐渐吃完,西哥特人又调来攻城撞槌,日夜不停地撞击城门,情况岌岌可危。关键时刻,埃提乌斯派利托略率领一支骑兵前往救援,这支部队每人都在马上绑着两大袋面粉,从西哥特军队背后杀开一条血路冲进城内。城中守军得到了宝贵的粮食,顿时士气大振,连续打退敌军多次进攻。见破城期限又被延长,西哥特人失去了耐心,加上自己的后勤也难以为继,不久之后即撤围离去。在另外一条战线上,埃提乌斯指挥西罗马军队有力地阻遏了勃艮第人的攻势,等敌军攻势稍挫后立即发起猛烈反攻。战斗十分激烈,西罗马军最后大获全胜,总共杀死了2万名勃艮第士兵。紧接着埃提乌斯率军追歼勃艮第残部,一直打到沃姆斯,无情地摧毁了勃艮第王国,这场大屠杀便是日耳曼史诗《尼伯龙根之歌》的原型。公元443年,埃提乌斯将剩余的勃艮第人迁到日内瓦湖以南的萨伏伊地区,彻底地解决了勃艮第问题。

紧接着,埃提乌斯率军转战高卢,在这里同西哥特进行了决战。因为少年时期在蛮族做人质的经历,埃提乌斯熟知西哥特人的战术和习性,在同他们作战时能驾轻就熟,稳操胜券。在这次战役中,西罗马军大败西哥特军,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西哥特方面损失惨重,阵亡高达8千人。获胜以后,埃提乌斯把指挥权交给利托略,自己先回意大利去了。这时利托略因此前的几次胜利滋生了轻敌情绪,率军冒险进攻西哥特王国的首都图卢兹。而西哥特人吃了败仗后却变得十分谨慎,不再像以前那样正面迎敌,而是派兵突袭包抄利托略的营地,西罗马军队仓促迎敌,双方展开激烈的混战,相持良久,最后西罗马军全面溃败,利托略本人也当了俘虏。此战之后西哥特的气焰复盛,埃提乌斯不得不再度带兵出征,把西哥特人牢牢挡在图卢兹一线。埃提乌斯本打算采取攻势一举击溃敌军,但考虑到利托略新败,己方兵力受到相当损失,需要保存实力防备其他蛮族的进攻,因而采取防守的战略。西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也是一个务实的君主,因为击败对手殊无胜算,他也有意与埃提乌斯媾和,以保持现有领土。最后双方达成停战协议,各自保有实际控制领土,相互不得越界,此后双方在边界上一直相安无事。

在这些战役中,埃提乌斯体现了作为一个伟大统帅的各方面优秀素质。首先,他清醒地认识到,兵源不足的西罗马军队难堪大任,于是在战争中大量使用主要来自匈的雇佣军,同时他也很善于驾驭这些异族佣兵。其次,埃提乌斯深知敌情,了解他们的优点和缺点,在作战指挥上能够扬长避短,因而总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不仅手下的蛮族佣兵对他心悦诚服,而且周围的蛮族都对他既敬畏又钦佩,甚至连匈的首领听到埃提乌斯这个名字都敬畏三分。

◎ 埃提乌斯画像

在埃提乌斯的不断努力下,西罗马帝国开始渐渐恢复在高卢、西班牙诸行省的权威。借胜利之势,埃提乌斯和汪达尔人首领盖瑟里克进行谈判,双方订立互不侵犯的和平协定,从而保持了帝国中心所在意大利半岛的安全。最后埃提乌斯出兵打败了法兰克人和苏维汇人,迫使他们与西罗马帝国结盟,成为帝国十分得力的盟友和帮手。

除军事手段外,埃提乌斯还对蛮族进行安抚,听取他们的抱怨,考虑他们的困难,与之展开谈判和协商,对于蛮族提出的正当要求则予以满足,但又坚决遏制他们的侵略野心。此前,西罗马在军事上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传统的罗马军团兵源枯竭,而蛮族佣兵在镇压同胞叛乱时不肯努力作战,甚至对西罗马的忠诚度都存在问题;二是短期内涌入的蛮族太多,一时间烽火四起,数量有限的西罗马军队难免顾此失彼。单单击败或镇压其中一支也并非不可能,但敌人太多、局势太复杂,头绪万端极难理清,只有具备极高统筹能力的统帅才能完成这一工作。埃提乌斯恰恰在这两点上都做得很好,经过他的一番打理,西罗马帝国的统治大大加强,渐有中兴迹象。

正在埃提乌斯征战西方的同时,东边的匈也更换了统治者,另外一个强有力人物正在欧洲东部崛起。他就是埃提乌斯的好朋友——阿提拉。不久之后,埃提乌斯的这个好朋友还将会有一个绰号——“上帝之鞭”。

“上帝之鞭”的铁蹄

公元434年,匈王卢阿去世,他的两个侄子布莱达和阿提拉共同继承了匈的王位。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埃提乌斯一直小心维持着他和阿提拉之间从幼年就开始的友好关系,两人过从密切,书信不断。埃提乌斯后来给阿提拉找了一位博学多才的私人助手,帮助阿提拉打理外交事务,接待来自希腊罗马文明世界的使者。为了巩固这种友好关系以及培养具有军事才能的接班人,埃提乌斯又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阿提拉身边学习骑射。

因为与西罗马之间有着良好的关系,所以一开始阿提拉把精力主要放在对东方的扩张上。首当其冲的是拜占庭,刚一即位阿提拉兄弟就开始陈兵边境,向拜占庭索要在其庇护下的叛教部落。这些部落归顺拜占庭后曾帮助他们抵御过汪达尔人的进攻,拜占庭不想归还但又畏惧匈的武力,只得进行谈判。第二天阿提拉兄弟前往马古斯会见拜占庭外交代表团,经过谈判双方达成协议:拜占庭归还匈人叛教部族,将之前每年350罗马镑的岁币增加两倍,开放更多边境与匈互市,匈人同意拜占庭以每人8个金币的代价赎回此前被俘的罗马人。条约签署后,匈人撤军北还,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二世乘机修复了被地震震坏的城墙,并沿多瑙河建立防御工事,大大加强了拜占庭帝国的防御能力。

鉴于拜占庭加强了防御,阿提拉引军东向进攻帕提亚帝国的继承者萨珊波斯,然而却在亚美尼亚被波斯军击败,迫使阿提拉放弃了征服波斯的计划。公元440年,阿提拉再次把注意力放到拜占庭帝国,他派军队频频袭扰多瑙河北岸的商业城市,反而指责拜占庭人未履行和平条约内容,更声称拜占庭的马古斯主教亵渎了多瑙河北岸的匈人皇家坟墓,要求对方交出此人,否则便要再次进攻拜占庭。拜占庭不肯轻易将自己的主教交出,阿提拉便率军横渡多瑙河入侵拜占庭。因此前因局势好转,多瑙河沿岸的工事已被皇帝狄奥多西二世拆除,匈人军队一路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伊利里亚地区和色雷斯地区被彻底摧毁。拜占庭军队无法抵抗,匈人军队一直打到马古斯城下。正当双方商讨交出马古斯主教的条件时,主教已经逃出了马古斯城。此后匈人军队接连攻陷费米拉孔、辛吉度努姆、塞尔曼等城市。直至次年,狄奥多西二世从北非调回军队,并发行新金币充作军费,这才暂时遏止了阿提拉的攻势。在此之后,狄奥多西二世认为已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阿提拉,便拒绝了匈人索要战争赔款的要求。

公元443年,经过精心准备的阿提拉再次沿多瑙河发动大规模进攻,先是攻陷了拜占庭的一座军事重镇,随即包围并攻占了尼斯城。这两场战役中,匈人首次使用了攻城槌及攻城车等重形装备,这正是他们能够胜利的关键因素。再之后匈人军队横扫巴尔干半岛,沿着尼沙瓦河依次攻陷了谢尔迪卡、菲立普波里斯、留莱布尔尬兹等大城市,最后直到君士坦丁堡城下。虽然阿提拉已经消灭了城外所有的拜占庭军队,但因攻城器械不足,面对高大坚固的君士坦丁堡城墙仍然是无可奈何,只好采取长期围困的策略。

◎ 君士坦丁堡城墙

最后君士坦丁堡城内粮食断绝,狄奥多西二世只得答应阿提拉的要求。他派皇室使节亚纳多留斯出城与阿提拉谈判,最终狄奥多西二世与阿提拉达成协议,签订了比之前要求更严苛的条约:拜占庭赔偿匈6千罗马镑(约1963公斤黄金)作为毁约的惩罚,每年的岁币增至以前的三倍,而每个被俘的罗马人赎金也增加到12个金币。不过这些赔款对拜占庭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们每年的财政收入高达27万磅,这笔“巨额赔款”占其总数二十分之一还不到。得到赔款后,阿提拉心满意足地离开拜占庭的国土。刚回去不久,阿提拉无情地谋杀了胞兄布莱达,成为匈唯一的统治者,他运用学到的各种政治知识对匈加以改造,将它从松散的部落联盟变成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体。

◎ 阿提拉的饮宴

随后匈人军队连续击败了哥特人、巴斯克人,阿提拉的威望如日中天,北非的汪达尔人出于对抗西哥特的需要,也遣使向阿提拉表示臣服,其他民族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匈的首都布达城成了欧洲的政治中心,各国使者云集于此,争先恐后地献上自己的贡品以表示臣服。

在这段时间里,一连串的天灾人祸再次袭击了拜占庭帝国:先是大竞技场发生规模空前的大暴动,经过很多天骚乱才彻底平息;紧接着帝国境内发生了可怕的饥荒和瘟疫,大量人死亡,能为帝国军队服役的人大大减少;再之后是一场几乎摧毁君士坦丁堡城墙的大地震。公元447年,阿提拉率军再度来袭,由默西亚行省侵入拜占庭领土。拜占庭派遣一支由哥特将军率领的军队前往抵抗,但很快被阿提拉击败。这次阿提拉打算快速突袭君士坦丁堡,因而没有与各地拜占庭守军纠缠,而是绕过了对方的一些主要军事重镇,横越巴尔干半岛径取皮莱隘口,以绝对优势兵力击溃那里的守军后直取君士坦丁堡。当匈人军队再次来到君士坦丁堡城外时,他们这才发现巨大的城墙依然完好,并没有被地震摧毁。本打算突袭的阿提拉见破城无望,于是向拜占庭提出了恢复“和平”的条件:拜占庭人需继续履行纳贡的义务,并且把多瑙河以南的五天骑程以内的防御工事全部撤除。拜占庭并没有轻易答应这些条件,双方关于这件事的谈判断断续续持续了数年。

◎ 行军途中的匈人军队

在谈判期间,虽然表面上战火已熄,但双方的斗争并未停止。军事上无法打败敌人,拜占庭于是打起了暗杀的主意。这时阿提拉向君士坦丁堡派来了一个高规格的外交使团,其中的主要成员是匈人附庸、基尔人首领艾迪卡和阿提拉的罗马裔私人顾问俄瑞斯忒斯。公务之余,两人游历了繁华的君士坦丁堡,负责接待他们的是拜占庭负责外交事务的宦官克里萨皮乌斯。见艾迪卡在君士坦丁堡流连忘返,又听说他很得阿提拉宠信,而且负责阿提拉的安全保卫,于是克里萨皮乌斯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避开俄瑞斯忒斯,独自和艾迪卡接触,希望他回去后利用保护阿提拉安全的优越条件将阿提拉刺死,拜占庭方面会给予他永远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艾迪卡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但又索要50磅黄金作为定金和活动经费,克里萨皮乌斯也答应了他的要求。艾迪卡一行走后,克里萨皮乌斯又向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二世汇报了此事。狄奥多西二世批准了这个计划,并且又派遣一个使团以商讨归还双方逃亡人员为名跟随匈人使团回去,以便见证阿提拉被刺杀的过程并赶回来汇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配合暗杀。这个使团包含了三位重要人物——资深外交官马克西明、史学家普里斯库斯及哥特裔翻译比基拉斯,其中比基拉斯身负秘密使命,那50磅黄金也放在他身上,而其他两个人对暗杀计划毫不知情。

两支使团一路上经过饱经战火的巴尔干各城市,在中途休息时举行的宴会上,一度爆发过冲突。双方都在祝酒时赞颂自己的君主,但比基拉斯说狄奥西二世的权力来自上天,而阿提拉只是一个凡人,无法与狄奥多西相提并论。匈人大怒,几乎要兵戎相见,最后马克西明和普里斯库斯出来解围才避免双方火拼。渡过多瑙河,回到阿提拉大营后,艾迪卡立刻向阿提拉汇报了这个阴谋。

◎ 阿提拉帝国版图

几天后,使团见到了阿提拉。阿提拉忽然大发雷霆,就人口逃亡问题责问比基拉斯,声称要将他钉上十字架,再将尸体喂鸟,之后又对拜占庭边防要塞表示鄙夷,“只要我们高兴,难道就不能把它化为粉末?”最后阿提拉平息了怒气,没有杀掉比基拉斯,也没提刺杀之事。直到使团离开前最后一天,马克西明和普里斯库斯忽然得到消息,比基拉斯已被逮捕。当着他们的面,阿提拉质问50磅黄金的用途,比基拉斯慌张地答不上来,最后阿提拉以杀死他带来的儿子为威胁,比基拉斯才招供出所有的计划。然而阿提拉又宣布赦免了比基拉斯,但又把他关起来做人质,然后放其儿子回去报信,让拜占庭皇帝把比基拉斯赎回去。赎金不多不少也是黄金50磅,阿提拉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羞辱狄奥多西二世。此外,他还给狄奥多西二世写了一封信:“你我都出身于贵族,但你的行为使你失去了继续保持这份头衔的资格,而我却以我的功绩保留了荣耀。我们因此可以分出高下了。”

在此之后,在东方已没有多少施展余地的阿提拉将扩张的矛头又转向了西方。凭借与埃提乌斯非同一般的关系,匈一直与西罗马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他们与罗马已经有长达十五年的和平了,这都是根植于被匈人的老朋友埃提乌斯支撑着的匈人-罗马人联盟,但阿提拉不是一位让友情挡住他得到战利品的路的人,不用一年,他的附庸们甚至他自己的上层精英集团都会变得不安分。需要做一些事了”(《上帝之鞭阿提拉》,〔英〕约翰·曼)。

对于阿提拉来说,打击拜占庭和焚掠巴尔干不过是一个前奏,向西扩张彻底占领高卢甚至西罗马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这时匈人已经全盘接收了昔日东哥特人的广袤领土,包括莱茵河以东的中部欧洲和东部欧洲,以及南俄罗斯、巴尔巴半岛和保加利亚的一部分。阿提拉虽然没在这块土地上建立一个统一的帝国,也没有做到治下的所有部落都对阿提拉绝对服从,但至少没人敢和他进行武力对抗,而且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事务都在阿提拉的控制之下。一旦他对外发动战争,其他部落就会给他提供足够的军队。如果再征服高卢地区甚至西欧,阿提拉的统治范围将会从里海延伸到大西洋,那么除了意大利半岛的西罗马以及巴尔巴和小亚细亚的拜占庭外,匈人帝国的疆土与当年的罗马帝国也相差无几了。

与西罗马人为敌

然而此时高卢地区的局势异常复杂:东北部的法兰克人建立了稳固的统治,距离匈人最近;西北高卢布列塔尼地区是巴高达人;在西南高卢阿斯坦地区,西哥特人完成了穿越西班牙的长途迁徙后就定居在这里,他们是这一地区除西罗马外最强的势力;罗马在高卢中部和南部等“安全地区”还维系着统治,以阿尔勒为首府,这里保存了罗马文化并受到罗马的保护。埃提乌斯的军队遍布连接罗马与大小军事重镇的道路网。高卢行省的统治者是阿维图斯,他曾经在埃提乌斯手下担任过将领,因而被埃提乌斯授予在高卢行省的高级职务以作为奖励。公元439年,在许多使节都失败后,阿维图斯成功地说服了西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与之签订了一项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

面对高卢地区政权林立的现状,阿提拉首先展开了一轮外交活动,以便在将来采取军事行动时尽量为自己减少敌人。第一个要解决的是西哥特,为了达到占领高卢一部分土地的目的,同时又不让埃提乌斯感觉到西罗马在高卢的统治受到威胁,西哥特是最好的切入点,因为他们既是西罗马的敌人也是匈的敌人。阿提拉通过外交途径向埃提乌斯表示,西哥特人曾经是匈的附庸,现在他们背叛了宗主国逃到高卢,自己有义务率军将他们追回来,他将会继续扮演“匈与罗马友谊的捍卫者”。埃提乌斯自然没有被他的伎俩所欺骗,但居住在阿斯坦地区的罗马人却倍受鼓舞,他们认为阿提拉会帮助自己夺回被西哥特人夺走的土地。

不过,西哥特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在阿提拉看来,在没有决定先打谁之前,他们最好也保持中立,至少不能让他们和西罗马联合起来。因此,阿提拉又给西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写了一封立场完全不同的信,在信中他让提奥多里克认真考虑一下,谁才他真正的敌人。此外阿提拉还花费了很多语句来表示对提奥多里克的支持,显得非常和蔼可亲并且善于为他人着想,正如拜占庭历史学家约尔达内斯所说,“在极度残暴的外表下,他其实是一个敏感细腻的人”。

这件事也说明了这时的匈人战斗力已经严重退化,以至于阿提拉不得不用外交手段为自己减少敌人,不能再像他们父辈刚进入欧洲时那样,以区区一个民族的力量击败所有的蛮族。经过几十年的定居生活,匈人已经完全改变了生活方式,因为脱离游牧生活,他们的马匹数量越来越少,以至于不得不组建步兵以补充骑兵数量的不足,这时的匈人军队从战术到组织都已和其他蛮族没有太大差别。

正在阿提拉等待时机时,间谍向他报告了一则关于西哥特人的重要情报:北非的汪达尔王国和西哥特王国严重交恶,双方已经到了爆发战争的边缘。此前出于政治联姻的需要,西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将女儿嫁给了汪达尔国王盖萨里克的儿子胡内里克。一开始两人感情笃好,很快有了孩子,但没过多久胡内里克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残酷地对待妻子和自己的孩子。后来因怀疑妻子试图毒死自己,胡内里克把西哥特公主的鼻子割下来并送还到她父亲那里。原本天生丽质的公主变成了见不得人的丑八怪,提奥多里克自然震怒异常,发誓要讨伐汪达尔为女儿报仇。阿提拉异常兴奋,他打算先发制人,在西哥特还没有行动之前就出兵摧毁他们,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做好安抚西罗马的工作。公元450年春天,阿提拉给西罗马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写了一封短信,在信中他明确表达了即将进攻西哥特的意图,并向对方保证不会和西罗马发生冲突。然而就在此时,两个意外事件的发生打乱了他的计划。

首先,埃提乌斯和阿提拉之间的关系因为法兰克王位继承人问题出现裂痕。法兰克王死后,两个王子争夺王位,次子前往西罗马寻求支持,埃提乌斯答应给予帮助并将他收为养子。而长子却逃到了匈,得到了阿提拉的支持。这件事把两个本来是朋友的人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两人谁都不肯轻易放弃这个控制法兰克的大好机会。自从阿提拉把扩张方向转向西边之后,除非埃提乌斯放弃恢复罗马疆土的宏大志向,否则他和阿提拉之间爆发冲突是避免不了的。

而另外一个事件直接给予阿提拉对西罗马帝国提出领土要求的借口,埃提乌斯已经无法避免和阿提拉的正面冲突了。西罗马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有个姐姐叫做霍诺莉娅,因与管家尤金尼厄斯私通,后因怀孕而败露。皇太后普拉西提阿认为这是皇室的奇耻大辱,于是命令处死尤金尼厄斯,然后霍诺莉娅自己选择处理方式:要么嫁给一个“富有且安全并且没有任何针对皇帝阴谋的执政官”,要么将会被送到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在那里接受严厉管束,等待她的将会是修道院般清苦的禁闭生活。霍诺莉娅在政治方面的野心比起其母普拉西提阿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既不肯嫁给一个无聊透顶的丈夫,更不愿在君士坦丁堡度完余生。最后霍诺莉娅还是被送到了君士坦丁堡,可谁也没想到,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公主在那里做出一个足以导致整个欧洲陷入战火的决定。她通过一名忠诚的宦官海厄森苏斯,给西哥特王提奥多里克送了一封求救信,表示如能得到解救便嫁给对方为妻,嫁妆是整个西罗马帝国。同时她也给阿提拉送了一枚戒指和一个口信,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从法理上来说,一位被流放到同盟国的罗马公主是无权拿整个国家做自己的嫁妆的,但对于阿提拉这样的蛮族首领来说,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个看似非常合理的开战借口。

不过先动手的是西哥特人。提奥多里克得信后便以此为由,大举进攻关押着霍诺莉娅的拜占庭,一路烧杀抢掠直到君士坦丁堡城下,被贿以重金后始退。然而他没有要求对方履行婚约,他深知罗马公主不可能下嫁蛮族。而且他也非常惧怕阿提拉,不愿意与他争夺妻子。阿提拉收到公主的礼物后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而是打算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向西罗马摊牌。这种不顾一切把国家至于极其危险的境地的做法,让拜占庭人也把霍诺莉娅看成了一位危险人物,为了避免惹火烧身,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下令把霍诺莉娅送回西罗马。狄奥多西建议瓦伦丁尼安三世把霍诺莉娅交给阿提拉以甩掉这个麻烦,而瓦伦丁尼安三世认为这是对帝国的侮辱,自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这时前去送信给阿提拉的宦官海厄森苏斯回来向霍诺莉娅报告任务已经完成,瓦伦丁尼安三世将他逮捕了,经过严刑拷打后处死。瓦伦丁尼安三世也想处死霍诺莉娅,但被母亲普拉西提阿阻止了。普拉西提阿认为女儿只是误入歧途,希望瓦伦丁尼安三世好好照顾她。最后皇太后把霍诺莉娅嫁给一个西罗马官员,这样阿提拉就无机可乘了。

这时阿提拉也陷入了困境,之前为了与西哥特作战,他已经集结了一支规模空前的大军(一些编年史书记载有50万)。这支大军除了匈人军队外,还有大量附庸国军队,他们包括时为拜占庭和匈服役的东哥特人、颇有名气的阿兰枪骑兵部队以及格皮德人、鲁吉安人、斯基里安人、阿卡喇里人、赫鲁里安人、伦巴第人等大小蛮族。而这时拜占庭政局发生变化,阿提拉原先指望用来发动战争的军费没了着落。7月底,拜占庭皇帝狄奥多西二世骑马时摔伤,2天后去世。因为狄奥多西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而他的姐姐普尔喀莉娅和霍诺莉娅一样充满政治野心。为了夺权,普尔喀莉娅先是嫁给了一名色雷斯元老马西安,然后告诉拜占庭大臣们狄奥多西临终前指定马西安为继承人。就这样马西安成了拜占庭新的统治者,他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再继续向匈进贡岁币。

阿提拉正忙于筹划西征之事,没有精力也不可能再调转矛头来处理拜占庭问题,于是他派出一支使团去拜占庭请求经济上的支援。马西安的回答是:金子是用来给朋友的,铁才是给敌人的。在拜占庭那里碰了壁,阿提拉这时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带着霍诺莉娅送给他的戒指去帮她恢复在西罗马的统治,这样自己也能从中得到不少经济上的好处。阿提拉派使者去西罗马,宣称“霍诺莉娅不应该被亏待,如果她不能得到权杖,那他会为她报复”(《出使匈人王廷记》,〔拜占庭〕普里斯库斯),对于阿提拉这个荒唐的请求,西罗马人的回应是“霍诺莉娅不能同他结婚,因为她已经被许配给了另一个人,而且她也没有权力要求得到权杖,因为罗马的统治权属于男性而不是女性”。

这件事导致西罗马和匈彻底决裂,阿提拉决定暂时撇开西哥特先进攻西罗马的高卢行省。只要匈人在高卢迅速取得决定性胜利,一直打到大西洋岸边,那么整个南欧都会处在阿提拉的控制之下。然而这种从未经历过的远征对他而言存在很多困难:匈人此前的战术是骑兵远程突袭,像闪电一样插入敌后致敌防线崩溃,然后由跟在后面的步兵肃清残敌。不过这种战术仅适用于开阔的大平原,阿提拉向西前进的道路上有不少带堡垒的城镇,必须要使用投石机或攻城塔之类的攻城器械。往远处运送攻城器械往往太耗费时日,而阿提拉集结的庞大军队每日开销极大,他不可能等那么长时间,于是只好再度和西罗马谈判。不过这次阿提拉的价码更高:因为霍诺莉娅是他的合法妻子(有戒指为证),而本来拥有继承帝国的权力的霍诺莉娅却被贪婪的弟弟赶走,现在又被许配给他人,因此瓦伦丁尼安三世应该直接把帝国的一半疆土——整个高卢直接交给阿提拉。瓦伦丁尼安三世自然无法接受这个条件,阿提拉又派了一名使者告诉他:“我的以及你的主人阿提拉命令我通知你,为他准备好你的宫殿!”

正当皇帝还在幻想阿提拉能够前去攻打西哥特放过西罗马时,对局势严重性有着清醒认识的埃提乌斯已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外交工作。埃提乌斯深知,单凭西罗马一己之力绝对不是阿提拉率领的蛮族联盟的对手。虽然帝国军队曾在自己的带领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那时的主力是匈人佣兵,很多战争甚至得到匈的直接出兵援助。为了扭转这个劣势,西罗马必须把高卢地区的大小蛮族也联合起来,尤其是强大的西哥特人。虽然西哥特长期以来是埃提乌斯的主要敌人,但如果阿提拉击败了西罗马帝国,那西哥特也必然不能幸免。于是他派了曾成功说服提奥多里克签订和平条约的阿维图斯前往图卢兹,劝说他们与西罗马共同抵抗阿提拉,并提醒西哥特人不要忘记被匈人抢夺祖先土地的深仇大恨,以及至今仍在不时被匈骚扰的现实。提奥多里克被阿维图斯说动了,但还是没有最终下决心。

◎ 匈人军队对高卢庄园的洗劫

这时的阿提拉正在解决法兰克问题。他的行军路线是渡过莱茵河后沿摩泽尔河逆流而上,从这一带的山区穿过然后到达香槟平原,那里才是匈人骑兵的用武之地。而这一带控制在法兰克人手中,如果他们对阿提拉采取敌对政策,那将会对西征极为不利。最后阿提拉派之前向他求助的前法兰克王的大儿子希尔德里克前往该地区,收编了还没为西罗马效力的法兰克人,组成了一支军队,为行军解除了侧翼威胁。为了避免西哥特和西罗马联合,阿提又派出使者去告诉提奥多里克自己只是借道攻打西罗马,同时又派人给埃提乌斯传话,说这次出兵只是为了攻打西哥特。然而西罗马和西哥特相互一核实,这个谎言就被揭穿了,提奥多里克反而因此下定决心和埃提乌斯一起抵抗阿提拉。

血腥的沙隆会战

公元451年3月,阿提拉的部队从多处地方搭浮桥渡过莱茵河及其支流,并在过河之后汇聚成一支大军,一路势不可挡地向高卢地区杀来。高卢行省的城市一座接着一座沦陷。4月7日,阿提拉大军攻陷高卢名城梅兹,整座城市遭到了空前惨烈的烧杀抢掠,最后被彻底夷为平地。根据教会文献记载,阿提拉在屠杀之后宣称自己是奉神谕来惩办世上的罪人的,即“上帝之鞭”。紧接着是卢特提亚(巴黎的前身),但主教派遣一名7岁小女孩出城和阿提拉谈判,这座城市才幸免于难,到此时高卢北部城市除了军事重镇奥尔良外,全部宣告沦陷。

奥尔良控制在阿兰人的手里,他们本来许诺支持阿提拉,但见到匈人军队惨无人道的杀戮后又心生反悔。阿提拉不能容忍这种背叛,于5月初率领全军前往围攻奥尔良。阿兰人联合城中的一个罗马军团拼死抵抗,此前城中的阿乃努斯主教已派人向埃提乌斯请求援兵,告诉他守军最多只能坚持到6月中旬,埃提乌斯则要求他们尽力坚守到底。这时所有的蛮族都被阿提拉大军对高卢的蹂躏所震惊,大家都意识到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对抗匈的。埃提乌斯抓住这个同仇敌忾的良机,派人四处联络,凭借自己在高卢地区的威望建立了一个反抗匈的联盟。分布于高卢和西班牙的各个日耳曼蛮族部落,甚至位于不列颠的凯尔特部落都派兵前来支援,西哥特国王提奥多里克也亲自带兵前来助战。据历史记载,当阿提拉大军开始围困奥尔良城时,埃提乌斯联军的规模也达到了50余万人。决战的时刻快到了。

◎ 罗马鹰旗

由于阿提拉大军没有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虽然他的部队规模极其庞大,但缺乏攻城的手段,一连数周如潮水般的攻击也未能拿下奥尔良,反而自己伤亡惨重,士气也急剧下降。原先的闪电突袭变成了长期围城,数十万大军的补给也是沉重的负担,阿提拉的西征计划遭受了严重的挫折。而这时城中守军也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阿乃努斯主教也快绝望了,眼看城池就要沦陷,关键时刻,埃提乌斯的大军出现了。城上守军看到罗马鹰旗缓缓地在地平线上出现,背后是西哥特大军,援军的到来让他们欢声雷动,顿时士气大振。在匈人大军没有在奥尔良城下被消耗得差不多之前,埃提乌斯前来迎战没有什么胜算,而且他也需要利用这段时间集结足以与阿提拉抗衡的强大兵力。而对阿提拉来说,顿兵坚城久攻不克,敌方援军又从背后出现是兵家大忌,这时战局已对他极为不利。

埃提乌斯的援军赶到战场后不做任何停留,立刻向匈人联军发起进攻,城中守军也集中全部投射武器向敌军射击,匈人军队再也支持不住,向东退却,阿提拉宏伟的西征计划到此彻底破产了。而埃提乌斯和提奥多里克却紧追不舍,尾随阿提拉渡过塞纳河来到马恩河畔。当天晚上,埃提乌斯让法兰克人当先锋袭击阿提拉的营地,阿提拉连夜下令撤退,充当后卫的格皮德人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阻止住法兰克人的突袭。这时阿提拉意识到自己的大军已无法全身而退,攻城时跟在后边的步兵大量聚集在奥尔良城下,如果率领轻骑兵部队逃走,那么就等于把他们交给敌人,自己用了好几年时间才集结的部队大部分就会瓦解,这是阿提拉所不能接受的。第二天上午,阿提拉修正了原有的撤退计划,回军列阵,这时埃提乌斯的联军也尾随而至,两军终于在沙隆附近的卡塔隆尼原野相遇,各自摆开决战的阵势。

◎ 奥尔良围城战

这时的罗马军队和凯撒时代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罗马军团的编制已经从6千多人缩小为1千多人;其次步兵装备也有一定改变,原先的木制盾牌为包裹金属外皮的盾牌所取代,这种盾牌的防护性虽然显著增强,但重量也大大增加,非常不利于步兵冲锋。罗马步兵从前惯用的重型标枪也被一种超轻型标枪替代,这种标枪虽然穿透力远逊于重标枪,但射程可达50米之远,几乎接近弓箭的射程。这时罗马军队的战术也变得非常保守,一般都是组成盾牌阵等敌人来攻,直到敌人冲击方阵受到很大损失后才随后追击。而西哥特军队的战术与罗马军队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的军队往往以大量的重装骑兵为核心,战斗时由重骑兵冲击敌阵,一旦取得胜利后步兵随后掩杀。匈的战术仍然是以大量的弓骑兵为主力,在冲锋的时候向敌人射出遮天蔽日的箭雨,如果用来对敌军实施边逃跑边射箭的战术可能游刃有余,但正面冲击的效果可能不如西哥特的重骑兵。

卡塔隆尼原野非常平坦,除了少数隆起的土丘外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正是匈人擅长的且适合骑兵的战场。在战前,阿提拉命令巫师通过观察牲畜的内脏以预测战争的吉凶,巫师占卜的结果是对匈不利,但敌军统帅将会阵亡。阿提拉认为这样也划得来,于是下定决心在这里和埃提乌斯展开决战。阿提拉看见埃提乌斯的联军阵型严整,知道无法像以前那样通过突袭迅速击溃,于是采取谨慎的打法,首先把军中战车集中起来围城一个车阵,将自己的大营置身其中。

扎下大营后,阿提拉发现旁边有一个小土丘,于是马上派出一支骑兵前往占领。这时埃提乌斯也发现了这座土丘,从这里可以很好地观察到匈的大营,便派遣西哥特王子托里斯蒙德前去抢夺。托里斯蒙德果然没有辜负埃提乌斯的厚望,他率领精锐亲军卫队向山丘上的匈人军队展开进攻,勇猛地把匈人赶下坡去,夺取了这个制高点,大大地鼓舞了联军的士气。

阿提拉虽然没有占到地利,但丝毫没有气馁,为了提振军队的士气,他花了很多时间给属下做战前动员。直到下午,匈人才走出车阵,在平原上摆开阵势。这时埃提乌斯把联军分为左中右三翼,左翼是由埃提乌斯亲率的罗马军团,右翼是由提奥多里克率领的西哥特部队,而阿兰人、法兰克人和其他蛮族则被放在中央。阿提拉则针锋相对,亲率匈人精骑居中,把东哥特人放在左翼去面对他们的同胞西哥特人,其他各蛮族军队则位于右翼。埃提乌斯这样的部署相当冒险,因为他放在中间的蛮族部队是联军中最弱的部分,非常容易被匈人骑兵从中央突破,那么整个西罗马联军的防线将会被拦腰斩断。然而从另一方面看,中心突破的匈人部队也有从两翼被包抄的危险,有可能会重蹈罗马军团在坎尼会战中的覆辙。

午后不久,会战终于打响。阿提拉一方首先发动进攻,在遮天蔽日的箭雨掩护下,匈人精锐骑兵排成楔形突击阵型向西罗马联军的中央直插而去。由各蛮族组成的中央军阵缺乏严格的纪律性,在首轮箭雨的射击下军心就已经开始动摇了,等到匈人骑兵冲到时很多人开始溃逃,防线被轻易撕开一个大口子。匈人骑兵并不追击败敌,而是向左旋转,从背后包围西哥特军队。一旦对方最强的西哥特军战败,那么此战基本上大局已定。为了逼退敌人,年过60的提奥多里克亲自率领重骑兵向匈人发起反冲锋,结果在激战时中箭落马,被紧随其后的重骑兵活活踩死。失去领袖的西哥特军开始出现混乱的迹象,战况千钧一发之际,王子托里斯蒙德站出来迅速恢复了秩序。西哥特重骑兵在他的带领下向匈人骑兵发起了凌厉的反击,将他们从中央缺口压了回去。这时埃提乌斯率领的左翼罗马军团也取得了胜利,他们排成密集队形,首尾呼应、稳步前进,冲散了阿提拉由蛮族组成的右翼军阵,然后将其分割歼灭。从中央败退的匈人骑兵正好迎面撞上了罗马军团的盾牌防线,大量骑兵在罗马士兵的标枪攒射之下纷纷倒下。与此同时,阿提拉联盟左翼的东哥特人也抵挡不住西哥特铁骑的猛烈冲击,率先退出战场。孤军深入的匈人军主力此时失去了两翼的掩护,战役进行到这里基本上胜负已分。

◎ 匈人下属的阿兰人重骑兵被罗马军团标枪打倒

夜幕悄悄来临,阿提拉明白大势已去,于是丢下大部分人马,只带领精锐亲军卫队冲出重围,狼狈地逃回用战车围住的大营。回到大营后,阿提拉命令将所有马鞍都搜集在一起,燃起一堆大火,准备在大营被攻破之后跳入火堆自尽,以免受被俘之辱。入夜之后,战场上依然一片混乱。托里斯蒙德率部追击时与大部队走散,结果误入匈人的营地,幸好随从拼死保护,托里斯蒙德这才从敌阵中突围出来。埃提乌斯在混战中也和部队失散,最后不得不在西哥特人的大营里过夜。直到次日凌晨,整个战场才渐渐安静下来,沙隆平原上尸横遍野。埃提乌斯巡视战场时发现了敌军伤亡比己方要多得多,而且阿提拉大营一片安静,不再有人出来挑战,埃提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提奥多里克的尸体也被找到,西哥特人哀伤不已,为他们的国王举行了一场沙场葬礼,送葬的队列在匈人面前缓缓前进,令躲在大营里的阿提拉也深为震撼。

此战双方伤亡惨重,据历史记载至少有16万人战死或负伤。阿提拉大军大部溃散,余下的兵力也无力再发起进攻了,而且补给断绝,退路又被西罗马弓弩手封死,被全歼也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已经陷入绝境,但阿提拉仍然躲在车阵里负隅顽抗。匈人大营中的战鼓不分昼夜地响彻云霄,托里斯蒙德率西哥特骑兵发起的几次冲锋都被乱箭射了回来,暂时也不能将其奈何。而在西罗马联盟这边的军事联席会议上,关于如何处理阿提拉,各方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有人主张强攻,有人主张长期围困,但埃提乌斯却想把阿提拉放走。埃提乌斯对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知道匈虽然盛极一时,但注定无法长久,而居住于高卢地区的数量极其庞大的各个蛮族才是罗马最大的威胁,尤其是西哥特人,他们的过于强大是埃提乌斯所不愿见到的,留下阿提拉可以有效地制衡这些蛮族。当天晚上,埃提乌斯劝说托里斯蒙德赶紧回国继承王位,然后自己也拔营撤退了。阿提拉这才得以逃出重围。在返回首都布达的路上,阿提拉得到消息,自己发动的波斯战争也失败了。

◎ 沙隆会战示意图

客观的说,整个战争的转折点是奥尔良守城战而不是沙隆会战,正是奥尔良城中的守军消耗了匈人军大部分战力,西罗马联军才能在之后的决战中只用一个下午就把阿提拉大军打垮了。可以说自从埃提乌斯率领援军在围城的匈人军背后出现以后,阿提拉的西征计划就不可能实现了。他唯一的正确选择是尽量全军而退,而不是用久战疲惫之师在这里和对手赌一把。

沙隆会战沉重地打击了阿提拉率领的匈人联军,将西欧从匈人铁蹄下拯救出来,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罗马帝国可以重新强大起来。阿提拉撤军后,高卢地区仍然充斥着不服从罗马统治的大大小小的蛮族,“这个时候,整个国家的情况显得相当糟,因为没有一个行省没有蛮族居民”(《上帝之鞭阿提拉》,〔英〕约翰·曼),西罗马帝国对这里的统治仍然非常脆弱,只有埃提乌斯这样的厉害人物才能掌控如此复杂的局面,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帝国在高卢地区的存在感。而阿提拉也没有从此一蹶不振,他的西征大军虽然战败,但作为核心力量的匈人骑兵却没有遭受毁灭性打击,仍然具有强大的作战能力。

◎ 被汪达尔人洗劫的罗马城

◎ 油画中描述的教皇利奥与阿提拉会面的场面

新婚夜里的暴毙

仅仅在沙隆之战的一年后,阿提拉又集结起一支大军,绕过阿尔卑斯山,从东面攻入意大利北部。这次被威胁的是西罗马帝国的本土,而且情况远比上次还要糟糕,埃提乌斯对此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无法劝说西哥特等蛮族为保卫罗马本土而战,只得躲在仅剩兵力守卫着的拉文纳,预备和西罗马皇室成员一起前往拜占庭避难。和以往的无数次侵略一样,匈人军队将他们的野蛮本性发挥到了极致,亚得里亚海西岸的阿奎利亚城几乎被从地面上抹平,括米兰、威罗那和巴度阿等波河流域地区的其他城市全部遭到了洗劫。只有阿奎利亚抵抗得比较激烈,匈军连攻三个月也没能拿下,最后阿提拉通过观察发现了城墙的弱点,这才攻克这座城市然后将之夷为平地。在围城期间,阿提拉造了一座土山,用来祭祀曾经到过此地的祖父乌尔丁。短短几个月时间,整个北意大利几乎被匈人彻底焚毁,饱掠之后的匈人军队开始向罗马城进军,而罗马城自从上次被汪达尔人焚毁之后一直未能恢复过来,根本没有能够抗敌的军队。

关键时刻,罗马教皇利奥一世冒险出城,在米西诺河和波河交汇处会见了阿提拉。据基督教文件记载,两人会面的时候出现了“圣迹”,圣彼得和圣保罗通过神谕威胁阿提拉,如果不撤军就会将他处死,阿提拉因害怕“神罚”而退兵,罗马这才得以保全。其实阿提拉退兵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圣迹”,而是因为他自身也陷入了困境。这时意大利半岛正在发生饥荒,成千上万的人饿死,这些尸体无人掩埋又爆发了可怕的瘟疫。匈军中不仅严重缺粮,而且也传染上了瘟疫,而拜占庭军队这时又乘机袭扰匈的后方,渡过多瑙河进入了潘诺尼亚。阿提拉的军队在沙隆会战中其实损失很大,这次强行进军意大利纯粹是为了泄愤,本已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现在又遇到这么多困难,最后只得从意大利撤军。这两次征战让匈人帝国元气大伤,从此以后阿提拉再也没对外发起过大规模进攻。

公元354年,阿提拉在新婚之夜暴病身亡。他迎娶的是一位叫伊笛可的日耳曼少女,第二天人们在新房里发现阿提拉全身赤裸的尸体,而伊笛可正躲在床角瑟瑟发抖。后经军医检查,阿提拉是在睡梦中被鼻腔血管破裂流出的血呛死的。在葬礼上,匈人战士们割下自己的一绺头发,用剑刺破自己的脸来哀悼阿提拉,按照匈的习俗,“最伟大的战士是不应以女性的哀号和泪水,而是以战士的鲜血来哀悼的”。匈人把阿提拉的遗体装进分别由金、银、铁制成的三层棺材里,然后驱赶着奴隶们筑起大坝拦住河流,再把棺材埋葬在干枯的河床下,从各国掳掠来的战利品也扔进了墓穴。最后匈人开闸放水,奔涌的河流淹没了阿提拉的墓地,所有参与施工的奴隶全部被处死,从此以后再也没人知道阿提拉被葬在何处。阿提拉死后,他的几个儿子因争夺继承人爆发了战争,匈的实力被进一步削弱,此后也渐渐地在欧洲历史上销声匿迹了。

据记载,在阿提拉暴毙的那个晚上,西罗马皇帝梦见阿提拉的弓弦被折断了。

和西哥特等其他蛮族的国王相比,阿提拉是个彻底的暴君,他的死对文明世界来说是福音。虽然拥有当时欧洲最强大的军队,但他却未能为自己的民族增加一寸疆土。他的军队像流寇一样在全欧洲散布着恐怖,除了屠杀就是勒索,既没有试图去安抚当地人民,也没有试图去建立统治机构。正如后人所评价的那样,如果阿提拉真的成功了,那欧洲肯定将会成为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原。

正当匈人帝国在东方渐渐消失时,西罗马帝国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战后埃提乌斯一度以“罗马的救星”、“帝国对付野蛮人的坚强堡垒”而享有极高的威望,不仅帝国的很多军政要人是他的部下或者挚友,而且他的儿子和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的女儿小普拉西提阿订有婚约,甚至一些从外省来的官员都去向埃提乌斯面述政情而不再去觐见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是个没有主见的君主,执政以来一直接受母亲普拉西提阿的指导。公元450年,普拉西提阿死后,国家就操纵在埃提乌斯的手里,瓦伦丁尼安三世对此非常不满,但又忌惮埃提乌斯巨大的威望而无可奈何。一直想取代埃提乌斯的地位的罗马元老马克西姆斯见有机可乘,便通过皇帝的亲信赫拉克利乌斯向皇帝暗示,埃提乌斯可能正在策划一场政变,从而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并建议皇帝先下手为强。

公元454年9月21日,瓦伦丁尼安三世以废除婚姻为名将埃提乌斯骗到皇宫,随即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瓦伦丁尼安三世忽然指责埃提乌斯为叛徒,然后跳下王位拔出剑刺进埃提乌斯的胸膛,据历史学家记载,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拔剑。赫拉克利乌斯和其他侍卫也拔出剑冲上来,用剑刺入埃提乌斯的身体。手无寸铁的埃提乌斯身中十几剑,当场死去。

杀死埃提乌斯后,瓦伦丁尼安三世封锁消息,紧接着将埃提乌斯在军中的亲信骗进宫中一一诛杀,西罗马能征惯战的将领损失殆尽。帝国军队失去了这位伟大的统帅,军心彻底涣散,再也不堪作战。听到埃提乌斯被杀的消息,一位大臣痛惜地对瓦伦丁尼安三世说:“我不了解陛下和埃提乌斯的过节,我只知道您刚刚用左手砍掉了右手。”消息传到国外,不论埃提乌斯曾经的盟友还是敌人,都对这位英雄的陨落感到分外惋惜。埃提乌斯没有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却死于一个怯懦无能的君主的剑下。西罗马人本来就蔑视无能懦弱的瓦伦丁尼安三世,现在开始更加憎恶他了。

马克西姆斯原指望杀死埃提乌斯后取代他的位置,但这个角色却被赫拉克利乌斯抢走了。为了报复盟友的背叛,马克西姆斯安排了埃提乌斯的两个匈族部属——奥普提拉和萨斯提拉,去暗杀瓦伦丁尼安三世和赫拉克利乌斯。公元455年3月16日,瓦伦丁尼安三世前往玛提厄斯军营检阅并准备观看射箭练习,跟在身后的奥普提拉突然拔刀刺向了他。当受惊的皇帝转身去看是谁在袭击他时,奥普提拉又刺下第二刀将他杀死。与此同时,萨斯提拉冲上前杀死了赫拉克利乌斯。军营中的士兵大多是埃提乌斯的忠实追随者,当刺杀发生时,他们站在一边无人上前援救。

虽然埃提乌斯的手下间接帮他报了仇,但西罗马帝国行将衰亡的命运再也无法挽救。自从蛮族像潮水一样涌入帝国境内以来,罗马的国势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上天将埃提乌斯赐给了罗马人,在他的带领下,帝国军队重振消失多年的声威,东征西讨、战功赫赫,甚至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阿提拉,罗马人的荣誉与尊严仍然得以保持,他们对埃提乌斯的依赖远甚于强盛时期罗马人对恺撒的依赖。现在埃提乌斯死在他所效忠的皇帝的剑下,罗马人失去了他们最后的一位良将,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能力挽狂澜的人物,帝国的前景因而越来越黯淡。

公元476年9月4日,西罗马末代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被蛮族将领奥多亚塞废除,西罗马帝国正式宣告灭亡。

欧洲古典时代到此结束,漫长而黑暗的中世纪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