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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拿-奥尔施塔特会战(拿破仑闪电战)

耶拿-奥尔施塔特会战简介

耶拿-奥尔施塔特会战: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横空出世的军事天才拿破仑用一连串的辉煌胜利把西方的战争带入到了现代战争的前夜,耶拿-奥尔施塔特会战将展示在那个内燃机尚未出现、坦克和飞机连概念都不存在的时代,拿破仑用士兵双腿打出来的“闪电战”。

耶拿-奥尔施塔特会战过程分析——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在欧洲人的印象里,战争还是以刻板而又充满绅士气度的线性战术为主,如同骑士决斗般华丽的横队排枪对决,尽管之前的七年战争和北美独立战争已把战争的面目改变了许多。然而,横空出世的拿破仑——欧洲传统秩序的颠覆者,却将这固有印象一扫而空。他那一连串的辉煌胜利使西方战争进入了现代战争的前夜。耶拿战役是他巅峰时期的杰作之一,虽然常被奥斯特里茨的光芒掩盖,但这场由耶拿—奥尔施塔特双重会战构成的战役却是那个内燃机尚未出现,坦克和飞机连概念都不存在的时代,用双腿打出来的“闪电战”。

序幕

◎ 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虽然身为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嫡孙,可他却没有继承爷爷指挥战争的艺术以及制定战略决策的魄力。他的无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普军的结局 ◎ 普鲁士王后露易莎,她年轻貌美,在普鲁士民众中间享有极高的声誉,是普鲁士强硬派的核心人物。在她的影响下,普王最终决定同拿破仑开战

虽然故事发生在1806年,但在讲故事前有必要先回到1805年。1805年爆发的两场大战使这一年对欧洲影响深远:特拉法尔加海战,拿破仑丧失了对海洋的掌控权,而英国人则在此后一个多世纪里牢牢占据着海洋霸主的地位;奥斯特里茨会战,拿破仑打败了两个欧洲强国——奥地利和俄国。奥地利虽然没有被彻底击垮,但短期内已无力再战。俄国被痛打一通后,也躲得远远地去舔伤口。一时间,欧洲大陆上能挑战拿破仑帝国的,就只剩下还保持中立的普鲁士。

这时的普鲁士远非弗里德里希大帝时那个能独当一面、挑战欧洲大陆的军事强权了。她仿佛成了一个抱着老古董的投机商,在懦弱无能的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统治下,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暮气。威廉三世是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嫡孙,除了血缘外,他没有从弗里德里希大帝身上继承到什么。但他的将领和臣民还沉醉于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全盛时代,回忆着罗斯巴赫一战的余威。可以说,普鲁士王国陶醉在曾经的丰功伟绩里,丝毫不知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短暂的和平

奥俄联军在奥斯特里茨战败后,欧洲大陆暂时沉寂下来,进入一个不稳定的和平期。在奥斯特里茨之战前,拿破仑急于使普鲁士保持中立。因为拥兵20万的普鲁士一旦加入奥俄联军一方,势必使局势对法国不利。客观上,普鲁士军队想参战,但拿破仑用英国在欧洲的王室领地——汉诺威做诱饵,轻而易举地换取了普鲁士的中立。随后,拿破仑放开手脚深入波希米亚,取得奥斯特里茨大捷。威廉三世的短浅目光使普鲁士错失了一个或许能打败拿破仑的机会。现在,一旦普鲁士发起挑战,拿破仑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对付普鲁士。

对法国来说,德意志的分裂是她的安全保障。从黎塞留时代开始,几乎所有的法国统治者都把防止德国坐大作为外交的核心。为了保持这个传统,也为了防止奥地利东山再起威慑维也纳朝廷,同时继续监视普鲁士,1806年7月,法国支持西德意志和莱茵兰的德意志小邦组成了莱茵同盟,拿破仑为其“保护者”。为此,拿破仑那192000人的大军团非但没有复员,反而继续作为军事力量驻扎在德意志西南部,依靠当地供养。贝纳多特的第一军驻扎在安斯巴赫和纽伦堡,达武的第三军驻扎在讷德林根附近,苏尔特的第四军驻扎在奥地利西北部边界的因河一线,拉纳的第五军驻扎在巴伐利亚的美因河一线,奈伊的第六军驻扎在多瑙河与伊萨河之间的地区,奥热罗的第七军在法兰克福。此外,通过组建“莱茵联邦”,拿破仑在南德意志制造了一连串卫星国,在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插入了楔子。法国军队从荷兰、莱茵河、巴伐利亚三个方向完成了对普鲁士的包围。

为了进一步孤立普鲁士,拿破仑再次打起了汉诺威这张牌。汉诺威原属英国,是英国汉诺威王室的起家之地。1803年,英法重开战端后,汉诺威被法国占领。由于汉诺威拥有易北河河口,对普鲁士的海外贸易极为重要,所以普鲁士一直对它垂涎三尺。因此,拿破仑之前才许诺打败奥地利后把汉诺威让给普鲁士,以换取普鲁士中立。可在英国看来,普鲁士这是在背叛英普传统同盟,于是英国毫不犹豫地联合瑞典向其宣战。这样一来,除了伤痕累累又鞭长莫及的俄国,普鲁士在欧洲已经彻底被孤立。

◎ 拿破仑

孤立普鲁士后,拿破仑开始和英国谈判。英法的紧张关系自皮特首相于1806年1月23日逝世,辉格党政府于2月建立以来,略有缓和。但双方谈判毫无结果,因为荷兰、西西里和海外殖民地等问题是难以解决的。于是,拿破仑又一次打出汉诺威这张牌。为了尽可能与英国媾和,在与伦敦的辉格党政府谈判时,他提出将汉诺威还给英国。7月底,这个消息传到了普鲁士人的耳朵里,以王妃为首的普鲁士主战派在部分军队高层和下层少壮军官的支持下,压倒了威廉三世和议会大臣组成的主和派。8月7日,普鲁士战前会议决定开战,并且开始秘密动员。8月10日,普军向萨克森运动。战争已不可避免。

运筹与帷幄

虽然普鲁士提前进行了秘密动员和调动,但效率很低。8月9日,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被迫宣布总动员。但他并未立即集结部队发起进攻,因为普鲁士的战争机器极其庞大,而且,军队高层围绕作战计划吵得不可开交。

普鲁士的高级指挥官为71岁的不伦瑞克公爵、64岁的布吕歇尔、霍恩洛厄公爵和吕歇尔将军。为了减轻众人之间的摩擦,威廉三世亲自担任统帅。因为对战争一无所知,他又选了82岁的莫伦道夫元帅做顾问。同时,他还把由各部部长和训练总监组成的战时内阁也带上了战场。因为每个指挥官和顾问都可以向国王提出自己的计划,结果导致争执不决。在没有参谋总部的时代,没有弗里德里希大帝这种核心人物的普鲁士军一片混乱。

就这样,普鲁士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完成动员。到8月25日为止,普鲁士动员的陆军总数约在20万人以上,扣除预备队和留守兵力后,余下的部队分为三个野战军团,总司令由不伦瑞克公爵担任。第一军团由不伦瑞克指挥,有6万人;第二军团由霍恩洛厄指挥,有5万人;第三军团由吕歇尔和布吕歇尔指挥,有3万人。

为了尽可能地增强兵力,普鲁士还尝试召集德意志诸侯军队,与萨克森和黑森-卡塞尔谈判同盟条约。最后,萨克森勉强同意支持普鲁士。9月13日,在德累斯顿,萨克森2个师加入霍恩洛厄的第二军团,每师约1万人。

关于仗该怎么打的问题,普军首脑们从8月10日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吵,他们提出了不少于五个作战计划,且互不妥协。其中最主要的计划有三个:

一、鉴于俄国沙皇在8月24日拒绝批准7月20日俄国与法国商议的休战条约,沙恩霍斯特将军以普俄联盟为基础,提出了一个以空间换时间的计划:利用易北河甚至奥德河拖住法军,等待俄军来援后再发动反攻,把战线拖得过长的法军一举歼灭。可傲慢的贵族军官和容克地主怎么肯让拿破仑轻易地占领自己的土地?谁也不知道俄国在奥斯特里茨大败之后究竟还能派出多少精锐之师,何况远在千里的俄军能否及时赶来还是个未知数。因此这个计划被否定了。

二、霍恩洛厄公爵也提出了一个防守反击的计划。不同之处在于,霍恩洛厄公爵想把军队集结在萨勒河右岸(即东岸),前出萨克森,而不是以易北河为防线,即把主战场放在萨克森附近。

三、保守的不伦瑞克相信所有人都喜欢采取防守态势,所以他觉得拿破仑也不例外,因此建议取道爱尔福特前进到维尔兹堡,威胁斯图加特,逼迫法军在他们的集结地区和普军展开决战。如果决战不成,普军至少也要切断法军的交通线。霍恩洛厄公爵出于嫉妒,强烈反对这个方案。他认为前进到班贝格就可以了。

萨克森,被称为“站错队之王”。在18世纪到19世纪末德意志大地风云变化的200年里,几乎每场重大战争,萨克森都站在了失败方的队列。七年战争投靠奥地利,开战就被弗里德里希大帝扫平,随即成了普鲁士榨取战争开支的对象。拿破仑战争初期,也就是耶拿战役,萨克森加入普鲁士,结果被拿破仑打败;等到拿破仑从俄国铩羽而归,面对普鲁士和奥地利联军时,萨克森又被裹挟加入法军,在莱比锡与联军大战,差点被普鲁士吞并。半个世纪后的普奥战争,萨克森加入奥地利一方与普鲁士作战,后来被普鲁士并入了德意志帝国版图。

◎ 1806年,普鲁士禁卫军的年轻军官在法国驻柏林使馆门前的台阶上磨刀,似乎在通知拿破仑:我们要开战了!同一年,同一地点,他们就因战败游街示众

不伦瑞克和霍恩洛厄公爵互不相让,威廉三世为了平息无休止的争论提出了一个折中计划,结果双方都不满意。9月27日,下达了总动员令差不多八周后,普鲁士军事会议最后决定修改不伦瑞克的计划,即渡过萨勒河,向班贝格方向前进,威胁法军通向到莱茵河的后勤线。不过,高层的争执还是没有停歇。不伦瑞克的军团当时正集结在艾森纳赫—哥达—爱尔福特一线,他拟向西南前进,左侧翼由负责封锁图林根山林出口的霍恩洛厄公爵掩护。因此,普鲁士路易亲王指挥的前卫部队遂从耶拿南下至萨尔费尔德,而萨克森师则向耶拿正南偏东72公里处的霍夫推进。由于普军庞大的编制和笨重的后勤体系,这种调度十分吃力。

正当普军高层争执不休时,10月5日,前出侦察的一个上尉回来报告说,法军大部队已经离开维尔茨堡和班贝格,向霍夫一带前进,企图入侵萨克森。突然间,大家又开始讨论是全军撤过萨勒河组织防御,还是把三个军都集中到莱比锡。总参谋长沙恩霍斯特 哀叹道:“我们该做什么(打败拿破仑),我很清楚。但我们该怎么做,只有天知道!”最后,不伦瑞克命令普军向萨勒河西面前进威胁法军的右翼。他的军团则大概位于爱尔福特,吕歇尔在艾森纳赫,霍恩洛厄则在布兰肯海因。向维尔茨堡进攻的计划被取消了,霍恩洛厄公爵不禁得意扬扬,立即命令他的2个萨克森师前进,协助路易亲王从耶拿到萨尔菲尔德,以便掩护在萨勒河东的全面运动。这种擅自行动的结果是:这些孤立的军队正好位于拿破仑大军前进的道路上。

与普军的缓慢相比,法军极其迅速。

其实,拿破仑并没有预料到扩张政策会在几个月内就引起普鲁士对法宣战,他的目的只是防止奥地利东山再起。7月,缪拉元帅把韦尔顿的普鲁士驻军赶出他新近获得的大公国。拿破仑写信严厉斥责了他,并指示外交大臣塔列朗与普鲁士政府接触以平息这一事件。他根本没想到普鲁士会有任何敌对行动。

9月4日,拿破仑在获悉沙皇拒绝批准休战条约后,依然给他的两个军长奈伊和达武批了三周的假,因为他们两人的夫人都临产了。拿破仑在南德驻军的总指挥贝尔蒂埃也被告知可以返回巴黎休假。直至9月5日,拿破仑才收到普军正向其南部边界移动的情报。于是,拿破仑立即征召1806年度的5万新兵和3万后备军。

9月18日,获悉普军已进入萨克森境内后,拿破仑终于可以肯定普军打算开战了。当天晚上11点,近卫军接到了从巴黎出发向美因茨前进的命令,他们狂奔550公里后,于27日抵达。

9月19日,拿破仑签发了对普鲁士的作战命令,要求大军团的20万大军在10月的第一周完成初步集结。因为暂时不需要关注奥地利和俄国,拿破仑顺利集结到了如此庞大的兵力(按当年的标准)。此外,其弟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拿破仑三世的父亲)还有一支约15000人的荷兰援军据守着莱茵渡口。

最后,拿破仑的大本营设在班贝格。其交通线从斯特拉斯堡开始,沿曼海姆—美因茨—维尔茨堡一直到达班贝格,而前进补给基地则设在福希海姆和维尔茨堡。同时,拿破仑还在布劳瑙要塞留下了一支法国驻军,以监视并且恫吓其右后方莱茵河一侧的奥军,必要时这支驻军还可得到法国在南德意志的巴伐利亚同盟军(15000人)的支援。

当时,可供拿破仑选择的进军方向有三个:

一、从荷兰方向经过汉诺威直指柏林。优势在于进军路途最短,但缺点也很明显:首先是地形不利——要跨越威悉河、萨勒河和易北河;其次,把大军团从南德转移到北德重新部署十分费力;另外,普鲁士军还可能会退往东普鲁士与俄军会合。

二、从法兰克福方向直捣德意志中部地区。优势在于靠近法国本土,利于补给。缺点和上面一样:把所有兵力集中到莱茵河边需要时间;其次,就算会战取得胜利,普鲁士军队还是一样可以顺利退往东普鲁士与俄军会合。

三、从图林根方向向萨克森前进。选择这个方向的话,好处很多:既可以短时间用集结完的部队发起进攻,同时又可绕过几条主要河流。最重要的是,可以把普军和俄军分隔开来,迫使普军在易北河附近接受会战。不利之处在于图林根附近的山地不利于大兵团展开行动。另外,易北河也是个障碍。

拿破仑一开始不知道普军的具体动向,因此没有立即决定。他以为会有另一个同盟产生,奥地利可能会加入作战,而英国则会攻击他的后背。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确保基地——法兰西本土的安全。因此,在离开巴黎的前一周,他特别忙碌。他实际上是法国的参谋长,要为大军团拟定一切调动和集结命令,并且还要处理财政、行政和外交等方面的许多事情。

一切安排妥当后,9月28日,拿破仑抵达美因茨。第二天,拿破仑听到了他一直希望听到的消息:普鲁士军还逗留在艾森纳赫、梅林根和希尔德堡豪森等地附近。所以,他有充分的时间率军进入萨克森境内而不会受到严重干扰。于是拿破仑决定选择第三个方案:取道德累斯顿或莱比锡,迂回至普军后方,切断敌人的退路,迫使敌人后退或接受会战。

一路上,拿破仑不断命令部下搜集关于普军动向的情报。到达维尔茨堡的第二天,即10月3日,他就召见了相关情报军官。其中,上校布莱恩的经历最富传奇色彩:他借口去莱比锡市场购买地图,竟身着军服、骑着大马大模大样地通过了普军防线。普军哨兵以为他是萨克森军官就让他过去了,他便经过科堡、耶拿和萨尔费尔德到了瑙姆堡。在那里,他发现了普鲁士国王和不伦瑞克公爵的大本营。成功探明普军的主力部队后,他又安全回到了法军防线。

贝纳多特元帅也搜集到了有价值的情报。他报告说,普军主力8万人依然在瑙姆堡,估计霍恩洛厄公爵10月1日时在普劳恩,霍夫有一个2000人的普军先遣队由陶恩齐恩将军指挥。在左翼的拉纳元帅也报告卡塞尔和富尔达之间没有普军,普军正在艾森纳赫、爱尔富特和哥达集结。

10月7日,拿破仑接到了普鲁士国王1日发出的最后通牒。他轻蔑地进行了回复。讽刺的是,普鲁士国王在战役打到一半时才收到这份回复。

8日,拿破仑大军开始通过人烟稀少的图林根山林北进。法军每人携带四天的口粮,而各军设在维尔茨堡、班贝格和福希海姆的面包房还为每名士兵准备了十多天的干粮。总的来说,法军在半个月内就完成了动员和展开,正以远超普鲁士军队的效率和战斗力,汹涌而来。

普法双方的主要将领

普方

卡尔·威廉·斐迪南(Karl Wilhelm Ferdinand,Duke of Brunswick-Wolfenbüttel,1735—1806)

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即不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贝芬亲王。国内常将其译为“不伦瑞克公爵”或“不伦瑞克伯爵”。其实,“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的头衔高于“不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贝芬亲王”,德语中的亲王(Fürst)在中世纪以后已经不能简单地翻译成英语里的“Prince”。因为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亲王既可以指仅次于国王或皇帝的贵族,也可以指高于伯爵(Graf)但低于公爵(Herzog)的领主。而不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亲王领(Principality/Fürstentum)其实是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领下的封地。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下辖的类似亲王领还有四个,其中较有名的是德国学术中心哥廷根。本文的不伦瑞克公爵仅直辖不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亲王领,所以他在名字后加上了封地名。因此,称他“不伦瑞克亲王”更合适。但出于翻译习惯,本文仍称其为不伦瑞克公爵。

不伦瑞克公爵的军事生涯始于七年战争。1757年,在对战法军的豪斯腾贝克战役中,普鲁士—汉诺威一方战败,失去了对汉诺威的控制权。但年轻的不伦瑞克率领一个步兵旅英勇冲锋的行为得到了很高的评价,他开始崭露头角。在之后的一系列战斗中,他凭借对非正规战争的了解和战功的积累,晋升为将军。

1780年,他继承了不伦瑞克-吕讷堡公爵头衔,七年后顺利晋升为普鲁士陆军元帅。同年,荷兰共和国革命,试图推翻护国公奥兰治家族的威廉五世。不伦瑞克公爵奉命率兵干涉,几乎兵不血刃就镇压了革命,保住了奥兰治家族对荷兰的统治。他因此闻名欧陆,成为当时名将和开明君主(贵族)的典范。

作为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兵和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忠实将领,不伦瑞克是少数几个活到了法国大革命和之后的拿破仑时代的高级将领之一。因此,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作为曾经无敌的普鲁士陆军传统的象征,他被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普鲁士国王一起抬了出来,统领反法联军入侵法国。不过,此时他本人似乎对战争没有太大兴趣了。轻松占领凡尔登后,联军在瓦尔米一头撞上了士气高昂的法国国民军,爆发了有名的瓦尔米会战。此战以联军的主动撤退告终。此后,不伦瑞克作战也不积极,还建议普王放弃对法国革命的干涉,并为此辞去军职。然而时隔十来年之后,当法国人在拿破仑的带领下已经打到了普鲁士的脚跟前时,他不得不又再次披挂上阵。

和那个时代的很多贵族一样,他热心资助学者。他是著名数学家高斯的主要资助者,植物学中百合散属(Brunsvigia)(君子兰和水仙都属于此科)是以他名字命名的。

他作为普鲁士名义上的全军统帅参加耶拿战役,并在战斗中因重伤不治身亡。

◎ 不伦瑞克

弗雷德里希·路德维希,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亲王(Friedrich Ludwig Fürst zu Hohenlohe–Ingelfingen,1746—1818)

虽然霍恩洛厄是普鲁士陆军的统帅,但其军事生涯却是作为普鲁士的敌人开始的。那是在七年战争的最后一年,当时他17岁。战后,他旋即加入普鲁士军队服役。由于拥有贵族头衔,他直接获得了少校军衔。之后,他参与了一系列小规模战斗,并且不断获得提升,最后在弗里德里希大帝逝世前获得少将军衔。

他并非是靠出身取得地位的将领,他的军事才能在1794年莱茵战场的一系列战斗中获得了肯定。布吕歇尔称他为“受全军爱戴的统帅”。耶拿之战中,他负责指挥普军左翼,是普军主力实际上的指挥者。

◎ 霍恩洛厄

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瓦尔施塔特公爵(Gebhard Leberecht von Blücher,Fürst von Wahlstatt,1742—1819)

这位日后大名鼎鼎,被奉为德意志民族英雄的少将的军事生涯,是在七年战争中,作为瑞典军队的一名骠骑兵开始的。1760年,他被普鲁士骠骑兵俘获。由于该骠骑兵团团长是布吕歇尔的一名亲戚,于是布吕歇尔被说服为普鲁士效力。在余下的战争中,他积累了不少骑兵作战的经验,凭借军功逐级上升,然而他却不太适应和平时代的军队生活。由于精力过于旺盛,常顶撞上级,他被弗里德里希大帝钦点退出现役,在自己的农庄里度过了十五年田园生活,并有了七个孩子。

弗里德里希大帝逝世后,他被新国王任用,获得少校军衔。此后他一路晋升,在与法国革命军的战斗中凭借战功获得了少将军衔。在耶拿战役中,他指挥骑兵发起数次突击,但是由于性格鲁莽,指挥不够仔细而败下阵来。

虽然军事才能一般,但布吕歇尔勇敢、果断,富有进攻精神,能听得进下属的正确建议,因此颇受士兵爱戴。他是沙恩霍斯特的支持者和战友,对后者的军事改革提供了不少帮助。此后,他与威灵顿在滑铁卢之战中漂亮的合作决定了拿破仑余生的命运。

◎ 布吕歇尔

恩斯特·冯·吕歇尔(Ernst von Rüchel,1754—1823)

吕歇尔虽然常被历史遗忘,但在耶拿战役中,他受命独自指挥普鲁士军右翼。

与其他凭借贵族出身而飞黄腾达的军官不同,吕歇尔是以军校毕业生的身份开始从军生涯的。在第一次反法同盟的战役中,他积功升至少将。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在贵族遍地的普鲁士军队里,他似乎也不太合群。在耶拿,他糟糕的表现也是污点。当普鲁士与拿破仑讲和后,他被转去外交界服务,从此淡出军界。

◎ 吕歇尔

法方

让·拉纳,芒泰贝洛公爵(Jean Lannes,Duke of Montebello,1769—1809)

拉纳生于法国西南部热尔省莱克图尔,父亲是马厩管理员,没有贵族背景,少年时期和军事也没什么关系。拉纳从小就给一个染布商人做学徒。在法国大革命高潮的1792年,他从军参加了对西班牙的战争。1793、1794年,他在比利牛斯山脉服役,后晋升为上校。1796年热月政变军队改革时,他被免去职位,成了一名候补军官。此后,他选择随拿破仑去意大利战场。在洛迪、阿尔科拉,他都出生入死。拿破仑远征埃及,他打了全场,最后与拿破仑一起离开埃及。1799年雾月政变时,他坚决拥护拿破仑,之后被晋升为将军统领拿破仑的卫队。

拿破仑一直视拉纳为心腹和最亲密的战友,他称帝建立帝国后,就任命其为元帅。在耶拿的前哨战中,拉纳指挥的骑兵击毙了普鲁士亲王路易·斐迪南。1808年,他随拿破仑亲征西班牙,攻克了萨拉戈萨。1809年在阿斯林战役中,他由于炮伤失去双腿,不久死于感染。据说,拿破仑对他的死十分悲伤,曾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祈求他不要死。他的遗体最初葬在巴黎荣军院,后来迁入先贤寺。

◎ 拉纳

路易·尼古拉·达武(Louis Nicolas d'Avout,1770—1823)

达武出生于勃艮第省的安努,由于是军人世家,他从小就进了家乡的军校,后于1785年进入巴黎的军事学院学习。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革命主张,参加了莱茵河战区和比利时境内的战斗。由于表现突出,他25岁时就成了旅级将军。但由于出身贵族,他不久又失去了军职。

此后,他受好友德塞将军的推荐,被拿破仑召入远征埃及的队伍。在金字塔战役中,他配合骑兵屡次打败了著名的埃及马穆鲁克骑兵。重回法国后,他又随拿破仑征战意大利。德塞将军在马伦戈不幸阵亡后,他被拿破仑提升为意大利军团的骑兵指挥,随后升任骑兵总监。1804年,达武升为帝国元帅,成为当时最年轻的法国元帅。耶拿战役时,达武年仅36岁。

在奥尔施塔特,达武的惊人表现甚至压倒了拿破仑的风采,以至于历史学家弗朗索瓦·乌尔图勒后来写道:“在耶拿,拿破仑赢了一场他不可能输的战斗;在奥尔施塔特,达武赢得了一场他本会输掉的战斗。”为了表彰他的战功,拿破仑封他为第一代奥尔施塔特公爵。

然而,达武不善社交,十分理性。士兵们尊敬他,但不怎么爱戴他。他平时与人总保持着一定距离。和平时期,他将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家庭上,很少参加社交聚会。同僚们对他的顽固个性颇有微词,贝纳多特、缪拉和总参谋长贝尔蒂埃都对他没有好感。元帅中只有奈伊与他比较融洽,可能因为他们都是骑兵出身。

拿破仑百日统治期间,达武出任陆军大臣兼巴黎防卫总司令,为此,他缺席了滑铁卢战役,后世许多军事历史学者将此作为拿破仑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达武对拿破仑忠心耿耿,波旁王朝复辟后,他要求联军不追究拿破仑及其将领,但路易十八未遵守诺言,达武被剥夺贵族称号,流放至卢维耶。1817年,由于乌迪诺元帅求情,达武恢复了贵族称号。

1823年,达武在巴黎逝世。如今,巴黎凯旋门的东侧墙壁上仍有他的名字。

◎ 达武

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Jean-Baptiste Bernadotte,1763—1844)

身为法国元帅、瑞典国王和挪威国王的贝纳多特生于法国加斯科涅,父亲是当地律师。17岁时,他加入法国王家马里纳团成为一名上等兵。之后,他长期驻扎在法国南部,晋升缓慢,八年后才成为士官。不过,法国大革命爆发给了他施展才华的舞台。由于才能出众,他于1794年从上尉升为上校,最终成为师级将军。

与拉纳等其他法国元帅不同,贝纳多特主要活跃在莱茵河战区。在儒尔当将军麾下效力的他为弗勒吕斯会战的胜利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法国征服奥属尼德兰(今比利时)进而征服荷兰扫清了道路。1796年,法军面对奥地利名将卡尔大公形势不利,贝纳多特为掩护法军成功撤过莱茵河立下头功。之后,他受命率军赴意大利增援拿破仑,并在强渡塔格利亚门托河的战斗中大放异彩。

1798年8月,贝纳多特与德茜蕾·克拉里结婚。德茜蕾是马赛一位丝绸商人的女儿,她的姐姐茱莉·克拉里是拿破仑长兄约瑟夫·波拿巴的妻子。7月2日至9月14日,贝纳多特任法国战争部长,展现出了极大的才能。在此期间他与波拿巴党保持距离,并拒绝为拿破仑在1799年11月发动的雾月政变提供帮助。尽管如此,他仍被拿破仑授予元帅军衔,成为最初的十八位陆军元帅之一。

但是自从在耶拿战役中表现不佳之后,贝纳多特就变得不甚积极了。1808年,他试图远征瑞典的计划告吹,后来,由于在瓦格拉姆会战中表现不佳而被剥夺了指挥权。

他人生的第二次转机出现在瑞典皇室继承转折期。当时,瑞典国王查理十三世已经61岁并且无嗣,为了对抗俄国和丹麦,瑞典陆军希望一名军事领袖出任新国王。由于在耶拿战役之后的追击阶段贝纳多特于与瑞典军队有过对战经历,他进入了瑞典人的视野。经过一系列选择和外交斡旋,他于1810年被选为瑞典王储。

1818年,贝纳多特分别以卡尔十四世·约翰和卡尔三世·约翰的名号加冕为瑞典国王与挪威国王,最后于1844年去世。

◎ 贝纳多特 ◎ 挪威皇宫前的贝纳多特骑马像

开局

在介绍战役前,先来看看两支军队的不同。

从18世纪的萨克斯元帅时代开始,法军就不断实施改革。这是一场伟大的军事改革,从步兵、骑兵到炮兵,从部队编制到作战方式,从后勤补给到行军宿营……虽然改革的时间长,但彻底颠覆了传统。特别是1789年大革命之后,改革一发不可收拾。陈旧的军事体系被彻底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活力、积极进取的战争体系。到了拿破仑时代,这一改革终于修成正果,此后十多年,整个欧洲大陆将为之颤抖。

法军改革的一大受益者是炮兵。优秀的炮兵一向是法国的骄傲,早在大革命之前,法军就实现了全军火炮的标准化。拿破仑乃炮兵出身,对使用炮兵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有人甚至认为,拿破仑在所有战争中主要依赖的是炮兵,而不是步兵。

改革令人印象深刻的另一项成果是征兵制,与以前王朝战争依赖招募士兵不同,革命政府以法律的形式规定:每一个20—25岁、身体强壮的男性公民都有为国家服役的义务。征兵制提供的大量兵员使拿破仑的军事谋略有实现的可能,加上士兵高涨的爱国情操,作战方式也变得更为主动和灵活,使“散兵群”可成为一种正规战术。这些“散兵”,“眼光锐利如雪貂,行动灵敏似松鼠”。一旦他们以一定的间隔分散开来,依托掩护,以密集而又准确的火力向暴露的敌军密集步兵方阵射击,后者就常因惨重的伤亡和找不到有效还击目标而被歼灭。一位普鲁士军官在战后形容道:“在森林中,(法国)士兵们都解散了行列,未采取任何操练行动,仅依靠树木的掩护来发射,他们不仅可以与我们相媲美,而且还更优越。我们的士兵惯于在开阔地并肩作战,所以很难适应这种几乎没有秩序的战场环境,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

同样重要的是,拿破仑贯彻了孙子“取用于国,因粮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思想。法军善于在敌国就地征集物资,所以他们行军纵列所需的牲口数量仅相当于普鲁士补给纵队的几分之一。此外,拿破仑时代的法军还采取露天宿营的办法来减少众多帐篷对后勤系统的拖累。这些改进使法军的机动性大为提高。拿破仑的部下说:“皇帝已经发现了一种新的战争方法,他利用的是我们的两腿,而不是我们的刺刀。”不过,特别要注意的是,拿破仑也很重视和倚重仓库、运输车队等正规补给方式。

1806年时,普鲁士没有对七年战争时代的军事理论和军队结构进行丝毫改革,军队水准下降不少,和平生活已无声无息地从内部腐蚀了这支军队。普鲁士军官死守教条,拘泥于刻板的队形、缓慢的调动和有秩序的排枪射击。尽管普鲁士军中有射术精湛的职业轻步兵——猎兵与射击兵,并在若干场合发挥出色,但数量太少。而那些没有经过散兵战训练,甚至连弹药训练都很少进行的普通步兵毫无疑问会沦为法军的枪下败将。并且,普军战斗部队的机动能力还受补给系统和辎重纵队的拖累,行军速度简直如同蜗牛。

另外,普军的炮兵也很糟糕,他们装备简陋、缺乏训练。骑兵算是还有曾经的样子,不过质量已大不如前。年轻军官盲目自大,又在和平时期染上了腐败的毛病。更糟糕的是,大部分将军年老保守,年轻有才干的人很难得到提升。他们一味以弗里德里希大帝时的老将自居,妄自骄矜,对新情况、新战术漠不关心,只注重排场、形式,不重视实效。由此可见,结局早在开战前就注定了。

10月8日早上,拿破仑的大军团展开战役行动。法军由侦察骑兵开路,紧跟其后的各军团以三路纵队前进。越过萨克森边界后,三路法军分别向图林根的三个隘口前进。在左路,打头阵的是拉纳的第五军,后面跟着奥热罗的第七军,两军约4.1万人,从施韦福特出发向科堡和萨尔菲尔德前进。在中路,贝纳多特的第一军打头阵,达武的第三军和骑兵预备队的大部紧随其后,总共约7万人(包括拿破仑的指挥部、近卫军和辎重部队),他们从班贝格向北,朝着克罗拉赫、罗本斯坦进发。最右路是苏尔特的第四军和奈伊的第六军,后面跟着1万左右的巴伐利亚军,共约5万人,向霍夫方向前进。这支16万人的大军在48公里宽的正面上以三支平行的纵队向前推进,各军之间都处于可相互支援的距离内。

◎ 七年战争中的普鲁士掷弹兵

拿破仑的计划是,就算普军封锁山口,也最多只能封锁两个,至少有一路法军能通过剩余一个山口突破守军防线,从而解脱另两路法军。显然,在只有书信通讯的年代,想在通过山口的关键时刻实现协调是不现实的。但拿破仑摆出的阵型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互相支援。只要任何一路遭遇敌人主力,其他两路便可以迂回支援,或者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这一部署的基础就是拿破仑的一句格言:“战争的全部艺术就是一个非常合理而十分慎重的防御,继之以一个迅速而大胆的攻击。”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拿破仑对大军团行军和机动的理解已经炉火纯青。

相比之下,当天普军的部署只能用难看和混乱来形容。魏玛公爵指挥前卫在通向富尔达的路上为后续部队开路;吕歇尔带着一支小部队驻扎在爱尔福特;不伦瑞克亲率的主力负责掩护从汉诺威边境到爱尔福特的漫长战线;由于霍恩洛厄不买其他将军特别是不伦瑞克的账,他的军队一部分散布在耶拿附近的萨勒河沿岸,一部分在鲁德尔施塔特。路易·菲迪南亲王率领8300人前进到了萨尔菲尔德附近,陶恩齐恩将军的9000人跑到了希莱兹。此外,普军还在马格德堡部署了13000人守卫易北河。实际上,普军摆了一条60公里长的一字长蛇阵。显然,大难即将临头的普军还没有制定出一个清晰的作战计划。

◎ 1806年10月6日,两军形势图

◎ 在战斗中被杀的路易·菲迪南亲王。普遍认为他具有不俗的军事天赋和政治才能,极可能将来会有所作为

相对于普军的迟缓,法军行动不到72小时就顺利通过了图林根山区——普军没有认真防守任何一个山口!第一天,只有中路发生了小规模的骑兵遭遇战。9日,三路法军的前锋就分别抵达了萨尔菲尔德、希莱兹和霍夫。贝纳多特的第一军和缪拉的骑兵在希莱兹轻松战胜了陶恩齐恩将军的部队。10日早上,听闻失利的不伦瑞克命令所有普军和萨克森军撤回萨勒河西岸并在爱尔福特集中,但这对路易·菲迪南亲王来说太晚了。亲王在早些时候已经执行霍恩洛厄的命令去增援陶恩齐恩将军的残部。接着,他遭遇了拉纳部的一个师,于是爆发了法军越过图林根后最激烈的战斗。普军惨败而归,损失了2800人和28门大炮,而法军仅有142人阵亡。最为严重的是,路易·菲迪南亲王在带领骑兵向法军中央冲击时,被一名法军轻骑兵砍下马背而亡。消息传到了耶拿后,普鲁士上下都大为震惊,这种情绪甚至蔓延到了魏玛。于是,不伦瑞克和普王一致决定全军改向魏玛集中。

对拿破仑来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但他仍不知道从哪里给敌人致命一击。有情报显示敌人正在向北退却,这使拿破仑认为可能会在莱比锡截住普军主力,于是他命令三路法军向吉拉前进,而霍恩洛厄实际上正沿萨勒河朝北往耶拿运动。于是,三路法军隔着河与一半普军向东北平行前进。照此下去,两军可能在柏林城下才能相遇。

拿破仑虽然派了大量侦察兵去探查普军主力的行踪,在吉拉到莱比锡的路上却没有发现半点普军的踪迹,他仔细考虑了其他可能性,他后来写道:“一个将军应该每天不停地问自己:‘如果敌军突然出现在正面、侧面或是后面将如何应对?’如果他发现有任何部署上的疏忽,就要马上纠正。”

到了11日,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法军左路传来消息:在萨勒河西岸的爱尔福特发现大量普军。拿破仑立即要求各军长准备好16日在爱尔福特附近接受会战。达武在第二天的一封信里写道:“这会是一场比乌尔姆和马伦哥更壮观的会战。”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法军各路纵队毫不迟疑地向萨勒河右转90度。于是,拉纳和奥热罗的第五军和第七军成为前锋,达武和贝纳多特的第三军和第一军成为右翼,奈伊的第六军成为左翼,而苏尔特的第四军成为中军。可见法军阵型高度灵活。

12日,拿破仑写了一封信给皇后约瑟芬:“我的事进展顺利,而且与我所希望的一模一样……我的身体好极了,自从离开巴黎以来,尽管每天要骑马或乘车走72—97公里,但我的体重反而增加了。我每天8点入睡,午夜起床。那时我常常想起或许你还没有上床休息。”

短暂的平静突然在第二天上午9点被打破,缪拉送来的最新情报表明,魏玛的部队才是敌军主力,敌军正企图向北撤退。令人不安的是,当时离敌军最近的拉纳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拿破仑写信告诉缪拉:“敌人要向马格德堡退却了,下午两点前我会赶到耶拿。”在路上,拿破仑碰到了拉纳的信使,后者告诉他敌军有3万人集结在耶拿和魏玛之间,拉纳的第五军正在抢占能俯瞰整个耶拿的高地——兰格拉芬山。拿破仑与拉纳会合后,一起观察了战场,确信普军的主力就在此地。当时,拿破仑意识到会战有可能提前到14日,而且就在耶拿。他立即下令集合近卫军步兵,传信奥热罗和苏尔特尽快赶来充当拉纳的左右翼;命令在右方远处的达武占领瑙姆堡,切断普军的后路;缪拉的骑兵划归贝纳多特的第一军,进至多恩堡;而奈伊则急行军赶来耶拿。由于准备时间比预计少了两天,而且,部队除了拉纳都还没有就位,能否取胜就看拿破仑能在短时间调集多少兵力并形成战斗力。下面的统计可以帮我们了解一下法军兵力的集结速度:

时间 到达战场的部队 战场总人数
13日中午 拉纳的第五军 21000
13日午夜 近卫军步兵 25000
14日上午10点 第七军和第四军一部 50000
14日中午 第四军余部、第六军、骑兵 90500

比原来预计的作战时间提前了48小时,拿破仑在24小时内就集结了约10万人,在当时的机动条件下,这一成就无疑显示了他的高超水平。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战争艺术与其他美丽的事物一样,最简单的动作往往是最好的。”

耶拿会战

然而,命运却跟拿破仑这个军事天才开了一个小玩笑——他并没有抓住普军的所有主力,他只抓住了一半人。13日,普军最高指挥层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会上决定,鉴于此前在萨尔菲尔德、希莱兹的失利,军队主力不再和拉纳纠缠,而是取道奥尔施塔特、弗莱堡和梅尔西堡向易北河撤退,留下霍恩洛厄的部队和吕歇尔的一部作为后卫挡在耶拿旁的高地。13日夜,普军主力从爱尔福特和魏玛向东北行军,到达耶拿以北23公里的艾卡特斯堡,试图与从马格德堡赶来的预备队(15000人)会师。

当天晚上,由于拿破仑确信他眼前的是普军主力,因此想把火炮运上高地以防敌人突袭。通往高地的山路狭窄,需要工兵拓宽。当天夜里十分寒冷,晚上10点时,法军炮兵到达山脚,拿破仑亲自提灯指挥工兵开路。直到亲眼看到第一辆炮车通过后,他才赶回高地。在那里他可以看见霍恩洛厄的营火闪闪发光,占据了大部分的高原。较远处还可以看到不伦瑞克的营火和艾卡特斯堡的敌垒。这个景象更使他确认普鲁士全军并不想撤退,而且有准备会战的意图。接着在营火照耀下,拿破仑又口授了第二天上午的行动:他的目的是要在高原上获得足够的空间,以便展开后期到达的兵力。由于认为普鲁士全军会向他发动进攻,拿破仑又指示布歇命令达武,于10月14日清晨向阿波达推进,然后从侧面或后方攻击敌军。在这个命令中有一段是这样的:“如果贝纳多特和你在一起,那么你们可以一同前进。不过皇帝却希望他已经到达指定给他的位置,即多恩堡。”就是这一命令后来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

普军方面,霍恩洛厄的敌情判断也是完全错误的。他丝毫没有想到他所面临的竟是法军主力。他相信,留在兰德格拉芬山和劳姆堡下的敌人只是一个偏师,主力肯定正向莱比锡和德累斯顿赶进,所以目前并无危险。他把15000人的部队分散在萨勒河的各个渡口,而位于兰德格拉芬山以北的未来战场周围只零散地部署了3万人。由于接到普王的命令不要和法军小部队纠缠,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要不了一天,他就会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捶胸顿足。

双方人马都度过了一个寒冷且漫长的夜晚。这天夜里1点,耶拿以北13公里的瑙姆堡附近,达武元帅找到同事——贝纳多特亲王商量联合作战的事。亲王态度傲慢,心不在焉。他指着拿破仑那张字迹潦草的命令,生硬地回答一脸严肃的元帅:自己没有收到过这样的命令,不会改变第一军向多恩堡的行军方向。达武则瞪了个冷眼作为回敬,并拍了拍自己的帽子丢下一句“不想干就算了”后狠狠摔门而去,骑马没入了漫着薄雾的黑夜。仅仅12个小时后,达武就为自己及部下赢得了不朽之名,而贝纳多特则差一点上了军事法庭。

◎10月13日至14日两军态势图

10月13日深夜,也就是会战的前夜,多雾而又寒冷。大部分法军士兵已蜷缩在自己的被窝里养精蓄锐,为明天的生死相搏积蓄精力。此时,拿破仑口述完几道命令后正同拉纳讨论明天的作战方案,鉴于目前法军尚未完成集结,他决定14日不发动对普军的总攻。由于25000名法军现在正挤在兰德格拉芬山周围,处于不利局势,所以天亮后的首要任务是在高原上为后续的部队开辟出一个足够大的空间以展开兵力。直到凌晨3点,他才去小睡。

第二天早上,天气更加寒冷。日出之前,拿破仑视察了拉纳的部队。由于浓雾掩盖了整个高原,侍卫便举着火把随护。皇帝骑着马从一队士兵走向另一队士兵,与官兵谈话,鼓励他们,告诉他们普鲁士人今天的处境,与一年前奥地利人在乌尔姆的处境一样。他每到一处,部队都欢声雷动,高呼拿破仑万岁。虽然雾很浓,可敌人前哨的距离很近,所以他们可以看见火光。当听到法军的欢呼时,萨克森部队不禁为之战栗,因为雾一散,他们就会凶多吉少。

整个耶拿战场呈斜长方形,北高南低,处于耶拿城边的一个高原上。长方形有两边分别是萨勒河谷和耶拿—魏玛大道,两者的交汇处就是耶拿城,而阿波达—耶拿公路则是这个长方形的对角线。较为靠近耶拿的是鲁兹罗达、柯斯佩达和克洛兹维兹构成的三角形区域,费尔曾海里根村处于战场中央的地方。阿波达则在战场的另一端。整个战场还算平整,略带起伏;由于已经是冬天,整个地域内基本没有农作物,但有众多小片森林。法军所占阵地基本上只是战场地势最低的一小角。早上6点,浓雾依旧没有要散去的迹象,不过,拿破仑还是下令法军发起了进攻。我们现在无法知道是什么促使他下了这道命令,或许是想趁浓雾遮蔽普军视线之际发动突然袭击。不过,浓雾每次似乎都帮了拿破仑的忙,在意大利的阿迪杰河畔如此,奥斯特里茨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由于枪口的火光和声音被雾大大削弱了,直到法军冲到跟前,普军才刚从帐篷里出来拿武器。于是,没费多少工夫,8点左右,法军就占领了鲁兹罗达和克洛兹维兹。但是,法军还未来得及扩大战果,普鲁士骑兵就发起了反冲击,这次法军比普军退得还快。拉纳一看刚占领的两个村子都丢了,只好亲自带兵冲了上去,经过一番激战,法军的一个师又夺回了鲁兹罗达,另外一个师也扫清了克洛兹维兹的外围。这时,刚赶到战场的苏尔特也派出了一个师从东侧穿过树林进攻克洛兹维兹。普军顶不住,放弃了克洛兹维兹。

◎ 惨遭痛击的普军

这时从北面赶来的霍尔曾多夫看到了机会:苏尔特向克洛兹维兹的进攻暴露了自己的侧翼。此刻他的部队正隐蔽在树林里,似乎一个出其不意的冲锋就能将法军赶走。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即使弗里德里希大帝在世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不过,这里不是罗斯巴赫,对手也不是当年的法军。法军开始确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苏尔特的轻步兵立即绕到了普军两翼,依托各种障碍肆意攻击。刚才还排成整齐线式横队的普军在法军轻步兵凶猛的精确射击中纷纷倒下,但由于法军采用的是散兵战术,普军又找不到合适的齐射目标。面对惨重的伤亡,霍尔曾多夫只好下令撤退。这时,苏尔特的骑兵冲了过来,抓住了一列撤退中的普军。一阵肉搏后,普军丢下400名俘虏、6门大炮和2面军旗。法军继续一路追击,霍尔曾多夫只能带着残余部队向阿波达退去,在后卫的掩护下,这支普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有秩序地撤退了,直到到会战结束,他们也没能再加入战斗。

大约10点,雾完全消尽,拿破仑所拟的战役计划第一阶段全部实现:法军获得了足够的空间,可以展开兵力。所以,他决定暂停前进,好让他的后续部队有时间到达他们的指定位置,同时拖住普军主力,防止他们过早逃跑。第六军已经到了耶拿,因为等得不耐烦和担心丧失参加会战的机会,奈伊不等命令到达,就亲自率领了三千精兵赶去助战。

遇见陶恩齐恩的逃兵后,霍恩洛厄才知道他所面临的不是一个法军偏师,而很可能是法军主力。于是,他让传令兵通知吕歇尔尽快赶来。为了接应吕歇尔,他留下3个萨克森旅在重要的魏玛大道上,命令他们不惜代价死守,并让格拉维尔特将军率领大部分普鲁士右翼步兵(实际上是唯一的预备队),去夺回陶恩齐恩已经丢失的阵地。为了支援他,又命令狄希尔将军的萨克森旅跟随后面前进。至于陶恩齐恩的溃兵,霍恩洛厄让他们在后方集合,并给他们补充弹药。布置完毕后,霍恩洛厄就率领骑兵和骑炮兵前进,以掩护格拉维尔特展开行动。

霍恩洛厄的骑兵共45个中队,10点后接近了费尔曾海里根村,接着他们分为两翼,准备向拉纳的前锋散兵群发起冲锋。正在此时,奈伊亲率3000名法军攻击至此,从而打乱了普军的部署。之前,奈伊在向费尔曾海里根村靠近时,已经发现拉纳和奥热罗之间出现了一个缝隙。奈伊在法军中以“勇士中的勇士”著称,但这不等于他没有敏锐的军事直觉和战场判断力。奈伊立即插到了这个空隙里,从而挽救了拉纳的轻步兵。不过,普军骑兵马上调整了进攻方向,不断向奈伊发起冲击。兵力单薄的奈伊只得组成方阵抵御冲击,不久便被孤立起来。远处普军的步兵正排成线式横队渐渐逼近。

此时,在远处观察的拿破仑见奈伊陷入困境,便派出手里仅有的2个骑兵团去支援奈伊。奈伊及那些精疲力竭的部下由此得到了一个喘息机会。同时,拉纳和奥热罗也在拿破仑的授意下发动攻击牵制普军,拉纳攻占了费尔曾海里根村并建立了和奈伊第六军的联系;奥热罗割裂了萨克森军和普军大部队的联系,把他们钉在了魏玛大道上。

霍恩洛厄也展开了他引以为豪的普鲁士招牌阵型:近2万名普鲁士步兵排成整齐的横队,炮兵则被布置在其间提供支援。普军战线开始以完美的队列和整齐的步伐缓缓前进,似乎周围的厮杀都不存在,所有人是在波茨坦参加普鲁士国王的阅兵式。这一令人敬畏的景象使普军军官们热血沸腾,他们互相呼喝:“为路易·菲迪南亲王报仇!”“雪洗萨尔菲尔德之耻!”看似势不可挡的普军慢慢向战场中央正在燃烧的费尔曾海里根村开去。会战达到高潮。

刚刚攻占费尔曾海里根村的拉纳在村外遭到了普军密集的排枪射击,于是立即率军退入村内废墟和周围果园,依托残垣断壁和灌木向普军密集的队列自由射击。如此这般,普军才停了下来,虽然霍恩洛厄的命令是继续进攻村子,但下级军官却教条地指挥部队在原地整齐地放排枪。霍恩洛厄似乎也打算等吕歇尔的援军靠拢后再进一步攻击。于是,普军大队人马站在原地,在几乎找不到目标的情况下被法军密集的散兵火力不断撂倒。普军的毛德上校后来在他的《耶拿战役史》中回忆道:“这是军事史上最离奇和最不幸的事。一个外表极为壮观的步兵方阵,约为2万人,站在开阔地上两个小时,暴露在法军无情的火力之下,而法军却躲在土墙后面,使普军找不到可以还击的目标,结果普军死伤枕藉,只有少数还在继续射击。”

至此,霍恩洛厄把所有兵力都投入了战场,现在整条战线都充满了厮杀声。但普军依旧没能改善局面,法军却占据了主导地位,同时,法军的后续部队也源源不断地赶到了战场。战场上的兵力对比已对普军形成了极为不利的态势。到了中午12点30分,随着缪拉率领的骑兵预备队的出现,拿破仑除了已经投入战场的54000人以外还握有4200人的庞大预备队。虽然拿破仑最擅长的战场机动没有展现出来,不过他已经稳操胜券。

随着拿破仑一声令下,所有的法国炮兵连都尽力向前移动,把雨点般的炮弹倾泻到对手头上。在左翼,奥热罗手下的2个骑兵营早已在一旁的高地上埋伏多时,这时猛冲了下来,立即突破萨克森军的两道步兵横队,不过他们还是没有能力驱使敌军溃逃。于是一场血战在通向魏玛的大道上展开。当另外3个军的法军发起总攻后,类似的情况也在战线的其他地方发生。普鲁士人和萨克森人渐渐不支,不断后退把战场让给了法国人,最后全线撤退。开始,这撤退还算有秩序,但当缪拉的骑兵追杀过来后,撤退便成了毫无组织的大溃逃。现在,法军像赶羊一样满山遍野地抓俘虏。下午2点30分,在8面军旗、16门大炮被缴,2500人被俘以后,一路北逃的普军终于和陶恩齐恩的残部一起到了阿波达。耶拿会战终于告一段落,拿破仑又取得了一个胜利。

不过,事情还没完,有一半普军选择了向西逃。没过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支排在魏玛大道上的军队——吕歇尔的15000人。霍恩洛厄和他的参谋赶到吕歇尔处,命令他发动反击,妄图最后一击扳回局势。作为统帅,霍恩洛厄此时完全看不清形势。没过多久,他们就遇上了拉纳的骑兵和骑炮兵。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法军第四军的一个师就在炮兵的支援下从北面席卷而来,不到15分钟,吕歇尔的多数步兵营就损失了一半兵力。在这种情况下,吕歇尔不得不下令骑兵断后,步兵撤退。然而,在法军炮兵的射击下,骑兵扔下步兵自己逃命去了。没多久,向西逃窜的普军就看见了一片白光迎面闪耀:成群的法国胸甲骑兵!瞬间,蜂拥而来的胸甲骑兵就冲散了普军队伍,结果吕歇尔的部队也加入了溃退大军,四散逃窜。至于被遗忘的萨克森军,反而在魏玛公路上进行了非常英勇的战斗,结果,他们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没有一人幸免。至此,耶拿高地上的战斗完全结束。拿破仑以伤亡5000人为代价,消灭了10000以上的普军,俘虏了15000人,缴获了34面军旗和120门大炮。

◎ 发动冲锋的法国胸甲骑兵

奥尔施塔特会战

拿破仑结束会战回到总部时,却发现达武元帅的一位参谋正在那里等他。参谋向他报告第三军单独击败了7万人的普军!地点在奥尔施塔特附近,率领普军的主将是普鲁士国王和不伦瑞克。这个消息使拿破仑大吃一惊,他不禁向这个参谋说:“你的元帅一定是把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用的。”但不久他就搞清了事实,对达武及其部下大加赞扬。此刻,他才知道,他并不是这一天的真正主角。

让我们再把时间拨回10月13日那天晚上。回到瑙姆堡后,虽然刚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谈话,达武还是决定带上自己的部下渡过萨勒河向阿波达方向前进。在瑙姆堡,第三军下辖3个师,师长分别是居丹、弗里昂和莫朗,共有步兵24500人、骑兵1500人、火炮44门。达武选择了最短的路线,即经过柯森向阿波达前进。那里的道路一直通到一片高原。高原中央是一个相当大的村庄,叫哈森豪森,它距离奥尔施塔特约8公里远。达武当时要面对两个棘手的问题:第一,部队过河后要经过一个险要的隘口——柯森山口,及时抢占并且顺利通过这个隘口是切断普军供给线的必要条件;第二,他并不清楚敌人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敌军的数量,而且他和弗里昂师也暂时失去了联系。不过,上天似乎在帮达武的忙,居丹师在没有遇到任何普军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柯森山口。当达武在早上5点30分赶到隘口的时候,居丹师大部已经通过隘口向哈森豪森挺进了。普军也决定派一个师和一些骑兵去抢占隘口,但实际总指挥不伦瑞克只派了少许骑兵去执行这个任务,这不仅占领不了隘口,反而会打草惊蛇。从战后的资料看,双方都知道敌人的存在。不伦瑞克本该用一支有足够人数且炮骑步编制完整的军队去抢占隘口,直到主力通过为止。我们无法得知他当时为什么不这样做。6点左右,达武的居丹师顺利通过隘口,一个小时后就和普军前锋接上了火。

◎ 检阅部队的拿破仑

与耶拿战场的情况一样,浓雾也弥漫在奥尔施塔特战场。法军打头阵的布克上校和他的80名骑兵突然发现,自己处在4个普军骑兵中队的中间!一场激战后,法军借着雾撤了回来。接到消息的达武立即命令走在最前的2个团排成专门抵御骑兵的空心方阵,接着,居丹师其余的8000人随后也赶到了战场。为了防止骑兵冲击,他们也纷纷排成空心方阵。就在这时,浓雾突然散去,普军的位置一目了然,法国炮兵立即开火驱散了这些骑兵。之后,达武命令居丹继续前进占领哈森豪森。

当时已是早上8点。分析了敌人的位置和数量后,达武意识到他能否取胜的关键在于其他2个师能否及时赶来。眼下,居丹的第三师在战场候命,弗里昂的第二师还在通过柯森隘口,莫朗的第一师则在过萨勒河。现在,达武唯一的优势就是所处的地势较高,可以俯瞰整个战场。而且,在法军阵地前方大约1公里处有一条小溪。虽然这条小溪不宽,但是如果普军用大量兵力进攻的话便会遇到诸多不便。

幸运的是,对面普军的兵力也极其分散,打头的只有1个施密特师,而普军的另2个师则被随军的行李车辆堵在了后方公路。这样,普军一线的兵力就只有1个师、布吕歇尔的16个中队骑兵以及24门炮。没有经验的普鲁士国王不听老将不伦瑞克的劝阻,执意要发动攻击打开前进的道路,导致普军步兵和骑兵发起了一次极不成功的攻击,冲在前面的步兵被密集的火力逼了回来,失去支援的骑兵也很快被打退。

虽然第一次进攻草草收尾,不过半小时后,瓦尔特斯内本师便摆脱“堵车”赶来了。于是,普军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布吕歇尔搜罗了10个中队的骑兵攻击居丹师的右翼。由于布吕歇尔的“蛮牛”性格,这次攻击还是缺乏步兵配合。看到对方骑兵冲锋后,居丹又一次把部队排成了空心方阵,于是乎,普军的重骑兵又一次在方阵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进攻中,布吕歇尔的马摔倒了,进攻失败。不过,布吕歇尔的命够大,竟没有受一点伤。他爬起来骑上一匹无主的马逃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普军的步兵也赶来了,他们排成横队与法军对射,法军虽然遭受一定伤亡,但很顽强,普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只得退去。

由于普军的攻击总是缺乏协调,法军便有足够的时间调整部署。8点45分左右,弗里昂的第二师赶到战场,达武认为敌军的主攻方向是右翼,于是就把第二师部署在居丹的右边,并从居丹的左翼调走了2个团放在第二师附近的二线作为预备队。至此,法军成南北方向展开,右翼在北、左翼在南。

普军也趁这个时间集合了退下来的败兵,并把后面的有生力量拉了上来。10点刚过,普军就向法军的两翼同时发起了全面总攻。在右翼,施密特师在法军的队列前遭到了居丹师和弗里昂师的夹击。在致命的密集交叉火力中,普军的北线总攻逐渐瓦解。在南面,法军形势却不容乐观,由于刚才的调动,法军的左翼只剩下了第85团,普军没花多少力气就夺取了哈森豪森。在普军进攻的狂潮中,法军只得苦苦支撑,就在左翼快要被突破时,达武的指挥能力和法军的灵活机动再次挽救了局势。达武亲自指挥在二线的2个团赶去增援,激战后不但挽救了第85团,还重新夺回哈森豪森,再一次稳定了战线。这一举动与1631年瑞典古斯塔夫大王在布莱登菲尔德战役中挽救左翼的机动有异曲同工之效(而且当年的战场离这里很近)。

◎ 指挥法军痛击普军的达武

普军的第一次总攻就这样失败了。不过,不伦瑞克不甘心,他亲自带兵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一次,上天彻底剥夺了他扳回战局的机会。冲锋中,他的双眼被击中受了重伤,不久在汉堡伤重而死。几乎与此同时,施密特也受了致命伤。这下,普军的指挥层算是基本瓦解了,普王不懂军事,没有能力重新聚集兵力发起一场有节奏的进攻。而且,他也没有命人接替不伦瑞克,导致普军各部各自为战。布吕歇尔率领30个中队的骑兵继续向法军左翼发动攻击,但由于空间有限无法完全展开,只得一波一波投入冲锋,最后仍是不敌。普军无力再组织进攻,法军也因伤亡过大,无力发动反击。这时,只要谁能够获得生力军,谁就能重新取得战场主动权。

机会降临到了普军头上。半个小时后,也就是中午11点,普军的奥朗格师到达了战场。如果普王这时能够迅速集中兵力再次攻击对手,或许能击败达武。但缺乏经验的普王把这个新锐师拆成两半分别加入了对法军左右翼的进攻。这不但需要重新部署,而且也违反了集中兵力的原则。结果,普军集结时,莫朗的第一师加入了达武左翼,达武的第三军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战线,普军失去了取胜的最后机会。

趁普军重新部署的间隙,达武下令法军完全展开:师属炮兵前推,大群轻步兵负责削弱敌军。等法军刚展开完毕普军就发起了冲锋。在右翼,法军第一师用排枪火力压制住了普军步兵,准备反击。就在这时,军官们突然高声下令所有营都排成空心方阵,原来普军30个中队的骑兵已经排成密集方阵冲了过来,一时间,大地为之颤抖。

然而,战前拿破仑对达武交代过对普军的战术:“普军现在没啥了不起的,只有骑兵还有点威力。但只要我们组成方阵,他们依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果然如拿破仑所料,在坚固的法军方阵前,普军骑兵失败了。但普军骑兵很顽强,一连发动了5次冲击直到兵力和体力都耗竭为止。普军骑兵退走后,法军迅速排成横队,密集的火力驱散了剩余的普军步兵。在右翼,普军的配合更差,半个师的援军对普军的进攻毫无作用,先是骑兵面对法军的火力撤退了,接着,失去骑兵掩护的步兵也后退了。普军最后一次进攻也宣告失败。法军机动灵活的战术再一次证明了它的优越性。

从早上打到中午,经历了数小时的进攻、冲锋、后退、再进攻、再后退,普军上下已身心皆疲,特别是国王。缺乏军事经验的他面对危机束手无策,不伦瑞克的倒下更是让他觉得山穷水尽。虽然有人提醒他还有14个营的步兵和5个中队的骑兵没有投入战场,但坚信自己是在和拿破仑交手的他已经彻底绝望了。他以为霍恩洛厄的2个军还完好无损,于是命令剩余的部队向耶拿靠拢。

法军这边,达武看出普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没过多久,感觉时机已经成熟的他下令法军全线进攻。一开始,法军的前进遇到了相当的抵抗,特别是左翼的莫朗遭遇了较大的伤亡。他后来回忆道:“军队前进的每一步都有倒下的勇士做了标注。”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12点30分,普军的缓慢后退变成了全面撤退。布吕歇尔收容一些部队组成了后卫,为主力的顺利撤退赢得了时间。法军虽然已经获得胜利,但奋战了一整天、伤亡严重、已显疲态的他们无力扩大战果。下午4点,达武下令收兵。就这样,依靠2万多人,达武便取得了当时不可思议的胜利,击败了由普鲁士国王率领的7万人。然而,法军的损失也很惊人,伤亡8000人,约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其中居丹师的伤亡比例达到了惊人的41%,这在战史上很罕见。普军损失了10000人,另有3000人和115门大炮被俘。重要的是,普军的士气荡然无存。

大追击

一路撤退的普王带着他的残兵败将试图维持秩序,天黑以后他们看到了阿波达附近连天的营火。起初,他们以为那是霍恩洛厄率领的后卫,不久,当大批惊慌失措的溃兵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普王才意识到,他的大军完了,对面都是法国人!阿波达的营火表明通往魏玛的道路已经被切断。现在,他只有向北逃往易北河去。收容了近万名溃兵后,惊恐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疲惫不堪、惊慌失措的溃兵与无能的统帅实在是残兵败将的最佳组合。普军的军容和秩序荡然无存,他们不成建制地四散奔逃。

10月15日,拿破仑开始了旨在彻底消灭普军的大追击。由于前段时间贝纳多特没有尽职,所以他的第一军完好无损,第一军因此被作为前锋将功补过,其他军跟在后面展开追击。一路上,法军势如破竹。16日,缪拉在魏玛俘获15000人;17日,法军在萨勒河畔击败普军预备队,俘获5300人;20日,法军顺利渡过易北河,同一天,普王命令霍恩洛厄坚守马格德堡,自己投奔俄军;22日,马格德堡被奈伊包围。在此之前,霍恩洛厄认为死守无望,于是带着4万人向奥德河撤退,希望在那里与俄军会合。25日,会战仅十天后,柏林即被攻陷。

◎ 耶拿之战后法军展示缴获的军旗

拿破仑的追击颇为顺利。他先跑到罗斯巴赫 凭吊了古战场,随后下令拆毁普鲁士人立在这里的记功柱。之后,他又来到普鲁士国王在波茨坦的行宫。一番游历后,他下令把弗里德里希大帝的军刀、帽子、军功章以及其他一些纪念品作为战利品运往巴黎的荣军院,以安慰那些在罗斯巴赫战役中不幸残废的法国老兵。

◎ 拿破仑进入柏林

10月27日,拿破仑来到柏林城下,主持了正式的入城仪式,由于第三军在奥尔施塔特会战中的突出表现,拿破仑把第一个入城的荣誉给了达武及其第三军。法军鼓手打起鼓点,乐队奏起军乐,步骑炮兵耀武扬威地踏上了大街。领略了柏林的壮丽后,拿破仑还安排了战俘游行。普军近卫军的军官们(大多是贵族)要求获准不参加,不过奥热罗驳回了这一请求。因为在开战前,正是这些傲慢的贵族在法国使馆的台阶上磨刀激怒了法国人,奥热罗目睹了这一场景。因此,他特意安排这些贵族重游故地以示报复。

占领柏林并不意味着暂停对普军的追击。在柏林以北,缪拉再一次击败了霍恩洛厄,奥德河上的布雷斯劳和斯滕丁终于投降,19000多人被俘。之后,奥德河流域的普军要塞皆望风而降。在汉诺威,拿破仑的弟弟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率军攻占了汉堡。11月5日,布吕歇尔带着22000人逃到吕贝克。吕贝克是波罗的海重要的商业港口,也是当年汉萨同盟的重要支点之一。这个当时已享有几世纪自由市地位的城市,拒绝了布吕歇尔关于补给和“缴税”的要求。恼羞成怒又走投无路的布吕歇尔只好闯进城里,许诺“不在城内战斗”,软硬兼施迫使市民满足了他的要求。

然而第二天,由贝纳多特、缪拉和拉纳率领的35000名法军就席卷而来,出现在了城外,双方大打出手。吕贝克不幸沦为战场,经历了残酷的巷战。结果,普军战死3000人,6000人在参谋长沙恩霍斯特的带领下投降。在海边,布吕歇尔和8000人投降,在备忘录中,他写道:“我被捉住了,因为我既没有面包也没有弹药。”贝纳多特宽宏大量地免除了年事已高的布吕歇尔的献刀仪式。

与布吕歇尔一起被俘的还有来不及撤走的600名瑞典兵,他们是普鲁士的盟军。贝纳多特优待了这些俘虏,这给瑞典军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贝纳多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将促使瑞典老国王立他为瑞典新王储,使他后来成为国王。与后来或战死,或流放,或被处决的其他法国元帅相比,他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11月10日,随着马格德堡内22000名守军的投降,普法大战落下帷幕。

在拿破仑经历的所有战役中,恐怕没有哪场比得上耶拿—奥尔施塔特双重会战。仅三十三天,普鲁士和萨克森的全部军事力量就被彻底打垮:战死和负伤25000人、被俘14万人,其余兵力全部瓦解。此外,法军收获的战利品更是多得无法计算,单在柏林就得到4000门火炮、2万匹马和10万支步枪。这一胜利的辉煌和迅速丝毫不亚于德军在二战中的闪电战。拿破仑成了中欧当之无愧的主人,他建立的帝国疆域已能与当年的查理曼帝国相媲美。

◎ 吕贝克巷战,背景是市中心广场和圣玛丽教堂

这场战争中,拿破仑在选择进攻方向、决定行军路线、选择决战时机和展开追击等方面都展现了一个军事天才的天赋。虽然耶拿之战是凭借兵力优势、官兵优秀素质以及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取胜,但拿破仑对全局的把握仍是胜利的保证。

这场战争带来了两个影响深远的结果:第一,普鲁士的国土被割去过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反抗法国的实力,被迫充当法国附庸;第二,拿破仑取得对普鲁士和对俄国的胜利后,签署了著名的《柏林敕令》,宣告封锁英国。但欧洲大陆一下子摆脱不了对英国工业产品的依赖,也离不开英国及其控制下的全球市场。拿破仑的这一决策使欧洲大陆都开始反对他,他的才智、法国的国力以及百姓的鲜血在遍及欧洲大陆、绵绵无期的战争中被耗尽。可以说,这次胜利在铸就拿破仑帝国辉煌的同时也为她的崩溃埋下了伏笔。正所谓盛极而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