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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特拉达梯六世(古代小亚细亚本都王国国王)

米特拉达梯六世简介

米特拉达梯六世:米特拉达梯六世(希腊语:Μιθριδ?τη? Ευπ?τωρ Δι?νυσο?,拉丁字母:Mithridates 钱币上的米特拉达梯六世头像 Eupator Dionysos,或译为密特里达提六世;前132年或前131年—前63年)),为古代小亚细亚本都王国国王(前121年~前63年在位),又称米特拉达梯大王。他的外号 Ευπ?τωρ的意思是“出身高贵的”,另一个外号Δι?νυσο?则是酒神的名字。米特拉达梯六世是罗马共和国末期地中海地区的重要政治人物,也是罗马最著名的敌人之一。他与罗马之间为争夺安纳托利亚而进行的三次战争,历史上称为“米特拉达梯战争”。即位后为摄政的母后所迫,隐匿山林。五年后亲政,奉行对外扩张政策,吞并邻近的小亚美尼亚和黑海东岸的科尔基斯。前110年击溃西徐亚人,使黑海北岸的希腊化城市和博斯普鲁斯王国归附本都。随后与黑海沿岸各族部落结盟,逐步控制黑海周围地区。前89年乘罗马陷入同盟者战争无暇东顾之机,率军攻占小亚细亚,继而进军希腊,与罗马进行米特拉达梯战争。前65年败逃黑海北岸。为东山再起,加紧搜刮民财,激起民愤,众叛亲离,于前63年自杀。

米特拉达梯六世传记——

公元前62年,也就是罗马纪元中迪基姆斯·尤尼乌斯·西拉努斯与卢基乌斯·李锡尼·姆雷纳担任执政官的那年,一次显赫豪华程度空前的凯旋式增添了罗马将军格涅乌斯·庞培的荣耀。凯旋式持续了两天时间,无论是陈列的战利品还是规模都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游行队伍抬着的巨大标语牌上用铭文宣告着庞培的伟绩:夺取装有冲角的战船800条,建立了39座城市或者军事殖民地,攻陷了900多座城市,占领了1千多座堡垒。罗马的军团征服了帕夫拉戈尼亚、本都、亚美尼亚、卡帕多西亚、米底亚、科尔喀斯、伊比利亚、阿尔巴尼亚、叙利亚、西里西亚、腓尼基、巴基斯坦和约旦等许多国度,这些地名对于当时的罗马人来说只是神话传说或者就干脆未曾耳闻过。为了运送黄金和宝石,使用了成百上千的马车和挑夫。而且在此之前,庞培向自己的士兵和军官发放了丰厚的奖金——总数高达1万6千塔兰特(塔兰特是古代西方最大的货币单位,1优卑塔塔兰特大概等于27千克的白银),这个庞大的数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作为凯旋式的焦点人物,庞培身披据说曾属于亚历山大大帝的战袍进入罗马。在他所乘坐的战车前面,是340多名俘虏和人质,他们都身着自己民族的服装,在行列的末尾是一群据说是亚马孙人(希腊神话中战神女儿的后裔,族中所有女性为战士,为了方便骑射,割掉了右边的乳房)的斯基泰女人。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场凯旋式最重要的战利品缺席了,他就是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罗马共和国晚期最危险的敌人。米特拉达梯六世的空缺被一座纯金打造,高达12英尺的塑像代替。与生前一样,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塑像)被他的众多儿女所包围着。这位狡猾而又坚忍的国王在长达42年的时间里与一个又一个罗马将军交战,其中不乏苏拉、卢克尤斯·李启尼乌斯·卢库鲁斯、庞培这样赫赫有名、同时代最出色的人物。国王赢得了许多辉煌的胜利,但最终命运的不济将他逼上了绝路。国王并没有给庞培拿自己做凯旋式上的装饰品的机会,当他确认已经逃走无望时,就借助一个高卢随从的长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罗马凯旋式 ◎ 凯旋式中的俘虏和妇女

◎ 提图斯凯旋门的细部显示了来自耶路撒冷的战利品

◎ 一座亚马孙女人的雕像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米特拉达梯六世是一个富有传奇性色彩的人物。他出生于宫廷,却成长于旷野,从青年直到老年都在为建立一个囊括黑海沿岸和小亚细亚半岛的庞大帝国而战斗,他计划的宏大与面对困难和失败时的惊人意志力让他的敌人们不得不表示钦佩。据说这位国王懂得24种语言,可以和黑海沿岸的每一个野蛮部落直接交流,是个第一流的外交家;他受过非常优良的希腊文化教育,对音乐有很高深的修养;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药物学家,研究出了一种万能解毒剂和通过长期服用微量毒药来提高身体抗毒性的办法;他身形魁梧过人,体格强壮,精通马术和使用武器的技巧,是个出色的战士;除了好色以外并无其他嗜好,饮食有节,习惯忍耐劳累和饥饿。即使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那时他已经年近七旬了),这位国王依然能够骑在马上一天走185千米,连续数日不息,对艰苦的行军与作战生活甘之若饴。如果硬要说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身上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他性格多疑而又残忍。他的许多将军、朋友、所有兄弟、母亲、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都命丧他手。不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米特拉达梯六世灭亡的直接原因却是因为一次宽恕,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不多见的:

一次阴谋被发现了,主持者是他的继承人法那西斯,因为某种迷信的原因国王宽恕了他,惊魂未定的王子并没有把逃得一死归结为父亲对自己的慈爱,而是认为这不过是狸猫在吞食老鼠前的戏耍。于是他决定再来一次。由于国王的士兵们被米特拉达梯六世宏伟的计划给吓倒了,他们倒向了年轻的王子。年迈的国王不得不在自杀和成为敌人凯旋式上炫耀的战利品中做出选择,临死前他留下遗言:“虽然我已经防范了一切可能从食物中吃到的毒药,但还是没有防备到所有毒药中最致命的那种,这就是儿女们对父亲的背叛。”

◎ 米特拉达梯六世雕像

富庶的本都王国

早在公元前十世纪的上半叶,古代迈锡尼人就已经进入了黑海地区。这些冒险家们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寻找铜或者锡矿,这些他们制造武器和工具的必需原料。但随着时间的延续,他们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由黑海南岸的小亚细亚半岛到北岸的南俄大草原,甚至沿着第聂伯河、多瑙河、顿河等汇入黑海的河流逆流而上,前往荒芜的高加索山脉。远航的目的也变为河流入海口处丰富的渔获和充足的造船木材,在古希腊的文献中我们不难找到不少赞美黑海特有的鲣鱼、竹荚鱼的美味的诗句。直至今日,那里依旧是著名的渔业区,在渔汛到来时,渔民们甚至可以站在浅滩上用手抓到足够的渔获。古代的希腊人给这片富饶的海域起了一个名字——本都(pontos euxeinos,意思是宜人的海)。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古代冒险家在进入这片海域时,他们认为自己正在驶向世界的尽头。古希腊人眼中的世界从赫拉克勒斯石柱延伸到法西斯河(里奥尼河,格鲁吉亚境内一条流入黑海的河流),即地中海的西端到黑海的东端。所有的大陆与岛屿位于一个被海洋包围的平台之上,而黑海与地中海则是唯二可以通航的海洋。在这片接近世界尽头的海域之中,遍布着神话传说。比如在多瑙河入海口的一个小岛上有阿克琉斯的坟墓;冥界的入口则位于黑海南岸的某处,赫拉克勒斯正是在那儿驯服了冥界的看门犬刻耳柏洛斯,并将其带到国王的面前;传说中战神的女儿亚马孙人居住在今天土耳其北部提尔姆河口;伟大的普罗米修斯则是在黑海东岸的高加索山顶峰,忍受着老鹰每日的啄食,直到为赫拉克勒斯所解救;而伟大的阿耳戈英雄们寻求金羊毛的远征的目的地——科尔喀斯位于今天的格鲁吉亚。直到十九世纪,当地的山民还将羊皮放入河水中获取里面的金沙,也许这就是金羊毛传说的真相。在这里,财富与危险,海洋与陆地、神话传说与现实交织在了一起,对于古代的希腊人来说,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现代人应该感谢古代的作家们,他们用十分形象的语言描述了这片海域。他们将黑海形象地比喻成游牧民族使用的筋角复合弓:西面的尽头是博斯普鲁斯海峡,在那里黑海与地中海连在一起;东面则是从高加索山脉流下来的里奥尼河;在黑海的北面则是两条圆弧形的弓臂,一条通过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乌克兰海岸;而另一条则通过俄罗斯与格鲁吉亚;两条圆弧向彼此弯曲,形成了两个浅弯。西部的浅弯是第聂伯河与多瑙河的入海口,而东面的浅弯则通向刻赤海峡,将亚速海与黑海连接起来;这两条圆弧在射手的手——钻石形状的克里米亚半岛连接交汇;而弓弦,虽然并不像古代作家想象的那么笔直,在今天的土耳其的北部海岸伸展开来。由于地中海与黑海海流的缘故,黑海最主要的海流沿着海岸,按照逆时针流动,另外还有一条直线的海流在黑海的中央南北向地流动。这对于古代航海非常有利,因为古代的水手缺乏足够的航海知识,他们往往只能在距离大陆不远的海域航行以确定自己的位置。海流的存在使得古希腊人在风向不利的时候,也可以借助海流的力量驶向自己的目的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黑海的南部海岸的古希腊殖民地比北部繁荣,数量也多得多。

到公元前五世纪,黑海的沿岸已经遍布大量的希腊殖民点了。这些城市有些只是单纯的贸易点,还有些已经是独立的城邦了。不过希腊人并不是黑海北岸的主要居民,这里可谓是人种的熔炉,有高加索的山民、红发的色雷斯人、善于骑射的斯基泰人以及许多其他民族混合在这里。在那里,城市往往修建在大的河流的入海口,附近有着大片肥沃的土地,希腊商人们可以乘坐船只沿河而上,进行贸易。而在黑海的南面,即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亚洲一面,通往平原的山丘向南穿过整个安纳托利亚直至托罗斯山脉,在向北的海岸上升,形成了陡峭的丘陵与山脉,直至本都山脉,将南岸区域与小亚细亚半岛内陆分隔开来。而当地的殖民城市往往修建在险峻的山脉或者悬崖上,面朝大海,城内的希腊移民用险峻的地形将自己与充满敌意的内地居民分隔开来。相比起内陆地区,这些殖民城市的经济与黑海沿岸以及爱琴海沿岸的其他希腊城市的联系更加紧密。因此,当时波斯帝国虽然征服了这里,但给予这些城市相当的自治权,而内陆地区则由波斯王室派出总督统治,其中的一个就称为本都。

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大帝在巴比伦离开了人世,他的部将们立即为帝国的控制权争吵了起来,很快口头上的争吵就变成了可怕的战争。到了公元前301年,庞大的马其顿帝国分裂成了好几块,继业者之一的安提柯控制了叙利亚和小亚细亚,成为了诸将中最强大的一个。而当时有一个叫米特拉达梯的波斯贵族在安提柯的手下效力(很可能还是人质),他与安提柯之子德米特里成为了好友。安提柯有一天梦见自己将黄金播在田地里,而收获者却是米特拉达梯,安提柯一世认为这是神在梦中对自己的提醒,他立即下令手下去逮捕米特拉达梯,准备将其处死。得知此事的德米特里立即通知了自己的好友,惊慌失措的米特拉达梯只来得及带着6个骑兵逃到了黑海沿岸的帕夫拉戈尼亚的一个城堡中,在那里竖起了旗帜。米特拉达梯的运气很好,就在他逃走后不久,伊普苏斯战役爆发了,在这场战役中,安提柯父子被马其顿的卡桑德、色雷斯的利西马库斯、塞琉古所击败,年逾八旬的安提柯一世战死,小亚细亚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为了牵制自己的敌人,已经获得埃及的托勒密选择米特拉达梯作为支持对象,借助托勒密的支持,米特拉达梯逐渐控制了帕夫拉戈尼亚与东边的本都王国,并于公元前281年称王,这个人就是本都王国的开国国王——米特拉达梯一世。

现存的史料中对这位米特拉达梯一世的记载内容并不多,他自称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室的后裔,大流士的子孙。这应该属实,即使是假,他至少也是一个地位非常高的波斯贵族。因为米特拉达梯在波斯语中就是“密特拉的赠礼”的意思,这个名字只会出现在波斯王室或者地位极高的贵族中。而且他举起旗帜后,帕夫拉戈尼亚乃至本都的许多当地驻军很快都投到了他的麾下,显然这位米特拉达梯一世本人的家族在那儿有很高的威望,很可能他本人或者父辈曾经在这个行省担任过重要职位,这种职位一般只会给予很高级的波斯贵族或者王室成员。

◎ 古希腊陶器

米特拉达梯一世称王之后与西边的邻国比提尼亚结为盟友,抵抗塞琉古王朝的进攻。在他继位的第二年,就发生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件——加拉太人的入侵。加拉太人本是高卢人的一支,他们从色雷斯迁徙到今天土耳其中部高地的一个地区,这些高卢人按照他们的风俗四处劫掠,成为了当时小亚细亚诸国尤其是塞琉古帝国的重大威胁。米特拉达梯一世此时表现出了惊人的灵活手腕,他巧妙地借助高卢人的势力,消灭了自己领土上原本借助以对抗塞琉古的托勒密驻军,然后与高卢人结盟,抵抗塞琉古帝国,从而解决了内部隐患。在公元前266年他离开人世的时候,他统治下的本都王国已经是黑海南岸强大的国家之一。

◎ 杀死公牛的密特拉女神,传说正是她杀死公牛四溅的血让宇宙有了生命

在接下来的一百多年时间里,本都的历代国王都在竭力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黑海沿岸的大片土地。本都的主要敌人是马其顿的安提柯王朝以及地中海东岸达达尼尔海峡附近的帕加马王国。因为小亚细亚半岛的地形是中央为荒芜崎岖的安纳托利亚山地与高原,这将塞琉古帝国与本都王国分隔开来,因此两者其实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着一种联盟关系。本都的主要扩张方向是黑海沿岸,而位于小亚细亚西北部的帕加马王国以商贸立国,与黑海沿岸的许多希腊殖民城市有密切的联系;而马其顿王国后期控制了色雷斯,如果要向亚洲进攻就必须控制达达尼尔海峡。本都的扩张与前两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牵制这两个敌人,本都王国往往采取了远交近攻的外交政策,力求与希腊半岛、罗德岛等马其顿王国的传统敌人搞好关系。在第三次布匿战争期间,当时的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五世甚至派出了一支小舰队去帮助当时的罗马围攻迦太基,并赢得了“罗马人民的朋友”的称号,成为了罗马的盟友,其目的可谓是不言自明。

公元前120年,米特拉达梯五世在首都锡诺普的一次宴会中中毒身亡。根据遗嘱他将王位留给了年幼的长子米特拉达梯六世和次子米特拉达梯·刻瑞斯督斯,由于两人的年龄都还很小,实际上控制国家的是他的遗孀劳迪斯。

与绝大部分母亲一样,劳迪斯比较偏爱较为年幼的次子,希望让次子成为唯一的国王。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年纪较大、性格刚毅、权力欲极强的米特拉达梯六世成为了母亲永远掌握权力的障碍,在王室成员间的权力斗争中即使是母子的亲情也显得格外单薄。为了逃避母亲的暗害,米特拉达梯六世逃离了王都,据说他在旷野之中长大,身边只有父亲留下的一小撮忠实的奴隶。这段游荡不定和充满危险的生活锻炼了他的身心。当时人根据米特拉达梯六世献给神庙的他自己的盔甲来判断,这位国王有着极其魁梧的身材,而且在骑马和射箭上无人能比。他还是个第一流的希腊艺术的鉴赏家,在他的身边有着一大批艺术家、历史学家、诗人和哲学家。但是优良的教育并没妨碍他成为一个极其狡猾和残酷的暴君,幼年时的颠沛流离、丧父,以及与母亲的尖锐矛盾让他懂得了用佯装和伪善来保护自己,无论是血脉亲情还是巨大的功勋都不能阻止他的怀疑。在此后漫长的统治生涯中,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双手沾满了他几乎所有亲人与部下的血,因此在最后的时刻,这位国王是极为孤独的。

◎ 希腊方阵兵的对抗

公元前115年,羽翼丰满的米特拉达梯六世推翻了母亲的统治,并将自己在旷野中学到的东西付诸实践。他处死母亲与所有的兄弟姐妹们,只有一个人除外,被他霸占为妻子的妹妹拉奥迪凯(这种兄妹结婚的情况在古代波斯王室中很常见)。现在拥有王室血脉的只有自己一人了,消除了内部隐患的米特拉达梯六世将目光转向国外。相比起视野里的其他势力,米特拉达梯六世此时的形势可以说是完美。

罗马-塞琉古战争(公元前188年)中,高达1万5千优卑亚塔兰特的战争赔款摧毁了塞琉古帝国的财政基础。更糟糕的是,塞琉古在战争中失去的小亚细亚大部分都落入了罗马的传统盟友帕加马王国与罗德岛手中,他们无疑起到了监视塞琉古帝国的作用,而不久后帕加马又变成了罗马的亚细亚行省。而马其顿的安提柯王朝在第三次马其顿战争(公元前168年)后被分为四个自治共和国,并在第四次马其顿战争(公元前146年),也就是最后一次马其顿战争后沦为罗马共和国的行省。公元前147年,希腊爆发了以阿凯亚同盟为首的反罗马大起义。罗马在镇压了起义之后,解散了阿凯亚同盟,摧毁了起义者的中心科林斯,居民被拍卖为奴隶。中希腊与南希腊变成罗马的行省,只剩下雅典、斯巴达与德尔斐还保留着形式上的独立。而埃及的托勒密王国变得如此腐败,以至于离开了罗马的军事支持,托勒密的法老们甚至无法维持自己对埃及的统治。

不难看出,在公元前倒数第二个一百年里,罗马人的征服大潮摧毁了希腊化世界里最强大的几个势力,并将其中最为肥美的部分变成了直接统治的行省。剩下的几个幸运儿则不得不压榨完公民的最后一个铜板,以便讨好贪得无厌的罗马包税人和元老们,免得哪天成为罗马大军下一个征讨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人再有精力来阻止黑海边上的某个国王东征西讨了。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黑海沿岸的那些相互孤立的希腊殖民城市,无论是从经济上还是军事上都是很难独立存在的。尤其是黑海北岸的那些,他们直接面对着南俄大草原,那里自古以来就是游牧民族的地盘,如果没有外部的支持,他们很难长时间抵御数量上远远超过他们的斯基泰人的进攻。而马其顿、塞琉古及希腊本土的几个重要联盟的毁灭使得原有的军事和政治庇护不复存在。同时在经济上,原本这些黑海沿岸的殖民点向希腊本土以及小亚细亚沿岸输出粮食、鱼和木材等原材料,输入葡萄酒、橄榄油、陶器等制成品,但罗马的政府摧毁了原有的贸易据点(比如科林斯,就是当时东地中海最重要的贸易中心之一),这无疑伤害了这些黑海沿岸的希腊城邦的利益。因此,这些希腊殖民城市急需一个新的庇护者出现,而米特拉达梯六世无疑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罗马人的挑战者

作为一个感觉十分敏锐的政治家,米特拉达梯六世无疑感觉到了这点。他第一步的征服对象是小亚美尼亚与黑海东岸的希腊殖民城市科尔基斯。如前文所说,在黑海的沿岸存在一个逆时针流动的海流,而古代海军一般都是沿着海岸前进的,显然米特拉达梯六世这是为了进一步控制黑海北岸而准备前进基地。在控制了小亚美尼亚和科尔基斯之后,本都军队开始向黑海北岸的草原部落发起进攻。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动无疑得到了黑海北岸的那些希腊殖民城市与小王国的支持,他们自愿成为本都国王的属民,换取庇护。公元前110年,本都军队在克里米亚半岛击败了斯基泰人与萨尔马特人(都是古代游牧民族的名称)的联军,迫使他们向米特拉达梯六世臣服。两年后,本都军队又收复了不久前被斯基泰人征服的博斯普鲁斯王国。这个王国位于今天的黑海东岸与塔曼半岛(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西北部的一个半岛,北为亚速海,南为黑海,西隔刻赤海峡与乌克兰刻赤半岛相望)一带,控制着刻赤海峡,地势十分重要。米特拉达梯六世任命自己的长子曼卡雷斯为国王,实际上控制了这个小王国。在此后不久,他又控制了黑海西北岸的奥尔维亚,与居住在当地的色雷斯人与斯基泰人结盟,实际上此时米特拉达梯六世已经成为了黑海地区的霸主。

◎ 博斯普鲁斯王国

◎ 南俄草原上的斯基泰骑弓手 ◎ 斯基泰弓手复原图

对黑海沿岸地区的成功征服使得米特拉达梯六世的野心变得膨胀起来,对于新征服的领土,他往往将自己的亲属或者朋友扶上王位,这样比直接并入本都王国容易得多,而且这些小王国在陆地上并不相连,直接统治的成本太高。他的国土扩展到了今天土耳其北部、乌克兰南部、高加索西部的大片地区。这些区域盛产的粮食、金银、鱼、木材等物产带来的财富源源不绝地流向锡诺普,让国王的财库变得充盈起来。有了足够的金钱,米特拉达梯六世可以从南俄大草原和高加索山地中招募到无数的骑兵和弓箭手,加上本都王国原有的重装骑兵、战车和步兵方阵,本都军队已经是地中海东部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之一了。

在外交上,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成就也可圈可点,他对小亚美尼亚的征服并没有影响他与大亚美尼亚国王提格拉涅斯二世的关系。本都国王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这位野心勃勃的国王,并与他结成同盟,两个国王约定共同征服亚细亚:米特拉达梯六世向西,而提格拉涅斯二世则向南。

黑海地区崛起本都王国这样一个强权,无疑是对罗马共和国东部行省的直接威胁。早在公元前133年,罗马已经在小亚细亚半岛建立了第一个亚洲行省,即亚细亚行省。这个行省大致与以前的盟国帕加马王国等同,位于今天小亚细亚半岛的西北角,控制着达达尼尔海峡,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罗马军队进入亚洲的桥头堡。以这个桥头堡为依托,罗马共和国在小亚细亚控制了几个附庸国作为缓冲,比如比提尼亚、卡帕多西亚。这几个小国的统治者对米特拉达梯六世实力的急遽膨胀十分惊恐,他们十分希望借助罗马人的力量摧毁这个强大的国王,以解除对自己的威胁。而米特拉达梯六世用老办法(即用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朋担任国王,间接控制这些国家)将自己的一个儿子扶上了卡帕多西亚的王位。不过这次本都国王踢到了铁板,苏拉于公元前94年开始担任西里西亚行省的总督。这个未来的独裁者以一贯的果断带领少量罗马军队和一些临时征集来的同盟军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儿子赶走了,扶植了一个亲罗马的人担任国王。对于罗马人的介入,米特拉达梯六世保持了克制的态度,可能他觉得还不是和罗马人撕破脸的时候。

想要确定是谁才是引发第一次米特拉达梯战争的真正元凶是很困难的。相比起比提尼亚、卡帕多西亚等国,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实力更强,他也不缺乏入侵这几个小国的动机,但是本都国王的宫廷里有大批来自希腊、马其顿和罗马的流亡者,他很清楚罗马人在军事上的强大。如果可能的话,他很希望在不与罗马人发生冲突的情况下扩张自己的帝国,如果这个冲突一定会发生的话(以米特拉达梯六世的眼光,他应该能够看出罗马是不会允许小亚细亚和黑海沿岸的那些小国强大起来的),那就尽可能地延迟这个冲突发生的时间,好让自己的力量更加壮大。有一点毫无疑问,米特拉达梯六世一直在准备反罗马的战争,在政治上本都国王是绝对的功利主义者,为了打击和牵制罗马人,他曾经与意大利同盟、罗马逃亡者、奴隶起义军甚至地中海的海盗结为同盟。

而比提尼亚、卡帕多西亚等这几个小国的国王虽然力量远比本都国王小,但他们心里清楚在他们的背后还有罗马的支持。而与几乎所有的行省总督一样,亚细亚行省总督也是希望战争爆发的,因为这意味着无数的战利品和凯旋式,这对于贪得无厌的罗马政客与商人来说是有着无法抵御的诱惑力的。

双方的小冲突十分频繁,战争的原因很容易找,在本都国王的宫廷中不乏周边小国的王室流亡者,他们都在寻求支持以夺回王位,而边境地区以劫掠为目的的军事行动更是司空见惯。这些冲突没有激化为罗马与本都直接战争的原因是双方面的:米特拉达梯六世方面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而罗马方面则是因为当时罗马正和自己的意大利同盟者进行着残酷的内战(即同盟战争)。共和国不得不和自己征服世界的工具进行战斗(在罗马军团中,有一半的军队是来自意大利的盟邦的,换句话说,罗马是在和跟自己一样武装和训练的敌人交战),无疑这对于米特拉达梯六世而言是一个天赐良机,但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因素(在同盟战争前,有确凿的资料证明米特拉达梯六世与意大利的同盟者有密切的联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了反罗马的默契),直到公元前88年春天,战争才全面爆发,而此时意大利的战火已经接近尾声了。

◎ 色雷斯轻装步兵,他们手中使用的就是著名的色雷斯逆刃刀

战争的导火索是比提尼亚国王尼科美德四世点燃的,这个人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一生都有着密切的联系。早在公元前90年,米特拉达梯六世就派出军队入侵了比提尼亚,扶植尼科美德的弟弟苏格拉底登上王位,迫使尼科美德流亡意大利,不过在罗马“维持现状”的要求下,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撤兵,尼科美德重登王位。这位国王回到比提尼亚后,在罗马元老院的怂恿下,不断和卡帕多西亚王国(其国王也是罗马的傀儡)骚扰袭击本都,甚至攻击运送谷物去往地中海沿岸的本都商船,封锁博斯普鲁斯海峡。这就给了米特拉达梯六世发动战争的口实。附带说一句,后来恺撒受元老院的命令到比提尼亚建立一支舰队,在这儿待了很久,与这位尼科美德四世有了非常密切的关系。传说这两人是同性情侣,以至于后来恺撒的政敌时常嘲笑他为“比提尼亚的王后”。

尼科美德四世心里很清楚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强大,他很担心为罗马人抛弃,为了确保罗马人的支持,在进攻前他首先向亚细亚行省总督和将军们许下了一大笔赠款,然后又向他们的随员以很高的利息借了很多钱。如此一来,为了确保尼科美德四世有钱还债和履行诺言,这些罗马人都会支持他。

进攻一开始很顺利,比提尼亚的军队获得了很多战利品,但是本都军队小心地与敌人保持着距离,没有与其发生战斗。米特拉达梯六世派出了使者到罗马的亚细亚行省总督那儿,要求他们在自己与比提尼亚之间做出公正的评判。米特拉达梯六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当时表面上他和尼科美德四世一样都是“罗马人民的朋友”,即都是罗马的盟国,显然他还是在竭力避免和罗马的直接冲突,如果一定要开战,他也希望获得某种道义上的优势。而尼科美德也派出了使者,双方在罗马总督和将军们面前开始辩论。

本都的使者在拿出大量实据证明比提尼亚军队入侵造成的损失后,指出本都国王并不是没有力量保卫自己,但是国王是罗马人民的朋友,根据条约,共和国有义务制止侵略者或者出兵保卫本都。而比提尼亚的使者在回顾了公元前90年米特拉达梯六世扶植苏格拉底为比提尼亚国王之事后,指出米特拉达梯六世建立了一支300条多列桨战舰的海军,从色雷斯、斯基泰等许多部落招募了大量的士兵,和亚美尼亚建立了同盟,这一切并不是对付比提尼亚(用不着这么多军队)。而尼科美德是在罗马人的帮助下才重登王位的,没有罗马人的保护不可能保持王位,罗马人应该根据别人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说来确定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而谁又是包藏祸心的敌人。

◎ 逆刃刀,刀锋的正面和背面都可以杀敌,尤其是反面,甚至可以砍开盔甲和盾牌

双方陈词之后,罗马的将军们一直保持沉默,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一方空口白话,另一方有真凭实据),本都的使者只得做出让步,声称:“如果你们不肯制止比提尼亚的暴行的话,那至少也要保持中立,让本都国王自卫!”

罗马的将军们内心深处是支持比提尼亚的,但是他们不能够当面撕毁与本都的同盟条约,于是他们在商议之后,给了一个非常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不愿意米特拉达梯受到尼科美德的伤害,我们也不同意对尼科美德进行战争,因为这是对罗马不利的!”说完后,他们也不顾本都使者的抗议,就强迫对方离开会场。

米特拉达梯六世得到使者的回复后,立即派出他的儿子阿里阿累西斯率军进攻卡帕多西亚,很快就占领这个国家,然后本都使者又前往罗马将军处,要求罗马人制止尼科美德封锁海峡的行动,否则国王就要派人前往罗马,向元老院控告他们的行为。

米特拉达梯六世这么做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可以再争取一些准备战争的时间,他认为这样对自己更有利;第二、可以迫使罗马亚细亚行省的将军们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主动进攻自己,因为按照罗马的法律,没有元老院的允许,行省的将军们是不能主动挑起战争的,当然在共和国的晚期这条法律已经成为了一纸空文,但他们无法阻止米特拉达梯六世派使者去罗马,当时同盟战争还没有结束,很有可能元老院会派另一个人来替代现有的总督,这对现在的总督是很不利的。

罗马的将军们被贪欲冲昏了头脑,他们立即下令本都的使者离开军营,除非米特拉达梯六世把军队撤出卡帕多西亚,否则就无需再派使者来罗马的军营了(意即宣战)。为防止走漏消息,将军们还派出人押送本都的使者回去。

◎ 现代制作的古希腊方阵兵兵人

战争是在公元前88年春天开始的,罗马人招募了大批雇佣兵,用舰队封锁了博斯普鲁斯海峡,然后分兵两路进攻本都。据说罗马人的总兵力有8万人,另外还有尼科美德的5万名步兵和6千名骑兵。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军队包括步兵25万,骑兵4万,三列桨以上的战船300条,两列桨的100条;另外还有小亚美尼亚的1万名骑兵,镰刀战车130辆。双方军队的数量大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罗马军队中大部分是临时招募而来的雇佣兵,受过良好训练的罗马军队不会超过2个军团。

初战是在尼科美德的比提尼亚军队与本都国王手下的两个将军指挥的轻装步兵、骑兵、少量战车组成的前哨部队之间展开的。无论是比提尼亚还是本都军队,都是希腊化军队与波斯传统军队的混合,即除了使用超长枪与小盾牌的马其顿式重装步兵方阵、投矛皮盾的色雷斯轻装步兵、弓箭手、投石手、轻装骑兵以外,本都军队中应该还有一定数量的重装骑兵和战车部队。这两位本都将军是兄弟,分别叫阿基拉斯与尼奥托勒马斯,指挥骑兵和战车部队的阿基拉斯可能是本都军队中最出色的将领。

战场是阿姆尼阿斯河旁的一个大平原,由于本都的前哨部队比比提尼亚人的数量少得多,而且主力的重装步兵还没有赶到,所以尼奥托勒马斯派出一小队轻装步兵去夺取平原上的一个小山包,以避免敌人采取包围战术。比提尼亚人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双方为争夺山头展开激战,比提尼亚人赢得了胜利,迫使尼奥托勒马斯投入更多的兵力,尼科美德也投入了增援军队。为避免被数量上占巨大优势的敌人包围,尼奥托勒马斯不得不向后退却,同时向自己的兄弟阿基拉斯发出求援的请求。

阿基拉斯冷静地观察了形势,他并没有贸然地将手中的军队投入战斗,而是让军队越过平原,迂回到比提尼亚人的右侧,让轻装骑兵用标枪和弓箭突击敌人的侧翼,同时下令镰刀战车部队准备好。遭到突袭的尼科美德犯了一个错误,他下令全体军队转向进攻新的敌人,而没有派出分遣队继续追击尼奥托勒马斯。看到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自己这边来了,阿基拉斯下令自己的骑兵向后退却争取时间,当他估计自己兄弟的军队重新准备好了以后,就下令骑兵回头进攻,同时发出信号让镰刀战车部队冲击比提尼亚人的侧翼。

◎ 本都军队中的亚美尼亚重骑兵,请注意他们还没有马镫

看到正面的敌人骑兵掉头进攻,比提尼亚人本能地按照通常步兵对付骑兵的战术收缩队形,将长矛指向正面,这就成为侧面而来的镰刀战车部队的好靶子。(本都军队使用的镰刀战车部队是古代世界战车部队的终极版,在战车的两个轮轴上各装有约1米长的镰刀,当战车高速奔驰时,锋利的镰刀会将遇到的一切物体切碎。)战车冲进了比提尼亚人的密集队形,将一些人拦腰斩断,而另一些人被碾碎。当尼科美德的士兵们看到许多同伴被切成两半,还没有停止呼吸,还有镰刀上挂着的血淋淋的肢体,不由得大为惊恐,军队也陷入了混乱之中。这时阿基拉斯的骑兵从前面发起进攻,尼奥托勒马斯再从后面发起猛攻。经过一段不长时间的战斗,比提尼亚军队被彻底击败了,只有很少的人保护着尼科美德本人逃走了,绝大多数还活着的士兵、金钱与辎重都落入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手中,而本都军队的主力根本还没有投入战斗。

希腊人的解放者

得胜之后的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措施,显示出他比腓力五世与安条克三世(上面两人分别为马其顿王国与塞琉古帝国的统治者,都企图统一希腊化世界,却因为内部矛盾被罗马人分别击败了)在政治上要高明得多。他优待了所有的俘虏,并给予旅费将他们全部释放回家了。米特拉达梯六世心里很清楚:罗马,而非尼科美德,才是他真正的敌人。只有摧毁罗马在地中海东部的存在,他理想的大帝国才可能存在下去,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向所有希腊人表明自己是帮助他们推翻罗马人压迫的解放者。

对于米特拉达梯六世来说幸运的是,要争取到希腊人的心并不难,因为贪婪的罗马商人、包税人和将军们已经替他把绝大多数工作都做完了。早在公元前二世纪初,希腊化世界的绝大多数城邦和小王国都已经陷入了深远的社会危机与经济危机之中,土地和财富集中到了极少数有产阶层手中,而原有的绝大多数公民都沦为无产者或者陷入沉重的债务之中。所以绝大部分城邦内部矛盾极为尖锐,有产阶层掌权则采取寡头制,无产阶级上台则宣布废除债务,放逐有产阶层,瓜分其财产的法令。而罗马人的传统政治态度一般是站在有产阶层一边,支持寡头制。而在其后的大征服、行省化的过程中,绝大多数当地居民都沦落到赤贫的境地。因为共和国对行省一般是采取包税人的税收制度,即将每个行政区域的税收拍卖给某个包税人,包税人拿出一笔税金预支给共和国的国库,然后包税人就有权力去该行政区域征税,征收来的税金与预支给国库的钱的差额便是包税人的利润。考虑到在格拉古兄弟的改革后,罗马的审判权掌握在骑士阶层手中,而这些包税人往往就是罗马的骑士本人或者是骑士的代理人,他们的行为可以说是无所忌惮。不难想象,在这种制度下,实际征收的税额很可能是共和国得到的税额的几倍甚至几十倍,许多行省居民很快就沦落为包税人的债务奴隶,他们对罗马的仇恨可想而知。

罗马的亚细亚行省,即过去的帕加马王国又有自己的特点。在罗马征服马其顿王国与塞琉古帝国的过程中,帕加马王国一直是罗马的忠实盟友,并从中获得了很大的好处,变得强大起来。但是当马其顿王国与塞琉古帝国被彻底打败之后,罗马对帕加马的态度就变了,这个变得越来越强大的王国不再是罗马扩张的助力而是障碍了,罗马开始采用各种办法削弱它。比如宣布狄罗斯为完全免税的自由港,绝大部分原本在帕加马进行的商业立刻就转移到狄罗斯了,直到公元前133年又将其变为自己的一个行省。

因此不难想象米特拉达梯六世对俘虏的宽容政策,对亚细亚行省的本地居民有什么样的效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本都军队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在亚细亚行省的罗马军队。罗马人自己也承认,从当地募集来的士兵是根本不能用来和米特拉达梯六世作战的,而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舰队和守兵干脆向本都国王投降。当一个罗马将军逃入一个希腊城市抵抗时,米特拉达梯六世许诺只要他们交出这个罗马将军,他将不会伤害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城里的居民得知后,立即解散了雇佣兵,将那个罗马将军交给了米特拉达梯六世。这场战争的主要策划者——罗马亚细亚行省的总督曼尼阿斯此时也终于落入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手中,这个总督被绑住双手坐在一头没有鞍的驴子上四处游行,并被强迫对每一个看到他的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和遭到这种遭遇的原因。在这样羞辱了他之后,米特拉达梯六世用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办法处死了曼尼阿斯:将融化的黄金倒入这个贪婪的罗马人的喉咙。

从色雷斯到伊奥尼亚,整个爱琴海东岸的许多希腊城市都派出使者邀请米特拉达梯六世派军队来保护他们,就这样地中海东岸的所有罗马领地与属国都落入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手中,唯一还保持着对罗马人的忠诚的只有罗德岛和伊奥尼亚南部的部分希腊城市。于是,将米特拉达梯六世与罗马的阿凯亚与马其顿行省隔开的只有爱琴海了。

可能米特拉达梯六世在罗马的主要敌人里是最幸运的一个,他对小亚细亚的征服几乎是摧枯拉朽式的,罗马人对当地居民的压迫已经将绝大部分民众都推到了本都一边。在失去了亚细亚行省之后,色雷斯、马其顿与希腊本土就好像成熟的葡萄一样任人采摘,而罗马本身此时却还陷在残酷的内战之中。

◎ 进入罗马亚细亚行省(帕加马王国)的米特拉达梯六世

米特拉达梯六世决定充分地利用罗马人不得不交给自己的时间,他首先将自己的首都迁到了帕加马。这里位于小亚细亚半岛西北端,靠近博斯普鲁斯海峡,控制着东地中海与黑海的交通,还是从欧洲进入亚洲的桥头堡,本都国王定都于此显然已经将马其顿与希腊纳入了自己伟大帝国的未来版图之内了。为了筹措军费和赢得小亚细亚当地人的心,同时也为了消灭新增国土内的隐患,他发出了一个颇有“普罗主义”色彩的法令:解放奴隶,免除还没有付清的债务或将债务免除一半,豁免他占领区域多年的税收。他还向小亚细亚、色雷斯许多地区和城邦发出信件,让他们在同一天内屠杀意大利人(包括罗马人)以及意大利的释放奴隶。

毫无疑问,米特拉达梯六世下令屠杀的法令是极其残酷和血腥的,一共有8万罗马与意大利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以弗所,甚至连逃入狄安娜(月与狩猎女神)神庙之中寻求保护的人也被从神像和祭坛之旁拖走杀死了;在帕加马,当地人用弓箭射杀那些紧紧抱着埃斯克雷波(医药女神)神像的意大利人;在特拉利斯,当地人将躲在市政厅的司灶女神旁的意大利人拖出来,先将小孩当着母亲的面杀死,然后杀死母亲,最后才杀死丈夫。不过,还是要将屠杀的法令与前面废除债务与解放奴隶的法令联系起来看,这些被屠杀的意大利人与罗马人绝大多数都是跟随罗马军队而来的包税人、随军商人。当罗马征服当地的时候,这些商人向罗马军队购买战俘当做奴隶、战利品。罗马的将军们向战败者勒索赔款时,又会迫使那些拿不出足够现金的城邦与国王向意大利与罗马商人借款,支付的利息甚至高达年息200%以上,国王们不得不以矿产、港口税收等公共资源作为债务的抵押,甚至不得不将自己的公民卖为奴隶还债。加上共和国的包税制度,小亚细亚乃至希腊除了极少数寡头以外,绝大多数人都非常痛恨这些远道而来的“吸血鬼”。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解放奴隶与废除债务的法令主要针对的就是上面所提到的那些人。即使是今天,没有极其强大的暴力作为后盾,要剥夺一个群体的大量财富也是不可想象的,而在古代社会,无论是废除债务还是解放奴隶,伴随着对债主与奴隶主肉体的消灭几乎是必然的。

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动不但赢得了新占国土的人心,还消除了内部的隐患。除此之外,他对罗马人与站在罗马人一边的寡头阶层的打击还激起了在爱琴海彼岸的希腊人的希望,他们将他称为新狄奥尼索斯,即酒神或者说“解放者”。在雅典发生了民主派革命,一个名叫阿里斯提奥的奴隶、前伊壁鸠鲁派哲学家发动了起义,少数当权的富豪寡头逃出了雅典。

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屠刀下逃出生天的意大利与罗马商人都逃往罗德岛,其中还包括琉西阿斯·喀西约,他是亚细亚行省的代执政官。罗德岛,这个位于小亚细亚西南部的岛屿是东地中海最大的商业中心,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岛上的居民开始尽可能地募集雇佣兵,修理军舰,准备抵御本都国王即将发起的进攻。

◎ 三列桨座战舰模型。这种船为了达到最高的航速,所以吃水线浅,很容易腐烂,所以不用时必须拖上岸晾干

米特拉达梯六世对罗德岛的行动就不像先前那么顺利了,可能是先前轻而易举的胜利让这位国王有些太大意了。他娶了一个新的妻子,然后前往寇斯岛,在那里收容了当时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世的儿子,与之一起的还有巨额的金钱。米特拉达梯六世将这些财富运往本都。这些不必要的炫耀无疑给了罗德岛人相当多的备战时间,岛上的居民清楚国王的军队远远多过他们,所以他们尽可能地加强对海港的防御,将岛上城墙之外的所有资源加以破坏,使得本都人无法利用这些东西来进攻城市。

最先抵达的是国王的海军,虽然米特拉达梯六世有一支很强大的舰队,但他在东地中海的舰队主要是由盟友海盗与伊奥尼亚沿岸的属民提供的,他自己的舰队必须留在黑海以确保后方无恙。国王舰队成分的混杂让他在与罗德岛的海战中吃了不少亏,甚至他本人的舰队都遭到了误撞,但是数量的优势最终起到了作用。本都的陆军登陆后,罗德岛的舰队不得不退回港口。因为补给的匮乏使得围攻战无法长期化,米特拉达梯六世决定发起一次海陆两面的夜袭,好尽可能快地拿下城市。

为了确保胜利,他建造了一座巨大的机械,名叫萨谟布卡,安装在两条平行的船只上,士兵们可以通过吊桥直接从船上来到城墙上。为了建造这个巨大的机械,他甚至砍伐了奉献给阿波罗的圣林,因为罗德岛人已经焚毁了其他所有可以利用的材料。

为了确保围攻军队的协调一致,米特拉达梯六世让自己的士兵先占领一座叫做阿塔拜里阿斯的小山,从海上和陆地上都可以看到山顶的火光,约定以火光作为海陆两个方面同时进攻的信号。可是一个意外发生了,负责陆路进攻的本都军队被城墙上的守兵发现了,罗德岛人点着了火光通知守兵,而看到火光的海上舰队误以为这是进攻的信号,便在没有得到陆路协同的情况下单独发起了进攻。

◎ 萨谟布卡的复原图

◎ 雅典卫城复原图

本都军队的进攻十分猛烈,尤其是萨谟布卡这个巨大的机械可以将一个装满士兵的封闭笼箱放上城墙,而守兵的绝大部分投掷武器就无效了。对于守兵来说,幸运的是陆地一面的敌人没有同时进攻,他们可以将主力集中到面海的一面来。根据史书的记载,神灵的干涉决定了战局的胜负,被触怒的阿波罗摧毁了这个巨大的机械,并用火烧毁了它,不过更加可信的解释是这个机械本身的重量太大了,超出了船舶或者材料本身的强度,自己散架了。

萨谟布卡的解体严重地打击了本都军队的士气,尤其是很多士兵知道这是用献给阿波罗的圣林的木材建造的之后。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做出选择,是通过长时间的围困拿下这里,还是撤兵选择另外一个目标?正在这个关头,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雅典发生了起义,首领阿里斯提奥的使者赶到,他请求本都国王派出军队帮助他。

来自苏拉的攻击

当米特拉达梯六世征服希腊与小亚细亚的时候,罗马还深陷残酷的内战中,这场战争表面上的导火线是公元前91年的罗马保民官马尔库斯·李维优斯·杜鲁苏斯被刺杀,而真正的原因却是意大利的罗马同盟者们渴望得到罗马公民权以分享共和国的利益,但罗马却不愿意。意大利的城邦与公社认为罗马正是依靠他们的帮助才征服了这么多土地和人民,自然他们有权分享所得到的利益。显然,假如罗马想要继续维持对地中海沿岸的统治,与意大利人分享权力就是必要的,毕竟不可能仅仅依靠罗马一国的人力来控制这么多人民和土地。马尔库斯·李维优斯·杜鲁苏斯——这位以正义感而闻名的罗马官员企图通过一条法令来满足意大利同盟者的要求,但是他的努力最终失败了,政敌们大声宣扬杜鲁苏斯出卖共和国来讨好意大利人,于是他的法案被搁置,他本人也在不久之后在家门口被人刺杀。

杜鲁苏斯的死不啻于告诉所有的意大利人,通过合法手段获得罗马公民权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于是意大利的城邦、公社纷纷相互交换人质与誓言,保证除非元老院给予所有参与者罗马公民权,他们绝不单独与罗马妥协。而这种同盟是罗马所禁止的,根据法律,所有的意大利同盟者只能单独地和罗马缔结同盟,而相互之间不能缔结同盟。而整个意大利,除了埃特鲁里亚和翁布里亚以及意大利南部坎佩尼亚与几个希腊城市外,几乎所有的意大利同盟者都加入了反罗马的同盟中。当同盟结成后,在公元前91年年底他们就派出一个代表团前往罗马,提出最后通牒——要么给予公民权,要么战争。

元老院立即拒绝了要求,并且当权者还认为不久前被杀的杜鲁苏斯是引发这次反罗马同盟的元凶,当权派以此为理由审判杜鲁苏斯的支持者,流放了许多人,于是在罗马的内部也形成了两个相互仇恨的派别。

同盟战争可能是罗马共和国所面对的战争中最为艰难的一个,因为这场战争中的敌人曾是罗马人征服世界的臂膀。意大利同盟的军队是完全按照罗马人的方式训练和武装起来的,他们的统帅也完全可以与最优秀的罗马将军抗衡,战争爆发的地点又位于意大利的心脏地带,罗马人不得不同时与南面和北面的敌人作战。因此,在战争的第一年,罗马人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许多起义区域的罗马殖民地与要塞陷落了,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倒向同盟一边,不过在罗马一方有一个年轻的将领脱颖而出,那就是苏拉,他当时在罗马的南方面军担任副将。

军事上的挫折让元老院不得不在政治上做出让步,公元前89年初,当年的保民官提出法案,所有意大利同盟成员都可以以个人身份提出申请,获得罗马公民权,不过只能登记在8个特里布斯里中(这样一来新加入的公民就无法影响罗马的政局,因为罗马一共有35个特里布斯里,投票时是按照特里布斯里而非个人为单位计票的)。这条法令不适用于那些参与同盟的成员,这个狡猾的伎俩让许多即将加入同盟的意大利城市站在了罗马人一边。法令起到了作用,在公元前89年剩下的时间里,罗马人攻陷了北方联盟的首府阿斯库路姆,紧接着马尔西人、维斯提尼人、佩利格尼人都被征服了,最后被征服的是萨姆尼乌姆人,整个北方联盟被消灭了。

在南方,已经成为主将的苏拉采用了非常残酷的战术,他蹂躏了同盟的土地以消灭敌人的战争潜力,对于士兵他十分放纵,以讨取士兵们的欢心。到公元前88年初的时候,除了少部分山地还剩下一些起义者在活动,其余都已经被镇压下去了。作为战功的报酬,苏拉被选举为公元前88年度的执政官,他必须前往地中海东部去抵御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进攻。

◎ 慕尼黑古代雕塑展览馆的苏拉头部雕像

在外部的威胁消失后,罗马内部的矛盾终于又爆发了出来。一个属于杜鲁苏斯派别的名叫普布里乌斯·苏尔皮克优斯·卢福斯的保民官在元老院提出了一个议案:所有的元老所放出的贷款总额不能超过2000德拉克马(罗马的货币单位,1德拉克马大约等于一个陶工一天的收入,罗马的元老被禁止直接从事商业,高利贷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将意大利人加入的新公民分配到所有35个特里布斯里中去;取消先前对杜鲁苏斯派别的放逐法令;剥夺苏拉对米特拉达梯六世战争的统帅权,而交给自己的政治盟友马略。显然,卢福斯的提议是罗马在战胜意大利同盟后内部矛盾的总爆发。元老院的当权派为了避免在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下表决,便采用了古代常用的一种拖延办法——让执政官宣布特别的宗教节日来让元老院停止办公。而卢福斯召集了3千名携带武器的支持者杀死了执政官庞培乌斯的儿子,强迫庞培乌斯宣布节日结束,通过了自己的法案。

苏拉得知消息后立即逃出罗马,在卢福斯派来接收军队的保民官抵达之前赶到了准备出征东方的军队那里。他召开士兵大会向他们宣布了元老院的法令,接着他指出假如马略成为新的统帅,就一定会从自己的老兵中招募军队而非让他们去远征东方。士兵们立即愤怒了起来,因为这会让他们失去发财的机会,他们用石头投掷元老院派来接收军队的军事保民官,将其驱逐,军队里的绝大部分将领都逃走了,除了苏拉以外,只剩下一个财务官。

◎ 罗马人使用的扭力弩炮

得到了士兵的支持的苏拉立即向罗马进军,他手下一共有6个军团约3万5千人。遭到自己的公民组成的军队入侵,这在罗马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马略和卢福斯企图组织抵抗,但很快就被击败了,已经70多岁的马略在经历了许多危险后才和他的儿子逃到了非洲,在那里他募集了一支不大的军队;而卢福斯在逃跑的路上被人杀掉,按照苏拉的命令,这个保民官的头被陈列在广场上,而根据罗马的法律,保民官的人身安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苏拉不可能长时间待在罗马,因为东方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糟糕,但他也不能将一个动荡的罗马留在自己的背后。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废除了卢福斯不久前通过的所有的法案,从支持自己的人里选出了300人填补了元老院的空缺,以确保自己派别对元老院的掌握。随后他通过了新的法案,废除了人民大会和保民官的权力,将权力集中到了元老院手中。但苏拉的行为是如此地让罗马的平民们痛恨,以至于在军管的状态下,公元前87年选出的执政官中还是有一个狂热的民主派——卢克优斯·科尔涅里乌斯·泰纳,苏拉不得不强装笑容地做出声明:“对于人民因为自己而拥有自由感到非常高兴。”

当苏拉率领5个军团和几个大队骑兵在伊庇鲁斯登陆后,他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妙:刚刚结束的同盟战争极大地消耗了罗马的国库,米特拉达梯六世又占领了共和国最富饶的几个行省。为了给苏拉军费,元老院甚至不得不出卖努玛国王(传说中罗马的第二位国王)祭祀神灵的珠宝,才获得了一共约9千磅黄金,这就是进行这场战争的全部资金。而当时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海盗舰队控制着海洋,以及整个小亚细亚、大部分希腊和马其顿的海岸线。苏拉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手中的3万人,因此登陆之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向雅典进军了。

苏拉的冒险得到了回报,阿基拉斯的兵力分散在整个南希腊,他不得不用部分的兵力和苏拉的全军交战。双方的初次交锋是在彼奥提亚爆发的,在希腊山地间狭窄的小平原上,苏拉的老兵打败了仓促集结的本都与雅典联军,他们不得不退回雅典,绝大部分希腊城市就像先前倒向米特拉达梯六世那样迅速地又重新倒向了罗马。

但对雅典的围攻战却进行得很困难,起义者的领袖阿里斯提奥守卫雅典城,而阿基拉斯则守卫庇里优斯。雅典城与庇里优斯都有高达20米的城墙保护着,这些城墙都是在伯克利里时代建设的,用大块的岩石砌成,阿基拉斯攻占后又加以修补,十分坚固。由于有港口,阿基拉斯可以不断得到援兵和给养,战争不得不进入长时间的围攻。

围攻战持续了公元前87年的整个冬天,苏拉采用了一切可行的进攻办法。雅典所在的阿提卡半岛资源十分匮乏,所有的粮食、木材都必须从其他地方运来,据说每天运送各种资材的骡子就要有2万头。为了制造攻城所需的各种器械,苏拉砍伐了雅典学园附近的树林,还抢掠了德尔斐、奥林匹亚等地的神殿来给士兵发饷,但依然没有成功的希望。苏拉不得不派人去埃及借来一支小舰队以实施对庇里优斯的封锁,准备用饥饿来征服敌人。

当战争持续到公元前86年的3月时,苏拉的围困终于有了效果,雅典城陷入了恐怖的饥荒中(雅典与庇里优斯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雅典本身没有港口),守兵甚至不得不以人肉为食。精疲力竭的守兵再也抵御不住罗马人的进攻,进入雅典城的苏拉进行了大屠杀,只有极少数人保住了性命。在攻陷了雅典后,苏拉用全部的兵力围攻庇里优斯,再也坚持不下去的阿基拉斯不得不从海上将剩余的部队撤走了。

可对于苏拉来说,形势并没有变得更好,毋宁说是更糟糕了。征服了马其顿与色雷斯的阿卡提阿斯开始向希腊前进,他的手下有超过10万人,其中还包括1万骑兵和镰刀战车,他与阿基拉斯汇合了,而且米特拉达梯六世本人率领着另外一支大军从帕加马出发了。更加糟糕的是,在罗马又发生了政变:马略带着军队从非洲回到了意大利,他和泰纳联合了起来,建立了民主派的新政府。苏拉被免去了司令官的职务,被公元前86年的执政官卢克优斯·瓦列里乌斯·弗拉库斯所取代了,罗马还让弗拉库斯率领2个军团前往希腊取代苏拉。于是,苏拉在焚毁了庇里优斯这一港口后(显然这是为了避免为米特拉达梯六世所利用)就带领所有的军队追击阿基拉斯去了。

阿基拉斯决定用饥饿来打败敌人,他让自己的舰队停泊在庇里优斯外的港湾中,以封锁海上的补给线。而他自己占据了一处十分坚固的营地,显然他想让战争长期化。在进行了长达6个月的围攻战后,阿提卡半岛已经无力提供苏拉足够的粮食了。这时苏拉面临一个非常痛苦的选择,如果他继续留在阿提卡,就会面临粮食不足的困境;如果他离开阿提卡,就不得不离开对自己有利的地形(本都军队在骑兵方面占绝对优势,崎岖不平的阿提卡半岛对罗马有利),而且时间对他来说也很宝贵,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援军正在向希腊进发,而代替自己的指挥官随时都可能到来。

◎ 雅典4德拉克马银币,猫头鹰是雅典娜的标志

最后苏拉选择了离开阿提卡,因为地形的不利可以克服,而饥饿却不可战胜。他率领军队向彼奥提亚机动,巧妙地避开了本都军队的追击,与自己的副将在佩特罗尼斯会师,这个副将原先守卫在著名的温泉关,防止马其顿的本都军队南下。

双方在福西斯的喀罗尼亚相遇,面对本都军队巨大的数量优势和强大的骑兵,罗马的士兵感觉到胆怯,苏拉不得不将自己的军队布置在设防的营地里,拒绝会战。由于本都军队庞大的数量,很快就将当地的资源消耗殆尽,阿基拉斯不得不派出骑兵去更远的地方收集粮食和草料。

为了激励士兵们的士气,苏拉采用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办法,他强迫士兵们每天挖掘壕沟修建工事,将士兵们折磨得疲惫不堪。这样两天以后,士兵们向苏拉抱怨,他就回答如果你们不想和本都人打仗那就得修筑工事,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立即回答他们宁愿流血也不愿意继续这么干下去了。

激励了士兵的士气后,苏拉立即开始行动。在第三天早上他派出一个分队去占领战场附近的一个高地,高地四周地形崎岖不平,不利于骑兵行动,而且控制着阿苏斯河,阿苏斯河是战场附近最重要的水源。当时本都军队也派出一个叫做“铜盾军”的轻装支队前往,在激烈的战斗后,罗马人控制了那个高地,阿基拉斯不得不带领自己的大军撤退,否则就会面临干渴的危险(罗马人可能会用土木工程让河流改道)。

看到敌人的大军撤退,罗马士兵士气大振,苏拉带领他的军队追击敌人。在奇罗尼亚他追上了敌人,本都军队位于一块多岩石的地区,苏拉抓住机会发起了猛攻,因为这会限制敌人骑兵和战车发挥作用。苏拉的预见实现了,绝大部分战车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投枪所摧毁;而本都军队的成分过于复杂,在狭小的空间内拥挤成一团,加上奇罗尼亚人从本都人所不知道的一条小路成功地迂回,本都军队被包围在一个狭小的区域。苏拉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他不但消灭了这样一支大军,还攻占了军营,获得了全部辎重,阿基拉斯只带着很少的一部分人逃走了。

来自苏拉的攻击

胜利之后的苏拉用丰厚的战利品奖赏了自己的士兵和盟友,但一个坏消息传来了:代替他的罗马执政官弗拉库斯已经来到了希腊。他公开宣称要进攻米特拉达梯六世,但苏拉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迷惑自己的谎言,内敌比外敌更可怕。他决定先打败弗拉库斯,但是当他行军到梅莱提的时候,得知另一个本都将军多里劳斯率领着8万援兵与阿基拉斯的残兵汇合了,苏拉不得不掉过头来,对付新的敌人。

新的本都将军一开始对败将阿基拉斯十分鄙视,因为他觉得一支那样庞大的大军是不应该遭到这么惨重的失败的。他直接入侵彼奥提亚,迫使苏拉与自己进行会战。但在几次失败的前哨战后,他认识到罗马人是可怕的敌人,转而赞同阿基拉斯的建议,即用消耗时间和金钱而非速战速决来打败罗马人,于是他选择了奥考麦努斯附近的一块平原。那里广阔平坦,没有树木来阻碍本都的骑兵,在平原的尽头是一块沼泽与湖泊。

尽管弗拉库斯率领的民主派军队随时都可能出现,但苏拉还是没有贸然应战,他下令手下挖开沼泽旁边的堤坝,让水流淌到平原上来防止敌人骑兵的冲击。成分过于复杂的本都军队立即发起了进攻,正在施工的罗马人掉头逃跑,冲散了负责警卫的单位。看到形势危急的苏拉赶忙抢过鹰帜,穿过溃逃的人群向敌人冲去,高声叫喊:“罗马人,如果有人问你们是在哪儿抛弃你们的鹰帜和司令官,你们要回答是在奥考麦努斯。”

苏拉的冒险起到了作用,溃逃的罗马军队回头应战,加上2个支队赶来支援,本都军队的突袭被击退了。苏拉下令继续施工,在施工的过程中双方也在进行持续的战斗,但最后罗马人完成了工事,大量的水被引入平原,将大片的土地变成了湿软的泥地,本都军队被限制在很小的一块区域。

最后的决战十分残酷,许多本都士兵被逼进了沼泽之中,直到两百年后,当地人还在湖泊和沼泽中找到破碎的刀剑、头盔、胸甲和箭头。阿基拉斯和多里劳斯费了很大力气才逃离了战场。

阿基拉斯在奇罗尼亚战败的消息,让米特拉达梯六世极为震惊。希腊人在罗马军队到达后的墙头草行为让国王对新的属民的忠诚很怀疑,于是米特拉达梯六世首先从自己的属民中征集了8万士兵由多里劳斯带领去支援阿基拉斯,随后他开始动手消灭那些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占领了开俄斯等几座城邦,将贵族的孩子收为人质,将城邦的公民发配到了荒凉的黑海北岸去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为激起了一些希腊城邦的反抗,于是他一面派兵镇压,一面给予所有希腊城邦的侨民、奴隶、债务人以公民权,国王认为这些受惠于他的人将会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

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为激怒了小亚细亚、色雷斯、马其顿等希腊化世界的上层,其中很多人都是他亲密的朋友,本都国王正是通过他们来控制他庞大的领地的。假如说屠杀和发配还只是威胁到遭到国王怀疑的那些人,但给予所有城邦的侨民、奴隶、债务人以公民权则是触犯了古代地中海奴隶制城邦的存在底线。如果用一句更容易理解的话解释就是“礼崩乐坏”。这些贵族策划了一个阴谋,企图用谋杀国王本人来解决问题,但是其中的一个人向国王告了密,为了证实他并非诬告,他让国王待在他家的床下,亲耳听到密谋的内容。

米特拉达梯六世立即逮捕了密谋者,所有人在经过拷打后被处死。国王决定一劳永逸地避免遭到阴谋的伤害,他到处派遣密探,以寻找可能存在的阴谋,越来越多的人被牵连处死,许多人其实不过是密探们的私敌。与此同时,而被派来接替苏拉的罗马新司令官弗拉库斯在渡过亚得里亚海的时候遭遇到了风暴,军队受到很大的损失,后来又被本都军队击败,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拿出足够的金钱来收买士兵(经过苏拉和本都军队的战争,希腊已经民穷财尽了),士兵们认为他是个无能的指挥官,军队处于崩溃的边缘。不久后,弗拉库斯被自己的副将费姆布里亚杀死,而费姆布里亚不认为自己能够从苏拉手中争取到军队的指挥权,于是他就率领剩下的军队渡海入侵米特拉达梯六世的首府——帕加马王国去了。在那里费姆布里亚赢得了几次胜利,用劫掠满足了士兵的欲望。

而苏拉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他赢得了两次辉煌的胜利,此时的意大利却控制在苏拉的死敌——民主派手中。民主派控制了政权之后,不但剥夺了苏拉的司令官头衔,而且宣布其为公敌,他所通过的法令也被废除,他的同党也遭到屠杀。苏拉的党徒们不得不从意大利逃亡到希腊他的营地里,要求苏拉率领他们重新打回罗马去。

然而士兵们却并不这么想,无论是从爱国主义还是自身利益的角度考虑,将对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战争继续进行下去都要有利得多。士兵们跟随苏拉进攻自己的城市绝非是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与苏拉相同,公元前一世纪的罗马军队已经变为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社会集团,士兵们唯一的政治观点就是将自己的短剑卖一个高价!即使是苏拉,也不能公然违逆士兵们的愿望,硬把他们带回罗马去。更何况,苏拉很清楚虽然他消灭了两支庞大的敌军,但米特拉达梯六世依然控制着从色雷斯到黑海东岸的广阔领土,随时都可能卷土而来,算得上是汉尼拔以后罗马最可怕的敌人。

最终是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求和使者解决了苏拉的难题,米特拉达梯六世授给阿基拉斯全权向苏拉求和。毫无疑问,本都国王与两个敌人都有接触,但经过接触,他感觉到苏拉与费姆布里亚不同,前者很迫切地想要回到罗马去对付民主派,也有希望在短时间内结束战争的意愿。其次,米特拉达梯六世早在苏拉担任西里西亚总督的时候就与他打过交道,加上先前的战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国王很希望通过这次和谈与苏拉建立比较好的私人关系。而费姆布里亚无论是从拥有的兵力还是从控制的地域来看,都远比苏拉小得多,即使不用苏拉,只凭国王本人的力量也不难将他消灭。阿基拉斯一开始派出的使者是一个和他同名的提洛商人,但苏拉则表示他很高兴能够和阿基拉斯本人会晤。

最终,会谈是在靠近迪里姆(色雷斯沿岸的一座希腊城市)的一处阿波罗神庙中进行的。阿基拉斯提出己方的条款:米特拉达梯六世保留亚细亚的领土,而从马其顿和色雷斯以及爱琴海上靠希腊一侧的岛屿撤兵;苏拉还可以在回国对民主派的战争中得到本都海军和金钱的援助。苏拉拒绝了阿基拉斯的条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阿基拉斯交出手中的舰队,他就可以自己称王(他是卡帕多西亚人,有王室血统),罗马愿意将与他结盟,帮助他与米特拉达梯六世交战。阿基拉斯严词拒绝了苏拉的提议,声称自己是国王的朋友,绝不会背叛国王。在经过艰苦的谈判后,双方达成协议,恢复到战前的状态。米特拉达梯六世放弃比提尼亚、卡帕多西亚、帕夫拉戈尼亚、罗马的亚细亚行省,将它们归还原主,保留开战前的领土,另外支付罗马人2千塔兰特的赔款和70条战船,并给予500名弓箭手。双方都释放手中的战俘,本都国王将成为罗马人民的朋友,与罗马结为同盟。现在就等着米特拉达梯六世批准了。

◎ 三列桨座战舰剖面图

在前往米特拉达梯六世驻地的路上,苏拉很小心地给予阿基拉斯非常好的待遇。在阿基拉斯得病的时候,苏拉下令停止行军好让对方康复,并一反常态地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同僚而非手下败将优待。苏拉释放了战俘中所有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朋友,只留下了阿基拉斯的死敌,不久之后这个人还被毒死了。最后苏拉还赠给阿基拉斯一万亩位于优卑亚的地产,并给予他“罗马人民的朋友”的头衔。苏拉还散布谣言:阿基拉斯在奇罗尼亚战役中的不当表现,才是他赢得胜利的真正原因。显然,苏拉是想要破坏米特拉达梯六世对他最优秀将领的信任。

米特拉达梯六世派出的使者带来了回复:除了帕夫拉戈尼亚和船只以外,国王愿意接受条款。这就将阿基拉斯置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他不得不立即赶回国王那里,在他看来,这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

阿基拉斯的谏言起到了效果,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费姆布里亚在帕加马赢得的几次胜利迫使米特拉达梯六世做出让步。在公元前85年,苏拉与米特拉达梯六世本人会面,达成了和约。表面上看,这个条约对米特拉达梯六世颇为不利,因为他必须放弃现在还占领的许多土地,还必须支付赔款。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费姆布里亚在帕加马王国的胜利正在威胁着本都国王对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控制权,一旦失去这个海峡,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大军就会和黑海沿岸的本土分隔开来,此时位于黑海东北岸的博斯普鲁斯王国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尽快达成和约是必要的让步。而且国王很清楚,在达成和约后,苏拉就会立即替他解决费姆布里亚的问题,随后返回罗马对付民主派。如果罗马的内战长期化的话(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国王完全可以再挑起新的战争。至于赔偿的军费和船只,相对于在征服中掠夺到的财富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苏拉的士兵们对统帅签订的和约非常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个国王是杀害了8万多罗马人的凶手,居然让他只需交出区区2千塔兰特,就可以带着四年来抢掠的无数财物回国,还能得到“罗马人民的朋友”的称号,这实在是太荒谬了。苏拉则回答假如自己拒绝和约,那米特拉达梯六世很有可能和费姆布里亚联合起来,自己有限的兵力很难同时打败两个敌人,随后他许诺将给予士兵们丰厚的补偿,于是士兵们就让步了。

与米特拉达梯六世达成和约后,苏拉就开始准备进行对罗马民主派的战争了。不过在此之前要弄到一大笔钱塞住士兵们的嘴。他率领舰队前往伊利昂,那里是费姆布里亚的据点,在包围了这个城市后,苏拉要求对方交出军队,因为费姆布里亚是非法获得军事指挥权的(他杀死了弗拉库斯),而费姆布里亚则反唇相讥说苏拉的军权也是非法得到的。苏拉没有发起围攻,但是费姆布里亚的士兵很快就成群地翻过城墙跑到苏拉麾下了,因为在苏拉一边有着更光明的未来。众叛亲离的费姆布里亚最后只得让奴隶结束了自己生命。

解决了所有问题的苏拉开始处理战后的事务,他奖励那些在米特拉达梯六世入侵时依然忠于罗马的人。对于其余的人,他处以总数高达2万塔兰特的罚款,对于无力支付的,则没收土地、拍卖公民为奴以填补不足,而且他还下令所有米特拉达梯六世废除的债务和释放的奴隶都恢复原状,违令者处死。所有苏拉的士兵都有权作为贵客受到所在地市民的接待,每个主人必须用最好的食物款待士兵晚餐,并每天给一个士兵4德拉克马,一个百夫长50德拉克马再加上一件外衣。

在勒索到足够的金钱后,公元前84年,苏拉留下副将穆列那带领着费姆布里亚的那2个军团留在亚细亚,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处理未完的事宜。自己和自己的军队从小亚细亚返回了希腊,在那里过了冬天。第二年春天,他率领军队入侵了意大利,在击败了民主派的敌人后,他成为了无限期的独裁者。苏拉不但恢复了他出征前的法案,还将大批自己的政敌列入了“公敌”名单,被列入公敌名单的人财产被没收,人身不再受法律的保护,任何将其杀死的人不但无罪反而可以获得2塔兰特的赏金。被列入公敌名单的前后有5千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属于元老和骑士阶层及富有的意大利人,这些人的巨额财富让苏拉和他的追随者成为了巨富,苏拉还将自己的士兵安置在没收的土地上,使其成为自己的坚定的支持者。

此时,苏拉留下的副将穆列那希望能够用一个凯旋作为自己竞选下一任执政官的砝码,并用劫掠物充实自己的钱袋;而在米特拉达梯六世一方,他也希望找到一个收回卡帕多西亚的机会。总之,无论是苏拉还是米特拉达梯六世,都没有把他们签署的和约当成长期性的,而只是当成一个短期的停战协定。这样一来战争的爆发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米特拉达梯六世返回本都之后,就招募新的军队,制造武器,他的理由是黑海东北沿岸的博斯普鲁斯王国和科尔基斯人背叛了他。但是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动规模之大,让人无法相信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征服刻赤海周围的那些部落,而且本都国王还占据着卡帕多西亚王国的一部分土地,这块土地根据条约是应该交出来的。这个时候,苏拉的离间计起到了作用,米特拉达梯六世怀疑自己的将领阿基拉斯在与苏拉谈判时为了自己的私利出卖了国王,得知消息的阿基拉斯惶恐地逃往罗马人那里。作为本都的高级将领,阿基拉斯清楚很多军队的情报,他劝告穆列那应该先发制人,因为米特拉达梯六世正在策划反罗马的新战争。

穆列那终于等到了需要的借口,他于公元前83年春天率领军队入侵卡帕多西亚(米特拉达梯六世控制的那部分),在敌人的领土上大肆劫掠。而米特拉达梯六世并没有立即应战,他一面集结兵力,一面派出使者前往罗马控告穆列那的行为。元老院使者只是当着众人的面要求穆列那不要侵扰国王,但是穆列那并没有停止他的进攻。于是米特拉达梯六世派出军队进行报复。公元前82年,双方展开了激战,国王赢得了胜利,他的骑兵在平原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穆列那只能沿着一条小路逃往福里基亚,沿途他遭到山民的不断袭击。

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胜利让整个卡帕多西亚都投到他这一边来了。而当时苏拉已经彻底打败了民主派,建立了独裁统治,过着极其奢侈淫荡的生活。他并不愿意与米特拉达梯六世重新开战,打破现有的权力格局。(苏拉本人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据说他有很重的暗疾,不可能亲自出征;而派另外的将领,则担心他可能会凭借战功夺取自己的权力。)因此苏拉派出使者前往亚细亚调停了战争,同时禁止罗马将领发动进攻,米特拉达梯六世接受了调停,他将一个四岁的女儿嫁给了卡帕多西亚的国王,通过这个借口他占据了卡帕多西亚最好的一块土地。于是第二次罗马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国王的最后尝试

苏拉的调停带来了很长时间的和平。这个可怕的独裁者在离开人世之前,凭借着他的12万老兵一直掌握着共和国的最高权力。但苏拉很清楚,他摧毁所有社会政治制度所建立起来的独裁体制,依靠的社会基础是多么脆弱。意大利人、罗马平民、马略的老兵、骑士阶层、元老中的民主派,甚至他自己派别中的一些人都对现状不满。原因很简单,他触犯了罗马共和国的政治铁则——“轮流坐庄”。聪明的苏拉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公元前79年他的执政官任期到期的时候,就召集人民大会宣布自己交卸了本来是无限期的独裁权,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公民了。全场的民众默不作声,看着这个可怕的独裁者在朋友的簇拥下离开了会场。

◎ 罗马时代的海盗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再一次挑起与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战争是很愚蠢的了。而本都国王也在上一次战争中看到了罗马式军团面对他多民族混合军队的巨大优势,苏拉在两次决定性的战役中都战胜了数量上占巨大优势的本都军队。同时,国王本人在黑海沿岸的地位还不稳固,因此这个聪明的国王决定先稳固自己的后方,利用一切资源加强自己的军队。通过军事征服和外交行动,他与多瑙河沿岸、南俄大草原上、高加索山脉的各民族酋长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而且他还用金钱支持和收买了地中海上的海盗,甚至支持远在西班牙行省的罗马民主派领袖塞多留,与他签订协议,从东西两面夹击罗马。

公元前78年,苏拉因病去世。他的死几乎立刻在罗马引起了一场内战。当年的执政官马尔库斯·埃米里乌斯·列庇都斯甚至在元老院里坚决反对为苏拉举行盛大的葬礼,如果不是庞培以自己极大的威望压制住了双方,恐怕内战就已经在罗马城内爆发了。在埃特鲁利亚的某些地区,被没收土地的市民们和苏拉的老兵发生了冲突,列庇都斯被元老院派去镇压,而他在征集了一支军队后就要求元老院恢复保民官的权力,赦免流亡者并要求成为第二年的执政官。庞培击败了列庇都斯,迫使他流亡到了撒丁岛。

而对罗马最大的威胁却是在西班牙的昆图斯·塞多留(Quintus Sertorius),他是泰纳和马略死后罗马民主派的领袖。苏拉建立独裁统治后,他不得不流亡到非洲作为一个小酋长的军事顾问,在那里他在和海盗的战斗中取得了好几次胜利,赢得了优秀指挥官的名声。公元前80年,他受一个名叫路吉塔里亚的起义部落邀请,来到西班牙成为反抗军的首领。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不断赢得对共和国讨伐军的胜利,其中包括梅特鲁斯和庞培这样的名将。如果考虑到塞多留拥有的极其有限的资源,他可能是当时最优秀的统帅。

米特拉达梯六世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就好像一只勤勉的蜘蛛,无声地织着自己的网。国王与塞多留签订了秘密的盟约,给予对方金钱和战舰的支援,以牵制和消耗共和国的力量,同时换取军事顾问来帮助自己建立罗马式的军队。他还与地中海的海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些海盗在第一次米特拉达梯战争后变得如此的强大,甚至有自己的港口、自己的城市、自己的舰队,可以围攻城邦和王国,已然成为东部地中海最强大的海上力量。国王还将大量的谷物分配给黑海沿岸的野蛮部落,以争取他们的好感,换取雇佣兵。

公元前75年,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老对头——比提尼亚王国的国王尼科美德四世去世了。这位“恺撒的丈夫”在遗嘱中将自己的王国赠给了罗马,这种行为在共和国晚期的亲罗马的附庸国中很常见。因为从公元前二世纪开始,地中海东部的这些希腊化小王国普遍出现了经济和社会危机,普通公民普遍破产,有产者和无产者的矛盾极为激化。而元老院一贯是支持有产者阶层的,因此当王国的统治者感觉到无法继续统治下去时,就往往会将国家“赠送”给罗马,来维持旧有的秩序。

元老院接受了尼科美德四世的赠予,在那儿建立了一个新的行省,这无疑对米特拉达梯六世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同时他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于是本都国王就在次年发动了战争,率领军队入侵了比提尼亚。同时,米特拉达梯六世的盟友亚美尼亚国王提格兰二世也入侵了叙利亚,将塞琉古王国的残余部分纳入了自己的帝国,这可能是事先约定好的行动。提格兰二世所建立的帝国是如此庞大,以至于他给自己加上了古代中东地区最高统治者的传统尊号——“众王之王”。

相对于指挥战争的能力,米特拉达梯六世选择战争时机的能力要强得多。如果我们将目光投向当时整个地中海地区,将会发现他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从公元前80年开始,塞多留在西班牙行省建立了民主派的基地。这个有着非常杰出的组织和指挥能力的统帅把罗马的流亡者和西班牙当地的部族士兵联合起来,以非常温和的态度对待西班牙人,为统治区内的西班牙当地显贵的子女建立罗马化的学校,学习希腊语和拉丁语。塞多留对行省居民的做法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赢得了西班牙人的爱戴。在战场上,先是梅特鲁斯,后来是庞培,元老院把手中最优秀的将领都派往西班牙,但在战场上却无法占得便宜。在公元前74年,罗马人最担心的并非东方的伟大国王,而是“新汉尼拔”入侵意大利。在公元前73年,罗马爆发了斯巴达克斯起义,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奴隶大军迫使元老院拿出全部力量来对付他们。而海盗舰队也是罗马共和国的巨大威胁,到公元前60年代,以克里特岛和西里西亚为基地的海盗舰队已经将自己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地中海地区。他们甚至敢在意大利南部的坎佩尼亚登陆,洗劫了奥斯提亚(位于罗马西南25公里的海港,主要是为罗马承运来自北非和埃及的粮食)的港口与里面的船只,让依靠北非和埃及的面包过活的罗马人尝到了饥饿的滋味。

被派来对付海盗的是公元前74年的执政官——卢克优斯·李启里乌斯·卢库鲁斯和科塔。卢库鲁斯不但是苏拉的挚友,还是当时罗马最富有的人之一。在军事上,卢库鲁斯可能是元老院手中仅次于庞培的将领,而庞培当时正在西班牙对付塞多留。与苏拉不同的是,卢库鲁斯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虽然他个人生活十分奢侈,但在公务生活中却公正严明。当卢库鲁斯抵达亚细亚行省的时候,发现当地的情况非常糟糕,罗马的高利贷者和包税人跟着苏拉的大军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他们就好像蝗虫一样把一切都啃得干干净净,苏拉在战胜米特拉达梯六世之后对小亚细亚诸邦一共课以2万塔兰特的罚款,而包税人的同盟用两倍的价钱也就是4万塔兰特中标,而最后这些人用高利贷的方式一共获得了12万塔兰特的巨款。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的小亚细亚人都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军队视为解放者,假如本都国王再次发出废除债务、解放奴隶的宣言,仅凭卢库鲁斯手中的几个军团是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的。

另外,卢库鲁斯的军队一共有5个军团,其中1个军团是他在罗马新招募的,其余4个军团(包括2个原先属于费姆布里亚的军团)都是驻扎在亚细亚行省的。这些军团已经军纪废弛,习惯在当地过着十分奢靡的生活。

卢库鲁斯不得不在当地停留了一段时间。首先,他下令限制高利贷的利息不能高于每月1%,如果违反则债务取消,而且债权人拿走的金额不能超过债务人收入的四分之一。其次,他下令从严约束士兵。卢库鲁斯的行为虽然对共和国有利,但也激起了骑士集团和士兵们的痛恨,这也为他后来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 攻城中的楼车

在完成了准备工作后,已经是公元前71年了。卢库鲁斯得知,自己的同僚科塔鲁莽地向米特拉达梯六世发起了进攻,被他击败,还被包围在比提尼亚的首府——黑海的重要港口卡尔西顿之中。本都国王的舰队还突入港口,消灭了罗马亚细亚行省的海军舰队,形势非常危急。

卢库鲁斯立即率领5个军团和一部分骑兵出发,总兵力大约有3万名步兵,2千5百名骑兵。从败兵的口中,他得知围攻卡尔西顿的本都军队总数高达12万人,而且这些军队受过罗马式的训练,并非第一次米特拉达梯战争中那种多民族的乌合之众。考虑到当地已经进行了两年多的战争,粮食十分匮乏,卢库鲁斯决定用切断补给线的办法打败敌军。

在米特拉达梯六世军队的后方有一座小山,在那里可以威胁国王的补给线,因此有本都军队重兵把守。为了占领这座小山,卢库鲁斯决定采用欺骗的手段。在米特拉达梯六世的军队中有一位名叫琉西阿斯·马基阿斯的罗马流亡者,是西班牙的塞多留派给本都国王的军事顾问,深得国王的信任。而当时塞多留已经被叛徒杀害,卢库鲁斯就派出信使与其联络,以取消流放的条件收买了对方。琉西阿斯·马基阿斯谎称罗马军队中原先属于费姆布里亚的2个军团,因为不满卢库鲁斯的严苛军纪(这是实情),决定投靠到国王这一边来。米特拉达梯六世相信了这个说法,于是卢库鲁斯用这个办法占据了这个重要的据点。如此一来,国王的军队就被许多山脉和河流所截断,很难从陆路获得足够的粮食,只能依赖海运,而当地冬季风会很大,海路也会断绝。

◎ 带有顶盖和围壁的攻城锥

面对困境,米特拉达梯六世有两个选择:利用自己兵力上的优势突围,但是这就必须放弃围攻卡尔西顿的计划;或者加紧围攻卡尔西顿,只要在冬天到来前攻下城市,就可以依靠城内的存粮过冬,而且控制了港口,就完全可以用大船运送补给了(因为米特拉达梯六世所控制的海岸线不适宜大船靠岸,只能用小船转运,受气候的影响很大)。最终,国王选择了后者。

为了进攻卡尔西顿,米特拉达梯六世采用了可行的一切办法。他用双重的堤坝封锁港口,用壕沟包围城市靠陆地的一边,修建土墩、攻城塔和带有护屋的攻城锤。他还将两条最大的四列桨战船并列着连接起来,形成一条双体船,在上面建造一个巨大的攻城塔,以便靠近海边的城墙时,从攻城塔上放下一座吊桥,这样士兵们可以直接登到城墙上。在准备好了这一切后,国王下令将俘虏的3千名卡尔西顿市民送到城墙边,企图用同胞的哀求来打动守兵,但守城的将军庇西斯特拉图回答:“那些让自己落在敌人手中的人应该坚毅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看到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米特拉达梯六世就下令用那个特制的机械登上城墙。但可能是准备不足的缘故,只有四个本都士兵登上城墙,其余的人没有跟上。守兵们鼓起勇气冲了上去,将这四个士兵丢下城墙,又将燃烧的松脂火把投掷到船只上,迫使其后退。

接下来,米特拉达梯六世采用了一切可能的办法围攻城市,可是守兵们向撞城锤投掷石块,用套索扯倒靠近的攻城塔,用装满羊毛的篮子保护遭到攻城锤撞击的城门和城墙、用水和醋灭火,用布幔来抵御箭矢和石弹。当天黄昏的时候,终于有一段城墙因为被焚烧而倒塌,但因为火势太大,无人敢冲进去。当天夜里,城里的居民又修建了一道新的城墙,夜里的大风又将国王其余的攻城器械破坏了。

就这样战争持续了下去,由于缺乏粮食和饲料的缘故,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将自己的大部分马匹绕道送到比提尼亚去,路上遭到卢库鲁斯的袭击,大部分战马都落入了罗马人的手中。在此之后,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采用挖掘地道摧毁敌人墙基的办法来摧毁城墙,但依然毫无收获。

战争持续到了公元前71年的冬天,缺乏粮食的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考虑撤兵了。由于人数众多,只得绕道前往拉姆普萨卡斯(小亚细亚东北端靠近达达尼尔海峡的一座城市)。本都军队在半途中遭到了卢库鲁斯的攻击,损失巨大。国王本人随同舰队在退往本都的过程中遭到了两次暴风的袭击,几个亲信携带着国王的财产逃到卢库鲁斯一边。

◎ 保护士兵挖掘地道的顶棚

现在的形势变得对米特拉达梯六世非常不利了,他的军队中受过最好训练的那部分都在不久前的撤退中损失掉了。虽然他的国库充裕,但临时招募来的新兵是不可能抵抗卢库鲁斯的老兵的。于是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向东撤退,逃往他的女婿——亚美尼亚国王提格兰二世的领土寻求庇护。在撤退的过程中,国王带走所有能够带走的粮食,将其余的焚毁,以阻止卢库鲁斯得到补给,为了防止他的妻妾落入卢库鲁斯的手中,他下令将她们全部处死。

此后的战争持续到了公元前68年,从黑海东南的亚美尼亚到叙利亚的广阔土地,卢库鲁斯均赢得了很多次胜利,甚至攻占了亚美尼亚王国的国都。但米特拉达梯六世通过退却保存了实力,并通过退却消耗敌人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变得微妙起来。由于卢库鲁斯对士兵的纪律要求非常严格,禁止士兵劫掠主动投降的城市,所以胜利并不能给士兵们带来经济利益,士兵们非常痛恨他。而且卢库鲁斯在小亚细亚打击高利贷者和包税人的法令也触犯了国内骑士阶层和部分元老的利益。因此在公元前67年,罗马军队发生了哗变,士兵们要求退休并兑现奖赏,卢库鲁斯不得不撤退,罗马派了一个新的执政官替换他。转入进攻的米特拉达梯六世夺回了本都、卡帕多西亚,重新威胁罗马的亚细亚行省。

众叛亲离的结局

此时的罗马已经消灭了西班牙的塞多留、斯巴达克斯起义以及位于西里西亚和克里特的海盗。人民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对米特拉达梯六世的战争。公元前67年初,当时的保民官盖乌斯·玛尼里乌斯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法案:给予庞培东部的统帅权。他可以随意调配和征用意大利边界以外所有行省的军队和财力,并可以以共和国的名义向所有盟邦要求支援;有权力独立代表共和国向任何人宣战和议和。

这个法案立即在元老院掀起轩然大波,如果将不久前庞培在对海盗的战争中拥有的巨大权力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这个提议违反了“轮流坐庄”的权力运行规则。虽然天才的演说家西塞罗在元老院做出了极其出色的演讲,但最终元老院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过在不久之后,人民大会还是强行通过了这个法案。

这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决定,从罗马共和国的名称“元老院与罗马人民”来看,共和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有两个:元老院和公民大会,但是在共和国历史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公民大会是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作用的,控制着元老院的寡头们采用宗教习俗、设置节日、发动战争等各种各样的办法限制人民大会的召开,将权力集中在元老院里。苏拉发布的新法案里干脆要求召开公民大会必须得到元老院的允许,庞培通过人民大会获得权力表明他正倒向了民主派一边,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不久,他就成为了“前三头”的一员。

得到东部统帅权的庞培正在西里西亚,他很快接收了卢库鲁斯的剩余军队,开始向本都进军。得知这一切的米特拉达梯六世派出使者询问如何才能得到和平,庞培尽可能地用谈判来拖延时间,因为他同时在和新兴的帕提亚王国进行谈判。通过外交谈判,庞培以给予部分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为代价拉拢了帕提亚王国,牵制住亚美尼亚国王提格兰二世使其无法支援自己的岳父。但庞培完成这一切后,就对本都国王下了最后通牒:“交出逃兵,然后无条件投降!”

面对庞培的巨大压力,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退却,双方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追逐战。国王很清楚罗马军队的优点和缺点,他打算用距离的优势拖垮庞培,但是这次运气站在了庞培一边。在亚美尼亚的幼发拉底河上游某处,庞培在一次夜间的战斗中赶上并击溃了国王,仓促之间,米特拉达梯六世只能和少数随从逃亡到自己的女婿提格兰二世那儿,但是这次提格兰二世拒绝了他。原因很简单,根据与罗马人的条约,帕提亚王国从东面入侵了亚美尼亚,提格兰二世甚至不得不逃进山区以躲避帕提亚人的骑兵,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可能再和罗马人起冲突了。

失望的米特拉达梯六世只得向东北继续跋涉,在途中他遇到了一支骑兵和3千名轻装步兵,这是他仅有的军队了。幸运的是国王在一个要塞中预先保存了一大笔金钱和足够的补给,他给了士兵们一年的薪水后,就带着6千塔兰特和收容到的溃军前往黑海东岸的科尔基斯去了。在那里他度过了公元前66年的冬天。在第二年,他率领着军队沿着黑海的东岸向处于他儿子玛卡列斯统治下的博斯普鲁斯王国(今天克里米亚半岛一带)前进,由于没有舰队,米特拉达梯六世不得不越过满是西徐亚部落的荒野地带。要通过这片旷野是极为艰难的,不过这位已经年近70的老人战胜了这一切困难。凭借他的声望和外交才能,绝大多数西徐亚酋长们都赠送礼物给他,派出护卫护送。其中最有势力的一部分甚至还娶了本都国王的女儿,与其建立了联盟。因此当他的儿子玛卡列斯得知,父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穿过无人通行过的荒野抵达自己的王国边界时,不禁大吃一惊。

早在卢库鲁斯与米特拉达梯六世交战时,玛卡列斯就背叛了他的父亲并与罗马人签订了联盟。因此当他得知米特拉达梯六世抵达自己的王国时,立即派出使者为自己辩护。为了逃避父亲的惩罚,玛卡列斯乘船逃往位于黑海南岸的刻索尼苏斯,他还烧毁了其余的船只以防止米特拉达梯六世追击。但是米特拉达梯六世找到了一些其他的船,当玛卡列斯发现自己无路可逃时就自杀了。在控制了博斯普鲁斯王国之后,米特拉达梯六世处死了自己离开这里时留下来的所有朋友,但是却没有伤害自己儿子的朋友,他觉得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忠诚于朋友,无可厚非。

在再一次求和被庞培拒绝后,米特拉达梯六世决定实施一个极其宏伟的计划:他打算把黑海北部南俄大草原和多瑙河上的那些蛮族部落团结起来,组成一支大军沿着陆路入侵意大利。也就是说,米特拉达梯六世想要成为阿提拉和拔都的先行者。

为了执行这一计划,他向王国的居民课以重税,建立了一支3万6千人的军队还有一支舰队。国王讨好蛮族人的行为激怒了王国的希腊籍居民,他们一贯是仇恨这些草原上的蛮族人的。第一个起来反抗的是位于今天塔曼半岛上的帕那哥尼亚,随后凯尔索尼索斯、提奥多西亚以及许多其他的城市也发生了反叛。此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国王极其愤怒和绝望的事情:米特拉达梯六世曾将许多黄金放在青铜容器里,再用铁包裹起来,隐藏在一座要塞里作为备用,管理这个要塞的是国王的一个妻子,但妻子看到国王逃往黑海北岸,觉大势已去的时候,就将这个要塞里的黄金献给了庞培,请求庞培保证假如俘虏了她的儿子,不要伤害他。庞培应允了这个母亲,而米特拉达梯六世得知这个消息后,愤怒地将这个儿子用酷刑处死,抛尸荒野以报复妻子的背叛。

◎ 罗马化的本都士兵

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行为弄得人人自危,士兵和军官们也对远征意大利的前景感到惶恐不安,即使是国王的法定继承人法那西斯也是如此。在他看来,假如现在和罗马人议和的话,他也许还能保住这个王国(博斯普鲁斯王国),而假如父亲的计划被执行了,那王国一定会被毁灭的。于是法那西斯策划了一个阴谋,当阴谋被破获后,法那西斯的同谋者都被施以酷刑之后处死了,而他本人却被宽恕了。因为一个国王的顾问劝说米特拉达梯六世:在远征之前处死自己最重要的儿子是不吉利的,而且这不过是法那西斯在惶恐中做出的决定。米特拉达梯六世被说服了,就宽恕了儿子。

但法那西斯决定把阴谋继续进行下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安全。王子很清楚士兵们对未来的远征是惶恐的,于是他自己本人和使者来到军营里,向军官和士兵们讲述蛮族人的不可信以及远征的困难,又用各种许诺来收买他们,将绝大部分士兵争取了过来。

第二天清晨,叛变发生了。绝大部分士兵都加入了叛军,除了对远征的畏惧,还有一些迷信的因素,士兵们认为米特拉达梯六世已经年老,已经为神所厌倦,换一个年轻的王子要有利得多。

米特拉达梯六世为嘈杂声惊醒,他赶忙来到军营,想挽回局面,他大声问士兵们需要什么,士兵们回答:“我们要求你的儿子做国王,要一个青年人,而不是一个被宦官所左右的老年人,一个杀了这么多儿子、将军和朋友的刽子手!”

但看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后,米特拉达梯六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免落入罗马人的手中。首先他用毒药处死了身边的妻妾和两个女儿。处死了她们之后,他自己也服下了毒药,然后快步疾走好让毒药更快地发作。但是由于他从幼年时就采用经常服用微量毒药的办法锻炼抗毒性的缘故,毒药始终未能发作,绝望的国王不得不恳请身边的一位高卢军官杀了自己。

◎ 本都历代国王的岩穴坟墓。请注意山上人工开凿的石穴,那里便是历代本都国王的陵墓所在

就这样,米特拉达梯六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法那西斯将自己父亲的尸体送到了庞培那儿,并祈求能够继续统治祖传的王国(即本都王国和博斯普鲁斯王国)。庞培在确认了米特拉达梯六世的身份后,下令给予符合国王身份的葬礼,将他安葬在本都历代国王的王陵之中。至于法那西斯,庞培把博斯普鲁斯王国留给了他,除去帕那哥尼亚,因为这个城市是王国中第一个起来反抗米特拉达梯六世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罗马人击败了最后一个传统势力范围里的挑战者,属于罗马人最辉煌的时代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