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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休(魏国大司马)

抑郁症患者曹休

曹休简介

曹休:曹休,字文烈,沛国谯人,174年出生,228年因病去世,享年55岁。曹休官至大司马,封安阳乡侯,谥号壮侯。曹休早年经常跟随曹操征伐,督领虎豹骑。在他的建议下,下辩之战大败蜀军。曹丕时代,一直负责扬州军务,成为东吴克星。后被吴将周鲂诈降诱曹休深入伐吴,大败,不久背生恶疽而死。

曹休传记——

一 曹氏家驹

曹休(174-228年11月8日),字文烈,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三国曹魏将领,曹操族子(其父是曹操从弟)。根据曹休墓发掘的男性人骨鉴定,曹休活到50岁左右。曹休于曹操起兵讨伐董卓时前往投奔,被称为“千里驹”。曹操对他如同亲子,并使他领虎豹骑宿卫。汉中之战时,曹休识破张飞计谋,大败吴兰。曹魏建立后,镇守曹魏东线,都督扬州,多次击破吴军,诱降吴将。曹丕驾崩,曹休受遗诏成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曹叡即位后,官至大司马,成为曹魏军队的最高统帅,封长平侯。太和二年(228年),曹休在魏吴石亭之战中大败,不久因背上毒疮发作而去世,谥号为壮。

曹家千里驹,一败赴黄泉。

天地无限大,英雄志不全。

战乱宝宝

174年,中国大地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啼———诸葛瑾诞生了。诸葛瑾睁着小眼睛看着这个新奇的世界,他当时还不知道和他同一年来到人间的还有另外一个小家伙———曹休。第二年,周瑜、曹昂、孙策、魏延也扎堆来到人间。

这时,一个叫张角的人,脖子上缠着一块脏兮兮的黄布,到处炒作“苍天已死,黄巾当立”,战乱的云层,在中国的天空上堆积。曹休、诸葛瑾、周瑜、曹昂、孙策、魏延,这些倒霉孩子,都成了“乱世宝宝”。

“战乱宝宝”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就要把一生交给无休无止的战乱。孙策,死于暗杀;曹昂,死于战场;周瑜,死于征途;魏延,被自己人“和谐”掉;诸葛瑾似乎幸运一些,到241年才死,可是,他和弟弟诸葛亮,在两家敌对的单位供职,兄弟情谊,早就被蜀吴之间的恶性竞争淹没了。曹休呢?228年时对吴“石亭大败”,一病不起,最后“痈发背薨”。

“战乱宝宝”在襁褓里开心地舞着小脚丫,庆祝自己来到人间时,他们意识不到自己的人生因战乱而改变。可是很快,战乱的阴影就遮蔽了他们清清亮亮的眸子。

十岁出头的曹休,已经初懂人事,他傻傻地问父亲,为什么家里的仆人纷纷辞职,为什么族人们背井离乡,四处逃走,为什么曾经欢声笑语的村庄,成了活人墓。那时,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儿子:还不是黄巾军惹的祸!说完这句话没几天,父亲就溘然辞世。

年幼的曹休,用他那还未发育完全的双肩,埋葬了父亲,整个丧葬过程,伸出援手的只有一个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尚未离去的门客。他那单薄的身板,心中充满丧父的悲痛,在抬起父亲的棺梓时,能承受得起重压吗?也许,在给父亲的坟墓撒上最后一抔黄土后,抑郁的种子就埋在了他的心里。

父亲死了,按照封建社会的人口理论,曹休成了孤儿,不过,还有年迈的母亲与他相依为命。残缺的家庭,战乱宝宝曹休渐渐长成了一个抑郁少年。族人都逃难去了,孤儿寡母,度日维艰。长满野草的巷口,冷风吹着曹休稚嫩的脸庞,斜阳余晖,勾勒着一个抑郁少年的抑郁。

抑郁少年

战争还在继续。生活还在继续。

最终,曹休和寡母在故土难以维持生计了,他就携着老母亲踏上了逃荒之路。 目标:吴郡。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这一路好抑郁!哀鸿遍野,荒草入城,这一路好抑郁!风华少年,身上承载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抑郁。

曹休的祖父曾经在这里任过太守。虽然祖父已经死去多年,但是祖父在吴郡时官声不错,大家把他的遗像画在了太守住所的墙壁上。一看到墙壁上的祖父遗像,曹休就跪拜在地,放声痛哭,哭得天昏地暗,这时,窗外似乎下雨了。所有的人,都泪流满面,吴郡的梅雨季节,就这样提前到来。老领导的遗属来了,虽是人走茶凉,但是抑郁少年的抑郁让大家都很抑郁。吴郡接纳了抑郁少年曹休。

东汉的“唯道德”论,评判人的行为往往只从道德层面入手,冰冷得就像贞节牌坊下蒙着霜雪的石头。《三国志》裴注引《魏略》说,当时曹休对着祖父的遗像哭泣时,“同坐者皆嘉叹焉”。“嘉叹”,就是赞美叹服。十几岁的曹休,什么地方让大家“嘉叹”?孝!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失去父亲,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在战乱中凄惶地和老母亲从千里之外来到吴郡,看到祖父的遗像,倍感酸楚,压抑了一路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于是失声痛哭。

这是凄惶,这是酸楚,这是脆弱,这是释放……每个人,目睹此情此景,应该首先是心有戚戚,潸然泪下。可是没有人深入到抑郁少年的内心,大家满足地评点着曹休的孝道,施舍着同情。

仰望异国的月亮,曹休不知道什么是欢乐。异国他乡,寄人檐下,抑郁少年的抑郁,在他青春的身体上疯长。抑郁少年成了一个小男子汉,男人的尊严在抑郁下潜伏,蠢蠢欲动。他决定要结束寄人檐下的生活,何况,战乱的乌云正从北方飘来,刀剑声正从长江对岸传来,吴郡也不再是安身之地。

曹休决定要离开这个让他更加忧郁的地方。

吾家千里驹

吴郡的人纷纷传说,天下乱了,那些自命为英雄的州牧们,喊着勤王口号扩张势力,但是谁也不发兵,都在保存实力,只有一个叫曹阿瞒的人,还算仗义,第一个兴兵讨伐董卓,也只是鸡蛋碰石头。曹休默默地听着这些议论,什么也不说。

几天后,在去荆州的大路上,蹒跚地走着相互搀扶的母子二人。母亲白发苍苍,儿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一脸抑郁。在饭店里,儿子告诉老板,他叫张三狗,从山东来;在客栈里,儿子告诉老板,他叫李四愣,从河南来;在茶棚里,儿子又和人说他叫郭五柱,从河北来。

这个一路上不停地换ID的儿子就是曹休。曹休和母亲要到荆州去,荆州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他要去投奔本家叔伯曹操。

当时,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纯、曹仁,都以曹操本家的身份投奔曹操,可是,他们谁也不像曹休这样费尽周折地改名换姓。这要从三个方面来理解:第一,曹操初起兵,没有树敌,投奔曹操就像串个亲戚一样,曹休投奔曹操时大约在190年,当时曹操和黄巾军、董卓余部、袁术、吕布、陶谦已经成了死对头,他们是“闻曹色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曹休不得不沿途改名换姓;第二,夏侯惇等人已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力量,而曹休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在战乱中长大,自卫心理很强;第三,曹休当时已是抑郁症初期,极端不自信,对外界极端不信任。

他当时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谁会注意他是不是曹操的同族侄子呢?“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在《三国志》平淡简略的叙述背后,是一个抑郁少年无助而凄惶的眼神。曹操对这个因抑郁而显得沉稳的本家侄子很欣赏,他指着曹休对周围人说:“此吾家千里驹也。”周围人都跟着附和,吹捧着曹休,年轻的曹休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在吹捧曹操。

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抑郁的乌云,就像被风吹散了一些,曹休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亮色。“此吾家千里驹也!”“此吾家千里驹也!”一时成为当时中国最流行的语言,并且成了贯穿历史的一句常用语。据说梅兰芳唯一崇拜的粤剧演员就叫“千里驹”,前几年香港有一个音乐达人叫黄家驹。

其实,曹操对曹休的激赏,有很大成分是对眼前这个抑郁少年的安慰。对孩子,人们往往不吝溢美。“吾家”!从家乡到吴郡,从吴郡到荆州,从荆州到北方,曹休一直在流浪,早已经忘记了世上还有“吾家”。

曹操一见到曹休就让他进了后备干部名单,作为梯队来培养,让他和曹丕生活在一起。也许是曹休的抑郁气质让曹操动了恻隐之心,他一直拿曹休做亲儿子一样来对待。抑郁少年的人生天空,终于现了曙光。

作为曹操人才储备库的一员,曹休表现得很乖。曹操也有意识地培训梯队人员,出征时带上曹休,让这个抑郁少年经受战火的洗礼。曹休的表现无愧于叔伯的疼爱,曹操初期的战场上,经常活跃着一个骑马的少年,一脸抑郁,但是常常斩敌人于马下———只是,看着敌人败在自己手下,曹休并不像别人一样欢呼———抑郁,已经成了他的标签。他抑郁的样子,看起来和沉稳一样。于是,曹操很欣赏他,把自己身边最精锐的宿卫部队———虎豹骑交给他带领。在和曹丕在一起的日子里,千里驹渐渐地长成了千里马。

二 无敌疆场

下辩之战

张辽威震逍遥津,曹操看到孙权其实不经打,就想吃掉他,大兵集结东线,杀气腾腾,投鞭断江。西线,刘备窥伺中原,趁火打劫,就在218年发起了汉中之战。他兵分两路:一路,先令张飞、马超、吴兰进攻武都,即在下辩一带随时阻挡关中曹军增援汉中;一路,亲率法正、黄忠、赵云等人主力进攻夏侯渊所据守的阳平关。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事即将拉开序幕……

阳平关一带有夏侯渊,曹操想问题不大,而下辩一带还没有驻军。他把曹洪找来,说:“给你一支部队,你做元帅,把张飞逼退!”曹洪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虽然也是曹军的一代骁将,但是,始终未做过元帅。曹洪走后,曹操又把曹休找来,语重心长地说:“文烈(曹休),你以参军身份陪曹洪出征……”曹休沉稳地点点头,似乎并不介意做副手。他本来就是曹二代,一直被作为后备干部培养,现在曹一代领导人都未退休,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机会。

可是,经常不按牌理出牌的曹操说:“你虽是参军,实际上你才是帅,要对整个部队负责!”曹操的人事安排很高明———曹洪是老革命,不让他做帅,关系理不顺;曹休资历虽然浅一些,但是各方面比曹洪强,就让他跟着曹洪做个实习生,就算是一次上岗实习吧。

事情的发展,证明实习生的能力远远超过师傅。

刘备安排张飞挺进下辩的意图,是切断曹军援军的道路,所以并没有给张飞多少兵力。张飞兵力不足,只好采用忽悠计策,就摆出一副要切断曹军归路的架势。万人敌张飞也有忽悠万人的本领,他最起码把曹洪忽悠了。曹洪勒马不前,拿不定主意是进还是退。众将们议论纷纷,军心浮动。曹休站了出来,说:“我说一点哈……”曹休说,张飞如真的去切断归路,应当伏兵潜行,现在先张声势,说明必然不去。所有人面面相觑,暗暗点头,想:说得很有道理,怪不得是曹二代核心人物!曹休提议,应当趁张飞大军尚未云集武都,抛掉一切顾虑,疾行奔袭下辩,驻守下辩的吴兰军破则张飞自然退军。包括曹洪在内,所有的人都听从了曹休的建议。大家都知道曹操把军队指挥权实际交给曹休的事情。在曹休的带领下,曹军直扑下辩,一鼓作气,大获全胜。

刘一代张飞玩忽悠,遇上了防忽悠专家曹二代曹休,只好收起先前截断曹军归路的扬言,灰溜溜地撤退。下辩之战的胜利,对曹军来说,确保了回撤之路的畅通无阻,次年,曹军从汉中撤出,还于长安。

对曹休来说,下辩之战是曹休由实习生转为业务骨干的开始。回到长安,他被拜为中领军,真正成为曹二代领军人物。

东吴克星

220年,曹二代老大曹丕继王位,一批曹二代人物开始得到重用。曹休升为领军将军,参照前后功劳,封东阳亭侯。同年,大将军夏侯惇病逝,曹魏军界老大夏侯惇因病去世。一颗巨星陨落,天并没有塌下来,因为另一颗巨星冉冉升起———曹休升为镇南将军,假节,以曹丕名义都督各处军事。与曹丕一起从穿开裆裤时一起长起来的曹休开始成为曹二代,进入核心层。

曹休要去寿春接替夏侯惇的工作。临行前,曹丕率领文武百官为曹休送行,走下銮舆,与曹休握手告别。曹丕想方设法地树立曹休的国家权威。在与曹休握手的时候,在群臣艳羡的目光里,不知曹休的脸上是否还笼罩着抑郁的阴云。

但是,曹休在孙权那里没有权威。长江对岸,孙权兴奋地直搓手:哈哈,曹一代都不能奈我何,况曹二代乎!

他决定要给曹休一个下马威,就派遣部队过江,驻扎在历阳(今安徽和县),窥伺江北。曹休毫不含糊,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历阳。孙权这一下抑郁了:怎么曹二代更难对付呢?在他抑郁的时候,他看到芜湖一带火光冲天,听到那里哭声连连,他咬着牙想:是谁吃了豹子胆在那里放火?他想不到,吃豹子胆的人是曹休。曹休派一支部队,在芜湖横冲直撞,烧杀抢掠,全无客场的拘谨。孙权和曹丕同时得报:曹休部队烧毁芜湖营寨数千家。

遥望芜湖的火光,曹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战后,曹休升为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

曹丕总想走出父辈的光环,就与曹休说:“我们得把东吴拿下来,让曹三代敬佩我们呀!”同为曹二代,曹休何尝不想建功立业?

222年,曹丕征东吴,以曹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余军,于洞浦击破孙权大将吕范等。战后曹休被拜为扬州牧。抑郁王子曹休,成了东吴克星。

226年,曹三代魏明帝曹叡即位。已成国家元老的曹休进封长平侯,他坚定地要完成曹二代平定东吴的任务。

曹丕的去世,东吴人以为有机可乘,就派审德屯皖,伺机北上。可惜,东吴人忘记了,曹休没去世。曹休又一次扮演了东吴克星的角色,击破吴军,斩获审德的首级,吴将韩综、翟丹等先后率众投降于曹休。曹休陈兵江北,刺眼的阳光照在刀剑的锋刃上,反射着死亡之光。曹休面前,孙权胆怯了,他急忙修书称臣。曹休成了曹魏的最大功臣。曹休增邑400户,连同先前的共2500户,加了封户,还得升官呀!曹叡为难了,主管全国军政的大将军之职已经被作为气球送给孙权了,曹休老叔怎么办?

好在皇帝从来不愁提干名额,曹叡拜曹休为大司马。大将军已经主管全国军政,不知道大司马主管什么。有一点很明确,孙权的大将军是个气球,好看,但是一点分量都没有,他连魏国的一个小卒子也调动不得。看来,主管全国军政的人应该是曹休了。可是,大司马曹休不在中央办公,却仍然都督扬州,任凭司马懿、曹真、陈群在朝内辅政。难道,他身上的大司马头衔也是一个只起装饰作用的气球?

三 辅政情结

比绿帽子还难堪的乌纱帽

孙权称臣,对着曹叡三跪九叩,曹叡说:“爱卿平身,念你一片赤诚,把大将军的乌纱帽给你吧!”转道而行,就像通缉犯一样。大将军这顶乌纱帽全国独此一顶,绝对限量版。从战国时,大将军就是全国最高统帅,是将军的最高封号,为中朝官领袖。曹魏第一任大将军是夏侯惇,第二任是曹仁,都是元老且是宗室。

孙权口头上对曹叡谢恩,心底却骂开了:你们曹家哄人不眨眼的基因是代代遗传啊!曹魏大司马的乌纱帽,对孙权来说,不是荣耀,而是紧箍咒。曹魏用封官的形式表明对孙权的管理。不要以为头顶一只绿帽子就是邮政天使,保不准是一只王八。也不要以为被表彰就是荣誉,保不准那荣誉是另一种形式的限制。

既然孙权的大将军是一只装饰性的气球,那曹休的大司马头衔也可能是一只气球,只能挂在一边看着玩。《周礼》以大司马为夏官之长。西汉武帝(刘彻)元狩四年(前119)罢太尉,始置大司马,加于大将军、骠骑将军号前,如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等。西汉一朝,常用为加官,授予掌权的外戚,也有不兼将军号者。东汉时,大司马与司徒、司空并称“三公”。到了曹魏时候,大司马又还原了其加官功能。曹仁是大将军,但是后来又该升官了,大将军已是顶峰,不能再升了,曹丕就在顶峰之上加了个石头,上面写上“大司马”三个字,这块石头就成了顶峰上的顶峰,曹仁就成了曹魏的第一任大司马。

曹魏的第二任大司马便是曹休。曹操死了,夏侯惇死了,夏侯渊死了,曹仁大司马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曹休做大司马时,他的职责范围却只是都督扬州军务,曹魏大司马贬值为扬州牧。

此时———骠骑将军司马懿驻扎宛城,都督荆、豫二州诸军事,荆州是曹魏南大门,战略位置远远超过扬州;中军大将军曹真驻守长安,专门对付蜀汉,长安是曹魏的西大门;曹魏的东大门扬州则由曹休把手。表面看来,曹休与曹真、司马懿平起平坐,可是,这也恰恰说明了曹休头顶上的大司马帽子,只是一个气球,他根本掌握不好全国的军权。曹休为此又沉陷在无边的抑郁里。

曹休捧着大司马这只气球,真想一拳把它击爆,这个大司马的乌纱帽比绿帽子还让他难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只乌纱帽是司马懿们赏赐的。在曹休的内心里,他应该赏赐司马懿们才对。

为什么辅政班子里没有我?———

司马懿、曹真、陈群都是辅政大臣,而他都不是!

封拜大司马是魏国重要新闻,更是军国大计。很明显,封曹休为大司马,不是辅政大臣们的建议,就是得到辅政大臣们点头的。作为曹二代领导人的核心人物,曹休为无权封赏别人只有权接受别人封赏而抑郁。

曹叡登基,曹休过渡成了元老,当年曹操眼中的“吾家千里驹”早已把自己看成曹魏栋梁。在曹操葬礼上,他想起自己曾经以参军身份被委以军权,压过了曹一代人物曹洪;曹丕葬礼上,他想起曹丕把节交给他,亲自走下銮舆与他握手告别,把南方所有的军队交给他一个人的情景。

曹叡年轻,无军界和政坛经验,需要辅政。曹休早就在心底把自己当成了辅政大臣的一员。曹丕执政期间,曹休就充当了辅政的角色。有一次,曹丕想赐给贾逵假节的权力,曹休站出来说:“贾逵性情刚直,多次侮辱怠慢诸将,不能让他做督军。”奇怪的是,一贯刚愎自用的曹丕居然对曹休言听计从,最终没有授予贾逵督军的权力。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曹丕对曹休的信任,也可以看出曹休已经渗透进了国家决策层中去了,虽然当时他只是一个扬州牧。曹丕对他的倚重,也非别人所能比。

曹丕初登基,有一些人心里不服气,他就通过发动战争的方式对军权重新洗牌。221年,他拜曹休为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准备对吴的战争。当曹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噩耗传来———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溘然辞世。母亲的去世,激活了曹休身上的抑郁细胞。幼年丧父,是母亲和他颠沛流离,从家乡谯县到吴郡,又从吴郡到荆州,再从荆州到北方……孤苦的孩子对亲情更加珍惜———可是,现在母亲抛下自己走了。曹休向曹丕请假回谯县葬母,按照人之常情,丧假怎么也得一周,最起码要过了“一七”呀!可是,越骑校尉薛乔拿着诏书和节,出现在曹休面前,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听好消息:曹丕下诏书命令曹休节哀,曹休的悲哀就是政府的悲哀,政府出面对曹休进行心理干预,这是曹休的荣耀。再听坏消息:曹休回家当夜葬母,不得拖后,葬礼过后,曹休立即向薛乔销假报到,曹休没有权利像常人一样守灵N天。其实,对曹休来说,坏消息更是好消息———这意味着国家离不开曹休。

抑郁气质的曹休见了祖父的遗像就眼泪哗哗流,现在母亲去世,他却连泪都流不出来了———泪早就流干了。这一天,曹休穿着丧服,悲痛万分地坐在家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脱掉曹休的丧服。曹休跪下,泣不成声地说:谢主隆恩!曹丕派侍中关心曹休来了,侍中们带来曹丕的诏书,让他节哀,还让他饮酒食肉。

曹丕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对曹休进行心理干预?曹丕需要曹休,他刚刚即位,迫切需要有人来扶自己一把。这个人,就是曹休,否则,他不会这么不顾人之常情地剥夺曹休尽哀的权力。很明显,曹丕把曹休当作了股肱。从小被曹操当作亲生儿子养育的曹休,知恩图报,更想帮助曹丕。在心里暗暗地把满朝文武梳理了无数遍,把自己和所有人做了个比较,最终,曹休想,如果有一个辅政名额,那就会是他———如果有两个辅政名额,那么这个另外的人会是曹真还是陈群,或者司马懿,他拿不准,死了脑细胞N亿个。

历史和生活一样,有很多意外。曹丕死了,让曹休意外的是,最终辅政人员有三个,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三个人里没有他。没有曹休!三位辅政重臣———曹真、司马懿、陈群。

屈辱,失望,愤懑,不平……男儿有泪不轻弹,曹休又像以前那样在抑郁里沉默,把牙咬碎,咽下去,慢慢地消化。受伤的猛兽,总是在无人的角落里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辅政班子里没有我?曹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其实,当曹休这样问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千古之谜

曹休认为自己被排除在辅政班子之外,是一个阴谋。

事实上,《三国志》里有一处记载说曹休是辅政大臣,《文帝纪》中“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这里是有曹休的,可是,再读其他部分,问题就出来了———

《三国志·曹真传》,“真与陈群、司马宣王(司马懿)等受遗诏辅政”;《三国志·陈群传》,“群与曹真、司马宣王等并受遗诏辅政”。这两处记载里的“等”表示“身份等同”,三人受诏辅政,排名不分先后。曹休不会在这个“等”字里。《晋书·宣帝纪》,“七年,天子(曹丕)感寒疾笃,托太子(曹叡)于帝(司马懿)与曹真、陈群等”。这里,依然没有曹休什么事儿。

人们都说白日见鬼,现在是史书见鬼,尤其是《三国志》,更是连连“见鬼”:对曹休是否辅政这件事情,前后居然有出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曹休实际上并未辅政,因为他要是辅政的话,陈寿在《三国志·曹休传》里就记载了。

那么,怎么解释《三国志·文帝纪》里关于曹休辅政的记载呢?

晋朝人陈寿写《三国志》不容易,因为涉及当朝的一些人或一些人的先人,所以他一边瞧着“雷区”一边动笔,唯恐破坏了和谐,引火烧身。今人在天涯发个帖子还被跨省追捕,要是陈寿笔端一歪,写了不该写的事儿,那就可能付出生命代价。所以,《三国志》的“曲笔”和“讳言”是很常见的,同一件事在不同传记中记载也会略有出入,而这出入有时候就隐藏了另一个史实。例如《三国志》写曹彰之死,《文帝纪》写“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於京都”,《任城王传》中除了相应的记载,还写了曹操临死前急召曹彰,另外《贾逵传》中写了曹彰问王玺的事情。后面这些细节,正是后人怀疑曹彰死于谋杀的根据。

陈寿为什么单单在《三国志·文帝纪》里记载曹休在辅政班子之列?以战功和资历,特别是被曹丕倚重的程度,曹休名列辅政遗诏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曹丕临死前也同样召曹休辅政。何况,一般辅政都是宗室为主,曹丕不会傻到把和自己一同长大、关系一直很亲密的曹休排除在外的地步。

那么,为什么在《三国志》曹真、陈群传里和《晋书》里,曹休被排除了呢?我们有理由这样理解:曹真、陈群、司马懿三人合伙“黑”掉了曹休。陈群与司马懿的革命友谊在魏国是很出名的。司马懿与陈群、吴质、朱铄在当时并称四友,其实就是“四人帮”。司马懿和陈群是很容易联合起来的。至于曹真,看着曹休的名字从遗诏上抹掉,有两个原因:把曹真往坏里想,他和曹休同为曹二代核心,属于“一山不容二虎”的竞争对手,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压下曹休;把他往笨里想,他作为一员武将,在政治手腕上斗不过三国顶尖谋士司马懿和后曹操时代顶尖能吏陈群的合璧。

可能的阴谋

一直处于权力核心层的曹休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曹休听说自己不是辅政大臣时,心中肯定有种老鼠被猫戏耍的感觉。曹休抑郁,为曹丕死时自己在扬州而抑郁。正是因为他在扬州,才让司马懿酿就了阴谋的毒酒。

223年,刘备死后,西线压力减小,于是曹丕从西线调曹真回洛阳,任命为上军大将军,假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久曹丕到了宛,负责南方战事,而东方则任命曹休征东大将军,假钺,全权指挥。这里面要说的是,曹真都督中外,这个已经有人做了详细的说明,这里的都督中外指“禁”中外,也就是负责全国治安,并不是全国军务。后面我们可以看到,曹丕一直以许都(南面)和谯都(东面)为中心进行几次征吴,而都没有提到曹真(改任中军大将军),其实他这段时间应该回到了洛阳镇守。此后的两年,曹丕在谋划从水陆攻打吴国,又任命两个杂号大将军:抚军大将军司马懿镇守许都,镇军大将军陈群率军随行。曾经轻薄地宣称司马懿是自己妻子的曹丕疏于防备,为司马懿和陈群的合璧创造机会。征吴又失败了。曹丕撤回,途径许都的时候,许都的城墙塌了,曹丕作战不利,又赶上这个,心想真晦气,就没回许都,而直接去了洛阳。这件事看起来是小事,其实对后来的局势有重要影响。这个时候再看看魏国的军事格局:曹丕在洛阳,陈群、曹真都在洛阳;司马懿在许都;夏侯子林在长安;而曹休在东线,合肥、居巢一代。

226年5月丙辰日,曹丕病重,急召四大将军,要安排辅政大事。但是在“丁巳”,也就是第二天,曹丕就支撑不住,没等来曹休,死了。这个时候曹真、陈群在身边,司马懿一天之内完全可以从许都赶到洛阳,可曹休是在东线,就算他真是一匹千里驹,也赶不回来了,恐怕他接到诏命的时候,曹丕已经不成了。

据《三国志·文帝纪》,曹休是在辅政班子内的。至于后来公布于世的辅政遗诏,没有曹休的名字,那就是司马氏的阴谋了。“三马同槽”的危机,这时已经初露端倪。当然———曹休的名字列在《三国志·文帝纪》的辅政班子里,也许是陈寿的笔误;也许曹丕一开始打算让曹休辅政的,可是曹休不能在最后时刻赶到他身边,他就最后把曹休的名字划掉。但是,更符合后来历史走向的解释是司马懿运作阴谋,把曹休从辅政班子里“黑”掉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已是千古之谜。

四 石亭之败

扬州待机

因为怀疑自己被司马懿阴谋运作在辅政班子之外,曹休一直担心“三马同槽”一语成谶,他在扬州抑郁着。司马懿在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宛城区一带)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机会,他要在曹魏政权上打上自己的烙印。时势造英雄,司马懿的机会来了。

当初从蜀汉跳槽来的孟达被曹魏领导层边缘化,没把自己当成好马的他就想再吃回头草,对诸葛亮暗送秋波,约定叛魏。司马懿得到情报,欲擒故纵,先写信把他稳住,然后星夜兼道领兵前去讨伐,一举攻克上庸城,擒斩孟达,降万余人,大获全胜。这一仗,在《三国演义》第九十四回“诸葛亮乘雪破羌兵,司马懿克日擒孟达”里有详细记载,基本框架与史实相符。司马懿使曹魏免遭一劫。当时蜀吴秣马厉兵,整装待发,单等孟达在曹魏家里烧一把火,把局势搞乱,让大家忙着救火,然后蜀吴再度合作,一起兴兵伐魏,虽说不一定灭魏,可是让魏国元气大伤是肯定的。《三国演义》里借曹叡的话评价司马懿的“丰功伟绩”:“今达造反,非卿等制之,两京休矣”。

这一仗,是司马懿在三国战场的惊艳亮相。他以前更像是一个顾问角色,躲在幕后参政议政,只是曹氏宗室重臣的点缀,而现在,他却成了曹魏的救世主,可以和曹氏重臣一起坐到主席台上了。更为关键的是,因为这一仗,司马懿赢得了信任,开始真正进入曹魏的决策层。

平吴和灭蜀,一直是曹二代和曹三代的基本国策。这一天,曹叡拿这两个基本国策问司马懿:“司马爱卿,我们怎样才能解放西蜀和东吴呢?”司马懿显然早有准备,说:“东吴向来轻视我们的水军,因此才敢懒散地在东关(安徽省巢县)一带布防。攻敌,必须选他们的要害之处,夏口(武汉)东关一带就是这样的咽喉。我们如果以陆军攻击皖城(庐江),吸引孙权主力东下,趁其空虚时突然以水军攻击夏口,这就是所谓的神兵天降,一定能够攻破东吴。”司马懿把破吴说得不费吹灰之力,曹叡听得心花怒放。曹叡两眼发亮,他对司马懿说:“你快回去做准备,曹魏大业全指望你了!”

其实司马懿的建议漏洞百出:1.东吴东关一带防守薄弱,那是因为重兵都去对付曹休了;2.曹魏攻击皖城,孙权主力不一定东下,他可能采用围魏救赵之计,在淮南一带燃起战火;3.即使东吴主力东下,夏口空虚,若曹魏果如司马懿所言神兵天降,东吴亦可水路增援,千里江陵一日还,夏口难以攻克;4.即使夏口被攻克,面临前面的东吴根据地,也难以守住,对破吴起不到战略作用。他这个建议,也就只有患有“政绩饥渴症”的曹叡听信,却骗不了有着多年对吴经验的曹休。

司马懿之心,曹休知之。曹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司马懿这不是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吗?司马懿告诉曹叡,破吴的希望在他屯兵的汉南一带,而当时曹休却屯兵淮南。曹休一眼就看穿了司马懿之心,如果曹休有写日记的习惯,他一定会这样写:司马懿这只狐狸很精明,他要把军队向汉南吸引,这样驻扎在宛的他就能指挥更多军队了,他这是要架空我呢!他说破吴的希望在夏口,不就是说我的扬州无足轻重吗?“三马同槽”,看来绝非民间炒作,而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阴谋。司马懿要搞和平演变!不行!我从小就被武皇帝称为“曹家千里驹”,被他老人家作为亲儿子一样抚养,我一定要阻止“三马同槽”的悲剧发生,否则,我就是“曹家圈里猪”!武皇帝地下有知,一定会支持我的。

但是,和曹丕、曹植不一样的是,曹休没有舞文弄墨的爱好,再说抑郁压着他,他是不会写日记的。曹休是武将,他习惯于用战场而不是用纸墨来抒情。

长江南岸,孙权捧着曹魏大将军这只气球,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我要封曹家人做我的大将军。与孙权遥遥相望的扬州,曹休捧着曹魏大司马这只气球,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证明我比你们强大。一样发誓两样情———孙权因豪气而发誓,曹休因抑郁而发誓;曹休想通过打败孙权而兑现誓言,而孙权则想通过打败曹休而兑现誓言。

两只气球相撞,到底哪一只先爆呢?曹休皱着眉,望穿长江南岸,他在等待时机。他要在江淮大干一场,这样司马懿的汉南就没有机会了。这时,与东吴的战争,假想敌已经不是孙权而是司马懿了。曹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疼痛,他在焦灼地想着:机会在哪里呢?

周舫馅饼

机会似乎来了。太和二年(公元228年),已是“政绩饥渴症”重度患者的曹叡,派遣三路大军征吴:东路,曹休从皖出发,十万人;中路,贾逵都督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等四军出发从西阳直向东关,两万人;司马懿,从江陵出发,兵力不可考。

三路大军,暗地里展开竞争,曹休能出彩吗?也许上天被曹休的一脸抑郁打动,就把命运的天平向他倾斜了一下。这一年五月,曹休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曹休脸上一扫往日抑郁的乌云,露出了笑容。

信是东吴的鄱阳太守周舫写的。周舫说自己在东吴过得很苦很抑郁,什么小人打扰啦,英雄无用武之地啦,被人下绊子啦,反正周舫把自己说成是一个可怜虫倒霉蛋。曹休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天下最倒霉的人,心里多少热乎了一些。周舫信里说,他对东吴恨之入骨,恨不得魏国大司马眼下就灭了吴。曹休对着周舫的书信微笑:我做梦都在想着马踏江东呢,现在上天把周舫降到人间帮我圆梦!信里,周舫翻来覆去地说明吴国的防守如何薄弱,他建议曹休大兵压境,到时他从里面策应,那东吴就是煮熟的鸭子、兑奖的彩票。曹休背上隐隐约约的疼痛立马消失,他快马上报,要求深入吴地。

周舫送来的馅饼色香味俱佳,曹叡的殿下群臣却有人嗅出了馅饼散发着诱饵的味道。尚书蒋济提出反对意见,他说,进兵过于深入,易遭敌人断后,形势不利。可是,欲望蒙蔽了曹叡的眼睛,他即位以来,尚未有政绩,现在机会来了,岂能放过?作战计划为曹休而修改:司马懿军和贾逵军分别进攻江陵和东关(或夏口),牵制当面的吴军主力;曹休军由寿春经合肥、庐江南下浔阳,接应要投降魏国的鄱阳太守周鲂军,然后里应外合,一举破吴。

雄赳赳,气昂昂,曹休率领十万大军,满载辎重,向长江大踏步前进。周舫在长江对岸向他招手,胜利在向他招手。一切都表明,破吴第一功,非曹休莫属。

可是,走在西阳路上的满宠却看出事情有点不对,他专门上表,提醒曹休的进军路线乃兵之洼地,无强口(今安徽省庐江县西)很容易被敌人切断。按照路程,表到曹叡案上,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同时,一开始就反对曹休进军的蒋济,找到曹叡,神色慌张。蒋济一贯沉稳,如此慌乱还真是第一次,曹叡感觉蒋济有点搞笑,就问:尚书大人也有火烧屁股的时候?蒋济气喘吁吁地说:火烧曹魏帝国了!蒋济启禀圣上:据情报部门汇报,吴军正向西线安陆出兵。曹叡笑了:好事呀,他们把东线空出来,正好让大司马顺利推进。蒋济摇摇头,说:“吴军面对曹休十万大军的如此大规模的东线进攻,反而在西面出击,这表明其必然要在东线展开强力的反击,应立即紧急增援大司马!”

于是,作战计划再次为曹休而修改。司马懿得令,停止推进;贾逵得令,立即由向南改为向东,以最快速度与曹休军会合。东线,朝廷已经鞭长莫及的曹休正兴高采烈地向东吴快速推进。旌旗猎猎,曹休似乎看到曹操在面前骄矜地指着他,对别人说,这小家伙是我们曹家的千里驹啊!马蹄声声,曹休似乎看到魏国第一任大将军夏侯惇死后,曹丕派他去接替工作,曹丕率领文武百官为他送行,走下銮舆,与他握手惜别。征尘漫漫,曹休似乎看到司马懿变成一匹老马,偷吃槽里的精料,被他抽了一鞭子,老马立马死去。

曹休大军来到一个狭隘的山口。山口,滚滚江水无声流淌。曹休打开地图,找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皖城。皖城,一个距安庆城西约15华里的小镇,因其地当皖河入江之首而称之皖口,又因其镇处柏子山麓之间而称之山口,水路要津,兵家必争之地。古书记载:“盖其地上控肥淮,山深水衍,战守之资也。”曹休下马,踌躇满志地站在皖河岸边,想象着“百川东到海”的豪迈,想起了曹操曾经在这里的一个败仗:公元213年曹操派朱光屯皖,大开稻田,孙权以甘宁先锋,自己以精锐继之,平明进攻,日出就攻下了皖口。

收起地图,曹休暗暗地攥起拳头,在心里对曹操说:你家的千里驹为你复仇来了!曹休本来是要把拳头举起来的,可是,他的拳头最终没有举起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这个消息让他的拳头松开了,他的手甚至有一丝颤抖。

石亭溃营

孤军深入的曹休得报:先锋部队没见到周舫,却见到了孙吴军营。

本来,周舫在信里约定与曹休在皖口会师,可是,现在孙吴五万大军却枕戈相待。元帅是东吴的军事一把手———陆逊,朱桓和全琮两员名将两翼呼应。这是怎么回事呢?

四周的柏子山,山上满是阴森森的松林,山下是呜咽的皖河,曹休突然发觉皖口就像是一个墓坑。曹休终于明白过来,周舫原来是诈降,他让自己来皖口,原来是让自己来送死。孙权当时的计划,是对寿春合肥一带的魏军加以沉重打击后再寻机北上,因此他密令周鲂诈降,目标就是曹休。孙权专拣软柿子捏。孙权的论证工作搞得很好,他看准了曹休想出风头,看准了曹休一门心思要压过司马懿,就把诱饵送给了曹休。

《三国演义》第九十六回:《孔明挥泪斩马谡,周舫断发赚曹休》对曹休这次中诈降计有详细描述,里面写到曹休到了皖口后,周舫前来迎接,曹休疑其忠心,周舫拔剑断发明誓,骗过曹休。“孔明挥泪”和“周舫断发”都是文学煽情。历史上,马谡下狱而死,周舫也没有必要在成功地把曹休骗到皖口后还冒死前往曹营表演断发秀。不过,周舫在投降信里给曹休提供的所谓“军事情报”却让曹休相信了他。抱着周舫提供的假情报,曹休如获至宝,兴奋无比。一个人,太兴奋了容易受挫,尤其是一贯抑郁的人。曹休是激动了,郁闷了太久,以为有了机会,就兴奋过了头。

赤壁之战有黄盖诈降,石亭之战有周舫诈降。东吴人的诈降天赋骗过了曹休。有人这样评价曹休的中计:孙子兵法说,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尽管曹操是研究孙子兵法的大家,平时也让手下将领好好学习,但曹休显然没有认真学过。这话点中了曹休的命门:空有一腔辅政热情,却无定国安邦韬略。在接到周舫的信后,他如果研究一下皖口的地理形势,就知道周舫在给他掘墓了:皖口背临柏子山,面对石门湖,退受山路阻塞,进受湖水拦截,典型的死地。战争经验丰富的满宠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上疏说,曹休行军所走的路,背湖旁江,易进难退,此兵之洼地,若入无强口,危险万分,应该加强戒备。可惜他的奏疏送到曹叡的办公桌上时,战役已经打响,曹军已开始溃败。哪怕曹休八卦一点,也不会来皖口了。三国时候,八卦们都知道建安四年(199年)孙策偷袭皖城,打了一场军事价值不明的仗,不过人尽皆知的大小二乔就是这场仗打出的“战利品”!皖城是孙策和周瑜抱得美人归的地方,是东吴的红色根据地,能允许敌人随便闯进来吗?可是,曹休偏偏顺利地闯了进来,不过,他似乎是闯进来送死的。

这时,东吴兵还未整合在一起,曹休如果及时回撤,还能落个全身而退,偏偏他当初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破吴的重大使命在他身上,偏偏他担心自己无功而返后,军权会落到司马懿手里。这时,他的敌人不是陆逊,而是司马懿。遗憾的是,他既不是陆逊的对手,也不是司马懿的对手。

曹休依仗着兵力强大,摆开架势,决定和陆逊拼个鱼死网破。他自作聪明地决定以退为进,开始从皖口撤兵,并在后面部署了精锐的伏兵,准备吸引陆逊追击,而后以伏兵击破陆逊。三国居然还有人想伏击陆逊,笑死人了!笨,不是错;笨,却自以为聪明,就是错了;笨,自以为比真正聪明的人还聪明,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曹休就是这个大错特错的人。其实,曹休当时只是中了“心魔”,一门心思地要出风头压过司马懿,所以,他才自杀式地与陆逊决战。一直善于打心理战的东吴看准了这一点。朱桓建议孙权:“如今深入重地,上了当还要硬撑,必然战败。兵败后他只有夹石或挂车两条路可逃命,这两条道,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道。我愿引本部人马先断这两条曹休的后路。如果能全歼曹休,那么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取淮南谋宛洛,这是不能放过的好机会。”也许曹休人数占优,陆逊不敢分兵,没同意这个置曹休于死地的主张。可即使是这样,曹休也难逃陆逊张开的网。

陆逊指挥三路大军一起发动,当年9月,以主力击破了曹休的伏兵,并追击到达了曹休中军的大营:石亭。在石亭,两军主力展开交战,结果疲于奔命的魏军毫无悬念地大败。

夜晚来临,双方休战。月亮升起,照在魏军士兵血迹斑斑的脸上。

饿,本来指望来到皖口后让周舫大鱼大肉地侍奉一顿,结果吃了人家劈头盖脸一顿打;愁,一夜征人尽望乡,当头明月离人泪;恐,听说陆逊已派出精锐部队由侧翼的无强口进入以切断夹石和挂车的隘路,准备让石亭成为十万魏军的坟墓。满宠的担心,变为现实。

曹休军营,人心浮动,全体将士,无不面如死灰,似乎主帅曹休的抑郁成了甲流感病毒,传染了每个人。这时,曹休的十万大军主力尚存,曹休要是有司马懿的统兵能力,或许能反扑。

可是,曹休不是司马懿。关键时候,曹休又暴露了自己控制能力弱的一面。他的弱点,敌我双方都清楚,只是他自己不清楚。魏国,满宠对曹叡说,曹休虽明果但希用兵,“明果”是客套,“希用兵”才是真正要说的;吴国,朱桓对孙权说,曹休之所以能统领大军,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曹魏的亲族,并非因为他本身的才能。人家都看不起,自己更应该长志气,可是志气不是说长就能长的。

曹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带来的十万大军,夜晚,曹休的抑郁病毒蔓延,爆发,大营发生惊乱,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到处是惊惶乱窜的士兵。曹休看着失控的军营,感觉到脊背钻心的疼。抑郁,已经渗透进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曹休只好抛弃所有军械物资粮草服装,开始全面溃退。

汉南,喝大茶的司马懿优哉游哉地跷着二郎腿,笑吟吟地对司马昭说:没有金刚钻,却揽了一份瓷器活,结果技不如人,瓷器毁了,金刚钻也掉在地上摔坏,你说这是谁呀?司马昭心照不宣地笑笑,说:司马昭之心是不能说出来的!

夹石逃生

正如战前朱桓向孙权建议的那样,曹休兵败后只有夹石或挂车两条路可逃命,现在曹休选择了夹石。夹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道。如果陆逊真的听朱桓的,让他带领一部人马在这里静候曹休,那么曹休这匹曹家千里驹就会被东吴捕猎。可是,陆逊居然没同意朱桓的建议。

有人说陆逊谨慎有余,还有人说陆逊作为当地人不想北上。其实,当时曹休兵力十万,还有贾逵随时可以增援,东吴兵力只有五六万人,陆逊肯定是研究孙子兵法的专家,他肯定知道“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兵力少需要逃跑,陆逊以五六万人追杀十万人,已经是对孙子兵法的突破了,他哪里还敢分兵以求全歼曹休!可是,占据了优势后,陆逊还是尽可能地派了一支部队扼断了夹石要路。

现在,曹休要从夹石逃生,那里的吴兵早就磨刀霍霍。事情的发展证明陆逊是兵法达人,贾逵的救兵果然出现了。在尚书蒋济的建议下,曹叡指示进攻东关的贾逵立即水陆并进,增援曹休。贾逵率着两万大军立即转而东进,当走了200多里后,抓到了敌人的俘虏,得知曹休已经战败,吴军已经派兵切断了夹石的退路。

贾逵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部将甲说:“大司马可能早就被陆逊下了饺子,我们再去援救,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部将乙说:“东吴在夹石的兵力虽少,但是夹石易守难攻,我们的两万人,打下夹石来,元气大伤,要是东吴兵赶来……”部将丙说:“朝廷要我们救援,我们也不能抗令,我们可以象征性地射几支箭,以后皇帝问起来,我们就说兵微将寡……”部将丁说:“要不,我们先按兵不动,等待后援……”……

在大家都从军事方面探讨时,有一个小子从政治方面说:“建威将军(贾逵)以前可是被大司马整过的呀!”此言一出,举座哗然。在大家愤慨的议论里,事情的大致轮廓出来了:有一次,曹丕想赐给贾逵假节的权力,曹休却狗拿耗子,站出来说贾逵性情刚直,多次侮辱怠慢诸将,不能让他做督军。现在曹休陷入死地,贾逵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可是,也许是高风亮节,也许是恐怕曹休怪罪———毕竟曹休是宗室元老,贾逵做出了急救曹休的决定。

贾逵说,曹休主力已经非常危险,如不及时救援,将很快被消灭,而敌人以为我军没有后续部队,所以才敢于以少量部队切断夹石隘道。我们只要突然赶到,敌人必然惊走。于是,贾逵军立即昼夜兼程,赶到了夹石,同时多设旌旗鼓号。驻守夹石的吴军果真被贾逵忽悠了,一看前面赶来的曹军旗多鼓多号多,就害怕了,急忙退走。曹休得救了。

一路被追杀了,在石亭又失了军粮,曹休的士兵们饿得两眼发青却还要撒着脚丫子逃命,来到夹石,却被吴兵堵住退路,真的是前有堵截后有追杀,一些在石亭没来得及写遗书的人开始后悔了。贾逵军队出现了,救星出现了,粮食出现了。曹休士兵吃着贾逵士兵提供的军粮,泪流满面地说着感激的话。曹休一看是自己以前最看不起的贾逵来救自己,抑郁症一下子爆发,脊背钻心地疼痛。

看到曹休向自己走来,贾逵想:大司马要是致谢,我是说“不客气”还是说“不用谢”呢?可是,曹休既没说“不客气”,也没说“不用谢”,因为曹休大司马对他毫不客气,不但不谢他,反而当中斥责他:“你怎么才来了呢?你是怕我不死吧!”贾逵蒙了,自己星夜兼道,冒死施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怎么大司马做人这么不厚道呢!贾逵心里有气,什么也不说,冷眼瞧着曹休一脸的倒霉相。曹休突然想起,自己大司马的仪仗在逃命时都扔了,在贾逵面前,没有仪仗,显不出威严来了,他就让自己的助手对贾逵下令,让他去把大司马的仪仗捡回来。

贾逵越想越气,心里说,你还有脸去捡大司马的仪仗?性情耿直的他违抗了大司马的命令,说:“我本来是为国家做豫州刺史,不是来捡被弃仪仗的!”曹休得报,一脸通红,喘不过气来,可是也不能发作———败军之将,有什么发言权呢?

只是,他觉得背上愈发疼痛了,他伸手摸摸———长痈了。十万大军征吴,曹休把大半士兵的生命和牛马骡驴车乘万辆,还有几乎所有的军资器械都留在了石亭,只背着一个痈肿回来了。

心魔作祟

曹休石亭之败,损失惨重,曹操曹丕两代在东线的经营,可谓毁于一旦,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内,魏国失去伐吴的可能。曹休也算是一个男人,回朝后立即上表谢罪,然后请了病假在家里等待处理。他的病假绝不是托词,他的背上长了一个痈。

按照常理,即使照顾曹休的宗室元老身份,那他不被杀头,那免职是最起码的。可是,曹叡不但不治曹休的战败之罪,反而派屯骑校尉杨暨去慰问他的病情,送去温暖,送去信任,礼遇赏赐更加优厚。曹叡这一步走对了。曹休免职谁该接替他呢?当时曹真忙着对付蜀国,那只能把对吴的军事指挥权交给司马懿了。那时,曹魏就开始对司马懿的压制了。老侄子送来的温暖,使曹休进一步意识到自己对曹魏政权的重要,可是他偏偏惨败于石亭,这让他更加抑郁了。曹丕辅政遗诏的心魔,在曹休心里作祟。

背上的痈越长越大,疼痛越来越剧烈,曹休顾不上治病,他忙着写奏章。曹休上奏说东吴之败全因贾逵援迟而至,他也许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他也许是在为曹氏的尊严开脱。心魔作祟,他这个曹家千里驹把自己看成是曹氏的标志性人物。曹叡对着曹休的奏章沉思的时候,贾逵的奏章也来了,他为自己辩解。俩人咬起来了,曹叡会相信谁呢?

曹操死后,曹彰从长安赶来向负责丧事的贾逵讨要玉玺印绶,贾逵脖子一梗,严厉地说:“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的印绶不是君侯你该问的!”曹彰无言以对,不敢再争。如果当时贾逵是个政治投机家,把印绶交给曹彰,曹彰继位,那他就是新主之下第一人了。可是,贾逵和在洛阳的文武百官把曹操的遗体入殓,运到邺城,由太子曹丕主丧,并奉诏迎曹丕为魏王、丞相,领冀州牧。

对贾逵的耿直,曹叡心知肚明,他当然是相信贾逵的奏章。可是,他也不能说曹休是在强词夺理,因为那样曹休就要获罪,就要交出兵权,司马懿就有机可乘,“三马同槽”就不再是曹操的一个噩梦,而可能成为一个现实悲剧了。就这样,曹叡就和稀泥,把他俩的告状信扔在一边,对此事不管不问。

其实,即使曹叡断出个子丑寅卯来,也不可能了,因为不久曹休就死了。曹休的死在当时是一件国际新闻(魏和吴之间相当于国际关系),《资治通鉴》和《三国志》上对此都有记载,在《三国志》上———《明帝纪》:秋九月,曹休率诸军至皖,与吴将陆(陆逊)议战于石亭,败绩……庚子,大司马曹休薨。《曹休传》:休因此(石亭之战)痈发背薨;《陆逊传》: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休果举众入皖,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休还,疽发背死。三处记载都把曹休之死和石亭之战联系在一起。可是,堂堂魏国大司马,身经百战,应该懂得“兵家胜败事不期”这个道理,何以一战而殒,且是在兵败当月死去呢?

历史学家说———除了曹休,以痈发背薨而留名于史的至少还有三位,范增、刘焉、周邵。范增,项羽亚父,因陈平离间,七十多岁的范增见疑失宠,愤然离去,未到彭城,“疽发背而死”;周邵,东晋隐士,周邵被庾亮哄出山当了官,以为东山终再起,孰料久久不得升迁,倍感屈辱,最终“发背而死”;刘焉,刘璋之父,东汉末年益州牧,汉末群雄之一,汉室宗亲。兴平元年(194年),征西将军马腾与刘焉的长子刘范谋诛李傕,暗地里想做皇帝的刘焉保存实力,只派遣五千老弱士卒参战,战败,长子刘范及次子刘诞一起被杀。悔恨,窝囊,痛苦,刘焉屋漏偏逢连阴雨,按照《后汉书》和《三国志》记载,首府绵竹又遇“天火”,烧其为做皇帝而制作的车仗,火灾延及民家,馆邑无余,于是徙居成都,遂疽发背卒。

中医学家说———痈,初期;发,晚期。发指病变范围较痈更大的急性化脓性疾病,大致相当于西医的蜂窝组织炎。病因:情志内伤,恼怒伤肝,思虑伤脾,肝脾郁结,气郁化火……

历史学家说———痈应该不难治吧,一个实习的外科大夫都能搞定吧。

中医学家说———三国医学水平太落后,只有一个华佗勉强可上专家门诊,但是又被曹操杀了。

陈瓷说———曹休是以上三位痈发患者的集合体。范增担忧晚辈项羽被刘邦吃掉,曹休则担心侄子曹叡被司马懿吃掉;周邵自视甚高却仕途失意,曹休以曹家千里驹自居却拜排挤在辅政班子之外;刘焉自作聪明失二子,迷信“天火”绝望于政治理想,曹休自以为是中诈降计,忌惮司马懿而无计占其上风。曹休本来就有抑郁症史,又综合了以上三位患者的发病因素,最终在羞惭和恼恨中死去。

曾经意气风发的曹家千里驹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其实,要是没有心魔作祟,曹休不会得痈发之症的———假如他有头脑,他就不会相信周舫的诈降;假如他有手腕,他会教唆曹叡派司马懿去皖城;假如他有胸襟,他会带着司马懿去皖城,司马懿被他拉上了船,也许能帮他打败陆逊;假如他有亲和力,他会在石亭战败后重振士气,殊死一搏,也许能有一线胜机,可是,他的军队却“夜惊”,他还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假如,曹操当年不赞他为“吾家千里驹”,他也许低调处事,没有这么多心魔,也就没有石亭惨败了。

可是,历史是不可逆的,没有假如。他死后,司马懿任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黄钺,以黄金为饰的斧。古代为帝王所专用,特赐给专主征伐的重臣。曹休是黄钺的一贯拥有者,他死了,黄钺就到了司马懿手里。“三马同槽”的噩梦,从曹家千里驹死的那一天起,开始慢慢地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