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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明缅战争(明末西南边界冲突)

万历明缅战争简介

万历明缅战争: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缅甸阿瓦王内附,明太祖朱元璋设缅中宣慰司,缅甸正式归属明朝。然而随着东吁王朝的崛起,缅甸不仅脱离了明朝的控制,还强占了不少云南边地土司辖区,明缅战争由是爆发。万历明缅战争,一场改变了明朝西南边界的战争。

万历明缅战争过程分析——

滇云一隅之地,著于唐虞,历于三代,通于秦、汉,乱于唐,弃于宋,启于元,盛于明。然亦困于明,极坏于明,不可收拾于明。

——(清)倪蜕《滇云历年传》

中缅关系,源远流长

缅甸是中南半岛上幅员最大的国家,其与中国之间的交流与联系粗略算来也有近两千年的历史。汉明帝永平十二年(69年),哀牢国内附,汉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合益州六县为永昌郡(治今云南省保山市)。此后,“永昌徼外夷”开始见于史籍,所指的正是缅北地区的部落或国家,而这之中又以掸国与中国往来最为频繁,曾三次遣使入贡。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发源于伊洛瓦底江流域的骠国国力强大,最终灭掉了掸国。唐贞元十八年(802年),骠国国王雍羌在南诏王异牟寻的引荐下,遣子舒难陀率乐队入长安,献其国乐。

据《新唐书·骠国传》记载,骠国“地长三千里,广五千里”,有“城镇九、部落二百九十八、属国十八”,可以说幅员辽阔。但骠国并不单是骠人之国,而是一个隶属关系松散,有许多属国、部落的联盟国家。在这许多部落中,就有缅人部落,他们主要分布在以蒲甘为中心的缅甸中部地区。

唐太和六年(832年),南诏军队“劫掠骠国,虏其众三千余人”,给了骠国致命一击。自此之后,联盟的领导权就逐渐转移到了缅人身上。

缅人所建的蒲甘王朝,据《琉璃宫史》记载,约始于东汉时期,传说萨牟陀梨在永录岛(蒲甘地区)立国,之后一统19个村落建立蒲甘王朝。不过一般研究认为,缅历221年(849年)彬比亚建蒲甘城才是蒲甘王朝诞生之始。王朝最初极不稳定,充斥着夺位斗争和权力更迭,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缅历406年(1044年)阿奴律陀刺死须迦蒂登基为王。

阿奴律陀一生戎马倥偬,南征直通(孟人古国),西伐阿拉干(若开),成为缅甸史上笫一个将上下缅甸大部分地区纳入统治的国王。在统一缅甸后不久,阿奴律陀亲自率领全国兵马到妙香国(大理国)奉迎佛牙,但未能成功,只带回了大理王赠送的碧玉佛像。不过阿奴律陀此行并非毫无收获,他把蒲甘王朝的影响力扩大到了与掸邦(掸族地区)交接的地区,在杰沙、太公、曼德勒、八莫等地建筑了43处要塞。

此事我国史籍未见记述,不过或许正是由于此事影响,宋崇宁五年(1106年),蒲甘王朝遣使入贡时,尚书省认为“今蒲甘乃大国王,不可下视附庸小国”,由此得到大国使节的礼遇。

◎阿奴律陀像

总体来说,中缅之间的联系虽始于汉代,但由于山川阻隔,加上云南又相继诞生了南诏、大理等地方政权,除少数几次使节往返外,双方交流受到种种限制。不过在蒙元征服大理国,于边地设立金齿安抚司使双方接壤以后,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数次用兵缅甸,元朝将缅北收入囊中,设立了缅中行省。中缅联系空前密切起来,其产生的影响巨大而深远,非之前的历朝历代可比,可以说开启了一个新的时期。

蒲甘灭亡,阿瓦内附

明洪武四年(1371年),朱元璋听闻云南西南有一个强盛的国家缅国,曾通贡于元,便派遣田俨、程斗南、张祎、钱允恭出使缅甸。当时云南还在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控制之下,使者无法通过滇缅古道,只好借道安南(越南),但却赶上了占城北伐,道路不通,留在安南两年多也没能到达缅甸。

洪武十四年(1381年)九月,朱元璋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左、右副将军,率军30万一统云南。十二月,把匝剌瓦尔密自杀。翌年闰二月,明军攻克大理段氏,又“分兵徇鹤庆、丽江、金齿,俱下”,云南悉平。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三月,沐英率明军“骁骑三万”与大举入寇定边“号三十万,象百余只”的麓川军对垒并展开决战,最终明军大获全胜,云南边境得以安定。

麓川纳贡请降后,朱元璋开始在云南西部边地设置卫所,并完善元代以来的土司承袭制度,意图削弱麓川等边地土司的独立倾向。但麓川没有停止扩张的步伐,依旧外侵缅甸等地,缅甸于是主动寻求明帝国的庇护。

此时的缅甸进入了一个分裂时期。

元至元十四年(1277年)三月,蒲甘王朝为争夺金齿地区,派兵进攻干额(干崖),元缅战争爆发。随后,元军入侵蒲甘,加剧了蒲甘王朝的衰亡。哈威(Godfrey Eric Harvey)在《缅甸史》中说:“于是蒲甘乃于鞑靼征骑之血腥火影下灭亡,辽阔之疆域,四分五裂……”不过实际上,在元军入侵之前,蒲甘君王那罗梯诃波蒂的统治就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那罗梯诃波蒂在《弥伽罗塔碑铭》中曾狂妄地自称“三千六百万胜兵之最高统帅,日吞咖喱三百碟”。前半句明显夸张,后半句却有真实的影子,《琉璃宫史》记载,那罗梯诃波蒂每餐必备足300种菜肴才进餐,而且他还有妃子宫女3000人,可见其穷奢极欲。

那罗梯诃波蒂初登位时,北方掸人势力已开始崛起,西方阿拉干的密察吉里、南方港口的马都八(莫塔马)亦相继叛乱。乱事虽被首相耶娑梯犍平定,但蒲甘的国力已大为受损。那罗梯诃波蒂不顾国困民穷,依然大肆征发民力修建弥伽罗塔,当时流传着一句谶语:“宝塔建成,国化灰烬。”此塔现今仍存,哈威曾评论说:“此塔……与缅甸各地之普通宝塔无异,极为平凡。其做工之粗劣,足以显示国家之贫穷,此塔盖以黎民血汗所成者也。二百年来,蒲甘之民,忠诚笃信,欲使地而尽为宝塔所盖罩,今乃消逝于喃喃祷诵声中矣。”

最终,那罗梯诃波蒂在元军攻势下惶恐逃窜,后人称他为“德由别敏”,意即“畏华人而逃之君”。同一时期,孟人伐丽流在素可泰王国的支持下正式在马都八称王,宣告独立。

◎弥伽罗塔

一路南逃到卑谬西边莱甲的那罗梯诃波蒂,害怕元军继续南下,便派出高僧信第达巴茂克前往大都,与忽必烈进行和谈,之后元缅关系趋于缓和。但在返回蒲甘的途中,那罗梯诃波蒂被其子梯诃都围困于卑谬码头,并被迫服毒自杀。

梯诃都弑父后,不敢北上,率军直取其兄乌沙那治下的勃生。乌沙那卧病在床,被梯诃都乱刀斩杀。之后,梯诃都又率军攻其弟憍苴治下的达拉,屡攻不克,于是转攻白古(勃固)。白古守臣鄂勃孟已然宣称独立,与妻子儿女站在城头大声辱骂梯诃都。梯诃都大怒,弯弓搭箭射向城头,但据说因为用力过猛,被箭反射而亡。

梯诃都死后,众臣拥立憍苴为王。此时,各地诸侯纷纷反叛,蒲甘王朝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大约在蒲甘建国初期,掸族便开始渐渐南移,不断入侵蒲甘地区,并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成为此地新的统治者。

掸邦高原有一土司,死后二子不和,弟弟逃到缅甸掸族聚居的木连城,娶了当地缅人富绅的女儿,生三子一女,三个儿子被他送到那罗梯诃波蒂那里当了侍卫。那罗梯诃波蒂极为宠信三兄弟,赏赐给他们许多土地,还让儿子梯诃都娶了他们的妹妹。

梯诃都弑父后,掸人三兄弟趁局势混乱,拥兵自重。老大阿散哥也占据木连城,老二阿剌者僧伽蓝占据米加耶,老三僧哥速占据宾里。三城皆为皎克西富饶的产米之区,阿奴律陀王曾于此处兴修水利,传说得此地者可在上缅甸称王。

憍苴即位后,奈何三兄弟不得,于是只能向现实妥协,将这些地区赐给他们作为封地,但他渐不甘心当傀儡,转而寻求元朝支持。野心勃勃的掸人三兄弟知道憍苴想要巩固地位必要削弱他们的权力,于是在元朝使臣宣诏时不至,还在蒲甘打劫前往元朝的登笼国使者,企图嫁祸憍苴,离间双方关系。

在发现离间无效后,他们又与遭到冷落的前王遗孀修妃合谋,诱憍苴至木连城参观寺庙。待憍苴到达木连城后,三兄弟就把他监禁起来,强迫他削发为僧,并改立憍苴幼子邹聂为王。

蒲甘王室遗臣立即向元朝求援,元军再入缅甸。元军围攻木连城时,掸人三兄弟弑憍苴,并重贿元军将领。元军将领高庆、察罕不花等收到好处后,借口瘴疫流行退兵而还。此后,蒲甘邹聂一系虽仍然延续了两代68年,但地位仅类似于一方小诸侯了。

元大德五年(1301年)二月二十九日元军撤离后,三兄弟同时称王。5年后,阿剌者僧伽蓝去世;又5年,僧哥速毒杀阿散哥也,吞并两位兄弟的势力。缅历674年12月15日(1313年2月9日),僧哥速在阿瓦附近的彬牙兴建“金宫”。“金宫”落成之日,僧哥速举行灌顶加冕礼,并邀请修妃前来观礼,就此开创彬牙王国。

僧哥速有南宫、北宫两位王后,其中南宫王后明绍乌原为憍苴王后,僧哥速为了提高威望娶她为妻,据传当时她已有3个月的身孕。南宫生下的便是王储乌者那,但其血统存疑。对乌者那王储身份不服的北宫王后之子修云,于缅历677年(1315年)在西北方另行建立实阶王国,割据一方。乌者那即位后,因血统问题,不得不让位于擒获5头白象的王弟伽悉信,但已无法改变彬牙、实阶对立的局面。

实阶一系不久即为修云同母异父的兄长答里必牙所篡,忠臣阿南达勃江杀答里必牙,重立修云之子伽苴为王,但兄弟三传后又为修云女婿明波梯诃波蒂所篡。

这时彬牙王那罗都以“非王族出身竟在实阶称王”为由,于缅历725年(1363年)邀请麓川的思可法攻打实阶,约定:“若攻克得胜,吾只取表层部分,精华给你。”

麓川象马大军攻来,明波梯诃波蒂以酒糟喂象,使其酣醉再放出城去,希望可以抵挡一阵。哪知醉象被攻击后返撞城门,冲入城内,将屋宇寺庙尽数撞毁。实阶人民抱怨道:“城内有象,城外有掸。”明波梯诃波蒂见麓川势大难敌,于是携全城父老南乘御舟下到吉克瓦耶,不过也有人乘筏逃往彬牙。

◎1350年彬牙与实阶

麓川应那罗都邀请而来,结果那罗都却不出力,只隔岸观火,不费一兵一卒。麓川军攻克实阶后,见全城一片废墟,仅余两位老人尚存,其余一无所获,不由愤懑,将怒火对准彬牙。在他们看来,彬牙拥有3头白象,定然富庶。那罗都毫无准备,彬牙被麓川轻易攻克。麓川军在城内大肆劫掠后方才离去,并将那罗都掳走。

早先因不敌麓川而逃往吉克瓦耶的修云外孙他托弥婆耶,与心腹大臣密谋,弑继父明波梯诃波蒂,接着又推翻了彬牙继承人乌者那般。在实阶与彬牙二地的余烬上,他托弥婆耶即位为王,于缅历726年12月(1365年1月下旬至2月中旬)建阿瓦城,开创了缅甸历史上著名的阿瓦王国。到19世纪,中、英两国仍然有时称缅甸为阿瓦,可见其影响深远。

他托弥婆耶死后无子,众臣拥立他的姻兄明吉斯伐修寄为王。此时,只是名义上统治着蒲甘的蒲甘一系已经完全断绝,阿瓦基本上统一了上缅甸,阿拉干也主动要求归附为属国。

缅历732年(1370年),基本上一统缅甸南部的马都八国王频耶宇因国内叛乱,迁都白古,并派使臣前来阿瓦修好,其金叶国书写道:希望两国“融洽无间,如一张金箔”。3个月后,明吉斯伐修寄与频耶宇会晤于两国边界,双方互换礼物共立誓言,缔结了友好的同盟关系。

◎阿瓦古城遗址

可惜好景不长,频耶宇长子罗娑陀利即位后,其舅父劳骠对他不满,于是在缅历748年(1386年)派使臣给阿瓦送去金贝叶书,写道:“臣渺米亚侯劳骠跪奏:威德无比的国王陛下,汉达瓦底(勃固)白象之主频耶宇去世,其不肖子号称‘罗娑陀利’,窃据王位。其父在世时,他就曾在大光(仰光)反叛其父,现进入汉达瓦底称王。趁其羽翼未丰,请金殿之主伐之。臣愿领勃生、渺米亚两地之兵从水路进军。如水陆两路夹击,汉达瓦底唾手可得。事成,良象骏马、贤臣骁将、金银器皿等,王可悉数取去。如蒙陛下垂怜,请将该地赋税赐予奴臣。”

◎沐英像

明吉斯伐修寄同意了劳骠的请求,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战争持续时间之久竟使双方都换了3代国王。缅甸历史上著名的“四十年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本来明吉斯伐修寄认为北方的麓川才是最大威胁,所以他对南方的白古王国(马都八国)采取和解政策,但对白古财货的贪图使阿瓦陷入了南方战争的泥潭之中。明吉斯伐修寄对白古王国的两次远征都以失败告终,盟友劳骠也被擒获,还迎来了罗娑陀利的北伐。这让阿瓦王国无力再抵御麓川的侵扰。此时,强大的明帝国在北方兴起,平定云南后还打败了麓川,阿瓦自然想通过归附明帝国取得支持以加强自身的地位,于是希望通过已经归附明帝国的八百国与明帝国建立联系。

明平云南后,西平侯沐英派遣云南左卫百户杨完者前往八百国招抚。洪武二十一年,八百国遣使入贡;同年,明帝国设立八百宣慰司。三年后再度入贡的八百国使者洪都提到了缅甸阿瓦王国“地远不能自达”的情况,朱元璋于是命令西平侯沐春派人到八百宣慰司,试图与阿瓦建立联系。

在八百宣慰司的协助下,阿瓦王国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三月派遣使者板南速剌入京朝贡。翌年二月,阿瓦再度遣使入贡。六月,朱元璋下旨设立缅中宣慰司,以“卜剌浪”明吉斯伐修寄为宣慰使,缅甸阿瓦王国遂成为云南边地土司之一。

此前一年,即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新年将临之时,麓川的思伦法率15路象马大军来犯阿瓦北部的美都。阿瓦军一触即溃,麓川军直达实阶,将城外的寺庙、房舍等付之一炬,兵锋直指阿瓦城。在阿瓦,明吉斯伐修寄加固城防、积极备战,又召集各路诸侯带兵反击。在阿瓦名将梯罗伐的竭力奋战之下,麓川军最终退走。阿瓦归附明帝国后,明吉斯伐修寄两次上言道:“百夷思伦发屡出兵侵夺其境土。”于是,朱元璋分别写了两道谕旨,差遣钱古训、李思聪前往调解。思伦发闻诏恐惧,最终罢兵。

明吉斯伐修寄死后,阿瓦宫中陷入内斗,王储信漂辛在位仅7个月就为师傅伽诺山所弑,伽诺山篡位称王。后众臣杀伽诺山,推举明恭为王,但明恭畏惧舅父摩诃标的势力不敢即位。直到明恭的弟弟明代达袭杀摩诃标之后,明恭才于缅历763年(1401年)即位为王。永乐元年(1403年)十月,明恭派人前往明朝请封,明成祖朱棣遂命兵部设缅甸宣慰司,以明恭为宣慰使。

同一时期,朱棣还在云南边地设立了底兀剌(缅甸东吁)宣慰司、大古剌(缅甸白古)宣慰司、底马撒(缅甸丹那沙林)宣慰司、八百大甸(泰国清迈)宣慰司、老挝(老挝琅勃拉邦)宣慰司等土司。可以说,到永乐年间,明帝国西南版图扩张到了极致。

阿瓦麓川,纷争侵伐

明初,麓川思伦法在其父思可法的基础上,不断向外拓展,元朝在云南边地设置的由土官管理的“三十六路”中的孟养、木邦、干崖、南甸、大侯、孟定、芒市等地相继被其控制。正如《百夷传》所言,麓川“景东在其东,西天(印度)、古剌(白古)在其西,八百媳妇在其南,吐蕃在其北,东南则车里(西双版纳),西南则缅国,东北则哀牢(保山),西北则西番、回纥(丽江一带)”。但在定边之战战败后,麓川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日渐凸显。洪武三十年(1397年)九月十九日,木邦土酋刀干孟叛,逐思伦法,率兵攻陷腾冲。思伦法逃到云南。

明帝国帮助思伦法平定刀干孟之叛后,麓川衰败。借此良机,明帝国分麓川之地,广建土司,置三府——孟养、木邦、孟定,设四长官司——潞江、干崖、大侯、湾甸。永乐时期,孟养、木邦升为宣慰司,加上在缅甸、泰国、老挝地区新设立的宣慰司,以及之前的麓川、车里宣慰司,合称“十宣慰”。十宣慰的宣慰使与执掌各御夷府、长官司的其他边地长官,“袭替必奉朝命,虽在万里外,皆赴阙受职”。土司继位须上报明廷,才能取得正式承认。各土司每年都要向云南布政司交一定数量的“差发银”,若遇军事行动,也要派出士卒、差役助战。

为了加强边地土司与明帝国之间的臣属关系,朱棣创立了“金字红牌”制度,即对边地土司、土官颁发“文行忠信”铜铸信符、金字红牌敕书以及勘合号纸,作为同云南布政司之间官方来往的凭证。考虑到边地土司不识中国文字,朝贡语言不通,朱棣还在各宣慰司设置经历、都事各一员,由吏部选派。而在翰林院,朝廷设下四夷馆,其中最先开设的八馆就有缅甸和百夷(麓川),由礼部选派国子监学生研习其语言文字。

朱棣通过这一系列措施,加上丰厚的贡赐和谕赐,使云南边地土司“知归向朝廷,不失臣节”,频繁遣使入贡。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矛盾重重,时常侵越邻境,互相征伐。这一时期的阿瓦王国也毫不例外地参与到了云南边地土司的纷争之中。

明帝国分麓川之地时,早前被麓川吞并的小邦戛里(也作戛璃)借机重获自由。戛里紧挨孟养,孟养土司刀木旦欲吞并其地。恰逢朱棣派往缅甸南部的使者杨暄、周让路过孟养,刀木旦劝说他们招抚戛里,并派人先往其处,扬言说:“(明帝国)将招尔属孟养,(不从)必尽杀之。”戛里大怒,杀了孟养使者。刀木旦以此为由,出兵戛里。戛里首领以妻、子为人质,向阿瓦请援。阿瓦出兵南的弄江,截断了孟养军的粮道,刀木旦只得撤兵。戛里出兵追击,与阿瓦两面夹攻,刀木旦全军覆没。随后,阿瓦又趁刀木旦后人争位之机,最终吞并孟养。

永乐四年(1406年),明恭封心腹乌登为孟养侯,同时派遣使者入贡,向明帝国献上孟养职贡银750两,希望明廷可以承认阿瓦对孟养的占据,但遭到朱棣拒绝。同年闰七月,明廷派遣张洪出使阿瓦,诘问阿瓦擅杀之罪,并寻刀木旦子孙,欲复立孟养宣慰司。

张洪带着朱棣的敕谕前往阿瓦,明恭以刀木旦首乱为自己辩解:“彼加兵于我,我不得已而应之。其子孙没于乱兵,故令西得(乌登)暂抚。”张洪当时就指出:“戛里本夷,非缅属类,何云加兵于尔?”张洪先后给明恭写了六封谈判信,才把明恭说服,派遣陶孟(官名)洛霞前往明廷谢罪。

《明实录》对此记载道:“那罗塔(明恭)惧,遂归其境土及其所掠,遣人诣阙谢罪。”然而实际上,刀木旦的后人刀得孟、刀玉宾与其族属3000余人只能散居在干崖、金沙江一带。即使永乐十四年(1416年)孟养宣慰司复设,宣慰使刀得孟也只能寄居在金齿。缅历787年12月(1426年2月至3月初),孟养侯乌登率大军从孟养南下阿瓦,赶跑了篡位者格礼杰当纽,登基为王。缅甸史书称乌登为“孟养他忉”,即“孟养王”。可见,孟养一直为阿瓦控制。

阿瓦侵占孟养后,又劝诱木邦归向缅甸,为木邦宣慰使罕宾发拒绝。罕宾发还上奏明廷,希望可以发兵讨伐阿瓦,得到朱棣首肯。缅历774年(1412年),罕宾发派遣刀散孟等率大军攻破阿瓦城寨二十余处。翌年八月,罕宾发献所俘象马于京师。

永乐十一年(1413年)正月,麓川平缅宣慰使思行发入贡,请以弟思任发代职,朝廷许之。思任发“性桀黠,善兵,每大言复祖父遗业”,他见边地各土司之间互相侵伐,明帝国只是遣使抚谕、诘问,几乎从未采取严厉措施,于是开始兼并邻境。宣德五年(1430年)八月之前,思任发趁阿瓦内乱、乌登南下之机,占据孟养。

到了正统初年,思任发开始“不奉诏”,自称“法”(国王),公开反抗明廷,不断侵伐云南西部边地土司。明英宗朱祁镇遂下定决心,举全国之力征讨麓川。

正统六年(1441年),明帝国首征麓川。大军开赴的同时,明廷颁给云南木邦、缅甸、车里、八百大甸、威远、大侯、施甸等土司信符金牌,命各土司合兵剿捕麓川思任发。思任发不敌明朝大军,“父子三人挈妻孥七人、象马数十,从间道渡江往遁孟养等处”,其后为阿瓦出征剿捕的将领底哈勃德、底里泽亚都拉于缅历804年2月16日(1442年4月25日)阿瓦新王那罗波蒂即位时所擒。

正统八年(1443年)二月,阿瓦上奏称擒获思任发。五月十五日,明廷因遣人往阿瓦索思任发不得,而思任发之子思机发复据麓川侵扰,于是再征麓川。这次征讨,明帝国不仅要收拾麓川,还要敲打阿瓦。《琉璃宫史》记载,对于中国将军提出的交出思任发的要求,那罗波蒂坚称:“多岸发(思任发)乃孤之奴仆,孤已收留,不便交出。”但实际上,阿瓦不愿交出思任发,是因为明英宗曾许诺:“生絷贼(思任发)首来献,其麓川土地、人民悉予之。”阿瓦擒获思任发后,便遣人入贡明帝国,上奏擒贼之事,并进缅书,要求接管麓川地方。明英宗虽在敕谕中称:“朝廷岂肯失信?”但实际上,明廷在麓川之地首先设立了芒市长官司。阿瓦没看到明廷实践诺言的诚意,只得挟人索地。

◎1450年的阿瓦版图

十二月,明军与阿瓦交战。大战持续了一昼夜,明军焚缅甸船只数百,但未获思任发。

直至正统十年(1445年)十二月,阿瓦才交出思任发。《明实录》称,当时沐斌再次向缅甸要求交出思任发,恰巧此时“昼晦二日”,术士对那罗波蒂解释,此乃明帝国大举出兵的先兆,那罗波蒂大惧,这才交出思任发。《琉璃宫史》则说,是因为明军配合那罗波蒂平定了央米丁的叛乱,阿瓦才交出思任发。不过这两种说法可能都不是事实,据时人包见捷所著的《缅甸始末》所载,当时被明英宗派往云南边地“参赞戎务”的兵部左侍郎侯琎、刑部右侍郎杨宁,向那罗波蒂传话,同意用孟养之地换取思任发,阿瓦才将思任发交出。不过,孟养并没有被阿瓦控制,而是被思机发、思卜发占据。

正统十三年(1448年)三月,明帝国进行了最后一次征讨麓川的军事行动。十月,明军抵达金沙江,与木邦、阿瓦军队会合。在阿瓦的协助下,明军顺利渡江,攻破思机发的寨栅,乘胜进至孟养,攻破鬼哭山和芒崖山等寨。思机发、思卜发逃窜。

明军攻下孟养后,令阿瓦管治孟养地方,缉捕思机发。但明军撤离后不久,麓川复拥思任发少子思禄于孟养。思禄以状来言:“缅不能抚其人民,愿立思氏,永当朝廷差发。”于是靖远伯王骥与思禄在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立石为界,誓曰:“石烂江枯,尔乃得渡。”

“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俘,景泰帝朱祁钰继位。由于当时明帝国的主要威胁来自北方瓦剌,因此对麓川思机发是否已被剿捕不再像英宗朝那样迫切。景泰二年(1451年)八月,云南总兵官沐璘奏称,缅甸宣慰使已擒获思机发、思卜发,但又将思卜发打发回孟养,管食地方去了。《琉璃宫史》也记载,那罗波蒂“便让多锦发及多博发(思机发和思卜发)宣誓效忠后……将孟养赐给多博发”。

沐璘与明廷怕阿瓦将思机发像思任发一样“视为奇货,需索无厌”,认为“宜示以不急,听其来献”。后阿瓦又报思卜发叛乱,请兵协助征剿,明廷亦不许。到了景泰五年(1454年)三月,左参将胡志等将银戛地方划给阿瓦,阿瓦才送思机发及其妻孥六人到金沙江村,胡志等将思机发及妻孥槛送京师。

在之后的一段时期里,阿瓦实力被“四十年战争”削弱,各地诸侯开始割据称雄,于是内乱频繁,慢慢走向了衰亡。而孟养则一直遵守王骥之盟,休养生息,且频繁向明帝国入贡。但随着自身实力的逐渐壮大,孟养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成化年间,明廷分木邦地置孟密安抚司,之后木邦与孟密一直相互仇杀。孟密有宝井,“产宝石、宝沙”,常使木邦在争斗中处于下风。孟养趁机与木邦结盟,双方声势相倚之后,孟养就出兵占据了阿瓦的听盏地区。

到了思伦(色隆)成为孟养之主后,其势益张,开始不断南侵。缅历864年(1502年),孟养攻占美都城。缅历868年(1506年),孟养攻占德勃因城,阿瓦以承认孟养对美都、鄂耶内城的占领才换回此城。其后几年,阿瓦虽一度收复美都、鄂耶内,但很快又被孟养攻占。

缅历886年(1524年),孟养向实阶进军,继而又攻打并占领了甘尼、格奈、那当、勃东、阿敏、布坎、勒博、比昂比亚、班基十乡、德叶、色固、色林、邦林、垒盖等地,兵锋直指阿瓦。缅军迎战于阿瓦城下,大败,阿瓦王瑞难乔信趁夜弃城而逃,思伦立盟友卑谬王德多明绍为阿瓦王后返回孟养。瑞难乔信见孟养军、卑谬王相继撤离,又悄然回到阿瓦。

缅历888年1月12日(1526年3月24日),思伦再次攻破阿瓦城,瑞难乔信乘象应战,为炮弹击中而亡,思伦封自己的儿子多汉发为阿瓦王。

阿瓦遗臣遣通事蒋鹏投缅书到云南黔国公沐绍勋处,奏称:“正统年间麓川反贼思任发杀抢腾冲、金齿地方,我祖公那雅补邸(那罗波蒂)……领兵赶过迤西金沙江去,将思任发杀取首级、思机发解京处死。今被贼种思凯(思伦)挟恨前仇,调领夷兵象马渡金沙江攻杀缅甸……将我宣慰正身杀死,虏其子去为奴,印信、敕书、红牌、金字、勘合、底薄杀抢一空。”

此时的孟养、木邦、孟密三方也是相互仇杀不断。嘉靖六年(1527年),明世宗朱厚熜遣三路使者抚谕边地土司,其中永昌知府严时泰等往孟养抚勘。思伦虽称“自愿忠顺朝廷”,交出缅甸金牌印信,并纳“土银一千两、牙象两只、大小象牙二十根”赎罪,但他却在夜里“纵兵鼓噪,焚驿舍”,迫使严时泰仓皇逃回。

嘉靖七年(1528年),明世宗听取了沐绍勋的意见,令莽启岁(明基兑,瑞难乔信次子)袭职缅甸宣慰使,并“厚加存恤扶植”。但这时云南发生了震动全省的“安凤之乱”,寻甸土司安铨与武定土酋凤朝文因不堪欺凌,联合起兵,包围了云南府城,一时滇中大乱。明帝国忙于平叛,无暇过问缅甸之事,缅甸宣慰司就此消散于历史。

东吁崛起,一统缅甸

“东吁”,缅语意为“山岬”,原来是一个小山村。约在蒲甘王朝灭亡前20年,一对缅人兄弟建立起了旧东吁城。元军进攻蒲甘时,不少缅人逃到东吁城避难。此后麓川攻打彬牙、实阶时,又有许多缅人逃到东吁。

东吁是一个贫瘠荒凉的地方,不为掸人与孟人所看重,但对于缅人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无论是阿瓦内部动荡还是“四十年战争”的硝烟,都很少波及东吁。因此,在“四十年战争”期间,不断有缅人迁入东吁。《琉璃宫史》记载,当时的东吁地区已经比较繁华,“每隔一箭或两箭之遥便有居民村寨”。

就这样,东吁的力量慢慢壮大起来,著于洪武年间的《百夷传》就有“金沙江以南,有东胡(东吁)、得冷(白古)、缅人(阿瓦)三国”的记载了。永乐年间,明帝国在东吁设立底兀剌宣慰司,不过名义上该地一直受阿瓦王国统治。

缅历847年(1485年),明吉逾弑杀舅父成为东吁之王,并迅速得到了阿瓦王明恭二世的承认,开始走上扩张道路。缅历853年(1491年),明吉逾击溃白古王国的16路大军,明恭二世授予他“摩诃”(意为“伟大的”)封号。

◎东吁城

缅历864年(1502年),面对孟养的进攻与卑谬的反叛,新即位的阿瓦王瑞难乔信向诸臣问计。德道榭建议与东吁联姻以为安抚,这样既可防止其反叛,又能在必要时借助其力量。于是瑞难乔信将王叔德多达马亚扎之女明拉突嫁给明吉逾,并将明吉逾已经部分控制的皎克西地区作为嫁妆正式分封给他。

如此一来,上缅甸富饶的产米之区为东吁所有,东吁的实力加倍地壮大起来。明吉逾的野心由此迅速膨胀,他立即起事背叛了阿瓦王国,又与卑谬王联合,不断进犯阿瓦南部。

孟养的思伦击败阿瓦时,明吉逾更是趁机占领了阿瓦南部大部分地区。阿瓦覆灭后,明吉逾与下属各诸侯都十分惧怕孟养的掸人继续南下,于是下令摧毁阿瓦南部地区的城乡,并派大批人马毁坏所有池塘、水渠,目的是使东吁远离战乱。

缅历892年9月5日(1530年11月24日),明吉逾去世,其子莽瑞体(德彬瑞梯)继位,当时他只有14岁。

莽瑞体年满17岁时,须按缅甸习俗举行“穿耳梳髻”礼,但他出人意料地挑选了处于敌对关系的白古王国的瑞摩陶佛塔进行该仪式。莽瑞体带上500骑兵向白古王国首都汉达瓦底进发。进城后,他令骑兵将佛塔围住,自己登上佛塔进行祝祭礼。得到消息赶来的孟人将莽瑞体一行人团团围住。哨兵通报孟人的动向后,莽瑞体道:“尔等只管将耳孔扎正就是,至于孟人,由孤来对付。”穿耳梳髻仪式结束后,莽瑞体一马当先,突出重围,高喊:“瑞体王在此,谁敢来送死!”孟人士兵竟无一人敢来阻拦,莽瑞体顺利回到东吁。

缅历896年(1534年),莽瑞体向下缅甸的白古王国发起进攻。“四十年战争”结束后,白古王国基本处于和平状态,海贸商业一片繁荣,比战乱频繁的上缅甸富裕得多。除了掠夺土地和财物外,莽瑞体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我国史料记载:“洞吴(东吁)之南有古刺(白古),滨海与佛郎机邻”,“地广兵强,善于使伏狼机(佛郎机)火器。”1511年,葡萄牙占领马六甲的同时,又踏上了邻近的白古王国,其后更在马都八设立商馆,葡萄牙雇佣兵就此开始活跃于白古王国的土地上。莽瑞体打算夺取一些白古的城镇后,用取得的财富招募葡萄牙雇佣兵,以加强自己的实力。

白古王国的首都汉达瓦底城有两员名将彬尼亚劳、彬尼亚江布置的周密防护,再加上城内葡萄牙雇佣兵使用火炮轰击,莽瑞体连续三年展开的三次征伐尽以失败告终,并使东吁象军及马兵损失颇重,只得在雨季来临前撤军。莽瑞体三征汉达瓦底失败后,转攻白古西部的勃生、渺米亚、德延达亚、开榜、德巴兑等城,俘获了大批象马及俘虏,才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由于莽瑞体改用战术后连夺多城,白古王多迦逾毕派遣使者向莽瑞体求和,彬尼亚劳、彬尼亚江也遣人到东吁各将领处问候。莽瑞体在接见白古王使者时,故意一语不发,反而不断宴请彬尼亚劳、彬尼亚江派来的人。听闻这些使者带回的情报,多迦逾毕遂对二人产生了怀疑。

莽瑞体随后亲自写了一封信,佯装是给彬尼亚劳和彬尼亚江的回复,信中说:“二位提及彬尼亚劳望能食邑汉达瓦底、彬尼亚江食邑马都八之事我已知悉,战后定让二位大人如愿以偿,望能为我尽心竭力。”他将此信与一些礼物放进一个竹篾箱,故意让送信使者在白古与人争吵,再装作不敌扔下箱子逃走。有人将箱子呈给多迦逾毕,经检查发现了书信。多迦逾毕本就对彬尼亚劳和彬尼亚江有所怀疑,见此书信,一气之下将二人召入宫中斩首。

汉达瓦底少此二人后,军队士气萎靡,力量大减。当东吁大军再度来攻时,多迦逾毕料定汉达瓦底难以守住,于是率军投奔妻舅卑谬王去了。缅历900年(1538年),莽瑞体不费一兵一卒,进占白古。

莽瑞体决定一鼓作气,追击多迦逾毕。他派妹夫觉廷瑙亚塔为先锋,率领一支轻兵由陆路直趋卑谬,自己则领水军沿江而上。在囊优河,觉廷瑙亚塔与白古王属下彬尼亚德拉率领的部队隔江而遇。他随即令部下赶制木筏,待将所有人马渡过河后,将木筏统统毁掉。属下将官谏道:“我方兵寡势弱,敌方兵力十倍于我。决此一战,胜则罢,若遇不利,怎么撤退?”觉廷瑙亚塔道:“我军有进无退,师出必胜!大家无须担忧。”此时,莽瑞体派人前来传旨,告诫如遇敌人切勿妄动,等待他率领主力赶来。下属又阻,觉廷瑙亚塔却对使者说:“托我王洪福,我们已取胜。”属下将官道:“将军未战而报捷,如战而不胜,大王岂能赦免?”觉廷瑙亚塔回答道:“如若挫败,唯有战死而已,大王要问罪亦无人可问矣。”觉廷瑙亚塔决心已定,率军向白古军发起全面进攻。当第二天莽瑞体到达时,缅军在觉廷瑙亚塔一往无前的气势带领下,已大获全胜。莽瑞体大喜,封其称号“莽应龙”(勃印囊,意为“王兄”)。

莽瑞体画像 莽应龙雕像

先前卑谬王那腊勃底考虑到东吁兵强马壮,遂派人携大批礼物赠给盟友阿瓦王多汉发搬请救兵。于是,阿瓦、卑谬、白古三国结为同盟,共同坚守卑谬城。

莽瑞体采用莽应龙的计策,将大炮装上战船埋伏在下游,自己则率两艘小船直驶卑谬城下齐鸣鼓乐、呐喊助威。三国水师联军见莽瑞体未领水军,纷纷前来追赶。莽瑞体领着追赶的敌船进入埋伏圈,一举将其歼灭。

水战大获全胜后,莽瑞体认为卑谬已无力发起进攻,便迅速撤回汉达瓦底,巩固地盘。恰在此时,白古王多迦逾毕暴卒,孟人文武大臣纷纷投奔汉达瓦底。莽瑞体善待众大臣,赐予他们粮食、种子、金银、布匹,并让他们官复原职。就这样,莽瑞体不仅有了缅人做后盾,更得到了孟族战士的效忠。此外,他还雇用了以凯伊鲁(Joano Cayeyro)为首的700名葡萄牙雇佣兵。

比汉达瓦底更难攻占的城市,是马都八城。莽瑞体寄希望于他的和解政策以及白古王的死,能使马都八城和平易手。但是马都八侯,也就是白古王的妹夫苏彬尼亚,依仗兵马众多,一直保持半独立状态,连汉达瓦底城被攻时都不曾出兵助阵,此时更不会买莽瑞体的账。

缅历902年(1540年),莽瑞体出动12队人马进攻马都八,但马都八城上的各式大炮火力密集,更有葡萄牙人萨克沙斯(Paulo Seixas)率领7艘满载武器弹药的船只驻于城前港湾防卫。此役,东吁军伤亡惨重,最终只得选择围而不攻,用水陆两军截断马都八的运粮通道。

围城7个月后,城中发生饥荒,马都八侯不得不提出每年向东吁进贡的请和条款,但被莽瑞体拒绝。马都八侯在绝望中向葡萄牙果阿总督求援,甘愿成为葡萄牙的附庸,还愿意献上他一半的金银财宝——2船金银和26箱宝石。果阿方面对此很感兴趣,但他们害怕莽瑞体报复,在贪欲和谨慎之间摇摆不定。

莽瑞体考虑围城太久,再迁延时日毛淡棉等地的孟人诸侯会赶来救援马都八,于是采用了孟族将领斯弥波逾的计划。按照计划,斯弥波逾率水军沿马都八河而上,在上游砍伐竹子和树木建造许多木筏。这些木筏分为两种,一种堆放引火物,为火筏;另一种为大木筏,其上建有高于马都八城墙的木栅,木栅上架有火炮。

当夜,斯弥波逾先放火筏,火筏顺水漂向7艘葡船,将其烧毁;再放大木筏来到城下,木筏上的木栅比城墙还高,火炮居高临下一阵猛轰,迅速打开缺口,象兵、马兵趁机齐齐涌入城内。

马都八城被攻克后,东吁军屠城三日,掠夺大批金银财宝,宫殿城镇尽皆焚毁,苏彬尼亚及其眷属亦全部被害。毛淡棉和东部一带的孟人诸侯看到了马都八的惨痛教训,纷纷前来投诚。这些人宣誓效忠后,莽瑞体仍任命他们担任原职。

平定白古王国后,莽瑞体于缅历903年8月(1541年10月下旬至11月中旬)进攻卑谬。卑谬王明康向阿瓦王多汉发以及翁榜(昔卜,史称“锡箔”或“锡播”)、孟密、孟养等地土司赠送大批礼物,请求援兵。多汉发约齐三土司兵马向卑谬进发,却被莽应龙趁夜以精锐象兵设伏击溃,不得不撤退。

卑谬王明康向北部诸土司请援的同时,又将妹妹嫁给阿拉干明平王,以请他速发兵前来助战。于是,明平王派遣水陆两支军队前来救援。但莽应龙用伪造的卑谬王的书信,令阿拉干陆军匆忙来攻,结果被其埋下的伏兵迅速击溃。阿拉干水军到达勃生后,听闻陆军战败,便不战而退。

卑谬被围5个月,弹尽粮绝,守城士卒纷纷逃亡。卑谬王得到莽瑞体恩准不杀的承诺后,于缅历904年3月5日(1542年5月18日)率众大臣出城投降,后被迁往东吁。

同年,阿瓦发生政变。缅人早已不满多汉发大肆屠杀僧侣、毁坏佛塔,于是趁卑谬战败之际,将多汉发刺杀。多汉发死后,翁榜土司康孟将其位让给弟弟,自己带领大批人马来到阿瓦,成为阿瓦王。他即位后立联合八莫(史称“蛮莫”)、良瑞(史称“雍会”)、孟拱、翁榜、孟密、孟养土司在阿瓦城大造战船,欲向东吁复仇。

缅历905年9月11日(1543年11月6日),七土司联军向卑谬进发,与东吁军展开水战,但因不敌莽瑞体的大战船,成了船上葡萄牙雇佣兵大炮的活靶子。

莽瑞体打败掸人后,挥军北上攻占蒲甘。三年前,莽瑞体按孟人的礼仪举行了加冕仪式,称“下缅之王”。占领蒲甘后,他又按蒲甘的礼仪举行了加冕仪式,称“上缅之王”。缅历907年(1545年),莽瑞体回到汉达瓦底,按孟人发式剪了头发,又依照缅、孟两族的礼仪举行了持续整整7天的盛大加冕仪式,成为上下缅甸之王。缅甸再次统一,称为“东吁王朝”。

◎1545年的东吁王朝

这一年,阿拉干明平王和弟弟丹兑侯发生冲突。势弱的丹兑侯逃到汉达瓦底向莽瑞体求援,于是莽瑞体领水军沿海岸向阿拉干进发,莽应龙则领陆军循山道进军,随军的还有一队以狄哥·美罗(Diogo Soarez de Mello)为首的葡萄牙雇佣兵。缅军轻易占领丹兑,进军至末罗汉城下。末罗汉城位于山顶,城防坚固,莽瑞体始终不能攻陷,于是在阿拉干高僧的斡旋下,他同意阿拉干纳贡称臣,随后退兵。

莽瑞体之所以迅速撤军,是因为阿瑜陀耶(泰国大城)王趁其远征之时,攻陷了土瓦。阿瑜陀耶军得知莽瑞体大军返回后,立刻放弃土瓦撤退。但莽瑞体并不打算就此揭过,他要求阿瑜陀耶进贡一头白象,但被拒绝。缅历910年8月13日(1548年10月13日),莽瑞体沿马都八一线进军阿瑜陀耶。

莽瑞体此行,所用仪仗非常盛大,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头戴金色头盔、手执金环长矛的600名葡萄牙近卫兵。缅军每扎营一处,必举行庆典仪式。但缅军未能攻陷阿瑜陀耶,因为他们有明帝国运来的铜制大炮,而且城中有毕蓝罗(Diogo Pereira)率领的葡萄牙雇佣兵把守。

围城近一个月后,缅军于清晨撤军。阿瑜陀耶分兵3路追击缅军,却被莽应龙于反击中俘虏了阿瑜陀耶王子、驸马、王弟。此役中,年方13岁的莽应龙之子莽应里(南达勃因)骑象助父打败阿瑜陀耶王的驸马,受到莽瑞体的奖赏。

得到消息的阿瑜陀耶王派人前来,提出以每年贡奉战象30头、白银300缅斤,并交出丹那沙林港口的赋税收入作为代价求和。莽瑞体欣然同意,释放全部阿瑜陀耶战俘。

缅历911年1月3日(1549年2月28日),莽瑞体回到京都汉达瓦底。此时,一名在亚齐战败的葡萄牙人以及他的300名随从逃到了马都八城,被马都八侯抓住,随后转交给缅王。莽瑞体见这名葡萄牙人文质彬彬,便让他随同出猎。在森林中,此人射击玉兰花朵做的标靶百发百中,由此得到莽瑞体的赏识,并赐下一名宫娥与其婚配。他自酿的葡萄酒极得莽瑞体的喜爱,于是这位缅王终日饮酒为乐,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处理起政务来也荒诞不经,动辄就要杀人。

莽应龙认为这些举止与一个伟大的君王太不相称,常谏劝莽瑞体改此恶习。莽瑞体却道:“孤已与酒为友,国事交付王兄,勿再谏孤,孤只愿在宫中享乐也。”莽应龙只好不离左右,帮着处理朝政,许多王命要斩的无辜官员皆被他保护下来。如此这般,孟、缅各族官员皆欲莽应龙登基,莽应龙答道:“诸位大人,我等蒙受圣恩,有尽忠之责,方才一番言语勿再与他人说。佛祖曾教诲说:‘善人活一日,胜于恶人活百年。’本官还要向大王进谏,若不采纳,我辈也只有尽忠而已。请诸位各自安守采邑封地,如我辈恪守本职,则国家必不致危亡也。”其后,莽应龙赠予那位酿酒的葡萄牙人若干金银钱财,将其遣返回国。

◎缅甸贵族的马术活动

没多久,白古王多迦逾毕的私生兄弟斯弥陶在大光达拉地区还俗,宣誓举事,并一举攻陷了马高、丁因。莽瑞体安排莽应龙前去平叛,自己则听信孟人锡当侯斯弥修都之言,去东边的格达地区寻找白象。当莽瑞体将卫队驻在一个英国教堂附近休息时,斯弥修都的弟弟左刀卫趁他熟睡之际将其刺死,时为缅历912年2月16日(1550年5月1日)。

斯弥修都谋杀莽瑞体之后,又一一捕杀缅甸王裔贵族及亲信官员,接管了象马兵勇,在锡当称王。此时留守汉达瓦底的莽应龙之弟底哈都,见孟人反叛,便集齐象马兵勇,急向东吁而去,在东吁宣告独立。斯弥修都率兵进驻汉达瓦底,进宫称王,但3个月后便被孟族诸大臣逼迫下位,另迎立斯弥陶为王。斯弥修都不服,与斯弥陶交战,结果死于葡人弹下。这一时期,各地诸侯纷纷独立,莽瑞体创建的王国分崩离析。

莽应龙当时正驻军达拉,从王妃派来的送信人处得知详情后,立刻派人去请他的战友狄哥·美罗及其部属。狄哥·美罗所率领的葡萄牙雇佣兵一来便打破了孟人的水上封锁线,莽应龙欣喜过望,大呼道:“狄哥!狄哥!我乘象,君骑马,两人征克此宇宙,不亦乐乎!”不过考虑到缅人在孟人地区力量薄弱,所以在与忠于自己的孟族将士盟誓后,莽应龙便向老家东吁进发。

莽应龙大军不理会孟人的阻击,昼夜兼程挺进东吁,在离东吁约20英里的空旷地上驻扎下来。休整约两个月后,莽应龙大军水陆并进,将东吁城团团围住。底哈都为了不被围在城中动弹不得,多次出击,但都未能冲破包围。

围城4个月后,城内官吏纷纷出逃,归顺莽应龙。莽应龙对来投的官员一概不予追究,只要宣誓效忠便封予官职。在此举影响下,城内官吏出逃得更多了。底哈都惊恐万分,只好派人到城下请降。莽应龙道:“瑞体王驾崩以后,只要我等弟兄五人团结一致,镇守汉达瓦底,任何敌人皆无计可施。但底哈都却打错了主意,致有今日之乱,他干了蠢事铸成大错,但念他是我亲弟,不忍加罪。”最后,莽应龙赦免了底哈都,仍封他为东吁王。

事情完满解决后,莽应龙便下令击鼓鸣锣,通知得胜缅军不得抢掳城池。之后,他让东吁城众官吏向他宣誓效忠,接着分封官职,举行灌顶登基仪式,获“白象之主”称号。

底哈都十分感激兄长莽应龙的宽恕,在缅历913年6月21日(1551年8月21日)莽应龙第二次出征卑谬的时候,甘为先锋,于深夜2点带领象队冲破卑谬城南门的门闩,进得城内,活捉卑谬王德多都。莽应龙本想赦免德多都,但恼怒他企图领兵逃往阿拉干,便命将其斩首正法。

休整十余日后,莽应龙继续北上,向色雷、布坎艾、蒲甘等城镇进军。占领蒲甘城后,莽应龙本想继续攻打阿瓦,但此时传来消息说孟人攻陷了欣克内城,于是只得回师救援。正在部署之际,在阿瓦称王的无毗那罗波蒂因不敌有孟养在背后支持的实阶王悉都乔丁,率子女、象马等前来投奔。于是,莽应龙军中除了葡、缅、孟人之外,又有了掸人。

莽应龙回师东吁后,立即进攻汉达瓦底,孟王斯弥陶亲自率领500余头战象来战。莽应龙派偏师绕过斯弥陶的军队,冲入汉达瓦底城中放火,自己则亲自迎战斯弥陶。据说两人举行了单象比拼,两象势均力敌,对抗许久,最终莽应龙坐象将牙刺进了斯弥陶的坐象体中,使其当场倒下。见王上旗开得胜,缅方士气大振,象、马、步军乘胜追击,孟族士兵纷纷败阵而逃。斯弥陶改乘马匹,匆匆搜集残兵,准备退守汉达瓦底,但见城内一片火光,于是只得向西落荒而逃。

汉达瓦底陷落之后,马都八立刻表示臣服,孟人声势浩大的反抗最终土崩瓦解。斯弥陶虽部下星散,仍做殊死挣扎。莽应龙一路剿捕斯弥陶,期间又将勃生等地纳入囊中。缅历914年1月13日(1552年3月7日),奴仆们抓住斯弥陶来献,莽应龙以极刑将其处死,伐丽流王系至此告终。

平定孟人叛乱后,莽应龙派遣莽应里和王弟领军向阿瓦试探性进军。阿瓦王悉都乔丁请来了孟养、孟拱、翁榜等土司共同驻守御敌,莽应里军失利,只得匆匆撤退。

缅历915年11月10日(1554年1月12日),莽应龙在汉达瓦底新建的皇宫中再次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仪式。就这样,在近四年的时间里,莽应龙把莽瑞体死后分崩离析的王国又重新统一了起来。

◎战象对决

莽应龙登基后,便准备亲征阿瓦。他一面打造鸳鸯形御舫以及象、马、水牛、鳄鱼、蟹等形状的战船,一面敦促全国各地诸侯备足武器、铠甲、粮食,尤其是卑谬经伊洛瓦底江到蒲甘沿线的诸侯要多多收集粮食囤储于库。

缅历916年9月4日(1554年10月28日),莽应龙自京城汉达瓦底率大军向阿瓦进发,央米丁、瓦底、因道、莱德、良渊等地望风而降,布坎、实阶等地的守将则弃城逃往孟养。悉都乔丁见状,亲率象马应战,但寡不敌众,抵抗一阵后便仓皇逃走。

莽应龙率军停驻在阿瓦之东,命王弟率水军从实阶驶向阿瓦,水、陆两路将阿瓦城团团围住。在强大的攻势之下,阿瓦渐渐抵挡不住,终于在缅历916年11月19日(1555年1月10日)黄昏时分全城陷落。等待悉都乔丁的,则是被圈禁在汉达瓦底的命运。

这之后,莽应龙并未停下北进的脚步,他继续追击翁榜、孟拱、孟养、格礼等前来援助阿瓦的援军。一直打到美都城,莽应龙才因雨季即将来临而停步,准备过了雨季后增补兵马再来攻打。在将新攻下的北部一带大城一一分封后,莽应龙于缅历917年3月16日(1555年5月5日)回到汉达瓦底。

北上扩张,犯我边地

正统年间,明军三征麓川后就撤销了麓川宣慰司,设干崖、南甸、陇川三宣抚司;同时,大古剌、底兀剌、底马撒宣慰司等不再入贡,明帝国云南边地土司形成了“三宣六慰”的格局。明廷认为大古剌等宣慰司不再入贡,是为缅甸宣慰司道路所阻,但实际上更可能是“四十年战争”结束后,缅甸各方势力不再那么迫切地争取明帝国的支持了。嘉靖七年(1528年),缅甸宣慰司为孟养完全控制之后,亦不再入贡。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路九方前去调解陇川与木邦之间的纷争,回来后上报称:“今缅夷酋名瑞体,创霸摆古(白古),有吞并之志。”直到这时,缅甸才重新进入明帝国的视线,不过此缅甸已非先前的阿瓦王国,而是新崛起的东吁王朝了。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孟密下属的翁榜土司去世,其弟色采隆继承土司之位。孟乃土司对新任翁榜土司不满,举兵攻下翁榜,翁榜土司色采隆备下许多礼品谦恭地要求莽应龙派兵相助。这正中准备再度北扩的莽应龙下怀,他认为:“此番并非只为征讨翁榜,征服翁榜以后,还必须继续征讨与翁榜连成一线的孟密、八莫、孟拱、孟养、格礼等掸族各邦,才能使他们子孙后代也永远臣服于我……毋庸说掸邦土司,就是中国乌底勃瓦(皇帝)也挡不住我们。”

◎缅王上朝图

缅历9月8日(11月9日),莽应龙率领水陆两军从汉达瓦底出发,奔往孟密;而另一路缅军则在莽应里的率领下奔向翁榜。

据我国史料记载,约在此前后,孟密土司思真及其子思汉相继去世。思汉的儿子思奔、思糯争夺土司之位,思糯获胜,思奔败投向莽应龙。莽应龙正有图谋,于是表面上答应劝解兄弟二人,实则欲吞并孟密,遂借故刺死思奔。

大约以此为借口,莽应龙北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孟密。缅军在距孟密约一站远处,与孟密土司派来迎战的军队相遇。缅方先锋马军失利败退,但立即派出象军冲杀,孟密军抵挡不住,死伤甚众。孟密土司正准备据城抵抗,却得知缅军此次北上兵马众多,恐守城不住,遂出城逃往翁榜。

由莽应里率领的缅军此刻也与占领翁榜的孟乃军相遇了,孟乃军抵挡不住缅方的象军,城被攻克。孟密土司正要投奔翁榜,在路上听到翁榜失陷的消息,只得停驻当地,向缅军投降。

我国史料说莽应龙立思汉次子思琢管领孟密,然而《琉璃宫史》却说莽应龙任命前任翁榜土司之孙孟隆侯为孟密土司。虽不知真实情况为何,孟密确实已为莽应龙控制。

莽应龙以孟密为基地,继续侵略孟养。孟养土司思个闻缅王率领大队兵马来攻,其势凶猛,便不敢据守孟养城,而是将兵勇、象马等转移到孟养以北的山区驻守。莽应龙占领孟养城之后,继续北上。在这期间,孟养土司为孟拱出卖,只得投降。莽应龙让他们宣誓效忠后,便安排返程,于缅历919年5月3日(1557年6月30日)抵达京城汉达瓦底。

先前,莽应龙封宋砌侯卓吉为翁榜土司,但在缅军撤离后,卓吉为思奔女婿孟乃土司别混所杀。随后孟乃土司又攻打阿瓦属地底宝,杀底宝土司,夺其妻子儿女、象马兵勇,进而又攻打宋砌。于是莽应龙再度北上,攻破孟乃,抓走别混。

此次莽应龙野心更大,他用木叶缅书招干崖、南甸、陇川三宣抚司土司前来会盟,欲要攻占木邦,进而入侵云南。但后来他听从了属下的建议,转而攻击清迈王国(八百大甸宣慰司),国王梅库提抵挡不住,出城投降。莽应龙对他说:“别说小小清迈,就算是中国的乌底勃瓦,也休想挡住孤的进攻!”他命令以清迈王为首的清迈各级官员向他宣誓效忠,保证子子孙孙再不背叛。

◎清迈古城遗址

6年后的缅历926年(1564年),清迈王梅库提趁莽应龙攻打阿瑜陀耶时,力图争取独立。但当莽应龙大军压境时,他又抵挡不住,只得出城投降,最终被圈禁在汉达瓦底。缅历940年12月5日(1579年1月30日),清迈栖拉帕芭女王去世后,莽应龙干脆把清迈封给了儿子瑙亚塔明绍。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多世纪里,清迈几乎一直为缅甸统治。

老挝澜沧王国(老挝宣慰司)国王塞塔提腊是清迈先王吉克劳的外孙,由于吉克劳死后无子,塞塔提腊便继承了清迈王位。在位7年后,塞塔提腊之父在训象时受伤身亡,他只得匆忙返回琅勃拉邦夺取王位。清迈贵族于是趁机另行拥立梅库提为王,塞塔提腊十分气愤,一直与清迈纷争不断。所以当缅历920年(1558年)莽应龙第一次迫使清迈臣服后,塞塔提腊趁缅军撤兵时重占清迈。莽应龙只得再度出征,赶走了塞塔提腊。塞塔提腊因琅勃拉邦离缅甸较近,害怕莽应龙追击,于是迁都万象。结果莽应龙还是发动了多次针对老挝的战争,塞塔提腊一路躲进深山密林中,但仍坚持抵抗。直到塞塔提腊死后的缅历936年(1574年),莽应龙再次攻克万象,扶植缅甸卵翼下的乌帕哈·伏腊旺塞为王,才算控制了老挝。

直到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三月,云南总兵沐朝弼、巡抚游居敬才将莽应龙侵占孟密等地的情况上报。游居敬还上报了一篇《莽哒喇事情节略》,为吴宗尧所写,详叙了莽应龙崛起、内犯的经过。不过此文谬误颇多,比如将莽应龙当成了莽瑞体;又如说“莽哒喇”的王号是因为调解孟人兄弟纷争而得,意为“公道主人”,实际上“莽哒喇”应该是莽应龙巴利文王号“底里杜达马亚扎”中“马亚扎”的音译,“底里杜达马亚扎”意为“吉祥善良之法王”;甚至还认为莽应龙是为其先世莽纪岁(瑞难乔信)复仇,才攻占孟密,侵略孟养。结果导致之后我国史书进一步补充出莽瑞体是莽纪岁的儿子,幼年时逃到洞吾(东吁)母家,长大后回来复仇的桥段;并常常把莽应龙写作莽瑞体。

在《琉璃宫史》的记叙中,莽应龙的儿子莽应里确曾号称与孟养有仇,但那是因为孟养是缅人的公敌:“孟养的土司们曾将整个缅甸地区蹂躏一番,还曾到阿瓦,举土司之子多汉发为王。缅甸人都对他畏惧万分。”完全不是吴宗尧等人所以为的那样。

吴宗尧在文中还说,因莽应龙听闻内地有备,又害怕他夷抄其老巢,所以远遁回到东吁。但实际上,莽应龙让清迈臣服后,又在阿瓦行宫住了约一年才返回汉达瓦底。可见,云南当局实际上对莽应龙的动向一无所知。

明廷接到报告后,认为莽应龙“己畏威远遁”,便不再追究,只是传谕各边地土司“不许交通结纳”。同年,沐朝弼、游居敬又报称,缅甸莽应龙“侵轶邻境,当预防内侵”。收到警信后,明帝国开始在干崖土司境蛮哈(今云南省盈江县蛮允附近)设兵戍守,应援边地土司,冬春防缅。时人诸葛元声对此感叹道:“自是滇人方稍稍言防缅,尚不知缅甸乃我宣慰司,当经理复之者也!”

隆庆元年(1567年),云南布政司按惯例派指挥陈应绣、千户潘应爵到孟密买象,孟密土司思哲将二人擒拿送给莽应龙。莽应龙正准备侵夺车里宣慰司,遂以茨刺禁锢陈应绣和潘应爵,并说:“此行胜,则得中国人吉,败则凶。”后来莽应龙得胜归来,果真将他们遣还。我国史料没有记载莽应龙侵夺车里的经过,据傣文史书《泐史》记载:缅将麻哈坦带兵攻下景洪,强迫车里宣慰使刀糯猛向东吁王朝称臣,后强令刀糯猛带兵随莽应龙去攻打阿瑜陀耶、景迈,战胜后,刀糯猛在返回车里的途中病死。缅历931年(1569年),莽应龙封新任车里宣慰使刀应猛为“左掸国大自主福禄至善王”,并将女儿嫁给他,即金莲王后。双方结亲时,云南当局派官员观礼,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此后,车里“敬以天朝为父,缅朝为母”,同时臣属于明帝国与缅甸。

另据《琉璃宫史》记载,这一时期莽应龙不止侵夺车里宣慰司,还征服了孟拱下属的卡随,以及孟卯、西昆、霍达、拉达、摩纳、山达等地。云南当局对此似乎仍是一无所知。

隆庆二年(1568年),木邦宣慰使罕烈去世,其子罕拔遣使向云南当局报告继承宣慰使职。金腾兵备按照惯例派属下前往赐予宣慰使冠带,结果有官员向木邦使者索贿千余金未得,便不给办理继承手续,且扬言要将宣慰使职授予其侄罕朝光。木邦使者回报罕拔,罕拔大怒,遂与弟罕章集兵阻道,经年不让汉人商旅通过。但此举也造成了内地商品无法运达木邦,木邦境内食盐匮乏,罕拔只得向缅甸求援,得莽应龙馈赠“海盐五千簦”。自此,罕拔“益感缅甸而恚中国”,他亲自携带金宝、象马前往汉达瓦底向莽应龙致谢。莽应龙见到罕拔后,甚是高兴,赠给罕拔许多礼品,与罕拔“约为父子”,还派兵护送罕拔出缅,木邦遂投向东吁王朝。当时云南有歌谣曰:“官府只爱一张纸,打失(丢失)地方二千里。”

◎缅甸战士画像

潞江安抚使线贵得知罕拔投缅获得了很多好处,也亲自前往汉达瓦底拜见莽应龙,将明帝国边地虚实泄露,怂恿入侵。莽应龙被线贵说动,将两冈之地割让给他,让他招揽陇川宣抚使多士宁反叛,以动摇三宣。

多士宁初继位时,侄子多俺不服,投奔了莽应龙。多士宁怕多俺请缅兵来攻,曾备齐礼物亲自前往汉达瓦底说明情况。此刻面对线贵的招揽,多士宁只得再次前往面见莽应龙。多士宁见到莽应龙后,并没有表示要投向缅甸,反而向莽应龙要了一些大米。他将大米堆成百余堆,比喻中国幅员广大,云南不过其中一堆,而陇川更是力量微小不可妄动。莽应龙听后,内侵之念颇息,将多士宁遣还。

回到陇川后,正值指挥方谧率兵戍守蛮哈,多士宁将莽应龙准备入侵三宣及云南内地的两种方案告知,并说:“永腾蛮哈,区区之隘,可恃以拒缅乎?”方谧默然无语。然而多士宁的话未能引起云南当局的重视,其后事态的发展证明多士宁预见是正确的,但为时已晚。

隆庆六年(1572年),陇川宣抚司目把(西南少数民族中的小首领)岳凤弑多士宁投缅。岳凤为江西抚州人,嘉靖年间流寓陇川。当时陇川宣抚使多诠有二子,长子多鲤是庶出,多诠想立嫡子多鲸,但又怕多鲤不服。岳凤便教多诠制作了一个双嘴酒壶,里面半酒半水,有个机关可以切换。多诠招来二子,言明壶中半酒半水,以此来占卜,得酒者立为继承人。负责倒酒的正是岳凤,他自然为多鲸杯中注入美酒,使其成为新任宣抚使。多鲸对岳凤十分宠信,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多鲸之子多士宁继位后,封妹夫岳凤为遮莫土司。不过岳凤不知感激,反而趁着多士宁前往缅甸,与多士宁的小妾私通。多士宁回来后发觉,岳凤便先发制人,杀死了多士宁,逃往缅甸。

此时,干崖宣抚使刀怕举也去世了,木邦罕拔请莽应龙袭取干崖,言陇川自会望风归附。莽应里与罕拔有嫌隙,献计说,陇川、干崖距离较远,应先占领接壤且时刻威胁缅甸的孟养,至于干崖、陇川,只消派兵援助罕拔,让他自行夺取即可。莽应龙同意了他的计策,只调拨1万缅兵给罕拔,而派莽应里去征孟养。期间,蛮莫土司思哲迎降,莽应龙纳思哲为义子。

《琉璃宫史》说,孟养土司思个因害怕客死异乡,所以不愿随莽应龙征讨万象,遂举旗反叛,但依旧不敢守城抵抗,于是逃向山林深处。莽应里率部搜寻了四五月之久不得,才在雨季将临时撤回。我国史书则称此次为莽应龙亲征,且“屡为孟养思个所败”,但也承认其后“思个退保猛仑,相持不绝”。

万历初年,多士宁死后移驻陇川协防的指挥方谧因病告归。岳凤得知后,便图谋陇川,但又怕为明帝国所不容,于是重贿莽应龙,拜他为父,引缅兵内侵。岳凤自己集兵数千先行,屯麓川江东岸,声言御缅,实则迎犒缅兵。缅兵到陇川,多士宁妻子罕氏见无法抵挡,于是带上印信,携二子和侄子罕朝光逃到永昌,对云南当局说:“我二子多忠、多孝年幼,现今缅兵到陇川不留多氏一人,请缴印信另任用汉官管理陇川,我母子葬身永昌足矣。”但云南当局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不仅不派兵援救,还强令罕氏一行返回陇川。岳凤见罕氏回返,以为来与他相争,只他不便出手,于是写信给罕拔,言罕氏带罕朝光往永昌,是为了与罕拔争木邦宣慰使,并声称愿为罕拔除去罕氏和罕朝光这个祸根。罕拔接信后,大喜,遂令罕章等率5000人马夜袭陇川,杀罕氏和罕朝光。岳凤得到了陇川宣抚使印信后,号称“扶拥幼主”多忠、多孝,据陇川臣缅。

万历三年(1575年),岳凤伪为锦囊象函,书贝叶缅文,向明帝国报告称:“西南金楼白象主莽哒喇弄王书报天皇帝,地方无事。”同时,罕拔又为缅招抚干崖已故宣抚使刀怕举之弟刀怕文,要把自己的妹妹、刀怕举的妻子许配给他,让他成为干崖宣抚使,据干崖臣缅。刀怕文不从,携二子奔同知薛卫、守备李腾宵处,声言欲与罕拔战。方战,缅兵拥至,刀怕文溃败,逃往永昌,其侄刀怕宣寄食于潞江,薛卫、李腾宵退守南甸罗卜思庄(今云南省梁河县萝卜坝)。罕拔遂取干崖宣抚司印信,交其妹罕氏,并给缅铎,干崖臣缅。

万历四年(1576年),莽应龙发兵攻孟养。早前,金腾兵备副使许天琦愤诸夷附缅甸不奉贡,派遣永昌卫指挥侯度持檄诏谕。到孟养,思个因为投降过缅甸,得檄后犹豫不决。于是他想出个法子,使人刻了两个木人,一个写“天皇帝”,另一个写“莽哒喇”,然后率部属礼拜进行占卜。结果,“天皇帝”卓立几上,“莽哒喇”倾坠于地,思个便决意倒向明帝国。莽应龙憎恶思个倡导诸土司倒向明朝,发兵来攻。思个遣使告急,接任金腾兵备副使的罗汝芳答应与诸路明军联合应援。罗汝芳一面招募往来缅甸的商人往缅甸探其山川、道里、兵马、粮储;一面传檄诸土司背缅向汉,依期支援孟养。不久,探听缅甸消息的人返回,罗汝芳率汉土兵马赴援。十二月,明军至腾越(今云南省腾冲县)。思个得知援兵将至,遂率头目领兵万余,潜入阿瓦境内,断缅粮道,亲自督兵埋伏于戛撒(今缅甸沙杰)险隘之地,诱缅兵深入。布置妥当后,缅兵果然进入戛撒。思个坚壁清野,不与缅兵战,只伏兵于要塞险隘,绝缅粮道,准备待明援军到来,然后首尾夹击。缅兵被困日久,粮食缺乏,十分饥饿,他们用金买米,屠象马、剥树皮、挖草根以食,“军中疫作,死者山积”。莽应龙惧,欲与思个讲和,思个不许,再次遣使请求援军。近缅诸土司,如景迈、孟拱等知缅被困,纷纷集兵准备共同出击,但就在此时,云南巡抚王凝害怕“兵兴祸速”,驰檄止罗汝芳出兵援助,罗汝芳愤恨大骂,却也只能作罢。思个围困缅兵月余,力疲而援军不至。岳凤探知明军不出,遂率2000陇川兵由捷径往救莽应龙,莽应龙大喜,随岳凤从小道逃遁。思个得知缅兵撤退,率兵头戴罗汝芳给的赤帻追击,缅兵以为明军来追,大败。

不过在《琉璃宫史》的记叙中,此战却成了莽应龙大破孟养埋伏,孟养土司在交战中死于象背之上。只是又说在追捕孟拱土司的途中“大队人马因饥饿劳累纷纷病倒”,“煮饭时找不到水,便用雪团化水做饭”,很可能是讳败为胜。

“戛撒之围”虽使缅甸遭到重创,但由于明帝国未出兵援助,失信于各边地土司,威信在边地土司心中持续走低。

◎张居正像

对于缅甸东吁王朝的不断入侵,张居正也曾过问此事。云南来京官员罗大参告知张居正,莽应龙“有兵百万,战象万余,西南诸夷尽为所并”,将来必为云南大患。张居正却不信东吁有如此强横的实力,他专门寄札给云南巡抚王凝,让他“修内治,饰武备”,使远夷至而近夷安,以我为主,不受“外夷强弱”影响。

万历五年(1577年),云南巡按御史陈文燧上疏,“请经理三宣等夷”,并条列十项对策;后又上疏请“复设参将驻扎三宣”,为兵部和云南巡抚王凝驳回。正如时人诸葛元声所说,“江陵(张居正)当国,兵不轻举,故王抚台(王凝)于边务多处以安静”。

此后云南当局不仅不受“外夷强弱”影响,反而为了维稳,主动去讨好莽应龙。万历六年(1578年),孟养将所俘缅甸兵象献于云南当局,巡抚王凝不仅遣使将兵象送还莽应龙,还附赠金币等物。使者至缅甸,莽应龙却佯装送还兵象不是缅甸的,不受,声称:“我象如虎,我兵如龙,怎么会被孟养奴俘获?”在使者的强烈要求下,莽应龙才接收了兵象,只说这应是从边地不慎跑入孟养的,并将所受兵象发往边地。直至使者返回,莽应龙也不曾道谢。诸葛元声在叙述此事时,感叹道:“莽酋是时已诱我木邦,侵我迤西(孟养),据我陇川,残我干崖;贼势如此,乃犹循循焉还其俘,重其币,欲求与解怨修好,所谓掩耳偷铃、割肉饵虎也。‘安静’一言,误人至此,奈何!”

云南当局的姑息纵容,使孟养等忠于明朝的边地土司备受打击,此后更加孤立无援。万历七年(1579年),莽应龙再次发兵攻打孟养,思个因没有援助,逃亡腾越,在途中被手下执送缅甸,最终不屈被杀。莽应龙就此占据孟养。

至此,孟密、八百、车里、木邦、陇川、老挝、干崖、孟养等云南西部边地土司皆被缅甸东吁王朝控制,明帝国藩篱一撤再撤,但朝廷仍未采取有效反击措施,仍以“安静处之”。

万历八年(1580年),莽应龙以羽檄招三宣和腾越州卫官前往汉达瓦底拜见。金腾兵备胡心得招募间谍前往打探。莽应龙在给云南当局的文书中自称“掌管西南天下王莽哒喇招法”,假意道:“我两国和好,天下百姓人等方才得安。”云南巡抚饶仁侃遣舌人(翻译)李阿乌招谕缅甸。李阿乌见到莽应龙后,先是宣扬天皇帝威德,不曾入侵缅甸;接着又提及王骥、蒋贵征麓川之往事。莽应龙听后许久不语,问:“二公子孙做大官了没有?”李阿乌回答:“在朝为公侯。”莽应龙听后色变。李阿乌又说罕拔、岳凤打着缅王的旗号侵扰汉地,莽应龙只推说不知,将李阿乌遣还。

◎1580年的东吁王朝

同年,岳凤设法毒死多忠,又遣子曩乌掳多孝去缅甸,假莽应龙之手杀之。多士宁兄弟多士能之子多思顺见状,逃往遮放。其后,莽应龙号称“仿古传贤”,授予岳凤印牌、缅铎,令他掌理陇川。岳凤就这样占据了陇川,此后他不但不替云南当局买象,亦不再奉行云南当局的各项文告,也不交纳差发银等,公然背叛明帝国。

木邦下属耿马土司罕庆是罕烈庶子,他嫉妒罕拔同样是庶子却继承了木邦宣慰使之职,于是向云南当局献计攻打缅甸,意图谋夺木邦。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弟弟罕虔也在觊觎自己的耿马土司之职,将他的计划密告给了罕拔与莽应龙。得到消息的莽应龙派人杀了罕庆,将耿马封给罕虔。罕虔把女儿嫁给了湾甸土知州景宗真,还与威远、大侯、镇康土官结为姻亲,几人结党投向缅甸。

万历九年(1581年),多士宁之女、陇川下属遮放土司刀落恩之妻多氏,恨岳凤叛杀父母、害死兄弟,密谋擒岳凤,希望得到云南当局的首肯。木邦罕拔为多氏舅,应多氏请求遣罕章率兵暗助,同时还有施甸莽国忠等都愿出兵相助。但是此时云南巡抚、巡按收到李阿乌从缅甸带回来的竹叶缅书,以莽应龙求贡上奏朝廷,不欲多生事端,又疑多氏是为报仇意图利用明军,于是没有立即同意。到次年准备动手的时候,岳凤已惊觉此事,此时罕章因罕拔命令不肯再出兵,谋划自然无法执行,但岳凤因此深恨罕拔。

缅历943年8月15日(1581年10月10日),莽应龙在出征阿拉干的途中病死于丹兑,莽应里继位。他受到岳凤和罕虔等人的极力怂恿,在父亲北扩的基础上,开始大举入侵云南内地。

内犯加剧,明军反击

万历十年(1582年)正月,云南当局令刀落恩护送多思顺回陇川,又派遣守备袁钦宠、抚夷同知萧奇熊等率兵前往陇川问罪岳凤。二月二十八日,岳凤与子曩乌挟陇川印信逃往缅甸。

岳凤见到莽应里后,详叙了遮放“背缅助汉”的经过,并说罕拔也曾助兵,背叛了缅甸。此时罕拔因恭贺莽应里登位正待在汉达瓦底,但他来的时候却先去见了莽应里的弟弟,莽应里由此对他起了疑心。罕虔的儿子罕怕闰这时也在汉达瓦底,他亦出力构陷罕拔。于是莽应里将罕拔沉入海中,并将其所带士卒全部杀死。

岳凤谗杀罕拔后,欲借缅甸势力重回陇川,于是向莽应里提出内侵云南:“一据陇川,三宣唾手可得,求速遣缅兵。”莽应里又以此询问罕怕闰,罕怕闰道:“镇康、湾甸、顺宁(今云南省凤庆县)、老姚(今云南省施甸县境内)、施甸与耿马相近,止三日程,要入永昌,吹灰之力。”莽应里遂决意发兵入侵云南内地。

十月,莽应里派兵200人、战象数十头、火枪兵数人前往镇康,调孟养、孟密、蛮莫等地之兵送岳凤回陇川。岳凤回到陇川后,令其子曩乌差人持缅文通报边地各土司,让他们齐心归顺缅王。

十一月,莽应里在蛮莫起兵,分兵三路入侵云南:一路出三宣,以岳凤为先锋,欲侵夺腾冲、永昌;一路出景东、镇沅,欲侵夺元江和云南府城;一路出顺宁、耿马,以罕虔为先锋,欲先攻取顺宁,然后再侵夺蒙化、大理。莽应里因是新继位,怕根基不稳,因而并没有亲自出征,《琉璃宫史》记载他令卑谬王德多达马亚扎和清迈王瑙亚塔明绍会合诸路兵马约17万向山达、当督等地进军,很可能就是指入侵云南的这次军事行动。

罕拔死后,其子罕进忠成为木邦之主。莽应里想斩草除根,恰巧此时木邦罕凤投缅,罕虔便与他合谋擒献罕进忠,他们以景宗真为向导,率缅兵追捕罕进忠。罕进忠仓皇携妻、子由怒江逃往云南内地。缅军尽掠罕拔家产、生口,之后,莽应里将木邦分封给下属。

与此同时,岳凤率缅兵攻破干崖宣抚司,俘罕氏及其子刀怕庚。接着,岳凤率缅兵入遮放,逐守备袁钦宠,俘多氏与刀落恩,将他们献给莽应里。刀落恩夫妇二人宁死不屈,莽应里遂将他们杀了喂鹰犬。但岳凤仍然不解恨,下令屠城。

随后,14万蛮莫、孟养土兵抵达盏达、雷弄,攻打二处。雷弄经历廖援极兵寡,弃城逃往盏达,与干崖副使刀思廷合兵驻守盏达,日夜盼望救援。干崖罕氏这时已经投靠了岳凤,她向云南当局报告称,此番干戈只是蛮莫与盏达之间的相互仇杀,云南官员竟然相信了她的话,不发一兵一卒。盏达因粮尽援绝,于十二月十六日午时被攻破,刀思廷妻、子、族属皆被俘虏。

◎缅刀

当月,岳凤又引14万缅兵攻打芒市。芒市土司放福是岳凤亲家,对其毫无防备,须臾战败。放福逃往山上,其后请降。缅兵长驱直入,开往猛弄,此地距离潞江仅二日路程。

景宗真与顺宁有宿怨,他以老姚莽光国、施甸莽国忠为内应,与罕虔一起声称追捕罕进忠,率缅兵冲入姚关。而岳凤也在放福的引领下,到达平戛。

万历十一年(1583年)正月初一,缅兵渡过潞江,焚掠施甸,屠戮甚众。其后,剖孕妇占卜,若是男,则攻永昌;若是女,则寇顺宁。结果剖得一女,于是在正月十五日率兵焚攻顺宁。顺宁猛效忠、莽惠鏖战阻击,斩首350余级,但还是抵挡不住缅军势大,城被攻陷。景宗真为报旧怨,大肆屠戮。

当时,腾冲只募有1000兵丁,永昌仅亦只有数百卫兵。是故顺宁城破之日,永昌震恐,将城门用石头垒死,只留一门出入;蒙化、腾永戒严;云南全省震动。

缅军占领陇川、干崖后,“三宣”只剩南甸。南甸宣抚使刀落参表面上效忠明帝国,私下里早就和岳凤暗通款曲。这时候云南当局开始部署反击,胡心得设计擒获刀落参、老姚莽光国、施甸莽国忠,将他们一并正法。芒市放福、放国忠、放正堂父子三人也被杨际熙擒获,在省城被处斩,缅甸内应尽绝。

二月二十四,岳凤子曩乌领兵6万,攻破猛淋寨,楚雄指挥吴继勋、鹤庆千户祁维垣等战死。云南巡抚刘世曾急调近地汉土兵防御,又招抚附近土司协力防剿。在胡心得的指挥下,明军接连取得了罗卜思、南甸、章拜菁、盏达四捷,暂时挡住了缅兵入侵的脚步。

由于缅甸大举入侵已严重危及云南西南边疆的安全,明廷开始调整治边政策,采取积极策略进行反击。二月二十八日,首辅大学士张四维等奏准将云南库存矿课银20万两留云南,用作云南汉土官军的粮饷。闰二月十一日,明廷同意云南巡抚刘世曾的奏请,任命武靖参将邓子龙为永昌参将,南京小教场坐营刘綎为腾越游击,各自募兵3000进行防御,并准许带家丁;后又因刘世曾所请,募兵人数加至5000,并“副以土兵”。二十四日,按照兵科都给事中张鼎思等人的建议,黔国公沐昌祚移驻大理洱海,巡抚刘世曾移驻楚雄,征调汉土军数万,令参政赵睿守蒙化,副使胡心得守腾冲,陆通霄守赵州,佥事杨际熙守永昌,与监军副使傅宠、江忻督率参将胡大宾等分道进击。

明帝国部署完毕后,便展开了反击。在盏达、陇川、喃唂等地,明军与缅军战了十余场,《万历武功录》中详列了这些战役的战绩,明军共斩首1600余级,其中头目数人。经此打击,缅兵开始从遮放、孟定退却。

莽应里得知明帝国出兵反击后,命令缅甸、孟养、孟密、蛮莫、陇川兵在孟卯会合,以岳凤为主将;车里、八百、孟艮、木邦兵在猛炎会合,以罕虔为主将,准备再次发兵入侵。莽应里害怕明军南伐,以境内汉人为内应,下令将江头城外大明街经商、游艺的汉人“举囚于江边,纵火焚死,弃尸蔽野塞江”。

就在云南当局展开反击的时候,邓子龙领兵3000来到云南。他知道缅甸所依仗的是象兵,所以预先做好了准备。在明代编纂的《元史》中,对缅甸象兵有如下记载:“象披甲,背负战楼,两旁挟大竹筒,置短矛数十于其中,乘象者取以投掷击刺。”自明初沐英以火器击败与缅甸相似的麓川象兵后,用火器破象兵已经成为明军共识,刘綎幕僚所作《西南夷风土记》就写道:“夷中本脆弱,恃象以为强,能晓破象之诀,则夷兵不足败也。火笼、火砖、火球、火箭、喷筒、雾炮、九龙六龙桶,皆破象之长技,然施放必得其法;搅地龙、飞天网、地雷炮,尤杀象之巧术,而布置自有其方。”邓子龙对此是了然于胸。

邓子龙与云南官员商议后认为,岳凤虽然势大但僻在一隅,而耿马却是云南诸路总会,牵制全滇,如打败罕虔则岳凤为囊中之物。定下擒拿罕虔的计划后,明军于五月十七日进入永昌。在永昌,邓子龙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打开石头垒死的城门,将剽掠百姓的卫戍士卒斩首示众,安定民心。

三日后,邓子龙离开永昌,他发誓说:“不复三宣诸郡,不擒罕、岳诸夷,不平西南一统,不复入此关。”到姚关,他见到缅军焚掠后遗留在道旁的累累白骨,愤然与麾下将士誓师道:“与汝三千人来八千里,以赤心同死生,虽寇数百万,乌合何足惧!断不共此天。”士卒皆感奋,拔剑扼腕欲与缅军决战。

罕虔等人原是以追捕罕进忠的名义率缅军尾随而至,攻打姚关的,因此姚关的官员提议,将罕进忠交给缅军,止息兵端。邓子龙坚决反对,他说:“使缅既得忠,复求大理可乎?复求滇省可乎?头可断,进忠必不可与。堂堂中国,不能为内奔者作张主,何以威远?”但罕进忠已被送出,邓子龙只得急忙派人将其追回。

邓子龙抵达姚关后,缜密布防,亲自前往怒江查看地形,并在姚关及附近筑营垒、列烽堠。他以把总陈信为前部,驻军关外,吴松、范进、胥朝、余胜所部为辅佐;以邹良臣为左部,驻军摆跨,叶武等人为辅佐;以杜亮为右部,驻军茨竹坪,万邦宪等人为辅佐;以邓勇为奇兵,绕后设伏于猛波萝,截缅兵归路。又置粮于关前的锡窝营、猛堆营、猛波萝营,还叮嘱防守军营的士卒,缅兵来了不要接战,直接撤退。

此时,景宗真假装投降前来打探消息。邓子龙不顾旁人提醒,将他纳为心腹,出入不问,意图用他为反间。景宗真对邓子龙的布置并不了解,他观察一番后认为邓子龙率兵初至,云南当局征调的兵马尚未集结完毕,便秘密通知缅兵来犯。

侦报一日数至,邓子龙知缅军准备进攻,便故意对景宗真说,他对缅军象兵甚为忧虑,准备以红色纸笼吓唬大象;接着又道,缅军离此尚远,欲带景宗真一起前往离姚关较远的松坡筑营,令士兵每日砍伐大竹子。景宗真问其故,邓子龙骗他说伐竹是为了给军营取水。景宗真认为,从松坡到姚关需要三日,便传信让缅兵趁邓子龙不在时尽快攻下姚关,并预计十一月初三可入施甸,初六可攻破永昌。

到达松坡后不久,景宗真便借故离开了。邓子龙见景宗真上当,便取道西山小径,把竹子扎成竹筏由潞江返回,一昼夜便回到了姚关。缅军收到景宗真传回的消息,又见关前邓子龙军各营不整,且遗下大批粮食,便以为邓子龙已经弃粮而逃,于是争先来犯姚关。

初二,缅军渡过猛菠萝;初三凌晨,逼近姚关。邓子龙早已设好沟垒,令前军偃旗坚守不出。一直僵持到日落时分,缅军又饥又渴,未能寸进。邓子龙见机会来了,亲自率领中军出击,左右伏兵尽出,旌旗鼓动,杀声震天,火器齐发。火箭射中大象,大象受惊四散逃窜,数名缅甸红衣头目立时跌落象背。明军左右翼冲击敌阵,缅军大溃,“尸横满山,血流满间”,被明军斩首千余级。余下缅军纷纷从草坡滚下逃跑,三年间此坡上的草歪倒于地,没有再长,被时人称为“偃草坡”。

邓子龙率军追击,至攀枝花展开夜战,缅军大败,争渡怒江。这时邓勇已率伏兵截断桥梁,缅军“投尸水中者如蚁,水为尽黑矣”。景宗真中火箭而死,其弟景宗才被活捉,岳凤的儿子曩乌带伤狼狈西逃。

战后,邓子龙发布《约束土司檄》诏谕诸土司,檄文中说:“顷者老姚关之捷,莽孽景宗才就擒,贼已褫魄,剪灭涤荡,近在朝夕,正若属奋身立功之秋也。”目的是让诸土司认清形势,与明军协力攻缅立功,并对各土司叛附缅甸的罪责不再追究,“其一二愚昧为所胁诱者,已往不问,咸与维新”。假使土司协助明军御缅,“慕义效忠,僇力赴敌,或助兵以隶行间,或助饱以奉战士。为我贞候,得其声息;为我反间,摧其党羽;为我挟刃,刺之帐中;为我遮截,遏之阃外;为我犄角,击其侵铁;为我设覆,绝其归路”,朝廷将“益封进秩,赐赍金帛,以酬尔劳”;而那些仍旧归附缅甸的土司,则“灭尔封土,歼尔族类,俾无遗育,必不尔赦”!

邓子龙考虑到景宗真虽死,但罕虔势大依旧不好对付,于是将景宗才放回,让他传话给罕虔,说此兵端皆因罕进忠起,他愿将罕进忠交给罕虔,并上奏朝廷封罕虔为宣慰使,以求罢兵,诱其前来。罕虔本不相信,但听探子回报说邓子龙已将罕进忠绑在辕门,便欣然率缅兵前往湾甸接管罕进忠。万历十二年(1584年)正月二十日,明军伏兵尽起,生擒罕虔,斩首800余级。

邓子龙雕像 邓子龙手书“烹象处”

罕虔子招罕、招色等闻罕虔被擒,乃退回耿马,集八德、猛库等部之兵守险,又把家眷送上三尖山,此山十分险峻,易守难攻。邓子龙擒获罕虔后,将除他以外的全部战俘统统释放,假装退兵,令招罕等人放松警惕。趁着敌人松懈的空当,邓子龙遣邹良臣率军绕过怒江,进至孟定,佯攻耿马老巢八德。招罕手下兵将闻之,纷纷前往救援,招罕势孤,退守三尖山。

招罕认为三尖山是天险,明军必定无法攻上,只令叔父罕老率蒲人药弩手500余人防守小道,只因从此小道西北可以攀援登上后山。但他却不知,邓子龙早已通过间谍贿赂了蒲人,知道了这条捷径,并派出邓勇、吴松率骁勇土兵趁着夜色由此处攀藤上了后山设下埋伏。天刚一亮,邓子龙便率军攻打前山,后山伏兵听到约定信号,直捣山前,火器尽发,敌军象马受惊四散逃窜,士卒坠崖而死者无数。明军捕获招罕、招色、罕老等头目38人、下属100人,斩首519级,夺获战象12头、马34匹、器械190余件。罕虔闻状,在槛车中自杀身亡。邓子龙三战三捷,彻底消灭了附缅土司耿马罕虔父子,“声震诸夷”。

邓子龙出兵姚关后,刘綎旋即出腾越。先前,邓川州土官阿钰,为多士宁女婿,曾遣使劝岳凤擒莽应里投诚。此时,邓子龙、刘綎出军反击,岳凤心有惧意,阿钰趁机单骑往见岳凤,晓以大义,让他招抚诸土司投降。岳凤同意了阿钰的建议,于万历十一年七月遣侄岳亨赴永昌,刘綎知悉后遣人谕以祸福。十一月,岳凤又遣妻刀氏、幼子喃歇和大头目陇汉等96人前来请降。刘綎提了五个条件:“第一,斩陪臣首;第二,追获罕氏并干崖印信;第三,献伪篆(印);第四,献被虏男女;第五,招徕迤西。”岳凤仅肯给出“伪关防(印)一颗、生口一十八人、象一头、马五骑”,刘綎认为岳凤诚意不够,不同意投降。

此时,曩乌带伤逃回陇川,岳凤大惧,又遣他将罕氏与干崖金牌、敕书以及缅甸象马尽数献上。于是刘世曾上书请赦岳凤,让他招徕附缅诸土司。岳凤听闻后,开始松懈起来。十一月二十六日,刘綎突然誓师,以送凤妻、子还陇川为名,分兵趋沙木笼山,据其险,而自己则率兵驰入陇川。岳凤见已被包围,只好率众在陇川郊外迎降。

刘綎率兵到腊底时,擒获陇川间谋,从其口中得知驻扎在陇川的缅将散夺已知明军动静,乘象而逃,只留数十人驻扎陇川。刘綎亲自督战,四面围攻陇川,岳凤为内应,最终擒获缅甸36名头目,“夺获缅书、缅碗、缅银、缅伞、缅服、蟒牙、衣甲、刀枪、鞍马等物甚众”。这之后,岳凤告知刘綎,缅将散夺与遮改等在猛脸(孟连)重新集结兵力,欲再度来犯。刘綎率军两昼夜急行军400余里,直入莽壁,缅军大惊,欲溃围而逃但已经来不及了。刘綎挑战,“斩首虏八十五级,生得散夺等六百三十二人,夺获象马十六头,缅衣诸什物亡算”。

蛮莫思顺得知岳凤内附,随即通报缅兵,欲邀各土司会兵攻打陇川。不等思顺行动,刘綎便携岳凤父子乘胜出击,分兵三路进讨,出其不意地攻下了蛮莫,蛮莫“奉牙象三头、古喇锦二纯、琥珀二函”,思顺乞降。

攻降蛮莫以后,刘綎进兵孟养,孟养思义归降。孟密思混此时改名思忠,率思化、思恨、丙测等上缴缅伪印请降。木邦罕凤见状,逮捕缅将喇诹慢等,杀缅兵千余,也来请降。明廷便以多思顺为陇川宣抚使,思忠为孟密安抚使、思化为土同知,罕进忠子罕钦为木邦宣慰使。

其后,刘綎率兵出陇川、孟密,直抵阿瓦。阿瓦王德多明绍(莽灼)为莽应龙之弟,他女儿纳信梅道为莽应里王储摩诃乌巴亚扎的王妃。纳信梅道与摩诃乌巴亚扎不和,互相推搡之下,纳信梅道撞着床角,额头顿时鲜血直流。纳信梅道用衣服擦拭血污,然后将血衣密封在盒内,寄送给父亲阿瓦王德多明绍,并带话说:摩诃乌巴亚扎只倾心于清迈王之妹达杜加勒亚,对其精心照料,而对她则不疼不爱,敷衍应付,所以内心疼痛万分。阿瓦王闻讯非常气恼,思忖:“我去世后,女儿岂不为他人之奴?”自此,阿瓦王已有反叛之意,并曾致书兄弟卑谬王、清迈王试探他们的态度。此刻刘綎兵临城下遣人招抚,阿瓦王干脆就投向了明帝国。

万历十二年,刘綎自阿瓦回兵驻扎蛮莫,继续“招抚诸夷”。二月十一日,刘綎在威远营与孟养、孟密、木邦、陇川诸土司,筑坛盟誓,并刻石碑立于大金沙江岸。此碑于1929年出土于蛮莫旧城瑞亨山,碑文内容是:

大明征西将军刘,筑坛誓众于此,誓曰:六慰拓开,三宣恢复。诸夷格心,永远贡赋。洗甲金沙,藏刀鬼窟。不纵不擒,南人自服。

受誓:孟养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孟密安抚司、陇川宣抚司。

万历十二年二月十一日立。刻石。

至此,明帝国基本收复了嘉靖以来被东吁王朝逐渐侵占的云南西部边地。

◎威远营誓众碑拓片

刘綎收服岳凤之初,就考虑以岳凤作为招降诸叛夷的旗帜,许诺不杀岳凤,使诸附缅土司以此为标榜纷纷请降,即“抚岳凤而姑纵之,欲南夷闻风而怀服”。不过,巡抚刘世曾却认为应该将岳凤“献俘以彰天讨”,并上奏明廷。明廷也认为:“岳凤父子本以华人,甘为逆党,三宣六慰,远近震惊,实神人所共愤,王法所必诛者,委应献俘阙下。”接到命令后,刘世曾害怕岳凤逃往缅甸,敦促刘綎逮捕岳凤父子,刘綎不得已从之。

莽应里对阿瓦王的背叛十分愤怒,他怀疑身边的大臣也有人参与此事,“将自己不信任的臣相三十余人投入囚笼烧死”。这是《琉璃宫史》的记载,但根据当时亲历其事的威尼斯商人鲍贝的笔记:“不论妇孺与襁褓婴孩,概予拘留……计焚毙者大小共四千口。”莽应里肃清“内应”之后,率军15万亲征阿瓦。在阿瓦城外,莽应里与叔父阿瓦王德多明绍乘象对战,莽应里获胜,阿瓦军最终溃败。阿瓦王率2000残兵内奔腾越,意图会同明军直驱汉达瓦底,但不幸于途中病死,腾越知州陈克侯将之安葬。

张儒臣、李朝等集缅甸土舍猛永顺、孟密思化、蛮莫思顺等土司援阿瓦,但雍会、猛岭却起兵应缅,致使缅兵获胜。蛮莫思顺内奔腾越,莽应里率兵追至蛮莫。五月二十四日,孟密又与缅军交战,失利。六月初,“暑盛多瘴”,莽应里听闻贵州兵因多患瘴病将归,认为明军怕瘴暑不足为敌。其时,把总高国春率军500入援,会合先前来援的3000明军以及蛮莫、孟密下属蛮酒、阿线、养凯、蛮弄、允莫、八外等诸部土兵。高国春等不避瘴暑之难,主动出击,身先士卒,破莽应里军数万,连摧六营,成就西南战功第一。

九月初二,明神宗在“御午门楼”举行献俘礼,诏磔岳凤等于市,接受文武百官致辞称贺,庆祝西南平定。

不过,岳凤之死虽“最快人心”,但恐怕只是一时之快,时人于慎行评论说:“降而杀之,非示恩也;许而背之,非示信也……诱降小夷,致而杀之,不但失恩、失信,亦损威甚矣。”当初叛明附缅者又何止岳凤一家,正是刘綎不杀岳凤的承诺,吸引了那些叛明者重新归附。岳凤被杀后,这些重新归附明帝国的土司立刻感到惶恐不安,孟密思忠率先再度投缅。虽然思忠不久就病死了,没有引起大的连锁反应,但此举依旧为明帝国西南边疆埋下了隐患。

冲突延续,边疆内缩

万历十三年(1585年)正月初八,明廷升孟密安抚司为孟密宣抚司,添设蛮莫、耿马两安抚司,猛脸、孟养两长官司,姚关、猛淋两千户所;并命刘綎以副总兵署临元参将,移驻蛮莫。

刘綎幕僚在《西南夷风土记》中指出,蛮莫“后拥蛮哈,前阻金沙,上通迤西、里麻、茶山,中通干崖、南甸、陇川、木邦、芒市,下通孟密、缅甸、八百、车里、摆古,诚为水陆交会要区,诸夷襟喉重地……且居莽贼上游,虎视六慰,虏在目中。设欲犁庭扫穴,建瓴之势,易为力也”。正是由于蛮莫的地理优势,明廷才在刘綎等人的建议下,设大将行营设于此地,并委派刘綎驻守,准备筑城。

刘綎驻兵蛮莫后,丝毫没有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有所懈怠,他认识到“疆宇虽已廓清,莽酋犹然肆(势)大,若不亟加剿灭,终为祸根蔓延”。为了对付缅甸象阵,他用自己的俸薪“收买战象三只,冲演兵马”。此外,他还提出了“改土设流”“屯田足食”“土著足兵”等可行策略。

但是,刘綎性贪,御下无方。在蛮莫,他不仅向土司思顺索要金宝、牙锦等物,还放纵把总谢世禄、夏世勤、陈其正强暴思顺的妻妹。而他手下的把总廖文耀、王化龙在腾越以克扣兵饷为由作乱,焚城中民居170余家。刘綎虽急忙前往腾越镇压,但早就不堪忍受的思顺趁机出奔缅甸。

云南巡抚刘世曾将蛮莫之事上奏朝廷,请求将刘綎革职,明廷同意了他的建议,以刘天俸代之。申时行担心思顺外逃附缅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特地寄信给刘世曾:“思顺叛逆,虽不足为大患,然恐诸夷因而解体,三宣无外蔽,腾冲有内变,此不可不为虽虑。”果然,思顺外逃为云南边地引来了新一轮战争。

蛮莫思顺归附缅甸后,莽应里大喜,认为孟密、孟养以及三宣又有叛离明帝国的兆头,可以轻易被人占领。万历十四年(1586年)六月,莽应里遣喇缅腊塔答等率领阿瓦、遮浪兵,令遮鲁等八城各发兵2000人,分兵两路入侵云南:一路攻孟养,一路攻三宣,声称抓捕孟密思忠的母亲罕烘。我国史料说此次莽应里亲率精兵3万、战象数百骑,移驻阿瓦江督战,但据《琉璃宫史》记载,此时莽应里在汉达瓦底,并未参战。

◎复原的汉达瓦底宫殿

孟养境内的密堵、送速二城靠近阿瓦,莽应龙在位时曾被缅甸占据,后刘綎出兵收复二城归还孟养。此时莽应里也派人向二城征兵,二城不应,莽应里大怒,遣兵十余万攻打二城。孟养思义战败,自缢而死,缅甸占据二城。

孟养势孤,欲联合孟密、蛮莫共同御缅,但蛮莫思顺之母罕送却不想出兵。金腾兵备李材查知此事,令刘天俸密遣把总寇崇德从中说合,罕送这才同意与孟养联合。恰巧此时缅甸派遣使者喇歪前来迎接思顺家属,罕送畏惧缅兵杀戮过重,不愿前往缅甸,孟养便与蛮莫一起出力将其杀死。李材又设计诱杀了莽应里的耳目多囊章(又作大囊长、大朗长),孟密、蛮莫等土司遂坚定决心共同御缅。

莽应里得知喇歪、多囊章身死,归怨于孟养,遣大头目统兵十余万来攻。孟养土司思威差人向云南当局请求援兵,说只有汉兵火器才能破缅军象阵。抚夷同知宋儒认为道远,难发兵救援,但李材反驳说:“先年缅甸侵犯属夷,不援致失夷心,纷纷归附缅甸。藩篱既失,岳凤才得长驱而入,往事不可不鉴。”仍遣刘天俸督兵往援。

刘天俸令把总杜栻、李朝率募兵1500人往助孟养,并授予孟养兵赤帻、旗帜,许以重赏。汉土兵共进至遮浪,缅军见状以为明军大至,惊溃,思威乘胜斩缅首千余级。

杜栻、李朝等又击破遮鲁、哒喇等城,并趁夜包围了密堵城。但密堵城上士卒发现了明军踪迹,缅将猎挽、岳哈忙乘战象,率标枪手数百由西南突围,防守该方位的明将范斌战死。李朝大怒,率兵百余人拦截,以火砖、火箭等火器齐齐朝缅军打去。缅军战象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可胜计。岳哈被流矢击中坠象而死,猎挽则遁逃阿瓦江。之后,思威顺利收复密堵、送速二城。

万历十六年(1588年),孟养因“感天兵救助德威”,遣使入贡。但此时李材、刘天俸却因斩获首级数量不实而被逮下狱,云南官员多为其鸣不平。

九月,缅军攻孟密,罕烘弱不能拒敌,率子思礼、思仁内奔猛广,孟密为缅甸占据;思化、思豪则内奔蛮莫,“占争蛮莫,聚众暴横”。蛮莫思顺母罕送因蛮莫为孟密所辖,惧而弃蛮莫,内奔腾越。云南巡抚萧彦等欲扶立罕送,使其仍归蛮莫,但明廷认为不可轻启兵端,萧彦便密令抚夷同知漆文昌往蛮莫处招抚思化。漆文昌单骑入思化营,宣谕朝廷恩威,思化听命,但说:“思顺叛汉归缅不当有蛮莫,奴有助孟养杀缅贼之功,现无所归,愿寄食蛮莫。”漆文昌同意了这一要求,但此举更加刺激了已归附缅甸的思顺,他为了夺回蛮莫而多次引缅兵来攻。

万历十八年(1590年)五月,莽应里为报密堵、送速之怨,派遣幼子明基囊统兵10万攻孟养。此时孟养思威已死,思远因缅兵入寇急迫,弃城逃往孟拱,在孟拱加固城池壕堑防守,并向云南当局求援。把总刘朝前去声援,但因缅兵势大不能敌,孟拱被攻破,思远与子思昏奔盏西(今云南省盈江县境内)。明基囊封堵罕于孟养、翁罕于孟拱。十一月,明基囊攻破猛广,孟密罕烘、思礼与投缅的思忠之妻甘线姑内奔陇川,思仁奔雅益,丙测奔工回。

万历十九年(1591年)年初,明基囊继续率猛别、阿瓦军,纠堵罕、翁罕兵象围蛮莫,思化告急。二月,明廷重新启用因永昌兵变被革职的邓子龙。邓子龙率兵抵达罗卜思庄,时天热难耐,军队无法前行,于是他令万国春选兵200人,星夜驰援蛮莫,与思化联合。邓子龙嘱托万国春夜晚必多举火炬,以为疑兵。缅兵远望火光,以为明朝大军来攻,趁夜而逃,万国春发兵追击,“俘斩八十七级,捕获生口二十三人”。

万历二十年(1592年),孟密思仁、丙测叛明附缅。原来,思仁与嫂嫂甘线姑有私情,欲娶其为妻,母罕烘不许,思仁便从雅益率兵象进犯陇川,打算将甘线姑掳去,但多思顺已有防备,思仁未能得逞。思仁惧怕云南当局问其率兵侵犯邻境之罪,遂携丙测奔缅。思仁附缅后,莽应里任其为孟密土司,数度引缅兵来犯。云南当局于是将罕烘、思礼移置于芒市。

六月,莽应里遣使摆线从孟养出发,招抚陇川、干崖、南甸诸土司。云南当局闻之,给缅使发去文告,令其回缅。九月,思仁引阿瓦、孟养兵来犯蛮莫,思化内奔等练山(今云南省陇川县境内)。邓子龙出兵等练山救援,缅兵则屯于遮邀。邓子龙主动出击,与缅兵大战于控哈,斩敌百余人,把总李朝、岳顺战死,缅兵退屯沙洲。明军无船渡江,与缅兵相持月余后,缅兵方才退走。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十二月,蛮莫思顺死于缅甸,莽应里便把蛮莫封给了允墨。允墨纠集孟拱堵罕、孟养翁罕、孟密思仁诸土司兵,号称“兵三十万、象百只”,攻打蛮莫,思化败走。缅兵立即在蛮莫设立九大营,然后分兵数道,追剿思化:一路入遮放、芒市;一路攻腊撒、蛮颡;一路入杉木笼山,袭陇川。陇川多思顺不敌,逃往孟卯,腾永再次大震。

云南巡抚陈用宾认为:“蛮莫必不可弃;蛮莫存,江(大金沙江)外诸夷尚顺中国;蛮莫一弃,则木邦、八百等夷皆为缅顾使矣。”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正月,陈用宾亲自坐镇永昌。他与沐昌祚调集汉土诸兵,分作四路,以参将王一麟夺等练,中军卢承爵出雷吟,都指挥钱中选、张光声出蛮哈,守备张光胤从小路出打线,约定三月二十六日合击缅兵。虽说分为四路,实际上只有东、西两路:王一麟、卢承爵统领西路军,钱中选、张光声统领东路军。东路军先至蛮哈,因出其不意一战而胜,擒获敌众颇多。西路军中,王一麟一直坐镇陇川不出;卢承爵军则与缅兵在栗柴现撞上,缅兵先是示弱引诱明军追至崖箐,然后伏兵尽出,明军被杀千余人,宁州目把者义战死雷哈,把总李乾战死邦曩,卢承爵死战幸免得脱。幸而此时东路兵来援,火器齐发,逼得缅兵火焚等练诸山后退兵,明军这才收复蛮莫。

缅兵退后,多思顺因此次缅兵入侵是多俺引导的,于是纠集思化并芒市多泰等击多俺,杀其子多荒,多俺逃往木邦,后归附缅甸。十二月,多俺纠集思仁、丙测由孟卯袭遮放,明军将其击退,斩首百余级。丙测遁逃,多俺虽逃出生天,后却为木邦罕钦所杀。

同月,陈用宾以巡按李本固的防御体系为基础,兴建八关以防御缅甸,其中西四关神护、万仞、巨石、铜壁属蛮哈守备,东四关铁壁、虎踞、天马、汉龙属陇把守备。其各关隘之兵力“不过二三十名”,八关总兵力也不过“官兵一百八十四员”,而且只在春冬防守。

由李本固提出的这套防御体系,意在防止缅甸进入三宣、腾永,同时阻止关内诸土司挑衅,而对于三宣之外的土司则不予过问。正因如此,八关的建立使关外土司产生了错觉,认为八关是明帝国的边界。缅人也曾说:“屋瓦者汉人;茅房,我故地也。”八关所在之地设有公署,应当为瓦屋建筑,这些建筑非常醒目地树立在三宣与六慰之间,成了缅甸侵占八关以外孟养、孟密、蛮莫、木邦等土司的借口。

八关二堡设置于万历二十二年十二月至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在此期间及之后云南边地确实一度趋于平静,所以有了“业已设雄关八,缅不可犯”的说法。但实际上,这是因为莽应里为人刻薄又过分好战,此时统治已陷入危机,《琉璃宫史》说他“经常使王子、王弟、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士卒兵勇心中不悦”,“既不能使僧伽们心情愉悦,又不会体贴城乡人民,更不珍惜他人性命”。所以,当莽应里第五次征讨阿瑜陀耶失败、王储战死,汉达瓦底又爆发鼠灾导致严重饥荒的时候,卑谬、东吁、清迈地等纷纷反叛,甚至被莽应里派去平叛的良渊王明耶仰达梅(雍罕)也在出征后举起叛旗,缅甸又陷入了分裂时期。

缅历960年(1598年),东吁与阿拉干联军包围了汉达瓦底。因城内粮食缺乏,贵族显要们纷纷投降东吁王,甚至新王储明耶觉苏瓦也背着父王莽应里投奔东吁大军。心灰意冷的莽应里放弃抵抗,让位于弟弟东吁王。阿瑜陀耶趁机发难,以扶助莽应里的名义兴兵12万进军汉达瓦底。东吁王弃城携莽应里返回东吁,阿拉干王将汉达瓦底付之一炬后也由水路撤回。其后,莽应里在东吁被杀。

就在汉达瓦底被包围之际,莽应里的另一个弟弟良渊王在阿瓦立国称王。良渊王梦想着恢复缅甸的疆域,开始着手对掸族土司进行征伐,因为他认为“待征服整个东掸及北掸地区后”,阿瓦将“成为力量强大的国家”,下缅甸地区就会“犹如笼中之鸟,有翼也难飞了”。

◎泰国雕像:缅甸王储战死

莽应里统治陷入危机后,孟养思轰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六月弃缅内附明帝国。翌年九月,良渊王遣长子率100头战象、500名骑兵、2000名士卒征讨孟拱、孟养。孟养思轰率大军在内巴布山固守,但因兵力薄弱不支败北,随即渡河扎营进行坚守,并派人请援。云南当局令干崖、南甸土兵赴金沙江救援,又令蛮莫思化之子思正出兵坎哈截断阿瓦军归路,阿瓦军遂被击溃。

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十月,云南税监杨荣奏请开采宝井。然而,此时孟密等产宝石的地区依旧为缅甸控制,加之连年兵乱,采买实不容易。杨荣却不顾及这些情况,不仅让各州县搜刮百姓,还派吴显忠前往阿瓦开宝井,为换取宝石在各土司辖境制造了诸多事端,从而为良渊王夺取云南边地制造了机会。

蛮莫思正不听杨荣号令,且常常打劫往来商旅,威胁到宝石采办,于是杨荣勾结良渊王欲杀思正。万历三十年(1602年)二月,良渊王亲率战象400头、骑兵5000人、士卒50000人攻打蛮莫,声言:“开采(宝井)汉使令我杀思正以通蛮莫道路,吾为天朝除害!”木邦因与思正有仇,也发兵助其讨伐蛮莫。

思正得知良渊王前来征讨,便修筑城防工事准备迎战,但后来见对方兵马众多,自思无力抵抗,便弃城内奔腾越。阿瓦和木邦兵尾随而来,历三宣,越诸关,直抵南甸宣抚司黄连关,距腾越仅30里。腾冲城大为震动,金腾兵备副使漆文昌、参将孔宪卿担心缅兵攻破腾冲城,决议杀思正,以止兵端,于是派把总郑有庸等三人相机行事。三人引思正入永昌,但在渡龙川江的时候,郑有庸趁思正登象走脱不得,用标枪将之刺杀,割取首级。其后,又派人将尸身送给了阿瓦。

缅甸史诗《明耶岱巴埃钦》对此写道:“八莫土司,背叛抗上。奔向中国,远方逃亡。击响战鼓,紧追不放。喧嚣往讨,望勿窝藏。无由留此,不能鲁莽。国事难宁,无利遭殃。乌底勃瓦,反复思量。来人虽死,将尸送上。大王陛下,重返国邦。”

三年后,蛮哈守备李天常前往蛮哈任职,行至橄榄坡驿时,听到“有鸟常彻夜鸣,甚悲”。李天常感到奇怪,便询问当地夷人,夷人告诉他,“自思正死后,即有此鸟,为思正魂魄”,并向李天常叙述了思正冤死之状。李天常感触颇深,向天祷告:“若果思正,当为尔复仇复地。”鸟遂不鸣。由此故事可以看出,当地夷人对思正内附却被杀的遭遇十分愤慨和悲痛。

邓子龙当年说过:“堂堂中国,不能为内奔者作张主,何以威远?”杀思正退缅兵的做法,使明帝国的权威在云南西部边地土司心中一落千丈,认为“内附不保首领、土地,而附缅得安全”。是故,自思正死、蛮莫失,孟养、木邦亦相继失陷。良渊王在夺得木邦后病逝于返回阿瓦途中,其子阿那毕隆继位,他遵循父王遗命——“恢复汝祖白象之主(莽应龙)之全部疆域”,挥军南下,不再对北方用兵,滇缅边境才得以平静了下来。

至此,孟养、孟密、蛮莫、木邦等云南西部边地为阿瓦所有,成为阿瓦统一缅甸的大后方,而明帝国只能对八关以内的“三宣”等土司行使任命、升赏等权力。崇祯年间,徐霞客游览云南边地后,在其游记中感慨:“大概‘三宣’犹属关内,而‘六慰’所属,俱置关外矣。遂分华、彝之界。”云南西部疆域大大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