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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灭东突厥(唐太宗获得天可汗称号)

唐灭东突厥简介

唐灭东突厥:唐贞观三年(629年)十一月至四年三月,在唐与突厥的战争中,唐王朝为消除北方威胁而攻灭东突厥颉利可汗部的重要作战。颉利可汗率万余人欲逃过碛口,遭李绩军堵截,其大酋长皆率众投降。颉利逃往灵州(治今宁夏灵武西南)西北的沙钵罗部落,欲投奔吐谷浑,被大同道行军副总管张宝相俘获送往长安。

唐灭东突厥过程分析——

629年十一月,唐太宗为解决北部边患,派兵反击并攻灭以颉利可汗为首的东突厥。武德年间,东突厥屡次南下扰边,严重威胁唐北部边境。唐统一战争结束后,唐太宗李世民即位,经过长达四年的战略准备和部署,以突厥进攻河西为借口,命李靖为主帅,分五路大军分别出击,进攻突厥。唐军主帅李靖接连奇袭定襄、阴山,战争持续四个多月,唐军最终攻灭东突厥,俘获颉利可汗。唐灭东突厥,使隋末以来北方突厥对中原的袭扰得到了有效遏制,并为以后征伐薛延陀、回纥、吐谷浑、高昌以及西突厥都奠定了重要的战略基础。同时,唐太宗恩威并施,采取了非常成功的民族政策,获得了“天可汗”的称号。

东突厥八次南下扰边

581年,佗钵可汗去世,突厥汗国分裂。583年,达头可汗自立,突厥正式分裂,以都斤山(今新疆境内阿尔泰山)为界,以西称西突厥,以东称东突厥。隋文帝趁突厥内乱分别降服突厥各部,减轻了北方边境的压力,顺利实现全国统一,但是并未能从根本上解决突厥问题。隋至唐初,西突厥历经达头可汗(玷厥)、处罗可汗、射匮可汗、统叶护可汗[1];东突厥也经过沙钵略可汗(摄图)、莫何可汗、都蓝可汗、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2]

隋朝末年,启民可汗去世,始毕可汗即位后与隋朝交恶,曾于615年将隋炀帝围困在雁门长达月余,但最后是有惊无险。随着隋末局势动荡,中原混战不休,很多百姓纷纷北上突厥避乱,东突厥实力增强,“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属焉。控弦百余万,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视阴山,有轻中夏之志”[3]。始毕可汗率领下的东突厥势力不容小觑,甚至能够左右当时中原的局势,因此,当时中原地区的义军首领、反隋贵族不仅不敢与之为敌,反而纷纷称臣示好。薛举、薛仁杲父子、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等均向突厥称臣。617年,李渊、李世民父子太原起兵时,也不得不称臣于突厥,借突厥兵以兴唐,并派遣刘文静出使东突厥,约定:“愿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人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4]突厥也象征性地出兵五百,战马两千以援助李渊攻隋。

李渊太原起兵后,于当年七月初五,亲率三万大军向隋都长安进发,经过霍邑之战、渡河之战、围攻长安等重大战役,顺利攻入长安。十一月,李渊被晋封为唐王大丞相,总揽朝政。618年三月,李渊自封相国。五月二十日,李渊代恭帝杨侑称帝,建元武德,建立唐朝,李渊即为唐高祖。武德年间(618—626),李渊、李世民父子主要致力于平定中原各地的武装割据势力,统一全国,北方群雄如西秦薛仁杲、凉州李轨、并州刘武周、夏王窦建德、郑王王世充、汉东王刘黑闼等先后被平定,南方枭雄如萧铣、林士弘、辅公祏等也先后被唐朝降服。

唐朝建立以后,突厥以曾助唐而居功自傲,并以“征伐所得,子女玉帛可汗有之”[5]之约为由,不断南下劫掠,并支持刘武周、宋金刚、梁师都、刘黑闼等北方割据势力,为唐统一天下设障。仅仅在武德年间,突厥每每兵强马壮之际,便率兵南下,劫掠中原,前后大规模出兵至少八次。

619年闰二月,始毕可汗率兵渡河,在夏州与刘武周、梁师都合兵,大举南侵,行军途中,始毕可汗卒,其弟处罗可汗即位,后获唐出使突厥的使者高静携带的财物后北还。

620年六月,处罗可汗趁李世民平定刘黑闼、唐军撤回关中之际,入侵并州,劫掠城中财物以及男女数千人而去。不久,处罗可汗卒,其弟颉利可汗即位。

621年四月,颉利可汗奉隋王杨政道,与大行台苑君璋合军,大举南下,入侵今宁夏、山西、河北等广大北方地区,被定襄王李大恩率唐军击败。

622年四月,颉利可汗率精兵数万,围李大恩于新城,杀李大恩,唐军大败,突厥劫掠而去。

622年八月,颉利可汗率精兵十余万,经雁门入汾州、潞州,劫掠人口五千余人。唐高祖出兵两路迎击,李世民兵出蒲州、李建成兵出豳州,突厥退还。

623年六月,苑君璋部将高满政劝降苑君璋降唐未遂,高满政夜袭苑君璋,夺取马邑并降唐,苑君璋北逃突厥。七月,突厥为争其南下重要战略补给要地马邑,联合自称燕王的高开道,出兵南下,杀高满政,并夺回马邑。

624年八月,由于唐王朝内部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争位白热化,导致原太子东宫宿卫、庆州都督杨文干叛乱。突厥趁机大举进犯,兵分两路。吐利设与苑君璋南下,兵至朔州、并州、忻州;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从西北方向进攻原州、陇州、绥州,兵锋直指豳州、阴盘,大有南下进攻都城长安之势。由于双方力量悬殊,唐王朝上下一片惊慌,甚至有迁都之意。时值关中阴雨连绵,后勤补给困难,局势对唐军非常不利。但秦王李世民主张坚决抗击,并与李元吉率兵至豳州。李世民恩威并施,一方面率百余骑责备颉利可汗背盟,另一方面又许突利可汗和亲,与其结为兄弟,以离间突厥内部,迫使突厥退兵。

625年七月,突厥分四路大军南下。颉利可汗率主力侵犯朔州、并州等八州;一路进犯灵州、彭州;一路进犯幽州;一路进犯凉州、鄯州。唐高祖积极部署,安州大都督李靖兵出潞州,行军总管任瑰屯兵太行,以拒突厥主力。并州行军总管守石岭关,李高迁守太谷,李世民守蒲州。此次战争双方较量各有胜负,其中张瑾与颉利可汗遭遇,战于太谷,全军覆没,只身逃走。突厥兵在灵州被任城王李宗道击败。颉利可汗见唐军军容整齐,有备而来,只得引兵退还。

武德年间,突厥不断南下,给唐朝北部边境造成严重的威胁,甚至威胁关中地区和都城长安。新建立的唐王朝,此时主要致力于消灭中原割据势力,统一全国,并未有足够的精力去阻止突厥南下,仅仅以进贡财物、和亲以及被动的军事防御为主。然而东西突厥虽然力量强大,却并非没有弱点。东西突厥之间矛盾重重,并且以颉利可汗为首的突厥政权是由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等敕勒十五部族组成,其中以薛延陀部实力最雄厚。这些部族之间的利益纠葛非常严重,在突厥强盛之时,各部被迫唯突厥马首是瞻,随突厥进攻唐朝,这些部族在突厥军事进攻遇挫时,往往也可能随时叛离。

太宗渭水之盟

武德八年(626)六月四日,发生玄武门政变。李世民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亲信设伏兵于玄武门,杀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初七,李渊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并且下诏,国家事务事无巨细,均交给太子李世民处理,李世民实际上已经取代了李渊的权力。而此时,突厥借唐朝内部不稳之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犯。十五日,突厥出兵渭州,右卫大将军柴绍奉命率军出击。七月初三,柴绍又在秦州大破突厥兵,斩杀特勒[6]一人,杀突厥士卒一千多人,突厥再次被迫遣使请和。

八月八日,李渊退位,李世民受禅即位,为唐太宗。唐太宗李世民刚刚即位,内部尚未稳定,李建成、李元吉的余党还在蠢蠢欲动,整个关中地区人心惶惶,社会存在许多不安定因素。而突厥兵在上次进犯之后,大军并未完全撤回,而是屯兵于陇州、渭州、秦州等地,静观时机,图谋再次攻唐。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在梁帝梁师都以唐“国内有难,新即位”为由的劝说下,率军十多万,直奔泾州,而唐朝泾州守将燕郡王李艺(罗艺)拥护太子建成,与新君李世民有过节,所以对于突厥的进犯完全不抵抗,突厥轻松越过防线,兵分三路,全力攻唐。突厥军右翼向武功进犯,左翼进军高陵,而颉利可汗率领主力中军南下,兵锋直指长安。六月二十日,突厥右翼抵达武功;二十四日,左翼抵达高陵。太宗急忙派遣心腹大将尉迟敬德为泾州道行军总管阻击突厥左翼军。两天后,尉迟敬德大破突厥左翼军于泾阳,生擒俟斤[7]阿史德乌没啜,杀敌千余人,但是唐军阻击突厥左翼军的胜利,并未能阻止颉利可汗主力的迅速南下。二十八日,颉利可汗、突利可汗已经率大军到达渭水便桥北岸。

突厥军兵临城下,情势十分危急,京师长安危在旦夕。这时,颉利可汗派心腹大臣执失思力作为使者来见唐太宗,以打探虚实。执失思力恐吓唐太宗说:“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率百万铁骑,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了。”面对此种要挟,唐太宗非常生气,当场扣留了突厥使者执失思力。唐太宗此举一方面灭其威风,另一方面也避免执失思力回到突厥军营,走漏了长安守备空虚的消息。这时唐都长安的兵力不过数万,各地勤王之兵还没有到达,兵力悬殊。同时,太宗刚刚即位不久,国家并未安定,统治集团内部矛盾重重,一旦与突厥开战,局面可能难以控制。大将李靖也建议“请倾府库赂以求和”,避免在京师长安作战,以免生灵涂炭。因此唐太宗决定暂时不与突厥开战,并积极展开对京师长安的防御部署。首先,对长安进行全城戒严;其次,李靖自愿带兵由灵州出发,日夜兼程,以断绝突厥归路,对突厥施压;再次,设立疑兵,以迷惑不知实情的突厥大军,将长安城中的数万居民临时武装起来,大张旗鼓,浩浩荡荡行至便桥附近,做出一副与突厥决一死战的样子。

唐太宗率领亲信侍中高士廉、中书令房玄龄、将军周范等六骑到达渭水南岸,与颉利可汗谈判。唐太宗义正辞严,隔水大声指责突厥不遵守盟约。太宗身后的这些疑兵集结时也故意弄得尘土飞扬,集结后又军容整齐,旌旗遍野,颉利可汗误以为唐军是有备而来。唐太宗软硬兼施,并许以突厥大量的财物金帛,以满足突厥劫掠的目的。颉利可汗自知理亏,又为唐军军容所震慑,这时,李靖率兵已经到了豳州,阻击突厥的退路。因此颉利便放弃了攻打长安的计划,请求与太宗结盟。两天后,即三十日,太宗与颉利可汗来到城西,斩白马与颉利在便桥之上歃血为盟。当然,突厥兵在撤兵之时也不忘在已占领地区大肆掳掠一番。唐太宗虽然以其政治智慧和胆略化解了此次危机,毕竟唐太宗无论是在开国战役、统一战争,还是在以前与突厥的交战中都是所向披靡,这次城下之盟的耻辱让他非常恼火。后来,太宗称此次结盟为“渭水之耻”。经历“渭水之耻”,唐太宗决心励精图治,一雪前耻,从根本上彻底解决突厥问题。

唐王朝战略准备与攻守易势

渭水之耻后一个月,即626年九月,唐太宗为了显示自己重视武备建设以抗击突厥的决心,在显德殿习射。他训诫说:“戎狄侵盗,自古有之,患在边境少安,则人主逸游忘战,是以寇来莫之能御。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专习弓矢,居闲无事,则为汝师,突厥入寇,则为汝将,庶几中国之民可以少安乎!”[8]他带领几百人在殿廷举行射箭比赛,亲自仲裁胜负,对优胜者奖励弓箭和财物,并从中遴选将帅。在太宗的倡导下,几年间唐王朝已经练成了一批精锐之师。

627年,唐太宗改元贞观,全面备战突厥。军事上,加紧训练士卒,同时制造大量兵器,时刻准备反击匈奴。贞观四年(630),房玄龄观阅内库所藏的兵器,已经远远超过隋朝全盛之时。政治上,唐太宗并不穷兵黩武,以征讨四夷为要务,深刻领会“中国既安,四夷自服”[9]。因此,唐太宗在贞观初年,主要以增强自身实力,改善民生,巩固唐王朝统治秩序为本。太宗从谏如流,不断选拔贤人,亲自考察擢拔都督、刺史甚至县令来治理民众,百官也积极进谏,群策群力。在太宗朝君臣的努力经营下,国家迅速强盛、政治清明、社会井然有序,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贞观之治。也为以后反击突厥提供了非常坚实的政治基础、经济基础以及民意基础。

而与之相反,突厥此时面临着巨大的危机。突厥境内连年发生了大规模的自然灾害:627年,“北蕃归朝人奏:‘突厥内大雪,人饥。’”[10];628年,“突厥盛夏而霜”[11];629年,唐行军总管张公谨建议攻打突厥时也指出:“塞北霜早……其可取四也。”[12]整个突厥境内,大雪竟达数尺之深,牲畜死伤无数,民众连年饥馑,突厥实力大减,甚至面临生存困难。颉利可汗仍旧挥霍用度无限,对突厥各部的赋敛有增无减,矛盾逐渐凸显。因此贞观元年出使突厥的鸿胪寺卿郑元璹返回长安后对唐太宗说:“戎狄兴衰,专以牛马为侯,今突厥民饥畜瘦,此将亡之兆也,不过三年。”[13]同时,颉利可汗重用汉人赵德言进行政治改革的负面影响也非常大。突厥本来的部族制度非常原始,治理也简便,赵德言轻易变更突厥风俗,不符合实际的改革,导致突厥各部不满,部族大多叛去。颉利可汗领导下强大的东突厥开始四分五裂,内部征战不休。薛延陀、回纥、拔野古等部落此时叛离突厥,颉利可汗派欲谷设率十万铁骑讨伐。回纥首领菩萨亲率五千精兵大破其于马鬃山,欲谷设败走,菩萨穷追猛打,一直追到天山,又俘获许多部众,回纥实力大增。薛延陀是敕勒十五部中最强大的部落,薛延陀又大败突厥的四设[14],颉利可汗无力阻止,原先依附于颉利的部族又大多离散。颉利可汗惧怕唐派兵袭击,急忙以会猎为借口,派兵抵达朔州。

突厥内乱

仅仅一年时间,突厥与唐王朝攻守之势已经变化。这时许多大臣建议趁机攻打突厥,唐太宗仍然以府库不足为由不予采纳。唐太宗并不是不作为,他这时主要通过政治、外交手段,不断分化突厥,孤立颉利可汗,并寻找开战的有利时机。唐太宗通过以下战略部署,彻底占据了反击突厥的主动权。

首先,结好西突厥。唐太宗答应与西突厥统叶护和亲,而东突厥颉利可汗明知若是唐与西突厥和亲,定会对其形成牵制,所以千方百计从中阻挠,又遣使要挟统叶护可汗:“你如果要迎娶唐国公主,那必须从我的国土中经过。”最终唐与西突厥和亲未成,但是已经达成了唐“远交近攻”的战略目的,西突厥由此更加怨恨颉利可汗。

其次,争取突利可汗。628年,突利可汗的部下契丹等部族迫于生存压力,大多投降唐朝,颉利可汗因此对突利可汗大加责备。到薛延陀、回纥等部叛离,欲谷设战败,颉利派突利征讨,突利又大败而归。颉利可汗恼怒万分,羁押突利数十日并处以鞭打之刑,泄愤之后才放回突利,突利因此产生了降唐的念头。之后,颉利又多次向突利征兵,突利坚决予以拒绝,并背叛颉利可汗降唐,颉利可汗发兵征讨突利,突利可汗急忙遣使到长安向唐太宗求救。太宗派军接应,最终使突利可汗脱离颉利,归服唐王朝。颉利可汗的势力因此大为削弱,这不得不说是太宗长期离间颉利和突利的杰作。

再次,灭梁师都,取朔方军事要地,为大举攻灭东突厥做准备。唐太宗先是想通过拉拢的方式解决梁师都的割据问题,但是梁师都并不答应。于是太宗便派遣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就近驻兵扰敌,唐军多次派骑兵践踏梁师都属地的庄稼,耽误其农时,造成粮食减产,使其境内逐渐储备空虚。在梁师都内部人心惶惶之际,唐军又施离间、反间之计,造成其内部相互猜忌、人人自危,降唐者络绎不绝。影响最大的是梁师都的大将李正宝等密谋发动兵变,不慎泄密而逃往唐,造成其内部更加混乱,战斗力也严重受损。这时,唐太宗适时地派柴绍、薛万君,率兵前去支援刘旻主动进攻梁师都。唐军不断骚扰,梁师都遂率军到朔方东城之下寻求决战,但是唐军坚壁清野,拒不出战。等到梁师都无奈撤退之时,刘兰趁机派兵追击,大破梁师都军,梁师都狼狈逃回朔州。唐军围城朔方,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这时突厥派兵前来援救梁师都,行至半道,与柴绍等遭遇,突厥军从四面围攻,唐军稍稍后退,突然间薛万均和薛万彻杀出,斩杀突厥将领,大破突厥援军,之后突厥再不敢派兵来救援梁师都。朔方城内粮尽,外无援助,梁师都被其堂弟洛仁所杀,以城降唐。唐消灭了最后一个割据势力,也占据了进攻突厥的前沿战略要地。

最后,争取其他部落,尤其以薛延陀为重点。628年四月二十日,契丹酋长率部降唐。此时西突厥内部因权力之争发生内乱,统叶护和莫贺咄双方征战不休,都遣使入唐,请求和亲,希望得到唐的援助以击败对方。但是唐太宗以“汝国扰乱,君臣未定,战争不息何得言婚”[15]为由婉言拒绝,并要求他们“各保所部,无相征伐”。此举一方面不希望西突厥内部攻战,以打乱其攻打东突厥的战略意图,同时,西突厥的分裂也可以消除唐攻打东突厥的后顾之忧。在唐与突厥相互博弈之际,唐太宗扶植强大的薛延陀部落来牵制、攻击突厥。当时,很多西域部落和敕勒部均脱离突厥而归服薛延陀,推举其俟斤夷男为可汗,但是夷男并不敢贸然出任可汗。唐太宗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于是遣使乔师望带着册书,拜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夷男得到唐王朝的支持,非常高兴,便在郁都军山建立牙帐,并遣使入贡,归顺大唐。这样一个“东至靺鞨,西至叶护,南接沙碛,北至俱伦水,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霫诸大部皆属”[16]的薛延陀部落横亘在东突厥背后,如芒刺在背。629年八月八日,薛延陀毗伽可汗以其弟统特勒为使者入长安,唐太宗赐予其宝刀、宝鞭,并对其说:“汝所部有大罪者斩之,小罪者鞭之。”[17]颉利可汗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害怕,连忙遣使来唐,希望和亲,但是为时已晚。

此时,唐太宗的西联西突厥,东联突利可汗,北联薛延陀部落的战略布局已经完成。唐太宗经过多年的经营,终于完成了对颉利可汗的战略包围,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唐与突厥的战争一触即发。

唐军大举反击突厥

629年八月,专门负责突厥事务的唐代州都督张公谨上疏,认为已经到了攻取东突厥的最佳时机:“颉利纵欲肆情,穷凶极暴,诛害良善,昵近小人,此主昏于上,其可取一也。又其别部同罗、仆骨、回纥、延陀之类,并自立君长,将图反噬,此则众叛于下,其可取二也。突厥被疑,轻骑自免;拓设出讨,匹马不归;欲谷丧师,立足无地,此则兵挫将败,其可取三也。塞北霜早,粮糇乏绝,其可取四也。颉利疏其突厥,亲委诸胡,胡人翻覆,是其常性,大军一临,内必生变,其可取五也。华人入北,其类实多,比闻自相啸聚,保据山险,师出塞垣,自然有应,其可取六也。”[18]张公谨一口气列举六条攻打突厥的理由。唐太宗慎重考虑,决定出师北伐突厥。八月十九日,太宗命令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以张公谨为副,准备进攻突厥。九月九日,颉利可汗的俟斤九人率领铁骑三千前来降唐。

十一月,面对部族的叛逃,颉利可汗恼羞成怒,决定先发制人,发兵攻打河西。但是唐军早有防备,肃州刺史公孙武达等积极应战,大破突厥,俘虏数千人。唐太宗正愁师出无名,迅速部署反击。二十三日,李世民分五路大军出击突厥。改派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苏定方为副,出兵定襄;并州都督李世勣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张公谨、高甑生为副,出兵云中;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秦叔宝为副,出兵金河;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段志玄为副,出兵营州;礼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张宝相为副,出兵灵州。十万精兵,数位大将,皆受李靖节度[19]

在唐军强大兵力的震慑下,十二月,突利可汗入朝长安,靺鞨遣使长安。二十四日,突厥郁射设率领部族降唐,颉利可汗空前孤立。

630年正月,李靖率精锐骑兵三千,兵出马邑,兵锋直指恶阳岭。颉利可汗根本没有预料到唐军突然进攻,内心恐惧,草木皆兵。他看到李靖三千铁骑,竟然以为:“唐兵若不倾国而来,靖岂敢孤军而至?”[20]李靖知道这一情况之后,秘密派遣间谍离间其心腹康苏密,康苏密投降。李靖因此对定襄城的情况了如指掌,出其不意地迅速率兵夜袭定襄城,大破颉利,俘获萧太后以及杨政道,将其送回长安城。颉利狼狈逃走,准备退至碛口,逃回大漠。李靖迅速兵出云中,穷追颉利可汗,在白道与颉利残部遭遇,再次大败之,颉利可汗率领数万残兵败寇逃往铁山。颉利可汗此次出师不利,屡遭重创,危在旦夕。颉利想以求和的方式获得喘息机会,于是派执失思力觐见唐太宗谢罪,并主动提出亲自入朝,举国内附。唐太宗派遣鸿胪寺卿唐俭等前往突厥部安抚,同时派遣李靖等率兵迎接突厥归降。

颉利可汗此时为生存计,表面上表示要归顺唐朝,实则为缓兵之计,希冀等到草原气候转好、草青马肥之时逃入漠北,企图东山再起。

李靖奉诏前往白道与李勣会师,在对突厥情况进行认真分析之后,他们认为颉利可汗虽然暂时兵败,但是仍有十余万部众,如果此次不趁这样的大好局面一举拿下颉利,让他逃到漠北,那就是放虎归山。而那时要再次征伐,道路险阻,想降服颉利将会困难重重。此时招降使者唐俭正好在其军营之中,颉利可汗必然防备不严,如果率领精锐骑兵一万,仅带二十日的口粮,急速行军,袭击突厥,必将能够生擒颉利。李靖与李勣合谋之后,并将此事告诉张公谨,张公谨道:“诏许其降,行人在彼,未宜讨击。”李靖断然指出:“此兵机也,时不可失,韩信所以破齐也。如唐俭等辈,何足可惜!”[21]于是三人商定,李靖率精兵袭击颉利,李勣率军赴碛口,以阻断颉利逃往大漠的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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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明光铠

二月八日,李靖率领的唐军已经抵达阴山,遭遇突厥军千余帐,李靖率军偷袭,迅速将其击败。这时,颉利可汗正与唐俭相谈甚欢,军事上完全没有防备。李靖派大将苏定方率领二百精骑为前锋,趁大雾前行,在距离颉利可汗的牙帐仅仅一里时,大雾突然消失,突厥军这时才察觉到唐军已经进入大营。苏定方立刻疾驰进攻,突厥不知唐军底细,被犹如天降的唐军吓得魂不附体,部众大乱,颉利可汗仓促逃走。李靖大军随后赶到,突厥群龙无首,迅速溃败,唐俭也趁乱逃脱。李靖率军斩杀突厥军数万,杀隋义成公主,俘虏其子叠罗施,并俘虏突厥十余万人、牲畜十余万头。颉利收拾残部数万人逃到碛口,试图逃回大漠,但是李勣早已屯兵此处,颉利无法北逃,其所率各部的酋长也纷纷投降李勣。颉利可汗不得已西逃苏尼失部,准备去吐谷浑。屯兵灵州的李道宗得知这一消息,迅速发兵,逼迫苏尼失交出颉利。颉利可汗得知,连夜率领亲信数人逃走,藏于荒谷之间。在唐军大兵压境的情势下,苏尼失自知力不能敌,只得派人搜捕颉利可汗,颉利可汗被生擒。三月十五日,李道宗军的行军副总管张宝相带兵到苏尼失军营,带回颉利可汗,并送回长安。苏尼失也被迫率部降唐。

至此,颉利可汗领导下的东突厥终被唐攻灭,自阴山北至大漠的整个漠南地区均在唐王朝控制范围之内。贞观四年(630)三月,颉利可汗被押解至长安,唐太宗以其结盟以来并未有大规模入侵劫掠而赦免,并盛情款待。唐太宗对投降的突厥部族实行了非常成功的羁縻统治,将东突厥降民安置在幽州至灵州一线的北方边境,并分其属地。封突利可汗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以突利为顺州都督统其原有的部众;同时分颉利可汗之地为六州,置定襄、云中两个都督府,任命阿史那思摩为北开州都督,封右武侯大将军,统领颉利原来的旧部。苏尼失为北宁州都督,继续统治其原有部众。唐太宗此举,获得四夷的拥护和爱戴,四方少数民族首领来到长安,尊唐太宗为“天可汗”。

东突厥灭亡之后,不愿归附唐朝的突厥余部逃往漠北地区,推小可汗斛勃为大可汗。斛勃打败薛延陀,在金山之北建立牙帐,自称乙注车鼻可汗,开始收服逃往漠北地区的其他突厥部族,很快,他拥兵三万,势力复强。在唐灭薛延陀之后,649年,唐太宗派高侃率回纥、仆骨等攻打车鼻,突厥各部投降。唐朝将其地分别隶属云中、定襄都督府。650年,高侃再次出兵,突厥各部并不服从车鼻可汗调遣,车鼻携带家眷和百余骑兵逃遁,在金山被唐军捉获。押解至长安,拜左武卫将军,部众被安置在郁督军山,设狼山都督府统辖。至此,东突厥的残部势力也全部被清除。

唐灭东突厥之战解析

唐王朝在对东突厥的战争中,战略战术运用非常到位。

首先,采取了后发制人的战略。唐朝刚刚建立,实力非常有限,并且当时唐的战略重心仍然放在国内统一战争上,甚至不惜向突厥称臣、和亲、贿赂等各种方式讨好突厥,避免与处于强盛时期的突厥直接开战。整个武德年间,唐对突厥处于战略防御阶段,其中以渭水之耻为典型代表。

其次,趁突厥连续三年自然灾害的“天时”,利用突厥各部的内部矛盾,对主要敌人颉利可汗进行战略包围。唐太宗即位之后,政治清明,广开言路,提高了唐的整体实力,尤其重视对士卒的训练,以加强军备。同时,通过政治离间、外交分化的方式,西联西突厥,东联突利可汗,北联薛延陀,导致颉利可汗众叛亲离,实力大减,最终完成了对颉利可汗的战略包围,彻底改变了局势。

再次,唐太宗在此次战争中的用人值得称道,尤其是选用李靖为主帅。在前期战略部署充分的基础上,李靖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这次反击突厥的胜利。李靖接连不断地奇袭,导致颉利可汗防不胜防,最终大败。正如唐太宗对李靖所言:“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书名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震北狄,古今所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22]李靖在指挥中体现了非常良好的军事素养,贯彻“兵以诈立”“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等军事原则,终能彻底击败东突厥,生擒颉利可汗。

唐灭东突厥的历史意义非常重大。自隋末以来北方突厥对中原的袭扰得到了有效遏制,对周边其他少数民族政权也起到了极大的军事威慑作用。同时,唐太宗恩威并施,采取了非常成功的民族政策,使得少数民族尊称唐太宗为“天可汗”。此战之后,突厥的实力遭到了极大削弱,北方边防压力减轻,为贞观之治、开元盛世创造了安定的周边环境。同时,这次战役也为后来征伐薛延陀、回纥、吐谷浑、高昌以及西突厥奠定了战略基础,扩大了唐王朝北方统治区域和控制范围,也为后来北庭都护府的设置奠定了基础。


[1]达头可汗(576—603),处罗可汗(603—611),射匮可汗(611—618),统叶护可汗(618—628)。

[2]沙钵略可汗(581—587),莫何可汗(587),都蓝可汗(587—599),启民可汗(599—609),始毕可汗(609—619),处罗可汗(619—620),颉利可汗(620—630)。

[3]《旧唐书·突厥传上》。

[4]《旧唐书·刘文静传》。

[5]《唐创业起居注》卷1。

[6]突厥官名,或为“特勤”之误,掌内典机要,处理邦交,奉命谈判军国大事。

[7]突厥语irkin的音译,突厥部落首领之称。

[8]《资治通鉴·唐纪八》。

[9]《资治通鉴·唐纪十》。

[10]《贞观政要·辩兴亡》。

[11]《新唐书·突厥传上》。

[12]《旧唐书·张公谨传》。

[13]《资治通鉴·唐纪八》。

[14]四设:突厥官名,突厥称典兵者为设,四设即四部帅的典兵。

[15]《旧唐书·突厥下》。

[16]《旧唐书·铁勒传》。

[17]《旧唐书·铁勒传》。

[18]《旧唐书·张公谨传》。

[19]点校本《资治通鉴》作“皆受李勣节度”,可能是翻刻之误。中华书局点校本《资治通鉴》据清胡克家以元胡三省注本为底本进行翻刻。但是清章钰用胡刻本为底本校勘宋刊本九种,其中十二行本和乙十一行本记载中“勣”均作“靖”,“皆受李靖节度”。

[20]《旧唐书·李靖传》。

[21]《旧唐书·李靖传》。

[22]《旧唐书·李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