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盘龙（南朝齐将军）

周盘龙简介

周盘龙：周盘龙（414年－493年），东平兰陵（今山东兰陵）人，南北朝时期南朝宋、齐名将。周盘龙在南朝宋官至征虏将军、司州刺史，封沌阳县子，先后参与平定桂阳王刘休范、建平王刘景素、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沈攸之的叛乱，协助齐高帝萧道成建立南齐，进号右将军。他在南齐年间，历任南琅琊太守、右卫将军、大司马、兖州刺史等职，进爵沌阳县侯，并两次大败北魏军。后因年迈回朝，担任散骑常侍。永明十一年（493年），周盘龙病逝，终年七十九岁，追赠安北将军。

周盘龙传记——

早年不得志

周公这个名字对国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这位周朝王公一直被后世尊为治世能臣、良相标杆和道德楷模，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除了这位文周公，在南北朝时代还曾经出现了一位武周公。后者虽然名气比不上前者，但是亦在青史上镌刻下自己的名姓，流芳百世，他就是南齐的开国将军周盘龙。

东晋义熙十一年（公元415年），一代名将周盘龙出生在徐州北兰陵郡兰陵县。当时的徐州紧靠东晋的国防前线，因此有许多北方流民，民风剽悍。周将军的家庭史籍并无记载，究竟他出身流民家庭，或是当地土著难以分辨，但受当地民风的浸润，他很早便以胆识过人和弓马娴熟闻名。

不知哪一年，以武艺见长的周盘龙投身军旅。由于他年轻时的事迹已不可考，我们不知道他是法定的兵户还是三五门（由编户征发的士兵）。唯一可确定的是，他和许多那个时代出名的将军一样，是从军队基层做起的。在一系列的内外战争中，他建立了一些功劳，被授予将军的军号。但是这个将军军号不仅历史上没有记载，而且还是员外将军，即属于国家正式编制之外的一个普通军头而已。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失去了这个官位。

◎今淮安市附近的河道景观。照片背景中的远处某地，或许便是南北朝时代的清口所在地（曹亮摄）。

史书明确记载的他参加的第一次战役是刘宋大明二年（公元458年）的清口之战。当时北魏派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天水公拾贲敕文率一支部队进攻军事要地清口。清口乃是泗水入淮之处，位置在今天的江苏省淮安市以西。由于当时作战军队和物资依赖水运，因此无论是从北方南下还是南方北上，清口都是重要的水路枢纽，自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面对北魏的入侵，担任清口城戍主的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军迎敌，没有正式职务的周盘龙也随军出战。这次作战中，宋军成功击败了北魏军的进攻。此后，不甘心的北魏军又两度前来报复，但是在友军的支援下，宋军又取得两次大捷，终于暂时打消了北魏军夺取清口的狼子野心。周盘龙虽然在战斗中表现勇猛，但封赏估计也不是太高，因此在史书上又是一段空白。

将军老来俏

所谓时势造英雄，对于一个已经准备好的真正的猛士而言，只要机会降临，他就能出人头地。到了刘宋王朝末年，连年战乱，老来俏的周盘龙终于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景和元年（公元465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首都建康城内发生了血腥政变，当今皇上的叔叔刘彧勾结内侍，残杀了年仅十七岁的前废帝刘子业，自己登基做了皇帝。这就是刘宋历史上第六位皇帝宋明帝。宋明帝虽然成功夺取了皇位，但他的行为激起了全天下义士的愤慨和野心者的欲望，造成了“天下皆反”的局面。宋明帝只占有都城建康以及周围很小的一块地盘，其他地方都是反对他的势力。幸运的是，反对方的势力没有一个核心，均各自行动，而且没有立即对建康形成集中包围，于是给了宋明帝各个击破的机会。

泰始二年（公元466年） ，宋明帝派遣军队前往赭析（今安徽省繁昌县西部）迎战反对他的军队。已经五十二岁的“老军头”周盘龙也随军出战。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主要是跟着上级混，政治问题不是他需要考虑的，所以上级在哪个阵营，他就帮哪个阵营出力。在战斗中，勇武而又胆大的周盘龙一个人只管朝前冲杀，经常带头冲垮敌阵或第一个登上对方的防御工事。几场战斗下来，周盘龙功勋赫赫，于是不断得到提拔，做到了龙骧将军、积射将军——对宋明帝而言，正值用人之际，这等封赏算得了什么呢。这里的龙骧将军我们可以理解成为军衔，是官品第三品中地位最低的一个军号，当然三品将军从品阶上说已经不低了。积射将军则是他的具体军职，虽然这个职务官品只有五品，但负责率领台军（即驻扎在建康的中央军队）的射营（射手部队），拥有一定的实际权力。当然，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其箭法高超。

因为种种原因，劣势的宋明帝后来居上，扫平了反对他的势力。这时，他开始对功臣们论功行赏，于是，周老将军又被封为晋安县开国子，食四百户。前者是爵位，后者则是说他有四百户农民用租税供养他的家庭。后来，他又出任冗从仆射、骑官主、领马军主。冗从仆射也是第五品的官，虽然没有固定的军队归其指挥，但地位要比积射将军高，是禁卫官。此外还应该注意到，他通过出任骑官主和兼任领马军主掌握了台军部分骑兵部队的指挥权（这又印证了他骑术出色），弥补了冗从仆射没有直接管辖部队的缺陷。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老将军十分难堪的事情，因为国家一直内战，又受朝廷战略策划不善影响，周老将军的老家北兰陵郡陷落于北魏之手，于是他的户籍需要重新修订。根据重新土断的结果，老将军的籍贯“被自愿”改成了东平郡。这是个侨郡，位于淮河南岸。这从枳变橘并非好事，衣锦不能还乡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站队屡正确

当然周老将军的仕途尚未走到终点，就像前次政变带来的好运一样，接下来的每一次政变都能让他更上一层。宋明帝驾崩后，继位的太子尚且年幼，虽然先皇留下了一个看似稳固的顾命体系，但是朝廷之中仍然缺乏一股足够制衡各方的力量。先前一直受到压制而不敢有所作为的宋明帝之弟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开始觊觎帝座，并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军事政变。元徽二年（公元474年），刘休范率领招募的士兵乘船沿长江而下，进逼首都建康。由于事发仓促，朝廷内人心惶惶。当时朝廷一方由平南将军萧道成率军进驻军事要冲新亭筑垒防御。双方对阵时，周盘龙率台军骑兵部队与刘休范的部队厮杀，在弓手的协助下，与步兵部队一起拦住了对方。但是刘休范的部队知道这种政变的严重性，一旦失败就是灭顶之灾，只有死战获胜才有生机，而他手下也颇有一批亡命之徒，因此激战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从晚上又打到次日早晨。夜战中，天空忽降大雨，疲惫不堪的台军部队出现了混乱，骑兵部队的马匹也多次受惊乱窜，影响了军阵的稳固。但是战场上这种困难并非单方，我苦敌亦苦，谁能撑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在萧道成和诸将的镇定指挥下，台军终于守住了营垒，挫败了当面的敌军。此时，刘休范已经被萧道成派去诈降的人杀了，但因为战场信息不通，直接进攻建康的刘休范部队还在作战，并取得了相当战果（当时的建康城没有城墙，突入城中并非难事）。萧道成派周盘龙与另几位将军率一支军队从小道赶回来增援。周老将军和他们一起击破了城内各处叛军，稳定了局势。由于在这次平叛中功勋显著，不久，周盘龙被提升为前军将军、南东莞太守。前军将军这个职务和先前的冗从仆射一样，是个无直接管辖部队的军职，但是品阶由第五品升到了第四品。南东莞并非今日声名显赫的广东东莞，而是当时位于京口附近的南徐州所辖的一个侨郡。这种太守的职务一般都是遥领，即无需到地方上任，因此周老将军实际还是在建康台军部队中生活。

◎考古发掘的东吴铁瓮城现场。一张为镇江网友tugerwell于2007年拍摄（左），一张为作者于2010年拍摄（右）。根据相关资料，推测右图中部青色的类似墙的部分是旧城垣残留部分。铁瓮城是镇江最早的城墙，在南北朝时期与晋陵城共同组成京口城。周盘龙攻破的京城究竟是哪个区域，因为缺乏史料说明，所以难以确定。另外，由于缺乏保护，数年来现场破败无比，但本文发表之际，笔者从鼓楼岗社区的黎师傅处得知，镇江已启动相关项目，未来铁瓮城将以遗址博物馆的形式对公众开放，值得期待。

元徽四年（公元476年），建平王刘景素也造反了。他是宋明帝五哥建平王刘宏之子，平素在士大夫内颇有些好名声。他对朝廷内帝弱臣强、政出多门一直看在眼里，想通过夺取皇位来改变现实。所以当他听手下人说建康城已经大乱，就立即起兵叛乱。但是朝廷早有准备，因为平定刘休范谋反而声名鹊起，控制了朝廷相当权力的萧道成先下手为强，率台军前来讨伐。前军将军周盘龙也随军行动，并率部与友军一起负责直接进攻刘景素的老巢——京城 。随后，台军一举攻进城里，擒斩刘景素。因这次平定叛乱的功绩，周盘龙的军职升为了骁骑将军。这个职务负责统帅台军的骑兵部队，并且通常由功劳大者居之，因此虽然是四品，但比前军将军又荣耀几分。

升明元年（公元477年），野心勃勃的萧道成示意手下杀害了年仅十五岁的皇帝，装模作样以废昏立明为借口，另立一个只有十岁的傀儡皇帝，为禅代进行准备。萧道成的行径让宋明帝遗留的一批顾命大臣十分不满。当年冬天，顾命大臣之一的荆州刺史沈攸之讨伐萧道成。当时的周盘龙已经认准了萧道成是他可以跟随的人，因此站在萧的阵营之中（周盘龙与萧道成同出身兰陵郡，萧原籍北兰陵郡，后侨居南兰陵郡。这也是周追随萧的原因之一）。他本来已经被任命为“假节、督交广二州军事、征虏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但是没有上任，而是率领一支骑兵部队参与了与沈攸之的作战。就在他指挥部队开赴前线之际，朝廷中有不愿臣服萧道成的官员密谋配合沈攸之的行动，意图进驻建康外围的重要据点——石头城 。石头城是建康外围重要的军事防御堡垒，不能轻易让他人控制，于是萧道成立即下了道命令给周盘龙。老将军心领神会，调拨亲萧道成的部队赶到石头城，控制了城内的局势 。这一次周老将军再度站对了队列，被萧道成充分信任，任命为假节督司州军事、司州刺史，接替在沈攸之事变中首鼠两端的原刺史姚道和。当时的司州已经不是开国时洛阳附近的那个司州，而是后废帝元徽年间所设，位于今天的湖北东北部和河南南部。虽然司州是个并不大的州，但其位置处于与北魏接壤的边境，是北魏南下的重要通道，因此地位十分重要，比之蛮荒之地的交广二州只升不降。同时，他的爵位也从晋安县子改成沌阳县子（晋安县位于今天的福建省泉州市西北，而沌阳县位于今天的湖北省汉阳区西。在当时，福建还是蛮荒之地，因此这个调整很可能让他获得更好的供养）。

◎民国时代朱偰先生拍摄的南京石头城。六朝时期，石头城是拱卫建康的要塞。本图原载于朱偰先生的《金陵古迹名胜影集》。

御虏显奇功

升明三年（公元479年），已控制朝中大权的萧道成终于踏出了篡位这一步，做了齐朝的开国皇帝。因为站队正确，周盘龙也就成为开国元勋之一，并荣升右将军（这仍然是三品军号）。此时的周老将军已经六十四岁高龄，老年的他看上去十分瘦弱反应迟钝，但依旧尽心为国戍守边疆，每到作战时就一改迟钝之相，变得勇猛果敢。

◎寿春古城与绕城而过的淝水（林伟拍摄）。现在保留的寿春古城为宋代建造。魏晋南北朝朝时该镇的重要性，使得淝水河成为多年的刀兵之地。当年垣崇祖水淹北魏军时，淝水可不像现在这样安宁。

齐朝建立后，与刘宋王朝互相征伐，打了许多场战役的北魏成了最危险的敌人。一直期望吞并刘宋的北魏在流亡北方的刘宋王室义阳王刘昶的“哀求”下，打着为刘宋复仇的旗号开始讨伐齐朝。当时正左右北魏朝政“垂帘听政”的北魏冯太后决定利用萧道成刚篡位时政局不稳的机会，进攻淮河上的重要军镇——寿春，以求打开淮河战线的局面，为将来灭齐打下坚实的基础。然而颇具才略和政治手腕的冯太后这一次失算了。当北魏大军在第二年春天抵达时，遇到了垣氏家族名将垣崇祖的算计。垣崇祖造堰堵住淝水，吸引北魏军队前来进攻，然后决堰放水。大水过后，他打出了很重要的一张牌——周盘龙指挥的马步部队。

此时的周老将军解除了先前的督司州军事、司州刺史职务，以假节、军主的身份指挥一支军队增援寿春，归垣崇祖指挥。当年东晋北府兵在淝水大胜前秦军，这次淝水决堤冲垮了北魏大军。怀揣家乡沦陷之恨的老将军指挥军队赶来，不顾水势，冲入泽国，对着北魏侵略者大砍大杀。在大水中侥幸得生的北魏官兵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将领，被杀得心惊胆战，弃尸遍野。北魏军中相当数量的牛马辎重均被齐朝军队缴获。登基伊始，边境便获如此大捷，稳定了整个朝廷局面，所以齐高帝萧道成十分高兴，下诏褒奖，称“崇祖、盘龙正勒义勇，乘机电奋，水陆斩击，填川蔽野。师不淹晨，西蕃克定。斯实将率用命之功，文武争伐之力”。而且爱屋及乌，十分夸张地特别赠送给周老将军的爱妾杜氏金钗镊二十枚，还亲自写下“饷周公阿杜”的敕书。随后，又任命他做太子卫率 。此官虽然官品只是五品，但亲近储君，还直接管辖一支军队，是个为天子信任的重要职务。另外，他继续保留军主的职务，升为持节。持节比假节高一等，可以不经司法机构审理就处死平民。

◎镇江博物馆实拍的馆藏金钗，照片中上部五支为六朝时代的。也就是说，皇帝赐与周盘龙之妾杜氏的金钗镊中的钗体很可能就是类似样式的。也许这些钗的一端本也有镊，但岁月流逝让它遗失了。

◎河南省洛阳市建义元年（公元528年）北魏元邵墓出土的甲骑具装俑。骑士头戴尖顶兜鍪。图片原载于《北朝研究》第6辑《十六国北朝时期甲骑具装及甲骑具装俑研究》。	◎齐军的对手北魏军队以重骑兵为主。本图为山西省大同市北魏太和元年（公元477年）宋绍祖墓出土的甲骑具装俑。骑士头戴圆顶兜鍪，身披筒袖铠，左手持缰状，右手执兵器（兵器已失）。图片原载于《北朝研究》第6辑《十六国北朝时期甲骑具装及甲骑具装俑研究》。

但是北魏亡齐之心并未因为这次失败而终止。建元三年（公元481年），北魏再次集中军队进攻淮阳，包围了一座叫角城的边境要塞。这次齐朝派名将李安民率军队增援角城。周盘龙作为他的副帅一起开赴前线。周老将军按照齐高帝亲自给他下达的命令，率马步军在淮阴与李安民汇合，然后挺进淮阳挫败了北魏军队。北魏军队并不是豆腐渣，一败即退，他们狡猾地因败为计，设下埋伏，准备杀一个回马枪。齐军主帅李安民久历戎阵，一眼识破敌人的诡计，他率周盘龙等埋伏在树林中，仅以少量部队挑战。上当的北魏军队出动数千骑兵企图一口吃掉这支齐军小部队，但是当他们被引诱至孙溪渚战父弯（今具体位置不详）附近时，齐军伏兵杀出。周老将军与其他将士奋勇杀敌，重创了这支北魏军队。

就在这次救援战役中，周老将军还真正风光了一回。一次，他的儿子周奉叔率两百余人被北魏军队万人铁骑包围。当时有一名齐军骑兵逃了回来，告诉周盘龙这个情况。正准备用饭的老将军听说儿子被围，扔下筷子翻身提槊上马，也不带部队就飞驰阵前。其实当他赶到的时候，他那勇猛的儿子已经杀出重围了，但是他并不知晓。老将军毫无畏惧地将齐高帝对他的爱称高声喊出来：“周公来也！”然后匹马杀进敌阵，到处寻找儿子。我们可以想象一位身材瘦弱的六十六岁银须老将这样做是何等的气概。北魏军队一听是周公来了，就先畏怯了三分。他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一路无人能敌，所向披靡。而他的儿子周奉叔出来之后得知父亲为找他杀入敌阵，良久未出，于是出而再返，杀回阵中。父子阵中配合，搅动北魏军战线，迫使敌军退却。我们经常听到评书上种种古代战将万军阵中勇猛无敌的例子，例如《说岳》中小商河前七将，金龙阵八大锤闹朱仙镇；《三国》中赵云冲长坂，周泰战濡须；《说唐》中李元霸战十八家反王等等。但那些都是评书而已，而这却是真实的历史。老将军的威风丝毫不亚于白马坡刺颜良之关公，定军山一战斩夏侯渊的黄忠，相比较二三十年前薛安都脱甲闯阵，单骑刺将 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威武镇中央

不久，齐高帝萧道成驾崩，他的儿子萧赜继位，是为齐武帝。随即周盘龙改任南琅邪太守，军号迁为征虏将军。这里的职务变迁相当奇怪，要知道征虏将军虽然也是三品官品，但由右将军变征虏将军其实是有所贬低。而且这与先前萧道成让他出任五品太子卫率不同，那代表一种信任，而这个实在难以解释。翻诸史书，最可怀疑的便是受垣崇祖之事的牵连。当年指挥周盘龙取得寿春大捷的垣崇祖曾得罪太子时的萧赜，因此后者登基后即巧立名目，以勾结敌国为罪名杀害垣崇祖。周老将军未必是垣崇祖的亲信，但很有可能对他抱有好感或反对这样的处理方式而遭到小小的警告。其次可能是周盘龙更受齐高帝信任，而齐武帝想对他有所观察，看看这个人是否能为自己所重用。虽然刘宋南齐两朝以太子登皇帝位并留下当初卫率升职的情况很少，但从已有的几例来看，受到信任的卫率往往直接升为左卫或右卫将军。这两个都是负责都城禁卫和指挥台军部队的重要职位。比如跟周盘龙同为太子卫率的薛渊（本名薛道渊，因避萧道成讳而改此名）在新君登基时就直接升为左卫将军。

◎镇江博物馆内齐高帝萧道成的浮雕。作为齐朝的开国元勋，周盘龙在萧道成称帝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心腹股肱之臣。	◎民国时代拍摄的齐武帝景安陵陵前麒麟石刻，本图原载于朱偰先生的《建康兰陵六朝陵墓图考》。

然而周老将军毕竟是萧氏可信之人，永明三年（公元485年），又调回朝廷中担任右卫将军，加给事中。右卫将军需要值班，能胜任此职这说明老将军身体尚康健。给事中是加官，主要是荣誉性质的。永明五年（公元487年），他又再度迁职。这次迁职又颇为奇怪。现存的《南齐书》言其“转大司马”。然而他还不足以有资格任八公 之一的这个职务。当年，被授予这个荣誉官位的乃是齐武帝的弟弟豫章王萧嶷。所以，钱大昕先生在《廿二史考异》中怀疑史书有脱漏的文字，估计是大司马的僚属，这一看法是很有道理的。另外，考虑到萧嶷与萧赜之间的太子地位之争，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周老将军是用来震慑这位颇有领兵才能的皇弟的。

在这段时间里，齐武帝曾多次进行“讲武”活动，其实就是军事检阅和演习。有据可查的包括永明二年（公元484年）八月玄武湖讲武、永明四年（公元486年）闰正月宣武堂讲武、永明六年（公元488年）九月琅邪城讲武。每次讲武时，弓马娴熟，出身骑兵将领的周盘龙就被任命为骑兵部队指挥，演示和训练骑兵使用战矛。七十多岁的老将在皇帝和众军面前舞矛可谓荣耀之至了。

晚年得保全

毕竟周盘龙年纪大了，军旅生涯损害了健康，他生了场病，很快转为荣誉官职——光禄大夫。这本是专给贵重大臣养老的职务，但周老将军可能并非大病，因此不久即任持节、都督兖州缘淮诸军事、平北将军、兖州刺史。爵位也晋为沌阳县侯。此时的兖州管辖淮河下游一带，隔河面对北魏，军事负担很重。大约在永明七年（公元489年），在角城戍守的一个将领张蒲叛变，引北魏军偷袭角城，差点成功。这次事件虽然并非周盘龙的直接责任，但多少驭下失察，为此遭到有关部门的弹劾。齐武帝下诏削去周盘龙一切官爵，以平民身份代理职务。这个处罚似乎过于严重，鉴于他不久前曾转为光禄大夫，如果皇帝真的让他休息可不必再让他出任节镇，所以可能性比较大的是这次事件影响很大，皇帝须处分一下他来平息舆论。果然很快朝廷尚书台的高级官员们又联合奏请恢复周盘龙的官爵，于是顺水推舟地得到了皇帝的批准。周盘龙还因此兼任了成立不久的“老家”东平郡太守职务。

◎两图皆为两晋南朝时代的笼冠，其上加金珰玉蝉和插貂尾者即为“貂蝉冠”。本图原载于周锡保的《中国古代服饰史》。

此时的周老将军确实感到自己年岁大了，力不从心，遂上表告老。皇帝很快批准。就在当年三月，他被解除职务，调回建康任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前者是个重要的官职，可以对皇帝诏书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但一般像周盘龙这样的人授予此职，主要是显示其地位，并非真的让他去参政议政。这些官职都属于东省官，即所谓文职，因此一贯戎装的周老将军也戴起了文职高官的貂蝉冠。貂蝉冠并非三国演义里貂蝉所戴的帽子，而是一种高级官员的正规礼帽形制（因此后人认为三国里的貂蝉是负责掌管貂蝉冠的宫中女官）。根据后世的历史资料显示，这是一种外形方正的帽子，用藤编织而成，以银作为装饰，帽前还有银制的花。帽的左右有像蝉翼一样薄的两片，其上各有三个玳瑁制的蝉形饰物，衔着玉鼻，一边则插着貂尾（散骑常侍插于右侧）。其寓意是取貂的和蝉的高洁。齐武帝还拿这个事情跟老将军开玩笑：“爱卿戴这个貂蝉冠的感觉跟戴兜鍪比怎么样啊？”（貂蝉冠的实际重量自然比头盔轻多了，但政治分量要高许多）周盘龙豪迈地回答：“我的貂蝉冠就是从兜鍪中得来的。”一问一答相映成趣。确实，周老将军从刘宋起就厮杀于战场，数十年间凭借军功才做到这样的位置，真可谓得之不易了。

此后，周老将军未曾再踏足战场。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一代猛将周盘龙不幸病逝，享年七十九岁。朝廷追封其为安北将军、兖州刺史。周盘龙作为宋末齐初的一员猛将，其最大的特色不在于运筹帷幄，而在于冲锋陷阵。虽然我们说前者是为将的高级境界，但毕竟计谋还是要人去执行，战场上也不能缺少斩将挈旗的骁勇之将。尤其他在花甲之年还能万军之中自由来去，诚不负史书“盘龙骁勇，独冠三军，匈奴之惮飞将，曾不若也”之评价，亦为后人留得一段武周公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