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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瓒(东汉末年辽东军阀)

公孙瓒简介

公孙瓒:公孙瓒(?—199年),字伯圭(出自《刘宽碑阴》,《三国志》等文史多作伯珪,公孙瓒为刘宽门生,参与了刘宽的葬礼,碑阴为当时人甚至本人签名,故当从碑),辽西令支(今河北迁安)人,东汉末年武将、军阀,汉末群雄之一。公孙瓒出身贵族。因母地位卑贱,只当了郡中小吏。因其相貌俊美,且声音洪亮、机智善辩,得到涿郡太守赏识,将女儿许配给他。后逐步做到中郎将,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北方游牧民族,作战勇猛,威震边疆。公孙瓒好战,与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胡人的上司刘虞不和,二人矛盾逐渐激化。初平四年(193年),公孙瓒击杀刘虞,并挟持朝廷使者,得到了总督北方四州的授权,成为北方最强大的诸侯之一。他与袁绍多次相争,初期占据优势,但在龙凑之战后,公孙瓒锐气顿减,采取自保战略,逐渐失去了部下信任,被袁绍击败。最终困于高楼,引火自焚。建安四年(199年)三月,黑山帅张燕与公孙续率兵十万,分三路相救公孙瓒。袁绍劫得了这封信,将计就计,举起火把。公孙瓒自料必败无疑,引火自焚。

公孙瓒传记——

白马义从今安在

新版《水浒传》电视剧第一集里有这么句台词,“一旦为吏,终身为吏,全无出头之日,认命去吧!”一语道破宋代地方吏员的悲剧。

自隋朝开创科举制以来,封建政府官僚体系中的“官”(即手握实权的领导阶层)与“吏”(即基层办事员阶层)之间的等级鸿沟日趋加深。唐代吏员们被归于“流外官”(即九品以下的所有公务员与事业编众)一类,尚能通过“铨选”等程序进入“流内官”(即九品以上的公务员,算是真正的“官”一族了)行列。但若无人举荐或者无背景,你就不得不老老实实按九品勋转制的程序至少走完二十七年基层生涯,然后才能盼着吏部能不能念在你这么多年苦劳的份上开开恩。这样即使能做上个九品芝麻县令,你也早已是胡子一大把了。对比那些年纪轻轻就通过考试或者各种明的暗的渠道步入天子门生行列的后辈们,难免空生几分“可怜白发生”的感慨。

唐代小吏的转职之路走得虽然艰难,但总还算有条像样的路走。到了宋朝,文学之风与科举之风大盛,全国各地的才子呈几何级倍数增加,又呈几何级倍数拥入官场。再加上恩荫补官(即靠老爹或亲戚关系上位)现象日趋泛滥,大宋行政机关领导岗位严重饱和。以至于连选人(即京官以外的低级文官)转为京官的门槛都高到吓人,时人皆以“选海”称之。有人统计,有宋三百余年,仅有少得可怜的几例堂吏(中书省办事员,还是京城小吏)最终进入流内官之列。至于那些可怜的广大地方基层小吏们,想当上真正的“官”简直无异于白日做梦。

相比之下,汉代的吏员们出身的路子就宽多了。比起唐宋,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汉代想为官,大抵有这么几条路可走。

1.征辟:顾名思义,由中央向地方召集贤才,大抵分为皇帝亲自下诏征辟(受征者多为德高望重的老学者)与公府(即中央各机关)、州郡(即地方机关)自行征辟两种方式。此制度东汉较多,典型例子有东汉末年著名党人领袖李膺、三国名人王允等。

2.任子:两汉为慰劳功臣们,允许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不经考察直接上位。这批官宦子弟中虽然不乏庸碌无为、道德败坏之人,但也很有几个德才兼备的人物,如“留胡节不辱”的硬汉苏武、著名好好先生张安世、大权臣霍光、西汉“魏征”汲黯等。

3.纳赀:简单讲就是花钱买官。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只要舍得,就能过把当官的瘾。不过这种法子不太光彩,所以两汉时只有极度缺钱花的时候才偶尔搞搞,而且买到的多是些很不入流的位置。这方面的名人有黄霸、张释之等。

4.自荐:以材力为官,以方伎为官。意思是你要是个武林高手,或者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有那么一门特长的,你就可以学学毛遂,向皇帝自荐。当然这类属于非主流的选官之道,自然也没出过啥了不起的人物。

5.察举:即让地方州郡朝中央推荐人才,充分发动全国上下识人用人的热情。察举的项目有很多,例如孝廉(你是个大家公认的孝子,或者清廉能干的官吏,你就能到中央做官)、茂才(类似于科举制中的秀才,不过对象限于现任官吏)、贤良方正(特别会批评领导,而且能批评到点子上)、文学(一般指擅长经学之人)、明经(要求经学高手,但一般指儒学家)、明法(精通当朝法律之人)、兵法(对带兵打仗很有天分的人)等等。察举制为两汉时期最常见的选官制度,众多名臣如公孙弘、晁错、董仲舒、杨震等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仕途的。

现在,察举制的名人榜上又要添上新的一笔,他就是白马义从——公孙瓒。

一、凭“天资”“忠义”拔于小吏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今河北迁安一带)人。东汉是门第决定出身的时代,公孙家世代作二千石的官,因此公孙瓒也算世家子弟了。本可凭借关系为他在州府弄个很不错的位置,可惜公孙瓒的母亲地位卑贱(估计是小妾之类的),因此“子以母贱”的公孙瓒最终很低调地在一位姓候的太守手下当了一名书佐(相当于现在的秘书)。

◎ 公孙瓒画像

先“天”不足,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公孙瓒会就此被埋没。老天在身世方面委屈了公孙瓒,却在自身条件等别的方面很给了公孙瓒一些补偿。

第一,相貌:“瓒”者,美玉也。《说文解字》的解读是“三玉二石也。从玉赞声。”《礼》则说:“天子用全,纯玉也;上公用駹,四玉一石;侯用瓒;伯用埒,玉石半相埒也。”公孙瓒先生人如其名,外表颇有美玉之风,史书说他“有姿仪”,估计至少也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在化妆品和整容术稀缺的古代,天然美男子就和大明星一样,不但受尽女人青睐,也颇能得到男人们的好感。远的不说,西汉初年就有张苍和韩信因为长得帅而免于一死的例子。公孙瓒的俊脸没起过那么大的作用,但能大大增加在领导那的印象分却是真的。

第二,嗓子:汉代尚武,公孙瓒有一副中气十足的嗓子(史书说他“大音声”),隔老远都能听得到。书佐是个小办事员,常要向领导口头汇报,有时可能还要跑跑腿、传传话之类。这就意味着干这事的人绝不能是个蚊子声。公孙瓒的大嗓门让本郡太守听在耳朵里觉得男人味十足,很是受用。

◎ 公孙瓒的影视剧形象

第三,好记性:过目不忘的本事并不仅仅存在于传说中而已,公孙瓒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每次和领导汇报工作时,他总是不一件件细说,而是把所有部门的近日情况汇总起来一起报告。这明显是在卖弄嘛,可太守就中意他这副好记性。看样子就算让他在工作上独当一面也错不了。

总而言之,因为有上面这种种优点,候太守对公孙瓒是越看越顺眼,最后竟干脆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这么有男子汉气质的家伙,将来肯定能干出一番男子汉一样大气的事业来。这选择就和吕公挑中刘邦一样,绝对错不了。

当了太守的乘龙快婿,公孙瓒的人生开始发生变化,他很快就被送到了著名学者卢植门下学习明经。两汉重经学,出身明经科的丞相为数不少。看来候太守并不打算仅仅征辟女婿而已,而是要把他培养成值得朝中央察举的人才。

◎ 清刻本《合镌孝经名论编珠》

两汉时期,被举为孝廉是非常常见的进入仕途的方式,而且前途无量。

孝,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的传统美德。时至今日,孝道依旧是我们从小到大被日夜灌输的重要价值观。在民风相对纯朴的古代,孝道则更被看重、提倡。“刑三百,罪莫重于不孝。”①当时的子女们若有不孝行为,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轻则遭舆论集体谴责,在公共场合永远也无法抬起头来,重则锒铛入狱乃至上断头台。相比之下,能恪守孝道的年轻人则将获得无比丰厚的回报,不但街头巷尾个个尊敬、人人称赞,更有可能大名高悬于石刻牌坊之上,成为家乡流芳千古的名人。

孝道也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历代崇儒的统治者们为了大力宣扬重孝思想,往往对孝子烈女们给予实质性的奖励,例如立牌坊、青史留名、赐予钱物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代,自然对此格外重视,“举孝廉”就是其表征。

不过弘扬“孝”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弘扬“忠”,也就是把对父母的“孝”转化为对上位者的“忠”。武圣关羽被誉为“忠义千秋”,但其实公孙瓒在早年也做了一件充满忠诚和侠义的事情。

当时公孙瓒从卢植那里学成归来,并当上了一个郡的上计吏(专门负责向中央汇报州郡本年工作情况的人员)。眼看前途无量时,他的上司太守刘君却不知犯了何罪而被下诏逮捕。朝廷派来的专员将他装进囚车,押往京城。公孙瓒作为太守刘君的属下,在“忠君”和“侠义”的观念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与上司共生死。

按当时的法令,朝廷钦犯的囚车除了押解人员外,其他人等一概不准接近。(汉文帝时谋反的淮南王刘长就是这样被活活饿死的。)公孙瓒不得不换上一套普通士兵的衣服,乔装打扮一番混进了押运队伍。一路上,公孙瓒一面躲避着押车士兵充满怀疑的目光,一面尽力侍奉刘太守。虽然一路辛苦,但公孙瓒和刘太守总算坚持到了洛阳。廷尉的判决书很快就下来:刘太守被流放日南!

日南位于越南中部,东汉的时候那里除了横生的瘴气以及未经开发的山林外什么都没有,可以说是一片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之地。流放到那里等于是判了你的死刑。面对死亡的威胁,“忠义”公孙瓒还能坚持下去吗?

《三国志》和《后汉书》都记载了接下来这样感人的一幕:

北芒山(今洛阳北氓山)上,一座孤坟前,公孙瓒带着酒肉等祭品长跪不起。“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於此。”将一杯酒缓缓浇在坟前后,公孙瓒伏地大哭,叩头不止。见者无不动容。

大概上苍也被公孙瓒的忠义之心所打动,正当公孙瓒抱着必死的心即将跟着上司的囚车前往日南的时候,洛阳的诏书来了。这是份大赦令,刘太守和公孙瓒都免了远赴边疆之苦了!

回到属地,公孙瓒发现自己的事迹早已轰动全郡。这一年的本郡孝廉,公孙瓒毫无悬念地当选。他先被举荐为郎官,后又担任辽东属国长史。汉代的长史掌兵马,亦助太守掌兵,权力仅次于郡守。

当上长史只是事业的开头,长史既然是本郡军事长官,那自然要用战功来作为自己的功劳簿上的色彩。好在公孙瓒无论是所处的时代还是环境都相当特殊。公孙瓒所在的辽东属国,正是防备乌桓和鲜卑的前沿地带,面对着北方狄戎的重重包围,获得军功的机会可谓随时随地都会出现。

春秋战国时起,东胡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即已活跃在北方大地上。《史记》里多处留下东胡与燕赵等国发生战争的记载。西汉初年,东胡已经颇为强盛,于是四处惹是生非。正好邻近的另一少数民族部落匈奴起了内讧,匈奴单于头曼被自己的儿子冒顿打死了。东胡借口和头曼关系好,三天两头地来找冒顿的茬,今天要冒顿的好马,明天要他家的美女,后天要匈奴的土地。把冒顿逼急了,点起兵马杀进了东胡地界。东胡人不敌,部众四散逃窜,一部分逃到乌桓山(今内蒙赤峰阿鲁科尔沁旗西北),一部分跑去了鲜卑山(今内蒙古哲盟科尔沁左翼中旗西)。两拨人就在那定居了下来,久了干脆直接以各自的现居住地地名乌桓山、鲜卑山作为本族的名号。就这样,东胡族永远从中国历史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新的民族——乌桓和鲜卑。

◎ 鲜卑山剪影(鲜卑人发祥地之一,属蒙格罕山自然保护区)

东胡已经没了,可匈奴还惦记着陈年旧怨呢。强盛起来的匈奴学当年的东胡,三天两头来乌桓那要这要那,乌桓若交不出东西,本族的老弱妇孺就统统被匈奴人当人质掠走。长此以往,乌桓人受不了了,干脆南下投靠了中原的西汉王朝。后来,汉朝于汉武帝时期派名将卫青和霍去病几次出击,大败匈奴,匈奴不得不退出河套以西地带。汉武帝随后把乌桓迁移到了上谷(今河北张家口一带)、渔阳(今北京密云)一线,让他们负责紧盯匈奴的动向。

作为汉家北大门的哨兵,乌桓一直尽职尽责。可惜天下没有不变的友谊:公元8年,大权臣王莽篡夺了西汉最高权力,建立了大新王朝。新莽朝与匈奴交恶,征发乌桓等部族兵马远征匈奴。乌桓人不堪奴役,反而与匈奴人联合起来抄掠边境,参与乌匈联军的还有新兴盛的鲜卑部落。此后多年,乌桓、鲜卑与匈奴一起久为北疆之患。

东汉建立后,在光武帝刘秀的软硬兼施下,乌桓与中原的关系再度走向和睦,还曾多次出兵协助东汉打败匈奴和鲜卑人。然而随着东汉王朝逐渐走向没落,对北疆的控制力也开始被严重削弱,乘机再度强盛起来的乌桓各部再度与鲜卑联合,频繁入寇。东汉在边境设置专门统辖这方面事务的护乌桓校尉连战失利,徒呼奈何。

但严峻的边防形势也给公孙瓒提供了充分发挥军事才能的空间。与敌人的第一次直接交锋很快就到来了,交锋的方式有些出乎公孙瓒的意料之外。

二、以“白马义从”威震乌桓

这一天,公孙瓒带着数十骑兵巡视属国境内,一路出了边关。正行间,却见远方尘头大起,约莫数百名鲜卑骑兵迅速朝他们逼来。

敌我数量比为十比一,且此地一片空旷,无险可守,所有的从骑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公孙瓒见状,立刻下令全部人撤进附近一座废弃的堡垒。堡垒内,公孙瓒为部下分析了一番当前的形势:鲜卑骑兵来去快如闪电,如果我们就此逃跑的话,结果只能是在半路上被他们追上、包围、消灭。如今之计,唯有出其不意,拼死突袭敌人,才是唯一的生路。大伙完全同意他的意见。

鲜卑人正得意洋洋地等着汉军出来投降,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猛然从堡门冲出,只见他手持双刃矛,左冲右突,勇不可当。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骑兵随之杀出,一齐跟着他直杀进敌阵。

鲜卑人完全没有料到待宰的羔羊竟瞬间变身为凶狠的恶狼,一时手足无措,溃围而走。公孙瓒此役杀得血满征袍,据事后统计,他一人就手刃敌人达数十人之多。然而代价也是惨重的,公孙瓒手下战死达半数,但这支小队伍总算逃过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这次胜利再度大大提升了公孙瓒的名声,也让鲜卑知道了新任辽东长史是个打起仗来敢玩儿命的主,从此不敢再轻易入塞。因此,公孙瓒被升为涿令。然而他在拜听朝廷封赏的诏书时绝对不会想到,他很快将遭遇一次沉重的挫折,他更不会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生都将与乌桓、鲜卑剪不断理还乱……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北地郡(今甘肃庆阳一带)的先零羌人及枹罕、河关两地盗贼共同起来造反。叛军推选湟中义军首领北宫伯玉及李文侯为将军,击杀护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陈懿等。此后,他们更挟持凉州豪杰边章、韩遂共同造反,一路打破州郡,声势十分浩大。

东汉政府委任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之。张温从幽州(今北京)征调了三千突骑(从乌桓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骑兵)助战,这支精锐部队的指挥官,正是公孙瓒。可见当时的公孙瓒已是边境战功无数的名将了。

汉灵帝无疑是整个东汉乃至两汉最会敛财的帝王,他通过卖官、加税等方式使设在西园的私人金库里的金银堆积成了山。然而汉灵帝无疑又是东汉最吝啬的帝王,全国各地暴动此起彼伏了,他却始终不肯动用一毫一厘来犒赏军队,以至于多支军队粮饷不继,怨声载道。

很不幸,这支幽州突骑正属于欠薪部队之一。乌桓骑兵们远离家乡,为别人家出征本就不大情愿,现在连饭都不让吃饱,报酬也不发。这如何让他们还有心思替皇上卖命?队伍到了蓟中,已经逃亡大半。

仗是没法打了,偏偏又有人乘机闹事。前中山国相张纯随队出征,出发前他曾向张温申请做突骑统帅,结果被无情驳回,一直怀恨在心。如今见乌桓兵多叛亡归本部,他觉得报复的时机来了,便私下与同在军中的前太山太守张举商议:“如今天下到处反叛,到处出现异象,朝廷无力阻止。现在连乌桓也反叛了,这分明是汉朝气数已尽的症状。我们何苦再傻乎乎地做忠臣?不如当下联合乌桓一起反了,说不定将来的新主就是我们呢。”说得张举连连点头称是。

◎ 乌桓首领丘力居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六月,张举、张纯连接乌桓部落首领丘力居,在蓟县(今天津蓟县)举兵反叛,劫掠蓟地。护乌桓校尉公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均被杀。叛军队伍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张举于是自称皇帝,封张纯为弥天将军、安定王。二张随即布告天下,要求灵帝退位,迎张举为帝。

旧叛还没平定,新叛又起!作为距离叛军最近的朝廷部队,公孙瓒自然不能无所作为。他先是率部追击正在劫掠右北平和辽西各郡的叛军,被提升为骑都尉。第二年十一月,张纯与丘力居进入青、徐、幽、冀(今山东、河北一带),公孙瓒奉命堵截,在石门山与叛军展开大战,张纯、丘力居大败,丢弃家属越边塞而逃,从渔阳、河间(今河北沧州)等地掠走的百姓全部被公孙瓒夺回。

大概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公孙瓒不顾自己没有后援,率军一路追击,结果反而被缓过劲来的丘力居等人包围在辽西管子城。汉军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只得用战马和皮弓甚至盾牌上的皮革充饥。就这样过了二百多天,汉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公孙瓒只得与士兵们一一诀别后分散突围。时值寒冬,大雨夹杂着大雪连绵不断,又冷又饿的汉军士兵们大批倒毙在城边壕沟内,活下来的人只剩四成。幸运的是叛军同样也打得精疲力竭,自动撤至柳城。公孙瓒残军这才得以活着回家。

管子城之战对于先前连战连胜的公孙瓒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未来的辽东枭雄选择用实际行动来洗雪这一耻辱。此后公孙瓒成了辽东一带最勇猛的将军,不论昼夜,不论远近,只要一听到敌情,他立刻带着手下追杀过去,不砍下几颗脑袋决不罢休。乌桓人对他可以说是又恨又怕。对公孙瓒恨之入骨的乌桓人甚至专门给他画了张骑着白马,手持双刃矛的像。平时没事就把那张像当靶子练,一旦射中,便高呼万岁。这待遇可以和西汉时著名酷吏“苍鹰”郅都相媲美了。(匈奴人曾把木头人雕刻成他的样子,用箭射以泄愤。)

由于公孙瓒很有创意地在军中挑选了数十名神射手,全部骑清一色的白马作为自己的左右翼护卫,还给他们起了个很威武的称号——“白马义从”,因此乌桓人之间常常互相告诫:遇到白马长史的军队,千万不要交手,尽早闪人。乌桓的贪至王顶不住压力,率众向公孙瓒投降。凭此功劳,公孙瓒再升中郎将,封都亭侯。

尽管公孙瓒已经成为乌桓叛匪们心中的噩梦,然而噩梦是吓不死敌人的。公孙瓒升了官,平叛业绩却并没有因此而提升。史称他“与胡相攻击五六年……不能御。”

历代政府面对越燃越旺的起义烽火,都采用过“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应对办法。意思就是以安抚分化依附敌人的民众为主要目的,军事打击只用作辅助手段。东汉朝廷也不例外,见用硬的解决不了辽东问题,便也想改走走政治路线:先解决了叛军的外援——乌桓人。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呢?公孙瓒看到乌桓人就要杀,肯定不行。前幽州刺史刘虞在任时治政出色,甚得北狄人心,于是被委以重任。

刘虞果然不负朝廷所望,他刚到幽州牧的任上就下令裁减当地驻军,摆出副不再动用武力威胁的态势,又派人前往乌桓部落广喻恩德,许诺只要斩得贼首张纯等人的首级,则朝廷必将对乌桓既往不咎。丘力居等人听说来者是刘虞,大喜,皆派翻译前来告之准备归降。失去了乌桓外援,二张势力大为减弱,只得抛弃妻儿老小逃入鲜卑。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三月,张纯被门客王政所杀,王政献其首于刘虞。困扰东汉东北边疆达两年之久的二张之乱就这样被刘虞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和平解决了。

◎ 汉代骑兵俑

有人欢喜,必有人不乐意。公孙瓒与刘虞同为孝廉出身,对待乌桓的观点却彼此相左。公孙瓒主剿,刘虞主抚,两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去。可事实是刘虞用抚的手段轻松摆平了公孙瓒怎么也摆不平的问题,一时间在朝廷的眼中刘虞完完全全把公孙瓒比了下去。公孙瓒怀恨在心,派人将乌桓使者全部暗杀,企图嫁祸刘虞。可这招骗不倒丘力居等人:刘虞是出了名的仁德之人,怎么会干出这种卑鄙的事?第二批乌桓使者瞅准机会还是到了刘虞那里,这回他们是来为惨死的同胞喊冤的。

◎ 刘虞画像

刘虞知道这肯定是公孙瓒搞的鬼,但此时为了大局,他也不好和公孙瓒马上翻脸。为了彻底安抚乌桓部落,他申报朝廷,将幽州的兵马几乎全部遣散,只留下公孙瓒率领万余人屯于右北平(今河北唐山)。后来,东汉朝廷封刺杀张纯的王政为列侯,刘虞也功拜太尉,封襄贲侯。见地位被刘虞全面超越,公孙瓒心中更加恼恨。

三、因“天下大乱”逐鹿中原

辽东属国表面上重归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而比辽东局势更为复杂和凶险的,则是东汉朝廷的局势。

清代的郭嵩焘认为,“汉、唐以来,虽号为君主,然权力实不足,不能不有所分寄。故西汉与宰相、外戚共天下,东汉与太监、名士共天下,唐与后妃、藩镇共天下,北宋与奸臣共天下,南宋与外国共天下,元与奸臣、番僧共天下,明与宰相、太监共天下,本朝则与胥吏共天下耳。”

说实在的,笔者对郭嵩焘先生对别朝的评价毫无异议,但并不赞同他对东汉的总结。因为从历史记载来看,名士对东汉政局的影响很是有限,特别到了中后期,能与太监势力相抗衡的只有外戚一族而已。

自汉高祖发妻吕氏大权独揽,开启外戚干政的历史,此后数百年间,外戚势力始终时不时染指着两汉朝政。特别是进入东汉章帝之后,皇帝多短命而逝,新任天子年龄尚幼,外戚摄政成为家常便饭。当小皇帝长大了,对恋权的外戚日趋不满,然而此时满朝已皆是外戚之党,皇帝要夺权只能借助日夜贴身服侍、陪伴在自己身边且未被外戚收服的那些人——太监。永元四年(公元92年)六月二十三,汉和帝在钩盾令郑众的协助下,一举歼灭大权在握的外戚窦宪势力。至此,宦官依靠皇帝支持,开始成为制衡外戚的最重要力量。在日后的安帝、顺帝、桓帝等朝宦官均与外戚展开过你死我活的斗争。东汉的江山就在两股势力永无休止的缠斗中一天天衰落下去。

汉灵帝刘宏成为东汉第十一任皇帝时,张让、赵忠等十二个大宦官正受宠,人皆呼之“十常侍”。灵帝对他们的宠幸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公开宣称“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既然都成了皇帝的爹妈了,还有啥事不敢干的?在昏君灵帝的纵容下,“十常侍”们朋比为奸,大兴党锢,陷害忠良。满朝文武对此早已麻木,视若无睹。

◎ 洛阳刘家井大冢,疑为汉灵帝文陵

太监们得势了,肯定有其他人不满意,比如外戚。自建宁元年(公元168年)联合朝臣与宦官作战失败后(汉桓帝岳父、大将军窦武与太傅陈蕃计划诛杀权宦曹节、王甫等,计划泄露,双双遇害),外戚势一直处于被压制状态。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权力长期把持在政敌手里。灵帝死后,新任大将军、灵帝妻兄何进召来太傅袁隗的侄儿袁绍,商议召集各地军马进京,尽诛“十常侍”。袁绍也是个热血青年,两人一拍即合,并很快制定出了计划。哪知何进耳根子软,临到要动手的时候却又犹豫了起来,结果被张让等人用假密诏骗进皇宫杀死。袁绍大怒,与弟弟袁术攻破皇宫,杀死了大部分宦官。张让等首恶挟持小皇帝刘辩(汉灵帝之子)出逃,最后在小平津(今河南孟津东北)为尚书卢植等朝臣追上,被迫投河自杀。

何进死了,“十常侍”们也死了,在南北宫(东汉皇宫)轮流坐庄了半个多世纪的两大势力双双消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进死前下令各地刺史、太守们进京锄奸的命令等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早已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争相开往京城,企图填补难得的权力真空。最后出身西凉豪族的并州牧董卓腿比较快,抢到了头彩,控制了洛阳。

小皇帝刘辩倒霉透了,刚刚打发了恶人张让等人,却又迎来了比“十常侍”狠十倍的董卓。这家伙一控制了局面就废刘辩为弘农王,改立灵帝少子刘协。这就是东汉最后一任也是最没皇帝样子的皇帝——汉献帝。

成功挟持了天子后,董卓更加凶焰四射。他奸淫宫女、占据国库、严刑胁众、滥杀无辜,连废少帝和其母何太后都死在他的手里。对于文武大臣,他更是看着不顺眼就随意诛杀,弄得整个京都人人自危。生性残忍的董卓甚至放纵士兵劫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后宣称大破贼人而回,其兽行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董卓抢占洛阳,本就让那些动作慢一拍的各地诸侯深感不满,他在京城的种种暴行更激起了普天下的愤怒。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函谷关以东各州郡联名起兵讨伐董卓。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由、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等各拥数万人,组成了“山东反董联盟”。因反对董卓废帝而被迫逃往冀州的袁绍被推为盟主。袁绍自称车骑将军,其余各诸侯都封了官号。值得一提的是,未来一统北方的曹操,此时也在反董盟军中。

◎ 董卓画像

◎ 函谷关

古代人做大事总要讲究个名分,历次想改朝换代的农民起义往往要先立个前朝宗室为帝,好打上“光复前朝”的旗号;而乱世军阀之间互相攻打,也往往要找个像样的借口。董卓虽然残暴,但他手里毕竟掌握着献帝,反董联盟就这么出去打他,不是臣子讨伐天子么?袁绍和韩馥一商量,决定立个新皇帝来代替董卓手里那个。为了镇服人心,新皇帝的威望必须大大高于献帝。选谁好呢?思来想去,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对象:刘虞。

汉朝实行的是封建制,宗室子弟被派到外地去做官的一点也不少,现存宗室出身的刺史、太守虽有几个,但怕是没有人的声望能超过刘虞的。敲定了对象后,前乐浪太守张岐作为反董联盟的使者,带着劝进书踏上了前往幽州的路。

张纯之乱平息后,辽东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期,刘虞在领地内继续推行仁政。他本人勤俭节约,蔽衣绳履,食不兼肉。在经济上,他鼓励农业生产,开放与上谷胡人的商业贸易,积极招徕青、徐地区的流亡百姓。在他的精心治理下,饱受战争创伤的辽东属国迅速得以恢复,连年丰收,人口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内竟增加了一百多万。幽州俨然成为北方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

张岐的到来,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你不必再劝了,我绝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刘虞将劝进表狠狠扔在地上,坚决拒绝了袁绍、张岐等人给他上的尊号。

“阁下不肯做皇帝,那么先做尚书令如何?”袁绍等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尚书令掌管天下官职的册封,刘虞做了尚书令,那反董联盟众人自封的官职就能合法化了。

“如今天下动乱,圣主蒙难。你们身受国恩,不思报效,却试图用这种逆谋来玷污我刘伯安(刘虞字伯安)的名声吗?我就把话说白了,让我答应帮你们,除非太阳从西头出来。如果你们再逼我,我就逃到匈奴那去!”刘虞愤怒地说着,一面真的打算整理行装。

“别,我们不难为你就是了。”袁绍、韩馥等见刘虞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得作罢。

刘虞虽然拒绝了袁绍劝他称帝的建议,私下里却依旧和反董联盟保持着联系。而刘虞之子刘和时任侍中,正陪伴在献帝身边。董卓见反对势力强大,干脆一把火烧了洛阳,将天子和文武百官一并迁往西汉故都长安。献帝无时无刻不在想家,便派刘和逃出长安,前往刘虞处求援。刘和经过后将军袁术的地盘南阳时,被袁术留住。

袁术留下刘和是喜欢这个年轻人么?当然不是,他只是为了获得刘虞的支持而已。袁术许诺与刘虞共同出兵长安,让刘和通知老爸。接到儿子的信,刘虞立刻作出决定,派几千人马前往南阳。

正当刘虞整点军马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他。谁?公孙瓒。

别看公孙瓒在对待反叛问题上没有刘虞老道,但对袁术的野心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袁术虽然一口一个“只承认献帝为正统”,并因此不惜与老哥闹翻,其实他一直心存异志。

当时传说袁氏是大舜的后裔,舜氏尚土,而东汉尚火德。舜和东汉之间正符合阴阳说的五行相克理论。时下又有谶言流传:“代汉者,当涂高也。”因此袁术就此认为老天也暗示他才是真正的代汉之人。董卓撤离洛阳后,诸侯联军相继开进已是一片废墟的京师。隶属袁术的豫州刺史孙坚在一口井里发现了被丢弃的传国玉玺。袁术得知后,竟软禁了孙坚夫人,将玉玺夺了过来。天子之物在手,袁术更加深信不疑自己是天命所属。他联合刘虞,只是为了加强己方实力而已。

看透这一切的公孙瓒极力阻止刘虞发兵南阳。然而刘虞根本不听公孙瓒的劝说,还是把兵马派了出去。这一派,麻烦就来了。公孙瓒害怕自己和刘虞的私聊内容被袁术知道,干脆先下手为强,让弟弟公孙越带一千骑兵抢先赶到袁术处。公孙越和袁术偷偷说了些啥,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刘虞的人马来到南阳后没过多久就被迫成了袁家军的一部分,而刘和的地位也由上宾变成了囚犯。刘和后来从袁术处逃跑,又被袁绍扣留。刘虞得知以后,与公孙瓒的矛盾更深了。

辽东属国在勾心斗角,中原也不消停。当反董联盟刚刚成立的时候,重要成员之一的济北相鲍信就私下对曹操说:“这些人没一个是干大事的料,只有您例外。”一语道破反董联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本质。后来的历史走向也证明大多数联盟成员都是在讨伐逆臣遮羞布下各自谋利的主。如此松散的集团,怎能成大事?因此当董卓迁都长安后,诸侯们见一时难以消灭它,又多少已经捞到了些名声,便在消耗完粮食后一哄而散。只有曹操与孙坚各自继续坚持讨伐董卓。

山东各路人马失去了共同敌人后,立刻陷入了全面火拼中。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结仇,刘岱杀死桥瑁,占领东郡。紧接着袁绍联合韩馥叛将麴义,吞并了冀州,逼死韩馥。

下一对较量者是袁氏兄弟,袁术轻袁绍为婢女所生,平时就很看不起他。这次在刘虞的事上又彼此相左,于是公开翻脸。袁绍派部将周昂袭占了孙坚的豫州治所阳城(今河南汝州),孙坚回击,周昂败退,坚守阳城。袁术派公孙越援助孙坚,公孙越却在攻打阳城时被流箭射死。公孙瓒得知后大怒,从此与袁绍结仇。

愤怒的公孙瓒上表朝廷,历数袁绍引来董卓、逼杀韩馥、以微贱身份继承袁家、辱没袁宗等十大罪状,随后尽起主力进驻磐河(今山东德平县)。当时袁绍的实力还不够强,对公孙瓒昔日的威名很是忌惮。为了向公孙瓒“请罪”,袁绍将自己所佩的渤海(今河北、辽宁渤海湾一带)太守印交给公孙瓒堂弟公孙范,试图与公孙家和解。没想到公孙范一到渤海就倒向公孙瓒,冀州、青州、兖州等地刺史全换了公孙家的人。

四、兴久战之兵制霸辽东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十月,青州、徐州的黄巾军三十多万人进犯渤海,打算与在黑山的同党会合。公孙瓒得渤海兵相助,在东光县(今河北沧州东光)以南大破敌军,斩首三万余。黄巾军丢弃辎重争渡黄河,结果渡河期间又遭辽东军痛击,被杀、被俘达数万之多,黄河为之成血河。公孙瓒缴获无数,兵威更盛,乘胜进军界桥(今河北南皮到邺城一带)。袁绍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得硬着头皮出战。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春,三国史上著名的界桥之战爆发。

界桥南面二十余里处,四万辽东军分为三部分,一字排开:中间是三万名步兵,左右两侧各列骑兵五千人,公孙瓒引以为傲的精锐“白马义从”夹杂其中。看来公孙瓒是打算先用侧翼骑兵冲乱袁绍军阵营,而后用步兵扩大战果。

远远望去,辽东军人数众多、军容严整,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目眩。

奇怪的是,面对强悍的敌人,袁绍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只派部将麴义带领八百步兵为先锋,中间似乎夹杂着一些强弩手,不过数量看来并不是很多。河北军数万主力则像畏战一样,隐伏于麴义军之后。

袁军主力的隐蔽工作做得不错,公孙瓒登高一看,只看到麹义的人马,登时嗤之以鼻:这么点人,还都是步兵,也想阻挡我?我不用出全力,一下就能把他们踏为齑粉!仗着人数优势,辽东军骑兵朝麴义的部队如龙卷风般压过去。

面对黑压压的敌军,麴义并不慌张。作为在凉州对羌前线的老将,他啥大场面没见过,即使是威震辽东的“白马义从”,又如何能吓倒他?

◎ 汉代弩的复原图

麹义手下的士兵也和主将一样镇定,眼看敌军的马蹄踏地震天动地,他们却只是伏在盾牌底下,一动不动。等辽东军马冲到袁军阵地前十几步的时候,八百名袁军步兵后面齐刷刷立起上千个人影。刹那间,数千只飞箭直直朝辽东骑兵射去!

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由于距离太近,骑兵们又挤在一起,一时间根本无法躲避。上千具强弩射出的每一支箭,无一落空地穿透了辽东骑兵的盔甲,刺进了他们的身体。

◎ 弩机——弩的重要部件

在强弩冰雹般劈头盖脸的连射下,辽东骑兵死伤惨重,大溃而逃,新任冀州刺史严纲等千余人当场战死。辽东军争相奔逃,不敢回营。直逃至界桥之上,在公孙瓒的威逼下,辽东军试图还击。麴义挥师击之,再次大破敌人。麴义一口气竟追到了辽东军大营,把营门前所立的大旗都给拔了去。留守营内的辽东军哪敢来战,全部散走。

望着麴义用不到两千人击败了四万辽东军,袁绍不禁欣喜若狂。得意忘形的他急着赶上去欣赏敌军惨状,加之见辽东军已溃,丝毫不加戒备,只带了少量卫兵就径直到了界桥。

正当袁绍望着满地辽东军尸体喜形于色的时候,公孙瓒军别部二千余骑赶到,将袁绍团团围住。此时袁绍身边仅有戟兵百余,弩兵数十,而辽东军箭如雨下,形势十分危急!

别驾田丰想扶主公躲入附近的残垣断壁间躲一躲,袁绍却一把打开田丰的手,猛然摘下头盔摔在地上,吼道:“男子汉大丈夫,要死就战斗而死!躲进夹壁里求生,像个什么样子?!”坚持在原地指挥作战。虽然历史上的袁绍并不算什么英雄人物,然而此时的他可以说是男子汉气概十足。

心不慌,动作就不乱。主帅镇定自若,士兵们就能保持勇气。强弩兵排成整齐的阵型,不停向敌军发射。辽东骑兵一次次冲锋,又一次次被射回,伤亡人数在不断增加。这支河北军人数不多,辽东军哪里想到袁绍就在里面,还以为只是袁军的一支小分队呢。领头的觉得为了这样支分队付出那么大的伤亡不值,于是稍稍退却。正好麴义军凯旋而归,辽东军登时一哄而散。袁绍总算逃过一劫。

界桥之战后,公孙瓒元气大伤,对袁绍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他与弟弟退回到蓟县之后,为了抵御袁绍军的进攻,在蓟县大城东南方向新筑小城一座。而幽州的治所就在蓟县,这一来,公孙瓒与冤家刘虞就做了邻居。两家隔河相望,摩擦不断,彼此怨气进一步加深。

大胜之后的袁绍确实想再深入一把,他派部将崔巨业围攻故安(今北京故安),久而不下,只得退兵。公孙瓒亲率三万军前来,一路送到巨马水(今河北涞水县)。袁军阵亡者达七八千人之多,算是把界桥的账稍稍补了点回来。

得胜之后的公孙瓒带着人马南下,一直打到平原郡(今山东德州陵县一带),委任青州刺史田揩据守。袁绍军来攻,双方这一对峙就是两年,直打到把城外的青草都给吃光了。最终还是田揩没撑住,被袁绍长子袁谭撵回了辽东。

关东各州郡的连年战乱给中原、河北、山东一带的民生带来极大破坏。此时董卓已被杀,接替他位置的是部将李傕、郭汜。李、郭二人新上位,觉得总得做出点样子来。便派太傅马日磾与太仆赵岐安抚天下。二人都是当时的大名士,各地军阀不能不卖他们个面子。袁绍和公孙瓒在调解下也结为儿女亲家,各自罢兵。

跟河北的外部矛盾解决后,辽东自身的内部矛盾迅速上升到第一位。公孙瓒和刘虞的怨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化解,反而逐步加重。公孙瓒和袁绍交手期间,刘虞担心他坐大,严格控制对公孙军的供应。公孙瓒大怒,更加明目张胆地与刘虞对着干。这段时间两家虽未直接交手,但“迂回战”打得无比热闹。刘虞几次赏赐给胡人们的东西,转眼就被公孙瓒抢去。刘虞制止不了,索性一状告到朝廷,弹劾公孙瓒掠夺百姓。公孙瓒不甘示弱,也投诉刘虞动不动克扣军队的钱粮。双方的官司越打越激烈,诉状在未央宫堆起老高。只可惜,此时李傕、郭汜在长安城正斗得不可开交,献帝只是尊名副其实的泥菩萨而已,哪还有心思去管远在东北的那些破事?所以朝廷只能不住地和稀泥。

刘虞是个厚道人,觉得再这样斗下去对辽东属国未来发展很不利,于是主动提出与公孙瓒会面和解。可公孙瓒对刘虞的恨已到了无法消除的地步,每次都以生病为由拒绝了。好意却三番五次换来冷遇,刘虞终于也烦透了。他是老好人不假,但老好人发起火来比谁都厉害。刘虞琢磨着再这样下去,公孙瓒保不齐哪天会反叛,不如先动手解决了这个辽东的祸害算了。幕僚魏攸得知消息后,好一番劝才算打消了刘虞的念头。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求和无望的刘虞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起兵十万,开向蓟县东南小城。缺乏军事经验的刘虞实在不够清楚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幽州从事公孙纪受过公孙瓒的恩惠,连夜朝公孙瓒通风报信。此时公孙瓒军分散在外,城内兵力很少,慌乱之中公孙瓒甚至打算掘开东城逃走。

◎ 东汉时期辽西和右北平的行政区划

眼看刘虞的胜利即将毫无悬念,可他此时却将扭转战局的钥匙交到了公孙瓒手里。

前面已经说过了,刘虞先生一生以仁待人,然而仁义也要看场合和对象的。在战场上对敌人讲仁德的话,那简直就和宋襄公一样愚蠢。不幸的是刘虞正犯了宋襄公同样的错误。东汉时,城内民居都是木头做的,倘若用火攻,则新蓟城一举可破。可惜刘虞手下的士兵也和他一样是仁义人士,觉得火烧民宅简直是罪孽,只是一个劲地蛮攻城池而已。刘虞本人此时又犯了个明惠帝式的错误(明惠帝在叔父朱棣起兵反叛时曾下令不许伤害叔父,从而错失斩杀朱棣的良机),下令只杀公孙瓒一人,不得伤害无辜。于是刘虞军士兵打起仗来就缩手缩脚,生怕伤了公孙瓒的士兵。这样的攻击如何能有威力?一时十万人竟无法拿下一座小城!

相比之下,公孙瓒就无所顾忌多了。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后,他趁刘虞军攻城不下,抓紧时间重整了队伍,并从中挑选出几百名勇士作为敢死队。当风向突然转向刘虞一方时,公孙军敢死队乘机出击,顺风纵火,刘虞军瞬间被火海包围。公孙瓒指挥敢死队径直冲杀,刘虞军数量虽众,但大多没上过几回战场,连续遭遇火攻和突袭后瞬间溃散。刘虞带领下属北逃至居庸关。在公孙瓒军的猛攻下,关卡三天即失陷,刘虞与妻儿被俘。

一开始公孙瓒慑于刘虞的声望,不敢加害于他,还让他继续签署公文。可此时长安又来了个叫段训的使者,试图以加官进爵的形式调解两人的矛盾:增刘虞封邑,都督六州事务;拜公孙瓒前将军,封易侯。公孙瓒见刘虞的地位依旧在自己之上,顿时嫉意大发,当即诬陷刘虞与袁绍交通,企图篡位。在公孙瓒的胁迫下,刘虞一家在闹市被段训杀害。前任常山国相孙瑾,以及掾张逸、张瓒等临行前自动聚到刘虞周围,大骂公孙瓒,然后与刘虞一同就义。公孙瓒将刘虞的头当做反贼首级送往长安。刘虞旧部尾敦激于义愤,于半路上截走了头颅,带回安葬。

五、建百尺高楼作茧自缚

公孙瓒独霸辽东,好不得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在自取灭亡。刘虞在辽东属国实在是太得人心了,他遇害的消息传出,整个辽东大地上一片悲声。刘虞旧部渔阳人鲜于辅、齐周、齐都尉鲜于银等人立志为刘虞报仇。他们推举威信很高的广阳人阎柔为首领,立为乌桓司马,以幽州州兵为主力建立起了一支队伍。阎柔少年时期曾被乌桓和鲜卑俘虏,在那里人脉众多。他振臂一呼,大批胡人和汉人一起前来投靠,很快复仇军人数就达到六七万之多。公孙瓒委任的渔阳太守邹丹来讨,双方在潞县(今河北三河县)以北大战,满怀悲愤的复仇军奋力大破公孙瓒军,砍杀邹丹以下四千余人。

◎ 汉末鲜卑势力

正在河北和中原扩大业务的袁绍得知消息,大喜过望。因为这正是名正言顺地讨伐公孙瓒的机会。袁绍派刘和与麴义打着为刘虞报仇的旗号北上支援阎柔等人。平日里被公孙瓒欺凌的鲜卑、乌桓也出兵了。七千多鲜卑、乌桓骑兵在乌桓峭王的带领下,随同鲜于辅南迎刘和。讨伐公孙瓒的军队一下扩大到十万人。

敌人正从四面袭来,公孙瓒又在干嘛呢?毫无危机意识的他自认为大局已定,就心安理得地做起辽东霸主来了。他动辄报复仇家,陷害良善。他又认为重用世家才子只会让他们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得不到他们的任何感激,便将这些人统统放逐到边远之地。相反他却与占卜算命先生刘纬台、布贩子李移子、商人乐何当等庸人结为兄弟,互通婚姻。这些人仗着公孙瓒的势力,四处欺压掠夺,家产巨万。百姓们对他们深恶痛绝,更加怀念刘虞。

公孙瓒人心不附,讨公孙瓒联军便所向披靡。兴平二年(公元195年),联军在鲍丘再败公孙瓒军,歼敌两万多。代、广阳、上谷、右北平等郡纷纷起来反叛,杀掉公孙瓒委任的官吏,支援讨伐军,公孙瓒军屡讨屡败。这个时候,公孙瓒才意识到自己已是众叛亲离,然而后悔已迟,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先找一处坚城驻守,然后派人去外地请求援军,以化解危机。

哪里是大本营的最佳驻地?蓟县是刘虞过去的治所,肯定不能去了。老基地右北平已经叛变,也走不通。此时,一首童谣浮上了公孙瓒的心头:“燕国南疆,赵国北界,中央不合,大如砺石,只有此中,可以避世。”这首童谣在当地传唱已久,公孙瓒觉得这应该是老天在我指点去处:故燕国南部和故赵国北部的中央交汇处。于是,公孙瓒将目标定位在幽州郡最南端的易京(今河北雄县西北)。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冬,当麴义和刘和带领的河北军前锋杀到公孙瓒最后的大本营门前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易京城被十道又宽又深的壕沟层层围绕,重重壕沟之中,上千座五六丈高的土山拔地而起,犹如布满参天大树的远古森林。只不过这些“树”冠上顶着的不是繁茂的枝叶,而是一座座楼阁。很显然,这些都是公孙瓒手下部将的住所。

在上千座飞楼中央,有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土山格外引人注目。土山顶端的别墅之豪华气派,在众多高楼之中特别显眼。别墅以铁为门,任何一个七岁以上的男子不得入内。平日里只听见别墅内不时传出阵阵暴雷般的女声,紧接着就有人赶来,将文书、报告等放进土山脚下的一个竹篮内。然后一根连接着篮子的绳子被迅速往上拉,公文就这样在只闻声不见人的情况下送进别墅内。这就是公孙瓒本人的新“官邸”。

在中亚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流传着一个“空中花园”的传说。传说中的空中花园是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为取悦王妃所建。花园座落于一个四层平台上,平台又由许许多多二十五米高的大柱子支撑。远远望去,花园高度远超城墙,仿佛悬浮在空中一般,因而得名。这座宏大壮丽的空中花园,被史学家们誉为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然而时至今日,它依旧只存在于传说和神话之中。考古学界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空中花园存在过的遗迹或文献。而公元2世纪,在东亚神州大地的东北端,一座实实在在见于正史的中国版“空中花园”却在几个月的时间内被修建了起来。

壮观归壮观,易京落成后,公孙瓒的雄心壮志已不再。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公孙瓒军忙时开荒屯田,闲时置酒高卧。任由麴义百般辱骂,就是不肯出战。甚至他的别将被围,他也拒绝发兵援救,理由竟然是“今天我救了他,明天将领们就只指望着救应,不肯死战了。此风不可长。”

◎ 汉代陶楼

公孙瓒摆出这么个大乌龟阵,倒也不是没有任何理论依据的。据他自己说:“兵法上有‘百楼不攻’的说法。易京屯粮有三百多万斛,防御措施又如此严密。我只要坐吃存粮,足以等到时局缓解的时候了。”

公孙瓒的考虑也并非毫无道理。此时的他连战连败,人心尽失,如果继续在各地和讨伐联军硬拼下去的话,迟早部队会被打得精光。所以最好的选择莫过于屯粮高垒,固守待援。这一等就是一年多,公孙瓒军存粮充足,气定神闲。可麴义军毕竟是在人家地头上作战,补给困难,粮食最终消耗完了。有一股几千人的联军队伍耐不住饿,往回跑,公孙瓒军很罕见地出击一回,将他们的辎重全部缴获。

凡事都有利有弊,公孙瓒龟缩不出固然使得袁绍军一时拿他没办法,但也使得易京城内的守军士气一天天低落,公孙瓒因此也更加多疑。他往往将左右亲信和侍卫一概斥退,只与侍妾深居飞楼内,谁的面也不见。公孙瓒部下猛将谋臣与他日渐疏远,不断散去。而易京以外的情况更糟。由于公孙瓒先前的见死不救,大寒众将之心,辽东以南各地要么杀掉自己的长官投降,要么无心抵抗被袁绍军轻易拿下。袁绍军主力就这样极其顺利地平定了辽东所有州郡,直攻易京。然而面对龟壳般坚固的“空中花园”,袁绍自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一连几年啃不下。

袁绍见师劳无功,便想讲和,他给公孙瓒去了封信,建议双方重新修好。公孙瓒把信撕个粉碎。然后吩咐士兵修缮工事,加强防备。公孙瓒还嘲讽地对长史关靖说:“如今四方都在打仗,有谁能赖我这老不走?袁绍能奈我何?”

公孙瓒的做法激怒了袁绍,他集中所有兵力猛攻易京。饶是公孙瓒的飞楼群十分坚固,到底也没经过多长时间的打磨,在十万大军波涛般的打击下渐渐支撑不住。公孙瓒坐不住了,他派儿子公孙续出城,向盘踞在黑山(今辽宁锦州黑山县)的黄巾军余党张燕部求救。公孙瓒自己则集结残余的白马义从,打算向西山(今河北雄县西北一带)突围,与张燕会合后直取冀州,切断袁绍军的后路。关靖连忙劝阻道:“易京城的人心早就散了,只是将士们的家属都在城内,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如果大人您离开这里的话,城中无人主持,陷落是早晚的事啊!”

做大事的人最忌耳根子软,公孙瓒偏偏有这毛病。耳根子软,听进的是良策也罢了,偏偏关靖是个毫无远见的庸才。易京守军的士气正在直线下降不假,但你继续死守不出难道就能让这一切停止?随着袁绍军攻城力度的加强,公孙瓒军总崩溃是迟早的事,与其等死,不如出城奋力一搏,或许还有求生的机会。

可惜,这唯一的机会也被公孙瓒和关靖这对庸才组合断送了。突击计划被取消,公孙瓒继续困守于飞楼森林里。随着袁绍军四面围拢,易京守军日益窘迫。真不知公孙瓒当年在塞外突击鲜卑的勇气到哪去了。

◎ 易京之战地图

老天似乎并不想看着前辽东王就这么败亡,建安四年(公元199年)春,期待已久的援军终于有了消息:公孙续已与张燕联兵十万,分三路杀来。大概是翻盘有望,信心重新回到了身上的公孙瓒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让公孙续不必直接带大军前来,只须点精骑五千,到城北的低洼地埋伏好,到时候举火为号,父子俩里应外合,一起夹攻,大破袁绍。此计看似精妙,只可惜在中间执行环节出了个不小的问题——公孙瓒的密使没能把信送到,而是被袁绍的斥候截住了。

约定的日子到了,号火按时在夜空中升起。易京城门放下,躲了四年的辽东骑兵高举火把,一齐喊着冲杀出城。他们也憋屈够了,老是挨打,今晚终于能好好出口恶气了!

等公孙瓒领军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见到公孙续和张燕的一兵一卒,见到的是大批早已守候在此的袁军伏兵……不必描述辽东军横遭屠戮的惨状了,也不用描述公孙瓒衣甲残破逃回城内的狼狈样了,我们只需知道,此战过后公孙瓒彻底断绝一切杂念,闭门不出。

然而现在连死守也不可能了,辽东军在那夜的伏击战中损失惨重,士气已跌至零点。更可怕的是,袁绍此时也找到了对付“空中花园”的办法,那就是——土龙攻。土龙,也叫穿山甲。它的典型特征之一就是拥有四只强力的爪子,因此它在土里的打洞能力十分惊人。据统计,一只成年穿山甲能在一天内开发出一条高五米、深十多米的隧道。不知哪一天,人类把它的这个本事学了去,应用到了战争之中。特别是对付表面坚不可摧的城池,从地下挖地道攻击比正面强攻有效得多。后世李自成攻开封,张献忠破成都都用过此法。

袁绍命令士兵们挖地道直通飞楼底下,而后改道朝上挖,边挖边用木柱撑住。等工程进度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放火烧毁木柱。随着木柱的倒塌,失去支撑的建筑主体随之轰然崩塌。靠着这种慢而稳的办法,袁绍军攻陷了“空中花园”的一个又一个飞楼,最后终于直达公孙瓒的官邸。

明知敌人在蚕食自家豪宅地基,明知自家很快也将和别的飞楼一样倒下,公孙瓒却一点应对之策都没有。此时公孙瓒的情景用作茧自缚来形容再恰当也不过了。

其实,当公孙瓒对边境异族滥用武力的时候,他已经是开始在作茧自缚了;当公孙瓒胁迫段训杀死刘虞的时候,他已经是继续在作茧自缚了;当公孙瓒固守高楼,部将被围也不去解救的时候,他已经是彻底在作茧自缚了。总而言之,公孙瓒从想称霸辽东的一开始,就是开始了作茧自缚。

与其被活活摔死,不如自行了断了吧。公孙瓒狠狠心,一把火把中京点着,而后拔出了剑,走向妻子、儿女、侍妾们。当袁军士兵冲进中京官邸内宅时,只见室内一片惨象,熊熊火光中,公孙家的老弱妇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悬吊在横梁上,唯一还活着的人,就是公孙瓒自己。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其当场斩却。

就此持续了四年的辽东战争,最终以袁绍完胜告终。关靖见公孙瓒败亡,叹息痛恨说:“先前如果将军自己冲出去,未必不能成功。我听说君子误把人引入危难,一定和人共同承受,怎能自己活着呢?”于是奔向袁绍阵中战死。田揩也随之战死,公孙续为匈奴屠各部所杀。张燕被袁绍打败,部众离散,后来投了曹操。

大仇已报,复仇军的使命也完成了,鲜于辅和阎柔在渔阳人田豫的劝说下归附了曹操。而乌桓首领们则接受了袁绍的册封和联姻,成为河北袁家的外援。建安五年(公元200年)的官渡之战中,鲜于辅协助曹操大破袁绍,阎柔则参与了曹操清剿袁家残部的行动,并与协助袁家的乌桓军大战。短短一年间曾共浴生死的战友就反目而打得你死我活,这也是乱世典型的定律吧:敌人和盟友随时可以转换。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曾经的辽东枭雄公孙瓒无关了。凛冽的北风中,“白马义从”的威名也随之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