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首次环球航行一周，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



一个人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尤其是那些看上去遥不可及的梦想，是需要强大和持久的动力的。有时候，这种动力未必来自什么崇高的理想，而是简单直白的人类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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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2年9月6日，西班牙的圣罗卡港。

港口的水手们看到，在远处的海平面，慢慢出现了一艘船的桅杆。

智利麦哲伦海峡畔的蓬塔阿雷纳斯，有一座“维多利亚号”博物馆，里面有一艘“维多利亚号”的仿制品

一些刚到港口来工作的码头工人，完全不认识这艘慢慢驶向港口的船，但一些有资历的人很快就发出了惊叹：

天哪！居然是“维多利亚号”！

他们中有不少人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正是这艘“维多利亚号”，率领了其余的四艘帆船，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圣罗卡港，但从此杳无音讯。

三年后，“维多利亚号”居然又出现了。

不同的是，回来的，只有“维多利亚号”一艘船。

而这艘船，刚刚成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艘船——它完整绕了地球一圈。

2

当初率领那支船队出发的人，叫作费迪南·麦哲伦。

麦哲伦1480年出生在葡萄牙的波尔图，他的父亲在他10岁的时候把他送进了宫廷，担任王后的侍童。1496年，16岁的麦哲伦进入国家航海事务所工作，从此注定和海洋结缘。

麦哲伦应该是幸运的，因为他正好出生在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那个时代，被称为“地理大发现”时代，而它有个更让人热血偾张的名称，叫作“大航海时代”。

麦哲伦

在那个时代，欧洲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两个国家率先崛起，凭借航海成为欧洲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强国。在成为强国后，它们开始踏出欧洲，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征服、殖民和贸易。

但在15世纪中叶，欧洲人碰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盘踞在小亚细亚和巴尔干半岛上的奥斯曼帝国。

当时西方与东方做生意的商路，一般是三条：

第一条是陆路，就是我们熟悉的“丝绸之路”，船只从君士坦丁堡登陆，经小亚细亚、黑海和里海南岸到中亚，再翻过帕米尔高原到中国；

第二条是海路，从叙利亚和地中海东岸，经两河流域抵达波斯湾；

第三条也是海路，从埃及经过红海到亚丁湾，再换船到印度或中国。

奥斯曼帝国在中亚崛起之后，将这三条传统的商路都捏在了自己的手里，对来往的货物都课以重税，大大削薄了西欧贵族和商人的贸易利润。

怎么办？无非两条途径。

一条途径，就是打。但当时的阿拉伯人拥有绝不逊于欧洲人的航海术以及剽悍的军队，欧洲军队很难讨到便宜。

另一条途径，就是躲。躲开三条传统的商路，从海上开辟新的航路。

1505年和1511年，麦哲伦随同葡萄牙的军队两次前往印度作战。在1511年之后，葡萄牙人从阿拉伯人手里夺到了位置关键的马六甲海峡，东方的宝石和香料通过马六甲海峡源源不断地输往欧洲，葡萄牙因此国力大增。

1513年，随葡军攻打摩洛哥要塞受伤而落得终身跛脚的麦哲伦，不甘寂寞地回到了葡萄牙。

那一年，麦哲伦33岁。对于他来说，个人的野心和目标还远没有达成，因为他有一个叫法力罗的朋友，是一名占星学家，他测算出了“香料群岛”的大致位置。

“香料群岛”是当时的欧洲人对出产香料的东印度群岛的称呼，对于渴求香料的欧洲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遍地黄金的天堂——如果能开辟一条新的航线直达香料群岛，那肯定能发一笔横财。

怎么去呢？麦哲伦有他自己的想法。

麦哲伦一直是坚定的“地圆说”支持者，他推测，在“香料群岛”的东面，肯定还有一片大洋，再过去，就是哥伦布发现的美洲大陆。

在他之前，一批航海家几乎已经证明了“地圆说”的理论：哥伦布、迪亚士、达·伽马……现在，只需要有人去补上最后一个角。

于是，麦哲伦决定进行一次环球航行。

3

几乎一无所有的麦哲伦，开始为他“环球航行”的创业项目寻找投资人。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葡萄牙国王。

麦哲伦向当时的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得到资助，组建一支环球航行的船队。

葡萄牙国王听完后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对于葡萄牙国王而言，他确实没有资助麦哲伦的动力：我都已经控制了从东方到欧洲的航线了，我干吗还要开拓新的航线呢？

麦哲伦想了想，也对，于是就来到了西班牙。

为什么呢？

1494年，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两个早期的航海强国，在西班牙小镇托尔德西利亚斯签订了著名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

这个条约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国家各自豪迈地发出宣言：

我的征途，是半个星辰大海——它们两家约定，将全世界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这个约定以西经46°37'为界限，以西归西班牙，以东归葡萄牙。

虽然那个时候无论是西班牙还是葡萄牙，对整个世界的大陆和海洋轮廓还不是非常清楚，但它们却雄心壮志地订立了这个约定，而且，双方还基本都遵守这个约定。

麦哲伦的想法就是：要打破葡萄牙对现有贸易航路的垄断，西班牙就有足够的动力去开辟一条新的航线，绕过葡萄牙的势力范围。

麦哲伦首先来到了西班牙的塞维利亚。在那里，麦哲伦的运气非常不错，他的想法和才能打动了塞维利亚的要塞司令，这位司令不仅很欣赏麦哲伦，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在要塞司令的引荐下，麦哲伦见到了当时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麦哲伦送给国王一个自制的精美地球仪，然后当着国王的面，向他分析为什么说地球是圆的，以及自己愿意绕地球航行一周，为西班牙开拓疆土，开辟新航线。

西班牙国王确实很难拒绝麦哲伦提出的宏伟计划。

1519年8月10日，宣布放弃葡萄牙国籍，加入西班牙国籍的麦哲伦，坐镇旗舰“特立尼达号”，率领着“圣安东尼奥号”、“康塞普逊号”、“维多利亚号”和“圣地亚哥号”五艘舰船，浩浩荡荡离开了西班牙的圣罗卡港。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球航行，就这样开始了。

4

11月29日，在大西洋上航行了70天后，麦哲伦船队抵达了巴西海岸。

在休整了一个月后，麦哲伦船队继续起航，来到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海湾。当时船员们都很兴奋，以为已经到了南美洲的尽头，可以绕过去进入一个全新的大洋了。但是他们后来发现自己搞错了，那只是一个河口而已。

玩过《大航海时代》系列游戏的人都会有一种相同的感受，那就是发现未知地理和新事物的新奇感和成就感，前进的每一步，哪怕是误打误撞，都会颠覆自己原有的认知。

但长期的航海，除了有新发现带来的刺激感外，更多的是各种潜伏的危险。

3月底，南美洲进入了隆冬季节，麦哲伦为了避寒，率领船队进入了圣胡利安港（在今阿根廷的圣克鲁斯省）。

圣胡利安港虽然被称为“港口”，但那时候还是一片荒凉之地。这时候，远洋航行中一个常见的危险爆发了——船员叛乱了。

因为天气非常寒冷，而船队的粮食补给又出现了困难，所以几艘船的船员都开始后悔跟随麦哲伦进行这次未知的远航。五艘船里有三艘船的船长联合起来开始反对麦哲伦。

经过一场激烈的争斗，麦哲伦这一边的人杀死了叛乱的船长和船员，乱局暂时平复了下来。当然，最关键的是，麦哲伦他们在圣胡利安港发现了大量的淡水和海鸟，由于吃饭问题得到了解决，所以船员们的情绪又恢复了平静。

在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后，1520年8月，麦哲伦的船队又一次拔锚起航。

但出发的船队，只剩下四艘船了，而这时，离从西班牙出发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

10月，麦哲伦船队接近了南美洲的最南端。在那里，麦哲伦苦苦寻觅可以穿越美洲大陆，到达他们认为的“南海”的航道。经过两天两夜与滔天巨浪和风暴的搏斗，麦哲伦船队付出了又损失一条船的代价，终于穿越了一条狭长的海峡，顺利进入了“南海”。

那条海峡，后来被命名为“麦哲伦海峡”。

麦哲伦海峡全长592公里，最宽处有33公里，最窄处只有3公里，最深处超过1公里，最浅处只有20米。在巴拿马运河开通前，麦哲伦海峡是全世界船队经过南美洲的重要航道。

麦哲伦他们认为的“南海”，是一片真正一望无际的大海。

船队在这片海洋中一共航行了100多天，居然一次风暴也没有遇到过，激动的麦哲伦于是就给这片大海起了一个名字：太平洋。

但是，尽管没有风暴，在没有任何岛屿和陆地的大洋中航行100多天后，远航的又一个致命危险悄然来袭——他们断粮了。

在100多天的时间里，因为没有任何陆地和岛屿可以停靠，所以麦哲伦和他的船员们没有吃到过任何一点新鲜的食物，只能用面包干充饥。然后面包干也吃完了，他们开始吃面包屑——面包屑生了虫，散发出一种像老鼠尿一般的臭气。等面包屑吃完，用作船上遮盖物的牛皮也充当了食物。被风吹雨淋过的牛皮硬得像石头一样，需要在海里浸泡四五天，放在炭火上烤很久才能食用。最后，水手们还吃木头的锯末粉充饥。

与食物一样短缺的还有淡水。淡水越喝越少，最后大家只能喝带着臭味的浑浊黄水。

在最后的生死关头，站在桅杆瞭望台上的水手终于用嘶哑的嗓音发出了大家久违的呼喊：

前方发现陆地！

麦哲伦船队看到的，是马里亚纳群岛。

他们真的穿越了太平洋。

5

1521年3月，在历经了一年半的航行之后，麦哲伦船队到达马里亚纳群岛中的几个小岛。

在那里，麦哲伦和他的船员们终于显露出了他们的另一面：殖民者。在和当地人发生冲突之后，麦哲伦带了一队武装人员登上海岸，开枪打死了7个当地居民，放火烧毁了几十间茅屋和几十条小船。

再往西行，麦哲伦的船队终于抵达了菲律宾群岛。当麦哲伦发现他重新回到说马来语的人群中时，他知道，自己的环球航行真的已经接近成功了——他用自己的实践证明，地球确实是圆的。

但麦哲伦的死期却也渐渐临近了。

麦哲伦的船队被当地人带到了当时的菲律宾大港口宿务，麦哲伦向宿务的首领展示了自己的火枪和刺刀之后，首领表示愿意成为西班牙国王的属臣，并接受洗礼。

但麦哲伦还想得到更多——他开始插手附近几个小岛首领之间的矛盾。

1521年4月27日晚，麦哲伦带领60多个船员分乘三艘小船前去攻打一座小岛，但遭到了岛上居民的激烈反抗。在战斗中，麦哲伦的舰队司令身份暴露了，引来了愤怒的岛民的集体围攻，在漫天的标枪中，麦哲伦被人用大斧砍死了。

就差一步，麦哲伦就完成他的环球航行创举了。

6

领头人就这样死了，怎么办？

船员们推举麦哲伦的内弟哈尔迪担任指挥，继续完成环球航行。但随后，船队内部又发生了叛乱，船员们互相射杀，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当初的五艘船最后只剩下了两艘，而且其中的“特立尼达号”受损严重，需要大修。

最终，一位叫埃尔萨诺的舵手被选为“维多利亚号”的船长，留下需要维修的“特立尼阿达号”，孤独地踏上了返回的旅程。

为了躲避葡萄牙的船队，“维多利亚号”决定横渡印度洋，经非洲南端的好望角返回西班牙。

在航行中，因为船员患上维生素C缺乏病，整艘“维多利亚号”船上只剩下了35名船员，他们在登陆非洲西海岸的佛得角换食物时，又被统治那里的葡萄牙人捉走13个。22名船员驾驶着破旧的“维多利亚号”艰难航行，最终望到欧洲海岸线的时候，全船只剩下了18个人——他们出发的时候，整个船队一共有270名船员。

实际上是埃尔萨诺完成了最后一段的环球航行

1522年9月6日，破旧的“维多利亚号”终于接近了圣罗卡港，于是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极度疲劳的船员们走下了船，连当初熟悉他们的人都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们了。但他们认得船舱里堆得满满的宝物：各种香料。

整个远征船队的所有损失都弥补了回来——随手抓一把新鲜的丁香，就可以换取一把金币。除了丰厚的回报，这支船队横穿太平洋，完成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球航行的壮举，更是被载入了史册。

只是，麦哲伦本人却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