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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梦华——明朝文化概论:有自由才有文学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23:45:19 0


书接上回,话说经济的繁荣可以带动文化的繁荣,历史上没有哪个时代,在经济凋敝的情况下文化依旧欣欣向荣。特别是图书,除去朝廷律法、地方法令,以及科举所必需的四书、五经,也是民间百姓在休闲之余消遣娱乐的一种文化物品,从这个角度而言,图书与服饰、饮食、旅游等并无多少区别,不过是百姓生活富足之后,追求生活质量的一种体现罢了。由此,不难看出,一个时代的兴衰与文化的衰荣存在必然的联系。

有明一朝,近三百年矣,明初之通俗文艺几近空白。何以说几近空白呢?

《三国演义》《水浒传》问世于明初,但并未流行,或者说只在小范围内流传。通俗小说与服饰、饮食、出行一样,在早期是受限制的。

洪武二十二年,朝廷颁文:

在京军民人等,但有学唱的,割了舌头;倡优演剧,除神仙、义夫节妇、孝子贤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不禁外,如有亵渎帝王圣贤,法司拿究。

永乐九年,又颁令:

今后人民、倡优装扮杂剧,除依律神仙道扮、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及欢乐太平不禁外,但有亵渎帝王圣贤之词曲、杂剧,非律所该载者,敢有收藏、传诵、印卖,一律拿送法司究治。

此两则为太祖、成祖时期的禁令,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能表达欢乐太平的、歌颂当朝的表演在许可范围内,余则都违禁,一旦犯禁,概送法司。

话说军中有位千户,唤作虞让,在卫所也算有些威望,有一子,叫作虞端,与其父截然相反,竟好文艺,时常在家中吹箫弹曲。

虞让身为军官,自是知晓朝廷禁令,但一来宠爱小儿,二来觉得不过是业余爱好,在家里拨弄一下应是无妨,岂料不知是哪个遭瘟的好事者,听到乐音,去报了官。皂隶来时,虞端兀自在吹箫,让他们逮了个正着,当即押去了衙门。

虞让独此一子,平时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这会儿让官府抓了去,岂能善了?凭着在官场的关系,托人去说情,说是只在家中打发时光,并没去外面弹唱,自然也造不成什么恶劣影响,恳求宽宥则个。

令虞让想不到的是,官府回话,朝廷三令五申,在京军民人等但有学唱的割了舌头,哪个敢罔顾律法,徇私舞弊?

虞让大急,使了些银子,又请人去说情,说其子也没学唱,不过吹了箫,但要能饶过虞端这一次,他甘愿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如此一说,非但没把这个情说下来,反倒是惹出了更大的事。

官府回话,既没唱,那就免了割舌,割唇鼻罢了。此外,千户虞让知法犯法,贿赂办案官员,革去千户一职,打发回乡为民。

可叹,仅仅是吹了箫弹了曲,父子俩一个被割了鼻唇,毁了终身,一个被罢官免职,前途无望,你道悲是不悲?

另有个叫李昌祺的,乃是永乐二年的进士,因修《永乐大典》而擢礼部郎中,后迁广西左布政使等职。永乐十七年,在广西左布政使任上,因过失被贬去房山服役。

李昌祺究竟犯了何等样的过失,史无记载,在下也不便妄自揣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被冤的,且在罚役期间,心中多有不满,因心中苦闷,拟仿瞿佑,著书立说。

那瞿佑何许人也?字宗吉,号存斋,浙江钱塘(杭州)人,永乐年间,因诗获罪,被贬至怀柔当了十年兵。这十年间,瞿佑才不得疏,志不得张,自是苦闷至极,为了排遣这般的苦闷,亦为了讽刺当朝之文禁,著了部传奇小说,叫作《剪灯新话》,假托志怪,以抒情怀。

李昌祺与瞿佑的遭遇何其相似,因与瞿佑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情,仿效瞿佑,将一腔之抑郁尽付于笔端,也创作了一部传奇小说《剪灯余话》。

《剪灯余话》上承《剪灯新话》,说的是志怪传奇,道的是当下时政,抒的是一腔不平,说的是人间至理。其中一个篇章,叫作《长安夜行录》,说的是一位卖饼的小贩妻子被宁王强抢霸占,故事本身并无奇特之处,不过权贵抢了民妇,要占为己有,李昌祺却巧妙地安排了宁王的一班御用文人粉饰主子之罪行,以此欺压平民,掩盖事实,致使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如此一来,这故事便变得深刻而富有寓意了。无论在哪朝哪代,也无论该朝代有多么的荒唐,总有那么一帮文人,以文为刀,助纣为虐,为一己之私欲,闭着眼睛歌功颂德。

《剪灯余话》刊行后,李昌祺似乎不幸一语成谶。时独尊儒家,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既为读书的斯文人,所读者应该是国子监正式批准刊行的正经文章,那些乱七八糟的志怪通俗读物,慢说是去写,染目亦是有辱斯文。时同行的文人极为看不起李昌祺,以为邪说异端,惑乱人心。

景泰二年,李昌祺亡故,本该叶落归根,然“议祭于社,乡人以此短之”,因一本通俗小说,连乡里父老都看不起他。

如此这般的环境下,《三国演义》《水浒传》这样的通俗演义小说,是不合时宜的。何为不合时宜?

除去春秋战国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自秦以降,为了维护一家一姓一江山的统治,各个封建王朝都对百姓之言行、文人之行文有所限制,先看《三国演义》,其全文虽以汉室为正统,贬曹褒刘,但是东汉末年,汉室式微,帝王无能,乃是不争的事实,此乃作者如何绕也绕不过去的史实,就因那段绕不过去的史实,便成了亵渎帝王的违禁图书。

《水浒传》,又名《忠义水浒传》,“宋公明者身居水浒之中,心在朝廷之上,一意招安,专图报国”(李贽《忠义水浒传序》),可见当时的出版者也在刻意规避禁忌,若论忠议,怎么也轮不到那群反官府反朝廷的“反贼”。因此,在明朝初期,动不动就要轮着板斧去砍皇帝老儿脑袋的书,不合时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那么在明初,大家都读什么呢?这就要看明初的图书出版行业刊行了哪些书籍。

明朝的出版业,可划分成三部分。主体为最高学府国子监,负责编撰由朝廷指定的书籍,然后由司礼监刻版承印,再通过各级学府、官府发行。下级官府如布政司,亦涉足书业,其承印之书籍一般由书肆销售流通。

第二部分为书坊,即民间书商。明初之时,书商所承印之书比较匮乏,太祖有令:一以孔子所定经书诲诸生。此令基本框定了书生所读书籍的范围,在朝廷的主导下,加上明建国之初百废待兴,百姓消费能力有限,民营书商自然不敢冒险乱印书籍,故成化二年进士陆容言:“国初书版,唯国子监有之。”言下之意是,明建国之初,刻版印书的只有国子监,民间书坊不过是按版印刷,并无创新。

此话有夸张成分,如果明初的民营书商毫无创新,只是照搬国子监的刻版,那么上文提到的《剪灯新话》《剪灯余话》又从何而来?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只是并没流行,但并不表示不存在,只能说在特殊的体制和经济环境下,通俗小说并非主流而已。

第三部分为私人刻书,一般是出于爱好,为私人藏书而刻,有些类似自费出版,对于出版的贡献可忽略不计。

以上可见,在由政府主导的情况下,不仅是书籍种类稀少,数量也不多,书业之凋敝可见一斑。

为了振兴书业,鼓励百姓读书学习,提高自身素养和文化水平,太祖曾下诏除去书籍税。但实际上这是矛盾的,一方面禁止通俗文学的流行,一方面又鼓励百姓读书。百姓需要读的到底是什么书,是学堂里的四书五经吗?要是百姓所读之书与学堂里的一样,那才令人瞠目结舌。所以尽管太祖废除了书籍税,但书业依然不振。

何以如此说呢?在下不妨列举一下当时所刊印的书吧。

当时一般有三类书。第一类是御制、钦定的历史书,此乃历朝历代的惯例,不赘述;第二类是地方志,是对各个地方的经济、政治、人口、风土人情等方面的统计;第三类则是儒家子集,专供各学府的士子学习。

此三类书籍,无论哪一类,都是出于政治稳定和统治的需要,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与文化传播无丝毫关联。从文学发展的脉络来看,一个限制了言行、控制了思想的时代,是不会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文化盛况的。

话说明初有位名臣,姓丘名濬,字仲深,被誉为有明一朝文臣之宗。史称其过目成诵,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文人,最著名的作品是《大学衍义补》和《五伦全备记》。《大学衍义补》乃阐述《大学》经义之儒学著作,《五伦全备记》是一部戏曲著作,在明朝影响甚广,几人尽皆知。

如此有名气的著作,真的是好作品吗?在下以为,不尽然。

一切歌功颂德的作品,也许在当时特殊的环境下能够盛行,甚至在当政者的刻意推广下,能在短时间内名利双收。但是在后世看来,丘濬所谓的影响深远的著作,不过跳梁小丑耳!

《五伦全备记》所谓的五伦,便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对应忠、孝、悌、忍、善,以此为宗旨创作故事,曰:发乎性情,生乎义理,盖因人所易晓者以感动之。搬演出来,使世上为子的看了便孝,为臣的看了便忠……列位看官觉得,这般的文学还是文学吗?

《五伦全备记》里有一则剧目,名叫《香囊记》,树立五伦之楷模,语言陈腐,形象干扁,毫无文学意味可言。但是在特殊的环境下,将儒家思想以这般形式发扬光大,以配合当政者歌功颂德的文人却是大量存在。

《香囊记》大火之后,跟风者甚,明大文人徐渭言:“至于效颦《香囊》而作者,一味孜孜汲汲,无一句非前场语,无一处无故事,无复毛发宋、元之旧。三吴俗子,以为文雅,翕然以教其奴婢,遂至盛行。南戏之厄,莫甚于今。”(《南词叙录》)

文学创作竟至这般境地,可悲乎?

然更加可悲的是,当时文人以此为荣,李昌祺《剪灯余话》那样的短篇小说集,竟然被称为俗不可耐的庸俗之书,只有痴呆之辈阅读。

著名的明朝“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虽被誉为文坛正宗,然其作品却充斥着粉饰太平之言,了无趣味。

在下常言,文人之斯文应该是表面的,外表看似读书人,内心则理应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叛逆者,唯其叛逆,唯其对时弊洞若观火,独行于世,飘然于众人之外,不受任何政治、时局之影响,我行我素,才是一个真正的文人。换言之,文人应该是独立的、与俗世分离的、冷眼看世情的,否则,必遭后世笑话。

那么明朝文化真的万马齐喑、刻板无趣吗?显然不是。恰恰相反,有明一朝,是中国历史上文化最为繁荣、文人言行最为活跃的时代,其文学著作之巨、之多,历数上下五千年,也是绝无仅有的。

列位看官阅览至此,兴许迷惑了,明朝的大文人让你批了个透,却又反过来说,明朝的文化在五千年历史上绝无仅有,岂非自相矛盾吗?其实不矛盾。原因无他,任何事物的发展,都逃不脱自然发展之规律——自由。

从前文中,相信列位看官也看出明朝发展之规律了,无论举止言行还是服饰饮食都是前紧后松的。正是因为前期规范得太紧了,一旦出现反弹,便一发不可收拾,百姓之放浪,文人之不羁,无以复加。文学上亦如是,那些被认为只有痴呆之辈才阅读的通俗小说,不仅成为主流,更成为后世无法企及的一座又一座高峰!

到底是怎样的高峰,竟让后世无法企及?

在科技研究方面,一部《天工开物》,不只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著作,亦是当时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关于农业、手工业的研究著作。它不仅影响了中国,也影响了日本、朝鲜、韩国、缅甸等东南亚国家,输出欧洲后,同样影响了英、法、德等国。这部伟大著作,不但自身具有无法撼动的文学地位,还表明作为当时世界中心的大明朝,具有不容置疑的天朝上国的地位。

在医学方面,一部《本草纲目》,集医学之大成,亘古未有,作者李时珍自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至万历六年(1578年),历时二十七载,三易其稿,耗尽一生心血,虽有生之年未能见到著作刻印成书,但他在中国的医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时间接地替大明朝印证了,当时中国之医学水平在世界上是无与伦比的。

在地理方面,一部《徐霞客游记》,无论是对地质的研究,还是对山川水流的勘察,皆领先世界数百年。同李时珍一样,徐霞客虽未能见到著作成书,却为中国的文化增辉添彩。

在戏剧方面,一部《牡丹亭》,教中国的戏剧与世界比肩,后世有人认为是唯一一部可以与《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的文学名著。为了情之一字,可以由生至死,由死而生,生生世世,这种不离不弃的浪漫主义,讴歌的是人性,讽刺的是“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此等伟大的著作,自非那种专事歌功颂德之徒所能写得出来的。

被誉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的四部作品,有三部出现在明朝,被誉为中国四大奇书的四部作品——《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则全部出现于明朝。此四部著作,慢说是明朝,即便寻遍上下五千年,也是独一无二、亘古未有的,无有敢与之比肩者。

以上所列举的,仅仅是明朝文化的一小部分,其他诸如“三言二拍”——《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同样若璀璨的明珠,在中国的文学史上拥有独特的地位。相信列位看官也看出来了,在当时的世界上,明朝在经济、科技、文化上的成就,都达到了天朝上国应有的水平。

何以达到令世界侧目的水平?无外乎两个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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