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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人说卡特不当总统时比当总统时更像一位总统?

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是这个帝国发展史上比较衰的一段。社会内部的问题,经济的问题,国际地位的问题,问题接着问题,最郁闷的是,从“冷战”以来,美、苏的巅峰对决中,美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苏联人张狂,民主党废掉了共和党的尼克松和福特,自己也选不出一个有绝对优势的候选人。1976年大选,福特背负着尼克松时代的旧债,输得非常微弱,可见民主党的胜选总统吉米·卡特,个人魅力和能力都不算明显。

卡特是来自南方的政治家,南方的政客,温和的不多,卡特算一个。可能是因为家里的祖业是种植花生。卡特大部分照片都是咧着大嘴的笑容,最喜欢强调“我绝对不骗你”,很容易联想到,南方灿烂阳光下,花生丰收的喜悦农夫。

1976年是美国建国200周年,盛大的庆典年,在这一年取得大选胜利,卡特进入白宫带着某种荣耀。可比起前几任总统,卡特大约也就只剩下这份荣耀了。从罗斯福时代,总统的行政权力日益增加,很多时候能凌驾国会;在终于发威放倒了一任总统后,国会取得了与总统博弈的阶段性胜利,卡特任内的大事小情,主角肯定是国会,可怜卡特卸任后,还被评为20世纪最差的几位总统之一。

距尼克松访华5年了,中美关系该有个说法了,难道两个国家的关系只限于互相串门?1978年12月15日,中美正式签订了建交的联合公报。这个时间点非常有意义,因为几天后,让中国天翻地覆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召开了,总设计师小平同志向全世界宣布,伟大古老的中国将会改革开放。应该说,华盛顿认可了中国的改革思路,看准了中国未来的发展,非常识相地跟中国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

《建交联合公报》最引人瞩目的两条:一是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唯一合法政府;二是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按理说,中美一正式建交,美国就算彻底把台湾甩了,可台湾追随美国这么久,没有爱情还有亲情,美国人多情,以后国会要处心积虑设计脚踩两条船。

按说中美建交,之前美国和台湾签署的“共同防御”条约就应该作废了,美国人念旧情,也为了辖制新人,在中美建交三年后,一部神奇的《与台湾关系法》出炉了。

这部法律中心思想就是一句:美国承认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但台湾人想独立也要尊重;如果大陆方面企图用武力强行统一,美国为了西太平洋和台湾海峡的安宁,一定会为台湾提供军备。因为不能设使馆,为了以后办事方便,就有了著名的美国在台协会。

为什么说《与台湾关系法》是一部神奇的法律呢?它居然能把一件荒唐无理的事说得振振有词光明正大。它已经承认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又要武装台湾闹独立。设想一下,中国通过一部法律,说美国任何一个州想独立,中国都出钱出物质,全世界会不会把中国骂成孙子?

无论如何,正式建交不公然敌对了,也算个进步吧。1979年,邓小平获邀访问了美国,美国人第一次在自己家看到来自中国的领导人。作为世界上顶尖的政治家,小平给二流美国总统好好上了一课。

在美国期间,卡特向邓小平重申,只有允许自由移民的国家,才能与美国建立正常贸易关系。小平脸色平静地问卡特:好哇,你需要我放多少人移民美国?100万?1000万?1亿?随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经过几轮明暗较量,美国国会和卡特都瞧出这个中国小个子是个强硬派。所以,当邓小平委婉暗示,有个叫越南的小朋友不听话,中国人想揍他屁股时,美国人象征性地表示了对和平的维护。而后,有意无意地提供一些军事情报(美越战争未结束时,中国就和美国接触,让越南人很生气。中苏决裂后,越南在中苏之间选择跟定苏联,并进攻了中国的盟友—柬埔寨的红色高棉政府)。

中越战争开打后,美国政府对苏联清晰地表达了态度:中国人正在教育小朋友,希望苏联人不要插手,更不要试图在中国人背后插刀子,因为中国是美国的新朋友。

这场战事之后,中美关系迎来了比较和谐的10年,三个大国的格局是,中美团结对抗苏联的霸权。

这个时期的“冷战”,是个“苏攻美守”的态势。越南战争的惨败,让美国人在当老大时,容易被人质疑。好吧,如果我们的体力不是最好的,那我们就争取当“道德水准”最高的吧,以德服人,也能征服世界。于是,“人权”就成了美国人新竖起的一面战旗,从卡特这一届开始,它被满世界挥舞得猎猎作响。到底,“人权”这种软实力,会不会比“武力”更有用呢?

苏联的力量渗透了拉美,尤其是古巴,几乎成了苏联扩张的先锋。被苏联人训练出来的古巴军队,远征非洲大陆,将好些个非洲小国拉进苏联阵营。

最让美国人闹心的是巴拿马,巴拿马运河是美国人的心头肉。如同埃及不惜血战也要收回苏伊士运河,巴拿马当然也想把巴拿马运河拿回来。在巴拿马的新政府首脑上台后,通过联合国,要求收回运河。

这次关于巴拿马收回运河的国际会议上,美国人明显感觉到被孤立,所有第三世界国家尤其是拉美各国,都支持和同情巴拿马的要求。虽然美国国会伤心地想“挽留运河”,可既然卡特总统要让美国“以德服人”,再强行占有运河,搞不好连拉美—美国的整个后院都要失去了,两害相权,卡特只好与巴拿马签订了《巴拿马运河条约》,承诺在1999年12月31日前,逐步将运河的完全管辖权交还。

美国的人权最谴责独裁政府,在拉美,独裁政府还不少。出于对后院安宁的维护,美国人对拉美的“人权状况”有不一样的标准,对其中几个独裁政府,颇为支持。拉美州在美国罩得住的时候,有一阵子经济发展得相当不错。中东石油危机爆发后,拉美也陷入了危机,很多国家引发国内动乱。

在美国人的后院中,最让美国人省心的,原本是尼加拉瓜。尼加拉瓜控制在索莫查家族手里,这个完全亲美的政权毫无人权可言,有时实在众怒太盛,美国人就会劝它,收敛点,温和点。当尼加拉瓜的人民解放阵线奋起反抗要推翻这个腐败极权的家族时,美国人对索莫查提供了大量的金援,希望他能稳住独裁政权,可惜,1979年7月,索莫查还是被推翻了,尼加拉瓜加入了社会主义国家的阵营。

后院的问题让人上火,而中东那边,火已经烧上了房梁。这次出事的,是伊朗。

伊朗国王巴列维受美国人扶持登基,对美国人很友善,让美国人很满意。在美国人的支持下,巴列维给伊朗带来一轮兴盛的经济腾飞。

美国人这时又自动忽略了,巴列维政府也是人权意义上的专制极权政府,经济腾飞带来的上层腐败、分配不公、宗教摩擦都引发民众的不满。美国人的态度也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劝说巴列维努力改革,控制局势,并承诺会全力支持巴列维维稳。

且不管外界对伊朗伊斯兰革命的意义怎么定位,总之是,伊朗人在1979年1月推翻了巴列维的政权,建立了以霍梅尼为宗教领袖,预备将美国势力彻底净化的新伊朗。

1979年10月,流亡的伊朗国王巴列维到美国治疗癌症,几天后,11月4日,一伙武装的伊朗学生占领了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扣押了其中66名使馆人员为人质,说是惩罚美国人早先支持巴列维政权,并要求美国政府交出巴列维让其回国受审。

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伊朗人质危机,卡特余下的任期,全部用来解决这一重大事件。各种制裁都用尽了:停止进口伊朗石油、美国驱逐伊朗人(不管跟事件有没有关系的)、冻结伊朗财团在美国的资产,效果都不大,伊朗人释放了一些女人质,大约还有53人其后被伊朗扣押了一年以上。

期间不是没经过军事上的努力。卡特总统特批了“鹰爪计划”,派出8架直升机,预备空降伞兵进入德黑兰。

时运不济的时候,干什么都不灵。挺牛叉的美国空降部队,连降落的机会都没有。德黑兰外围的沙尘暴,让直升机寸步难行,还发生了几起事故,造成人员伤亡。“鹰爪计划”只好搁浅。

在美国人焦头烂额的时刻,苏联人要不趁乱干点啥,就不正常了。在伊朗人扣押了美国人质后的几个星期,苏联军队悍然进入了阿富汗,开启了把自己拖进坟墓的阿富汗战争。

卡特当时并不知道苏联会死于阿富汗鏖战,当收到这个消息,也算晴天霹雳了。可他除了愤怒制裁又能干什么呢?为了表达愤懑,美国人甚至没有参加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这种抗议,对当时的苏联没构成任何威慑。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丧气事。难道卡特任内,就没一件像样的事吗?还真有,还是挺大的一件事。

卡特总统的外交事务大都暗淡,对国内经济更加没招。造成美国此时经济危机的因素很多,但最直接的,应该还是中东危机导致的油价上涨。伊朗被霍梅尼控制后,让美国的石油处境雪上加霜。好在上一任时,基辛格博士的中东斡旋,中东的两大家族,埃及和以色列答应暂时不打架。

1977年,有心胸有远见的埃及领导人萨达特,顶住阿拉伯世界的巨大压力,在全世界目瞪口呆中,访问了以色列,并宣布承认以色列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实体。

卡特顺水推舟,赶忙把萨达特和以色列的总理贝京邀请到美国,入住位于马里兰州的美国总统专用避暑山庄—戴维营。卡特左手拉着萨达特右手拉着贝京,苦口婆心地牵线搭桥。谈判几番中止,又几番被卡特续上,终于在1979年3月26日,埃、以握手言和,签署了《埃以正式和平协议》,史称“戴维营协议”,结束了这两个冤家长达30年的战争状态,换取了乱麻麻的中东一小片的平静。“戴维营协议”被认为是卡特任内最伟大的功勋。

还有53名人质在伊朗被扣押,苏联军队已经进入了阿富汗,卡特焦头烂额之际,1980年气势汹汹地来了,躲都躲不掉。既然卡特已经被选为20世纪最差的总统之一,可想而知,他几乎没有可能连任。就算他略有政绩,美国人只需要想到美国人居然被伊朗扣押了一年,而政府无能为力,就绝对会强烈要求换个人来处理问题。

输掉的卡特一脸暗淡地离开了白宫,没想到的是,他的政治生涯居然在卸下总统职务后焕发出了光彩。

为了表示自己输掉选举并不是无能,卡特以布衣的身份,遍游各国,继续倡导民主和人权。他的花生农场破产倒闭,他和夫人靠写回忆录挣钱,创办了以推广人权解决国际冲突为主要工作的非营利性组织—卡特中心。

“戴维营协议”的签署,肯定了卡特在国际调解办主任这个位置上的工作能力,所以他退休后就致力于缓和各地的深仇大恨。到21世纪,还活跃在政坛的卡特出访了古巴,作为访问古巴的第一位美国大人物,为美国改善与这位多年怨邻关系作出了突出贡献。

这位人权的坚定维护者,在2004年曾撰文批评美国人权状况有严重缺陷,需要进行改革,并加强立法监督。从“棱镜门”引发的美国重重尴尬来看,这位前总统,显然批评得有道理。美国社会一直流传着对他的评价:卡特不当总统时,比当总统时更像一位总统;或者是:吉米不是一位杰出的总统,可他是美国最杰出的前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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