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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的铁骑——三藩之乱:康熙vs姑爷爷、伯父、姐夫

历史大观园 身前后名 2020-06-24 23:27:06 0

一个特大型公司,CEO是20岁的年轻人,天赋过人,极度自信,把各部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现在全公司还有三个部门不听招呼,三个部门经理分别是62岁、70岁、30岁,这三个部门经理都与CEO沾亲带故,分别是CEO的姑爷爷、伯父、姐夫。公司的其他部门经理都由CEO来任命,随时可以撤换,不可以世袭,然而只有这三个部门经理可以世袭罔替。62岁的部门经理在公司干了几十年,树大根深,死党众多,到处都是其耳目,根本不想退休。70岁的部门经理的儿子是个祸头,就像炸药包一样,随时可能炸开,所以70岁的部门经理早就不想干了,想要交出一切权力。30岁的部门经理刚接班没多久,没什么能力。

一天,70岁的部门经理写邮件给CEO,表示要辞去一切职务,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接班,让这个部门再也不能是化外之地。CEO很快表示批准,另外两个部门经理知道老大要集权了,便试探性地也表示要辞职交出一切权力。此时对CEO而言,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允许70岁的真心交权的部门经理和30岁的缺乏嫡系的部门经理辞职,对于62岁的在公司内盘根错节的部门经理,好言安慰,信誓旦旦地表示会让他一直干下去,稳住他之后,把另外两个部门的权力逐步收归己有,消化之后,再过几年,把这个62岁的部门经理耗到年迈体衰,直至送到八宝山,最后再对这个部门下手,自然,一切如臂使指,集权工作可以大功告成。然而20岁的CEO自视甚高,一下子要逼三个部门经理交权,最终引发强烈反弹,三个部门经理集体逼宫,公司一片大乱,用了8年时间方才平定。

熟悉清史的读者想必已经看懂,这个CEO就是康熙,62岁、70岁、30岁的部门经理就是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

自古有雄才大略之君都有大一统之志,此时大清虽然除台湾外已经基本统一,但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下,南明已彻底灭亡,狡兔死、走狗烹的定律该派上用场了,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人是清朝仅有的三个汉人异姓王(有清一朝蒙古族王爷数量都可以批发来卖了,汉族异姓王只有七个人,是此三人加上孔有德、孙可望、耿仲明、耿继茂),他们手握重兵,且是汉人,成了康熙的眼中钉。此时藩王的权力包括:兵权,军队出征的指挥权;财权,钱粮、兵饷的支配权;民政权,民事庶务、地方兴除的管理权;人事权,当地官员考核、甄别荐举、弹劾、罢斥的任免权及赏罚权,等等。云南、贵州、广东、福建的一切事务,都归这三藩,两广总督不受尚可喜节制,闽浙总督不受耿精忠节制,但云贵总督受吴三桂节制。当初顺治在授予异姓王对当地的一切权力时,还特别规定:中央“内外各衙门不得掣肘”。吴三桂他们只对皇帝负责,由此,俨然国中之国。

其实这三藩与康熙都沾亲带故,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的妻子建宁公主是顺治的妹妹,也就是康熙的姑姑,所以按辈分康熙应该叫吴应熊姑父,吴三桂是康熙的姑父的父亲,也就是姑爷爷。尚可喜身体好,精力旺盛,生了37个儿子,32个女儿,尚可喜的第七个儿子尚之隆娶的是顺治的哥哥的女儿,此女也就是康熙的姐姐,尚之隆自然是康熙的姐夫,尚可喜作为尚之隆的父亲,那就是康熙的姐夫的父亲,可称为伯父。耿精忠的妻子是肃亲王豪格的女儿,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也就是康熙的大爷,豪格的女儿自然是康熙的姐姐,所以耿精忠论辈分是康熙的姐夫。总之,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人分别是康熙的姑爷爷、康熙的伯父、康熙的姐夫,从康熙的角度,这三个人的辈分是三辈,就年龄而言,在康熙除鳌拜的1669年,三人年龄分别为57岁、65岁、25岁。尚可喜比吴三桂大8岁,但从康熙的角度,却比吴三桂小一辈。

自从擒杀永历帝后,吴三桂就在本书中消失了,这段时间他老人家在忙什么呢?吴三桂前后用了十几年时间为自己修王府,钱泳《履园丛话》记载吴三桂的王府“千门万户,极土木之盛!”只见殿阁崇峙,溪水淙淙,回廊百转,曲径千折,彼此衔接,不知尽处,殿顶装琉璃瓦,墙壁饰以图画,金碧辉煌,令人眩目。吴三桂在王府中造亭海,名曰近华浦。钮琇《觚剩》这样描写近华浦:“红亭碧沼,曲折依泉,杰阁崇堂,参差因岫,冠以巍阙,缭以雕墙,袤广数十里。”此外还有安阜园,园内开通渠道,引进城内菜海子之水,注入园内流淌。在渠道两岸建台对峙,高达百余丈,中间建桥相接,人可登桥,凌空往来。园中移种高三丈许的松柏,植以各种珍稀花草,招来奇禽异鸟,日夜欢噪于松柏与花草之间。吴三桂的王府“卉木之奇,运自两粤;器玩之丽,购自于闽;而管弦绵绮,以及书画之属,则必取之三吴”。吴三桂在园中特建一书屋,名曰“万卷楼”,收藏了古今书籍,“无一不备”。在“万卷”书中,他放进去自己写的一本书《开疆疏草》。这本书都是自己历年向朝廷的奏疏,也算是《吴三桂文集》了,遗憾的是此书已经失传。吴三桂还在保国寺内为自己塑像,塑像身披松花色衣,锦边,右手抚膝,左手执书卷,脸朝左顾。(刘健《庭闻录》)

当然,吴三桂绝非只知享受的纨绔子弟,几十年的戎马倥偬与宦海生涯让他深知自己该做什么,他在云贵抛赠巨金,广招四方豪杰之士,凡“有才望素著者,及仪表伟岸者,百计罗致,命投藩下,蓄为私人”。按规定,凡新到云贵任职的县以上官员,照例先进谒平西王府,拜见吴三桂,他当面“细问家世、履历”,察言观色,一经发现该人有才能,或相貌出众,立即优礼款待,备酒宴,待以上宾。然后,吴三桂会对该人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并出具手续,规定隶属关系,最后,给该人一笔相当可观的金钱。(《庭闻录》)

吴三桂尽管对外骄横,但对自己的部下却很谦和。据见过他的人说,吴三桂每“与人计事,相对如家人父子”。对方如提出诘难,他不仅不生气,而且更喜欢,往复谈论,“娓娓不倦”。他平生如非盛怒,从不疾言遽色。(《庭闻录》)

早在顺治初年,多尔衮就定下规矩,所有出征在外的汉族将领,必须留子在京为人质。吴三桂长子吴应熊,尚可喜长子尚之信,耿继茂(耿精忠之父)二子耿昭忠、三子耿聚忠,都在京城做人质,多尔衮和顺治也先后把满洲宗室的女子嫁给这四人。作为大清驸马爷,这四人在北京享受荣华富贵,与此同时,也能第一时间把北京的宫廷政治消息传递给自己的父亲,双方都留着面子,所以在整个顺治朝和鳌拜被扳倒之前,三藩与清廷是双赢局面。

顺治和鳌拜对于三藩的态度,一直是表面信任,实则怀疑,不时安抚,绝不动手。等到康熙亲政后,16岁的小皇帝自然沉不住气了。康熙决定先剪除吴三桂的羽翼,他下令把云南、贵州总督赵廷臣调任浙江总督,张勇调为宁夏提督,王辅臣调为固原提督,马宁调为山东提督,吴得功调为湖广提督,刘进忠调为潮州总兵,王进功调为福建提督。同时,把一些和吴三桂没有私人关系的官员调入云贵地区为官。康熙是想把吴三桂的这些嫡系调往他处,而实际结果却导致日后吴三桂发动叛乱时这些人与吴三桂遥相呼应,终使得西南一隅之乱变成了半壁江山之祸。

此时虽然康熙把吴三桂的不少部下调走,但吴三桂却更加小心谨慎,根据当时的各种历史记载来看,吴三桂此时还绝无反心。他手下有个叫吕黍子的人建议,为了让朝廷对您放心,应该学习秦将王翦或南宋韩世忠,在昆明营造园亭别墅,多买歌童舞女,日夜欢娱,让康熙觉得自己胸无大志,如此可以免祸。吴三桂采纳了他的建议,而后主动上书裁军,一下子裁了一万人,但康熙对此并不买账,吴三桂和他在各地的嫡系加一起有二十多万精兵,裁军一万毫不伤筋动骨。

此时康熙16岁,吴三桂57岁,但凡是明智的君主,都会选择把吴三桂耗死,吴三桂一死,群龙无首,撤藩就水到渠成,但是康熙觉得自己天纵英明,便打算一步步对吴三桂下手。康熙六年(1667)以前,吴三桂向朝廷上奏的所有云贵官员任免之事康熙无不支持,自从康熙六年正月开始,康熙多次驳回吴三桂的奏折,为此,吴三桂的女婿、谋士胡国柱建议吴三桂:朝廷已经开始对王爷您生疑,不如以退为进,先自辞对云贵的管理权。吴三桂于康熙六年五月上疏清廷,以“两目昏瞀,精力日减”为由,要求辞职休养。康熙很快顺水推舟,同意他的请求,顺便把他在云贵地区选任大小官员的权力也收回吏部。

吴三桂一看,这小皇帝还来劲了,老夫再试探你一下,于是上疏把自己在云贵地区选任武官的权力也上缴。康熙毫不谦让,一并收回。这下子吴三桂要怒了,康熙为了安抚吴三桂,便玩起了太极拳,康熙七年(1668)正月,康熙封吴应熊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同时,为了显示三藩同等,康熙给耿聚忠、耿昭忠以及平南王尚可喜第三子尚之隆都加太子少师头衔。而后,康熙还派吴应熊亲自赶赴云南去探望父亲吴三桂,以显示清廷对吴三桂的关怀有加、毫无疑猜。如果此时吴三桂要造反,那就一定把儿子留下,而事实上,吴三桂和儿子密谈之后,赶忙差遣他回京,重申吴氏家族对朝廷忠贞不贰。不久,康熙派御前侍卫吴丹携带弓箭数千副,前往昆明代表皇帝赏赐给吴三桂手下将士,与此同时探听虚实。吴三桂顺水推舟,在校场率领老弱病残军人射箭,几乎无人射中,以示自己的部队不堪一战。吴丹把自己所见告诉康熙后,反倒更增加了康熙的疑虑,康熙知道,吴三桂是在装。此后几年,康熙和吴三桂两头打太极,双方在相互猜忌中勉强维持不破局,缺的只是一根导火索。

康熙九年(1670)郑经派吴宏济来云南见吴三桂,对吴三桂说:“我家主公在孩童时就听说您的大名,每次读殿下的家书、檄文,感到殿下忠孝之行壮怀激烈,未尝不拊膺长叹,感极而泣。今四海仰望者惟殿下一人,不知您在军政繁忙之暇,是否知道我家主公这个天外孤臣。敝国虽小,楼船千艘,甲士十万,全听凭殿下指挥。”(夏琳《闽海纪要》)这若是放在几年前,吴三桂一定会把郑经的使臣绑了献给朝廷,而此时,吴三桂则借此机会与郑经建立暗中联系通道,从此,更蓄反清之志。

康熙十二年(1673)三月十二日,尚可喜上奏康熙,请求撤藩,尚可喜还真不是在试探康熙,他儿子尚之信暴虐好杀,怕儿子日后给自己惹祸,于是上奏希望能够回到他的老家辽东海州(今辽宁海城市)。随便举几个事就可知尚可喜的担心不无道理。尚之信一天喝醉了,身边有个太监,尚之信见太监肚子大,就说:“你肚子这么大,里面一定有宝贝,我要打开看。”说罢用匕首刺向太监的肚子,把他刺死了。孙静安《栖霞阁野乘》、钮琇《觚剩》和《清朝野史大观》卷五都记载了尚之信的一系列残暴行为。尚之信每次喝多了以后就拿刀捅身边的人来醒酒,所以他身边的美女也都是浑身伤疤。他喜欢养狗,设狗监来管理狗,每次他带着这些狗出门时,路过的肉铺必须交出猪肉来给狗吃,而且尚之信还从来不给钱。一天尚之信听到一群狗打架的声音,让狗监过去看,狗监去后发现有一只狗疯了,于是不敢过去,尚之信当场让手下人拿刀把狗监砍死,割下他身上的肉喂疯狗。他还雇了一批15岁以下的孩子练习爬杆,让他们攀缘上下,“习技未熟者多至颠殒,或穿腹折肢,恬不介意”。尚之信无论对孩子老人,都不放过。一次一个叫王化的官员,60岁了,天很热,他赤膊在院子里站着,尚之信说:“你的胡子眉毛都太白,我有办法将其变黑!”什么办法呢?尚之信觉得人脸在太阳下能被晒黑,眉毛胡子也能,于是把王化捆起来后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在朝廷与三藩关系如此微妙的当下,有这样的儿子,想不惹祸上身都难,因此尚可喜上奏康熙,坚决请求撤藩。

撤藩并不是只撤换尚可喜一个人,由于尚可喜是王爵,所有王爵以下的尚可喜的官员相应人等都要离开广东,与尚可喜一起回到东北,搁在现在,数万军队及其家属从广东迁到东北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清初?而这样大的事,康熙竟一下子同意了。康熙断然批准尚可喜撤藩,皇帝对藩镇的态度显而易见。由此,吴三桂、耿精忠的汉人两藩自然惶惶不可终日。先前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撤藩的思想准备,也没有主动向朝廷表示过自己要撤藩。如今,皇帝同意尚可喜撤藩,显然就是暗示他们二人也自动撤藩才好。

吴三桂觉得自己与尚可喜不同,毕竟自己是三藩之首,手握军队最多,康熙一时不会撤自己,他便想上书主动撤藩来试探康熙,其谋士刘玄初说:“当今天子乃雄猜之主,如果王爷您主动上疏,他一定会顺水推舟,到时您更加被动。所以,您最好先静观其变,不要上书。”吴三桂一贯自信,料定康熙不会撤藩,于是拒绝采纳刘玄初的建议,他上书请求撤藩:“臣驻镇滇省,臣下官兵家口于康熙元年迁移(从汉中迁云南),至康熙三年迁完。虽家口到滇九载,而臣身在疆已十六年,念臣世受天恩,捐糜难报,惟期尽瘁藩篱,安敢遽请息肩!今闻平南王尚可喜有陈情之疏,已蒙恩鉴,准撤全藩。仰恃鸿慈,冒干天听,请撤安插。”

吴三桂上书后,靖南王耿精忠也上书请求撤藩。康熙很是高兴,决定就坡下驴,但在朝堂之上,对于撤藩问题朝臣意见很不一致,只有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等少数人赞成撤藩,图海和索额图等多数大臣都不赞成,这倒不是因为他们认为撤藩会导致吴三桂、耿精忠造反,而是因为吴三桂和耿精忠几十万人从云贵和福建迁至东北,朝廷也要派相应兵力去填补他们在云贵和福建的真空,这需要大笔银子。图海和索额图是真从大清财政考虑而反对撤藩,而大多数反对撤藩的人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都收了吴三桂的钱,自然替吴三桂说话。最后康熙力排众议,一锤定音:“吴(三桂)、尚(可喜)等蓄彼凶谋已久,今若不早除之,使其养疤成患,何以善后?况其势已成,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发制之可也!”

撤藩的圣旨下到云南,吴三桂大为诧异,他太低估了康熙的野心和决心,61岁的吴三桂由此要从四季如春、风景如画的昆明迁徙到朔风凛冽的辽东,沿当时中国走一条对角线,数十万部下和家人的房产在此,土地在此,娇妻美妾在此,旦夕之间就要放弃这一切。这岂是吴三桂所能接受的?自从甲申年他决定拖延对崇祯的救援,他已经抛弃了祖国;自从他给吴襄写绝笔信,他已经抛弃了父亲;自从他一开始决定向李自成投降,他已经抛弃了名誉;自从他投降大清,他已经抛弃了廉耻。除了权力,吴三桂早已输光了一切,现在连权力都要没有了。一生事业总成空,朝三暮四在梦中,生前身后多少事,惟有戎马再倥偬!经过再三权衡,吴三桂决定与清廷分庭抗礼。

但在北京的康熙洋洋自得,他派礼部右侍郎折尔肯、翰林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傅达礼为钦差大臣,代表自己专程前往云南携带自己的亲笔手诏一封交给吴三桂。此时吴三桂决心已下,但还投鼠忌器,因为自己唯一的儿子吴应熊,长孙吴世璠都在北京,自己本来孩子就不多,女儿有六个,儿子就只有吴应熊,吴应熊有四个儿子,两个在北京,两个在昆明。吴应熊和吴世璠一旦都被干掉,今后自己当了皇帝传位给谁都是个问题,而且自己已经61岁了,再生出一个孩子来怕是也有难度。于是吴三桂派人去北京接吴应熊回来,但吴应熊舍不得老婆建宁公主,不想走,于是吴三桂派的人当机立断,反正吴应熊哪怕在吴三桂之后接班,早晚也要传给吴世璠,现在直接把吴世璠接来完了,于是吴世璠被接到云南。

此事也可见,康熙对于吴三桂要造反完全没有准备,但凡他有所准备,也绝不会放任吴世璠被接走。康熙对自己太自信了,人做事分两种,一种是把事情分为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一种是把事情分为想做的和不想做的,康熙就属于后者,没有能不能做,只有想不想做。16岁就扳倒权臣鳌拜,康熙对于自己的能力有过度的估计,鳌拜被扳倒时远不能一手遮天,且康熙背后有孝庄太皇太后支持,鳌拜手下军队只有镶黄旗7500人,而吴三桂可是在明、清、李自成之间举足轻重,最终改写了中国历史走向的一世枭雄,手握几十万重兵,云贵千沟万壑,易守难攻,哪怕吴三桂据守云贵而不出战,清军都难以取胜,更何况吴三桂有争天下之心。大清能征善战的将领们,多尔衮、豪格、济尔哈朗、阿济格、博洛、孔有德,等等,都不在了,现在大清最有战斗力的将领都是吴三桂的部下。一旦三藩叛乱,大清拿什么镇压他们?

吴三桂把自己要与清廷分庭抗礼的决定告诉了陈圆圆,陈圆圆说:“臣妾每当想起在北京被贼寇所掠的日子心中就惊恐,到今天恩荣已极。臣妾听说知足不辱,知耻不殆,长久奢华恐怕会遭上天嫉妒,愿王爷赐给臣妾一间净室让臣妾修斋学道,以终天年,实为万幸!”

吴三桂:“孤正想创立帝业,册封你为皇后,你却这样,令我不解。”

陈圆圆:“自古至今,都为了争夺帝位扰得民众不宁,即便是当了皇帝,日理万机,也没什么趣味。臣妾少年时常有非分之想,现在身为王妃,安享荣华,反而觉得尘俗难耐。为王爷计,倒不如自己解除兵权,归隐山林,学范蠡泛舟五湖,岂不快哉?何苦争城夺地,再费心力,再扰生灵?”

吴三桂默然不语,沉吟半晌说:“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当遗臭万年!”

陈圆圆自知无可挽回,此时她已重病缠身,不久去世。陈圆圆去世,吴三桂一生最美好的女人不在了,此时他的人生已再无美好的事物可言,唯有权力巅峰可作为他活下去的目标。了无牵挂,决心已定,众将皆从,现在就是准备正式撕破脸了。《孙子兵法》曰:“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康熙脑子一热,什么都不考虑,就下令撤藩,就算是吴三桂支持撤藩,他手下的人是否答应都是个事儿,更何况吴三桂都不同意撤藩,所以造反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为了迷惑清廷,吴三桂给康熙上疏,假装要求在关外为手下增拨土地。康熙接疏奏还挺高兴,马上照准。仗怎么打是军人的事,仗以什么名义打则是谋士的事,吴三桂召集谋士们召开秘密会议,刘玄初说:“明亡未久,人心思旧,应该择立明朝皇族后人,奉其为帝,然后出征,如此,各地老臣宿将,定能誓死为前驱!”

谋士方光琛却说:“当年王爷出关向多尔衮乞师,和闯贼一战,为崇祯帝报仇,天下人都能理解;而后,永历帝窜到缅甸,王爷把他擒杀,此举已无法向天下人解释。当今天下最能战的将领和军人都在我们这边,反清复明终可告成,但成功后,我们真能继续让明朝的宗室当皇帝吗?届时明朝皇帝难道不会以篦子坡之事来清算王爷吗?”

此语振聋发聩,吴三桂明白,自己早已失信于天下人,天下没有任何人再会相信自己,此时只能自己竖起大旗单干了。

20多万军队要造反,这种事还能瞒得住?很快被云南同知刘昆侦知。刘昆赶紧报告给云南按察使李兴元和云南巡抚朱国治。朱国治给康熙写秘折,可是秘折在驿站竟然被吴三桂的兵卒截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康熙十二年(1673)十一月十五日,折尔肯、傅达礼作为钦差,和云南巡抚朱国治一起,到平西王王府谒见吴三桂,最后一探虚实。吴三桂对于撤藩后北上行期之事虚与委蛇,朱国治说:“钦差大人等候已久,如果王爷您无意撤藩搬迁,就先让钦差大人回京复命好了……”

吴三桂大怒:“鼠辈安敢尔!先前我把明朝天下都给了你们,只此云南乃吾血挣,你这贪污小奴,还不容我住耶?”

朱国治:“我贪在何处?”

吴三桂厉声呵斥:“你还强辩!你前索大理知府冯苏三千两白银,是从我这里借的。至于你历年贪赃,多出我家,现有日历记载为据!”

两个人都快动手了,是折尔肯把他俩劝开,至此,吴三桂与清廷的关系已经公开失控。值得一提的是,朱国治在电视剧《康熙王朝》里是以正面形象出现,而历史上此贼阴狠无比,大才子金圣叹就是死在他手里,金圣叹死于哭庙案。“哭庙案”事起于苏州吴县新任县令任维初。顺治十八年(1661)正月,顺治帝驾崩的同月,任维初一面以严刑催交赋税,杖毙一人,一面大举盗卖官米,中饱私囊,吴中百姓不堪其苦。以金圣叹为首的几个秀才,因同情农民的遭遇,便写了“揭帖”到公祭顺治的哭灵场所控告县官,金圣叹将矛头指向包庇部下的巡抚朱国治。朱国治大为震怒,将金圣叹等人逮捕并判处斩立决。佚名《辛丑纪闻》(收录于新文丰《丛书集成续编》第280册)记载:“至辰刻,狱卒于狱中取出罪人,反接,背插招旌,口塞栗木,挟走如飞。亲人观者稍近,则披甲者枪柄刀背乱打。俄尔炮声一震,一百二十一人皆毙死。披甲者乱驰,群官皆散。法场之上,惟血腥触鼻,身首异处而已。”金圣叹临行刑前喝断头酒时对狱卒说有要事相告,他指着狱卒给的饭菜说:“花生米与豆干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传矣,死而无憾也!”金圣叹在苏州口碑很好,他被朱国治害死后,当时苏州就有民谣:“天呀天,圣叹杀头真是冤,今年圣叹国治杀,明年国治被国柱歼。”最终朱国治还真被吴三桂手下胡国柱所杀。冥冥之中,确实算是报应了。

康熙十二年(1673)十一月二十一日,吴三桂召集四镇十营总兵马宝、高起隆、刘之复、张足法、王会、王屏藩,以及胡国柱、吴应期、郭壮图等各将官、谋士,齐集平西王府。与此同时他也把朱国治等人“请来”了。朱国治一来,就被胡国柱乱刀砍死,其他清朝官员,无论投降与否,吴三桂为收买人心,都决定不杀,不投降的被囚禁,投降的依旧任原职。

誓师大会上,吴三桂高声说:“撤藩令下,行期逼近,朝廷严催,老夫想,咱们还是听从圣旨北上吧,否则,钦差震怒,尔等平白受辱……”

全场诸将大怒:“朝廷逼人太甚!”

吴三桂:“朝廷严命,不能延缓。诸军思之,我们能在云贵安身立命,得享福贵,是谁赐予的呢?”

众将异口同声:“都赖王爷所赐!”

“不!”吴三桂阴沉着脸说道:“今日富贵,乃先朝之力啊。想当初,我受明朝厚恩,效力辽东,但闯贼攻入京城,逼死先帝,老夫被迫仿效申包胥,向清朝乞师,以复君父大仇。后来,率领诸君平定云贵,得以在此栖身。所以,我们今日能在此地安享余年,应是先朝余荫!故君陵寝在此,我们将离开云南,该向他告别啊!”(以上对话据佚名《吴耿尚孔四王合传》)

自从决心造反起,吴三桂已经派人秘密赶工,给永历帝重修了没有尸身的“陵寝”。此时吴三桂率领众将前来祭奠永历帝。如果我是吴三桂的话,绝不会这么做,就是自己带着手下这批人十几年前把永历帝勒死,现在又重新祭奠永历帝,一个政权,一个政治团体,最怕的就是不断地自己对自己否定。自己否定自己并不是直面错误,而是自唾其面,自己否决了合法性。想当年和自己的部下们出生入死,入蛮荒之地,冒瘴疠之气,进不测之渊,为的就是彻底剿灭南明残余势力,现如今却要去祭奠自己曾经毁灭的东西。吴三桂此举导致但凡有气节之士绝不会与之为伍。

祭奠完永历帝后,吴三桂自封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建国号“大周”,以第二年为大周元年,而后,鼓角齐鸣,云南各镇将士整队入校场。61岁的吴三桂垫步拧腰跨上战马,纵马疾驰,连发三箭正中靶心,战斗力不减当年。吴三桂先后在马上耍了大戟、大刀、长剑等长短兵器,左抛右接,闪转腾挪。“长枪大剑,画甲雕戈,罗列左右;每驰马一回,即于马上接一器运之,风驰雨骤,英武绝人。”(《吴耿尚孔四王合传》)

战前的这种誓师大会是最需要鼓舞人心的,前一刻为臣子,后一刻为反贼,一下子进入不确定性的时期,最需要能提振人心的举动。吴三桂金光粼粼的铁甲内一身坚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正随着骏马的颠簸而跃动,原先细腻的脸庞已经刻上了深深的皱纹,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暗褐色的光泽,细长而微微外凸的眼睛凝视远方,时而阴沉,时而炽烈,时而迷蒙,时而豁朗,高高的鼻梁就像苍鹰的利爪一样,虎眼熊睨中原,浓密的长髯如同战马的鬃毛一样在大风中飘拂。此时的吴三桂已经没有退路,只有一战到底才能为自己正名,藩王国戚与乱臣贼子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胜败。

康熙十二年(1673)十二月初一,吴三桂亲率大军出师北伐,全军所执战旗皆为白色,步骑兵头上所戴的帽盔也都是白毡包裹,意即为南明永历帝挂孝。吴三桂在云南起兵,清朝上下对此一无所知。根据《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卷四十四记载,十二月二十一日,本来差往贵州为吴三桂搬迁备办所需夫役粮草的兵部郎中党务礼和户都员外郎萨穆哈二人,日夜兼程疾驰到北京兵部衙门。从昆明到北京这一路只用了二十天,这二十天他俩歇马不歇人,所以二人下马时都栽了下来,晕厥过去。半晌醒来,轻轻说了五个字:“吴三桂反了!”

三藩之乱由此开始,吴三桂确为乱臣贼子,但是响应他的许多人其实都是汉族将领、百姓,他们是长期被清廷欺压的,是想借吴三桂之乱来一起掀翻清政府,而不是赞同吴三桂的反复无常。清朝的确施行过不少仁政,但那多是在平三藩之乱后为了缓和民族矛盾,在三藩之乱前清朝的确是暴政不少。故本书行文时将吴三桂的部队称为吴军,而不是叛军。关于吴三桂与清军军队互相攻克城池,一律不用“收复”之类词语,而是皆用中性词“攻克”。

党务礼、萨穆哈把吴三桂叛乱的消息传到康熙这里,朝廷乱套了,从前反对撤藩的大臣们纷纷要求责罚那些主撤的大臣。大学士索额图要求康熙下诏处死先前那些主张撤藩的大臣。此时康熙的表现终于显出一个英明之主的作为,他说:“撤藩出自朕意,他人何罪?”(《清史稿·明珠传》)这一点比起崇祯,康熙就强得太多。崇祯暗中支持兵部尚书陈新甲与皇太极议和,但此事泄露后,在文人眼里,只要跟敌国议和,那就是卖国,就是汉奸,于是群情激奋,陈新甲就成了“大汉奸”。朝臣人声鼎沸之时,陈新甲认为自己是奉命行事,于是上奏说自己议和有功,想让崇祯给自己说句话。结果,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崇祯帝大怒,将陈新甲斩首。凭此一事,崇祯被大清所亡,康熙将大清勃兴,已可见端倪。

十二月二十六日,康熙正式下诏,表明了不灭吴三桂决不罢休的态度。吴三桂起兵后,兵不血刃取贵州,贵州提督李本琛投降,康熙十三年(1674)正月初一,吴三桂正式称“周王”,改元“利用”。

吴三桂已经夺得云南贵州,他派出马宝、吴国柱等人由贵州进逼湖南,马宝所部吴军所向披靡,吴三桂大军“五千里无只骑拦截”。在马宝进军湖南的同时,吴三桂派王屏藩进军四川,四川兵不血刃而下。康熙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广西将军孙延龄宣布倒向吴三桂,三月十五日,襄阳总兵杨来嘉宣布倒向吴三桂。同日,控制福建全境的靖南王耿精忠和福建巡抚刘秉政决定公开宣布反清,耿精忠自称“总统天下兵马上将军”,比三桂称“元帅”自低一格。耿精忠还派人联系台湾的郑经,让他从长江入海口攻入,事成之后将泉州、漳州给郑经。郑经很快派刘国轩率上万人马,从福建沿海登陆,占领了漳州、海澄(海龙)、同安、绍安、泉州等地。

吴三桂、耿精忠联合搞乱了清朝的半壁江山,但三藩中的尚可喜一直按兵不动,不支持吴三桂。至此,吴三桂已夺得云南、贵州、湖南、四川、广西、福建、湖北襄樊一带,大清上下人心浮动,连北京都不稳了,康熙觉得如果留着吴应熊,想必是个祸害,父亲吴三桂是首逆,吴应熊按律应该被凌迟处死,由于吴应熊是康熙的姑父,故康熙将吴应熊改判为绞刑,吴应熊的儿子、没有能跟吴世璠一起回云南的吴世霖也被绞死,这一天是康熙十三年(1674)四月十三日。身在云南的吴三桂听到儿子和孙子被绞死的消息时,“时方饮,停杯洒泪曰:‘今日乃真骑虎矣!”此时的吴三桂骑虎难下,想收兵已经不可能了,有时候,走到绝路就是生路的起点,丢掉幻想才能准备斗争。骑虎难下之时,只有斩杀胯下之虎,才能求生!吴三桂不禁想到,自己这几十年来戎马生涯,扶摇直上,冲高空九天,统率万方,勇往直前,赴蛮荒之地,斩关夺隘,擒杀永历帝后,本想在昆明软着陆野,沉湮海漈,洞察风云,急流勇退,深隐林泉,怡然自乐,颐养天年,不承想因为削藩之事,最终又只得放手一搏。


白旗在中国古代没有投降之意,塔西佗《罗马编年史》记载,最初白旗寓意休战、谈判,公元109年已经有白旗用作投降的风俗。在这之前,罗马军队均是把盾牌举高于头以示投降。此后由罗马传遍欧洲。到了鸦片战争时,中国不知道白旗代表着休战或投降,英军的信使打着白旗过来送信,清军以为英国人是戴孝出征,于是就对英国人开炮。经过鸦片战争,中国人才知白旗可代表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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