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原来是这样的——嫂娘的故事

在明代词话和清代评书中，包公有两个哥哥，大哥名叫包山或者包忠，二哥名叫包海或者包全。两个哥哥都结了婚，大哥大嫂忠厚老实，二哥二嫂奸诈自私。包公出生后多灾多难，父亲不喜欢他，二哥二嫂怕他长大后分家产，想方设法谋害他，多亏大嫂多方保护，包公才得以长大成人。所以，包公对大嫂感激终身，亲切地喊她“嫂娘”。

幼年包公的多灾多难是艺术虚构，他的嫂娘当然也是虚构出来的。

套色版画《包公赔情》，讲的是包公误铡侄子包勉，向嫂嫂赔礼道歉的故事。读者黎萍女士供图

浙江宁波天一阁原藏《镇海横河堰包氏宗谱》，叙录包氏祖先及历代子孙：始祖包业，二祖包袭，三祖包士通，四祖包令仪。包令仪生有三子，长子包莹，次子包颖，三子包拯。

故事中的包公有两个哥哥，宗谱里的包公也有两个哥哥，看起来故事很可信。但是，按包氏宗谱记载，包莹和包颖都早早地夭折了，包公成了包令仪事实上的独子。所以，包公不可能有嫂嫂，更不可能有嫂娘。

包公的儿子倒是有一个嫂娘。

包公结过两次婚，娶了一妻一妾。妻为董氏，是武昌县令董浩的女儿，也是包公的结发妻子。这位董氏给包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包。包长到二十岁左右，娶妻崔氏，并获得了一个通判的官职，可惜婚后两年，包就病故了。

包公夫人董氏之墓。读者刘东伟先生供图

包病故以后很多年，包公和董氏始终没能再生养第二个儿子。大约快到六十岁的时候，包公纳了一个妾。娶的小妾姓孙，出身平民家庭。婚后不久，孙氏就怀了身孕。对包公来讲，这本来是件喜事吧？但是很奇怪，不知为何，包公却把孙氏赶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以后，孙氏生下一个儿子，他就是包公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后来为包公送终的唯一一个儿子，取名包绶。

包绶出生那年，包公六十岁，包公的结发妻子董氏五十八岁，夫妻两人年迈体衰，已经无力抚养幼子。包公的小妾孙氏，也就是包绶的亲生母亲，那时候应该还很年轻，但是她的身份低贱，包家也不让她再回去。还在襁褓中的包绶被接到包府，而他的生母却不能跟随，那么由谁来抚养他呢？答案就是包公的长媳崔氏。

崔氏是个苦命人，十九岁嫁给包公的长子包，二十岁生下一子，二十一岁丈夫去世，二十四岁儿子夭折。青年守寡，夫死子亡，包公夫妇劝她改嫁，但她不听。她的娘家母亲帮她说亲，在湖北荆州给她找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她的表哥，刚满三十岁，在衙门里做师爷，可以说年岁相当，工作也不错，可她就是不答应。母亲气冲冲地质问她：“夫死守子，子死何待？”丈夫死了还有儿子，现在你儿子都死了，还守什么寡呢？为什么不改嫁呢？包家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她答道：“有小郎如儿子，其门户待我而立。”包家还有一个小儿子没人抚养，我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等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我的任务才算完成，到那时候您再跟我谈改嫁的事情吧！

长媳崔氏的墓志铭有载：“当姑夫人捐馆舍时，绶犹童孩，节妇迎师教导之，以至成人。为择取良妇，又艰关求访，得其所生。绶事节妇如母……”当包公夫妇先后去世之时，包绶还是小孩子，全靠崔氏抚养成人。崔氏为包绶聘请家庭教师，为包绶操办亲事，还派人多处寻访，帮包绶找到了亲生母亲孙氏。所以包绶对嫂嫂崔氏终身感激，像侍奉母亲一样侍奉她。

所以，包公并没有嫂娘，包公的儿子包绶倒是有一个伟大的嫂娘。我们有理由相信，传奇故事中包公的嫂娘有一个原型，那就是包公的长媳崔氏。换句话说，包公被长嫂抚养长大的故事，其实脱胎于包绶被长嫂抚养长大的历史。

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崔氏去世，享年六十二岁。第二年十月，她被埋葬于合肥县公城乡公城里包氏墓地。为她送葬的男丁中有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做官的包绶，另一个是她的儿子。这个儿子并不是她和包亲生的，而是包绶帮她从包氏家族中挑选的继子，名叫包永年。

按照中国人的旧观念，一门一户如果没有儿子继承香火，那这户人家就等于消失了。假如没有生养儿子，或者儿子已经夭亡，就要从同宗同族甚至异姓家族中过继一个儿子，此之谓“兴灭继绝”，是古人极为看重的大事。包死得早，崔氏的亲生儿子早夭，包绶帮她过继了一个儿子，使她和早已亡故的包传承有序，后继有人，这也算是包绶对嫂娘养育之恩最为重要的报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