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名臣——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1140），本名谷神，又名古新、兀室、悟舍、乌舍。女真族完颜部人，与皇族同姓，金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远亲。他追随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天辅三年（1119）受太祖命令，仿汉人楷字和契丹字，制作女真字。后来熙宗另制新字，称小字，称希尹所制为大字。金军攻宋时，他曾任元帅右监军，与宗翰追高宗到扬州。熙宗时为尚书左丞相，封陈王。后来被人构陷，自杀。死后冤情得以昭雪。追赠仪同三司、邢国公，谥号“贞宪”。

一、女真奇人 开国勇将

完颜希尹祖上曾与阿骨打列祖列宗交往甚密。他的曾祖石鲁与昭祖石鲁同部同姓，关系非同一般，两人誓约：“生则同川居，死则同谷葬。”士人呼他曾祖为贤石鲁，昭祖为勇石鲁，一贤一勇为完颜部落的壮大和女真民族的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其父欢都在庙堂议事中多献智谋，在平定部族叛乱中屡立战功，深得阿骨打的信任和倚重，地位处于众亲之首。

完颜希尹约生于11世纪末叶。那时欢都已步入中年，膝下无嗣，求子心切，妻子身怀六甲，心里很高兴。可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喜讯迟迟不肯到来。据说希尹在娘胎里呆了十二个月后才出生。

完颜希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创造了女真文字。女真原来只有民族语言而无自己的文字。如需行文时只有借用契丹、汉字，很不方便。随着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迫切需要自己的文字，他奉太祖之诏创制本国文字。经过潜心研究，参考契丹字和汉字的特点和优点，匠心独运地根据汉字楷体和契丹文字的结构，很快创制出了具有自己民族特点的女真字。天辅三年（1120），呈报朝廷，太祖大喜，获得御赐马一匹、衣一袭的奖励。后来，他又积极参与制定礼仪制度，对“朝廷制度礼乐，往往因袭辽旧”的做法不以为然，但赞同完颜宗宪的看法，“方今奄有辽、宋，当远引前古，因时制宜，成一代之法，何尽取辽人制度”。其中“远引前古，因时制宜”的继承与创新并举的典制改革思想是值得肯定的。

完颜希尹由于风华早茂，赢得天子的钟爱，又加上父亲是开国名将，因而他能婚娶挞懒之女曷罗哂。挞懒是金初的开国功臣和实权人物，又是贞惠皇后之弟，与之联姻无疑也为希尹日后的仕途通达平添一块政治砝码。

从阿骨打举兵反辽起，希尹便跟随天子南征北战，成了阿骨打的得力谋臣。早在天会四年（1126），阿骨打在宁江州大败辽军后，他就力劝其南面称君，阿骨打却推辞说：“打了一次胜战，就称大号，岂不显得太浅薄了。”不过，阿骨打还是于次年称帝，定都上京，国号大金。希尹始建称帝之议，则是功不可没的。

女真骑士

金朝建立之后，向辽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希尹率军征战于辽中京附近，采取战抚相济的策略，使得一些部落闻风来降。希尹不战而屈人之兵，威震四方。天辅六年（1122），他随主帅宗翰率兵追击辽主天祚帝，在古北口与辽军重兵相遇。宗翰准备亲自率军督战，希尹则主动请缨，并胸有成竹地说：“此乃小寇，不劳将军亲自前往，请拨精兵千人，保证为公破贼！”希尹一鼓作气，大破辽军，斩首甚众，尽获辎重甲胄。

接着，他与主帅宗翰乘胜前进，追袭辽主于五院寺。天祚帝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希尹亲率数名精骑，为大军前驱，紧咬不放，冲入辽军阵营之中，如十万天兵神将从天而降，左冲右突，风卷残云，一日三胜，传为神话。天祚帝侥幸脱险，逃往他的最后巢穴西京。希尹毫不放松，挥师直追，在白水乐之南几乎被追上，但辽主狡猾万分，抛弃内库宝物，自率轻骑遁去。金军取得重大胜利，占领了西京。希尹在安排好西京防务之后，又率部寻击辽主，直至乙宝部，不见足迹，只得返回。

天会二年（1124），完颜希尹正率军巡视边地。天祚帝自流亡的夹山出兵，企图决一死战。希尹率少量乡兵迎战，以此麻痹和引诱辽军，而将精锐铁骑千余埋伏于山坡谷地。天祚帝果然上当，率兵来战，进入伏兵圈内，顿时满山遍野旌旗招展，金军乡兵、铁骑四面合击。辽军仓促应战，溃不成军。希尹轻松地赢得了大胜。但天祚帝故伎重演，再次溜走。希尹不肯罢休，继续派兵追击。直至翌年二月，终将天祚帝擒获，了却了一桩心事。

天会三年（1125），完颜希尹刚弹去灭辽的征尘，又身任元帅右监军，与大将元帅完颜杲、宗翰、耶律余睹等开赴了伐宋的战场。迅速占领北方诸多州府。天会五年（1127），希尹率军进入东京，执宋徽、钦二宗以及皇室、宫妃、仆从和大批金银财宝而返，灭了北宋。接着，又不辞劳苦，追击南宋高宗赵构，直抵扬州，未及而返。希尹参与的金对宋战争，重在掠夺财富，破坏性极大，与反抗辽朝压迫剥削的民族战争显然不同；而这对日后金宋对峙局面的形成具有一定的作用。

二、宦海政争 削职复出

完颜希尹班师不久，金皇室内部发生了激烈的立储之争。此时，金太宗又龙体欠安，皇权陷入危机之中，朝野党争四起，大的派别有三，一为太宗长子宗磐派，二为太祖子宗干、宗辅派，三为撒改子宗翰、欢都子希尹派。虽然后两派政治倾向、立储目的差别较大，但都一致认为宗磐骄横无忌，不孚众望，不能为储。认为“合剌，先帝谪孙，当立”。他们之所以要立合剌为皇储，因为一者合剌年仅十二岁，易于控制；二者是宗干养子，宗干早有此心愿，只是很难出口罢了。完颜希尹、宗干等虽各有用意，但为了一个目标，还是共同请立合剌为储。朝堂之上气氛顿时紧张，金太宗在御座之上甚是为难，宗磐虽然有不仁不周之处，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子，也非无名之辈，立他为储，的确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何况宗磐早有所求。可是，宗干、宗翰、希尹等朝中实权人物再三请立合剌，太宗也无法拒绝。到天会十年（1132）四月，太宗才正式下诏：“合刺为太祖的嫡孙，所以立合剌为谙班勃极烈（即太子）。”完颜希尹为合剌取得太子地位尽了极大努力，从而也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是，此时金朝内部的政治斗争更加复杂而激烈，最终结果还是未定之数。

天会十三年（1135），太宗驾崩，合剌即位，时年十七岁，是为金熙宗。熙宗即位以后，大封群臣，完颜希尹以元帅右监军的身份晋升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宗翰也以国右勃极烈、都元帅为太保，领三省事，封晋国王。但他们都位列宗磐、宗干之下，并被剥夺了实实在在的军权，并未得天子信赖，完颜希尹只得尽心皇政，凡“有大政皆身先执咎”，老老实实地效忠熙宗。

金熙宗

不久，金熙宗在宗磐、宗干指使下向宗翰一派开刀了。天会十五年（1137）六月，金熙宗利用派别矛盾，以贪赃罪处死宗翰心腹高庆裔、刘恩，七月，宗翰含恨而死。他策划谋立的刘豫伪齐政权也被废去。完颜希尹幸运的是，平时小心从事，没有什么把柄落到熙宗等人手中，避免了杀身之祸。宗翰死后，宗磐权势更大，天子又是年轻多疑，完颜希尹深感政途艰险，若继续涉足仕途，势必卷入更大的纷争，不得不于天眷元年（1138）主动乞求退休，颐养天年。金熙宗精明圆滑，挽留一番之后，把他降为兴中尹。

金熙宗利用宗磐消除宗翰势力，自以为得计，岂知宗磐更加专横跋扈，威胁到了皇权。金熙宗遂重用太祖诸子、宗干的兄弟宗隽为左丞相，领三省事，借此制约宗磐。而且他深知宗隽助纣为虐，与宗磐勾结一起，朝政更为险危。此时，金熙宗才想到了足智多谋、与宗磐历来存有芥蒂的完颜希尹，感到要拯救国难非此人莫属。天眷二年（1139），天子下诏恳求完颜希尹复相。完颜希尹对于宗磐的专横早有耳闻，回朝后，果然发现他为政十分霸道，气得宗干上书求退；直至发展到在金熙宗面前挥刀要杀宗干，幸亏宫中禁卫及时止之。宗磐还与宗隽、挞懒等勾结，主张将河南、陕西之地归宋。更为阴险的谋乱活动正在酝酿之中。完颜希尹虽早有觉察密奏，但由于宗磐势力太大，天子又暧昧不决，完颜希尹也就无可奈何，只有等待时机。

时机终于到来。天眷二年六月，完颜希尹终于找到了宗磐、宗隽谋反的证据。吴士，即耶律吴士，契丹人，在太祖天辅七年（1123）曾经谋乱被宽大释放。可他反心不改，再谋作乱，但很快事泄被捕，供出同谋宗磐、宗依等人。完颜希尹抓到铁证，上奏金熙宗。熙宗却感到很难处理，便旁敲侧击地问翰林学士：“周成王是个怎样的君主？”翰林学士答：“古之贤君。”熙宗说：“成王虽贤，亦周公辅佐之力。后世疑周公杀其兄，以朕观之，为社稷大计，也不为非。”看来熙宗似乎是要完颜希尹学周公诛杀皇族兄弟、安定社稷江山的义举，除去叛逆。

完颜希尹、宗干抓住时机，再次密奏，请求天子尽快采取行动，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金熙宗终于下诏：“周行管、蔡之诛，汉致燕王之辟，惟兹无赦，古不为非。”又云：“宗磐位冠三司，信任宵人，煽为奸党，坐图国鼎，行将弄兵。”于是诛杀宗磐、宗隽。次月又诛其同党挞懒。完颜希尹、宗干因助帝灭奸而获得银鼎的赏赐。

三、酒后招祸 死后昭雪

宗磐、宗隽等谋反获诛后，金熙宗先后以右副元帅宗弼为都元帅，封越国王；以太傅、领三省事宗干为大师，领三省事如故，进封梁国王。而完颜希尹虽功勋卓著，获银鼎之赐，但官位仍旧，只封了个空衔陈王，心中自然不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忍气吞声地依然做他不让管事的左丞相。

天眷三年（1140）九月，客星守陈，精明的太史洞察朝中秋毫，认为陈王完颜希尹将有大祸临头，便托人转告。可完颜希尹自恃才高聪颖，善于周旋，对此不以为然，放松了警惕，一如既往，穿梭应酬于官场。一天，都元帅宗弼将往祁州例行公务，百官前去拜会辞别，饯宴燕都檀州门。完颜希尹与他关系一般又位居其下，心中自有说不出的滋味，但还是面带笑容，照常前去辞别。深夜，百官散去，可完颜希尹似乎酒意正浓，迟迟不肯归去。宗弼也迎其所好，酒宴重开。

完颜希尹很快醉意朦胧，话如泉涌，宗弼也装得谦逊至诚，洗耳恭听，完颜希尹醉了，言语无所顾忌，说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似要把宗弼吃掉，竟然放肆地说：“你只不过是鼠窃之辈，岂是我的对手！你有多少兵马？天下的兵马都是我的耶！”他愈说愈激动，愈说愈不着边际，宗弼顿感问题严重，以手示意，假装解手去了。

宗弼出来后骑上快马，直奔宗干王府，添油加醋地对宗干转述完颜希尹的话：“你以为有了金熙宗靠山，当上了元帅，就相安无事了吗。金熙宗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没有我，他哪能登上御殿龙座。现在可好了，你们封官加爵，倒把我忘却了，岂有此理！”宗干也感到有些紧张，可仔细一想，完颜希尹辅助金熙宗确是尽心尽力，联手除去宗磐逆党，他也竭尽其忠，何况他也算是帝室之后，不会走得太远。于是为他辩护说：“酒后戏言，不必当真！”

次日晨，宗弼又借向皇后辞别之机，状告完颜希尹。皇后安慰说：“皇叔且行，不用担忧，容我奏明天子。”宗弼离京之后，金熙宗很快从皇后那里获得密报，心中暗暗吃惊，即令皇后召问宗弼，欲问个究竟。

《金藏》卷首图

皇后遵命，即派燕京留守完颜阿普星夜兼程追赶宗弼。终在良乡追及，促其火速返京。宗弼回到京师，立即觐见天子，面奏完颜希尹反状。金熙宗怒目吼道：“朕欲杀老贼久矣。为何宗干为他辩护！”于是，下了一道赐死密诏，诏云：“帅臣密奏，奸状已萌，心在无君，言宣不道。”并把径自裁处大权交给了宗弼。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希尹在家中尚未入睡，仍在室内来回地走动着。忽然，传来一声“圣旨到”，他立即整齐冠服，设案焚香听旨，此时，他发现府第已为重兵围困，来者又是都元帅宗弼，心中一切都明白了。果然不出所料，是一纸赐死之诏。数十年含辛茹苦，为完颜江山尽忠效力，最后得到的却是一纸死诏。还扣上谋逆的罪名，真是太冤了！但又一想，此生没有虚度，善善恶恶自有后人评说，想到这些心里反倒踏实起来，遂跟着来人坦然而去。同难的尚有其子及僚属萧庆等。

完颜希尹一生经历太祖、太宗、熙宗三朝。在开国时，灭辽出谋，伐宋划策；在建国时，撰修制度，删定礼义；在文化上精通汉辽文字，创造女真文字；在政治上，临危不惧，力挽狂澜，巩固皇权，他为金国的繁荣和发展呕心沥血，不辞劳苦，表现出了惊人的才智，史书赞其“敏学”，金人称其“贤能人也”。他的死，显然有冤！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在当时看不准、摸不透的事渐渐明朗起来。皇统三年（1143），即完颜希尹被害后的第四年，金熙宗发现完颜希尹并无谋叛异心，死非其罪，深感惋惜，对门下侍郎宗宪说：“希尹有大功于国，无罪而死，朕将录用其子孙，你看如何？”宗宪对曰：“陛下深念希尹，录用其孙，幸甚。但若不先昭明死者无罪，那么生者何由得仕。”熙宗说：“卿言甚是。”于是，赠希尹仪同三司、邢国公，重新殡葬，录其孙守道为应奉翰林文字。

天德三年（1151），海陵王又封完颜希尹为豫王。正隆二年（1157）按例降封金源郡王。大定十年（1170），世宗追谥他为“贞宪”。金朝数位天子给他的这一系列复官、录用、加封、追谥活动，完全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完颜希尹是位值得肯定的历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