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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传奇——狱中密谈

历史大观园 君王天下 2020-07-20 23:22:11 0 李世民


(1)

公元617年的冬末春初,整个太原大地像是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带着懵懂和懒散,舒展着筋骨。经过了一个冬天沉寂的枯树上,若隐若现地露出了青涩枝芽,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碧蓝碧蓝的,连那缕缕白云,也如白雪般洁净。

蒙山,连绵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叠,薄雾缭绕的山间,一位头戴青巾,身穿白袍的青年端坐马上,直视前方。从远处看,他似一容貌俊秀、神态飘逸的翩翩书生在吟诗抒情,可待走近再看,却发现他腰悬双剑,身背弓壶和箭囊,如武士般威风凛凛。

他眉角上扬,眼神犀利,凝眸前望,如同一座雕塑,久久地俯瞰着晋阳宫方向。

晋阳宫位于晋阳城东北角,曾是东魏孝静帝的权臣高欢建造的避暑宫。之后,由于杨广做晋王时,镇守过晋阳城,对此地很有感情,因此,在从晋王变成隋炀帝后,杨广索性将这里当成了他的“龙兴之地”,对晋阳宫大修特修,让它变成了一处行宫,此行宫规模之大,实属罕见,可称缩小版皇宫,宫殿内宫阙巍峨,楼台相望,很是壮观。

既然是隋炀帝除京城皇宫之外的另一处皇宫,京城皇宫里有的,晋阳宫一定也要有。于是,他令人从全国各地精心挑选了很多美女入住晋阳宫,还嫌不够热闹,不够派场,还将京城后宫里的妃嫔抽调了一些过来。

豪华的宫殿,顾盼生姿的美女,让隋炀帝乐不思蜀,只要他在,晋阳宫里便“缓歌曼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晋阳宫成了隋炀帝夏季必来避暑的地方。当然,这样的后果就是,晋阳宫成了农民军反隋的导火索之一:劳民伤财大建宫殿,声色犬马不顾百姓死活。

端坐马上俊朗的白袍青年,在将视线看向晋阳宫时,内心突然产生了一股沧桑之感。茫茫大地,硝烟四起,民不聊生,而晋阳宫内却笙歌燕舞,纸醉金迷。历史似乎已经到了一个拐点,想到这里,白袍青年的内心一阵悸动,野心如野草一般疯长,他的唇角微扬,隐隐露出一抹微笑,沉静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要将隋炀帝的龙兴之地,变成隋朝的葬身之地。而那晋阳宫,他要让它成为隋炀帝的祭品。

野心在内心滋长,他甚至听到了野心在体内生长所发出的声音……突然,他眉头紧皱,全身一凛,双手紧握宝剑。

他是一个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都能随时调动全身各个器官的人,在第六感向他发出警报后不久,警报又解除了,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不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两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骑士见到青年,随即勒住缰绳。

“二郎!原来你在这儿呀,让我们一顿好找!”

最先发声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身材健壮,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声音略带沙哑,他率先跳下马,奔向白袍青年。

白袍青年缓缓下马,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不要到处乱跑吗?”虽然话里有责怪之意,可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其实,他们的到来,原本是他希望的,即使他们不来,他也要去找他们,他内心波涛汹涌,需要找个出口缓解。

没待那三十岁的壮汉说话,另一位稍显年轻的男子开口了。

“太闷了!再不出来,会变馊的!”这男子身材消瘦修长,肤色白净,说话时,双目炯炯有神。

“可不是吗?我们来投奔唐公,不是为了整天待在房里,混吃混喝的。我们是……”壮汉还没说完,便被那瘦高个儿男子的话拦住了。

“顺德兄!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弘基,你小子的胆子怎么变得越来越小了?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哪去了?”壮汉嘴里这么说,但嗓音却也降了下来,“再说了,这儿有墙吗?有吗?荒郊野外的。”

瘦白青年无奈地摇摇头,不再接茬。

原来,白袍青年是太原留守李渊的次子李世民,人称二郎;那壮汉是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氏的远方叔父长孙顺德;那瘦白青年则是李世民的好朋友刘弘基。

此二人的身份很不寻常,他们曾都是隋朝勋卫,本应该都去征战高丽的,可为了逃兵役,他们各自出奇招:长孙顺德半路逃跑,跑到太原投奔李渊;而那刘弘基则在出征前,故意私宰耕牛,被捕入狱。

荀子曾说:“善群者能王。”李世民很早就知道笼络人才的重要了,在跟随父亲到太原后,他结交天下贤才,广交天下英雄,积累着自己的人气,他要笼络天下各种人才,让这各种人才助他成就大业。

广纳贤良而得益者,历史上,刘备算是一个。从一个卖草席的破落皇族起家,在本钱上,他无法和挟天子以令诸侯、文武盖世的曹孟德相比;在智慧上,他又不能和多谋善断的孙权相提并论。可就因为他先依附刘焉、卢植、刘表等人,又网罗关、张、赵、诸葛亮等文臣武将,最终成就伟业。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身手了得,李世民很早就想留为己用,只是没有机会。终于,隋炀帝的再征高丽给了李世民机会,在从逃到太原的长孙顺德那里得知刘弘基被捕后,他即刻写信给朋友兼大舅哥长孙无忌,让他无论想什么办法都救出刘弘基。

刘弘基出来后,直奔太原,并和长顺孙德被李渊和李世民藏匿在了唐公府。

不该出现的人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一定有特别的事发生。李渊父子冒险地将这二人留下、救下,长孙顺德和刘弘基岂能不明白为什么?可来了些日子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们不免有些着急。

“二郎!你把我从牢里救出来,又让我来太原,不是只为了让我躲起来吧!”刘弘基走到李世民面前,小声问。一双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在李世民脸上探寻着。虽然他能猜出答案,但他还是想从李世民的嘴里听到。

“你说呢?”李世民冲他神秘一笑,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从你让无忌兄救我出来,我便知道,你一定有个大目标。把我和顺德兄藏起来,就是为了和你完成这个大目标,对不对?”刘弘基继续问。

李世民依然没有回答,依然只是笑了笑,一脸的讳莫深测。可刘弘基知道,他猜得没错,一点都不出乎他的意料。

“二郎!什么大目标!你说!我们跟着你干,我好久都没动筋骨了,闲得慌!”长孙顺德勇多于谋,不知何意,只是挥拳踢腿,施展着他的身手。

“不会让你们闲着的!省着点力气吧!有你们舒展筋骨的时候!”李世民冲他们说完,一挥手道,“走!打猎去!”

李世民不想再和他们多说什么,还不到时候,在一切都有没尘埃落定之前,他什么都不想说。刘弘基和长孙顺德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但见李世民已经飞跃上马,随着马的昂声嘶鸣,驭马如驭风般卷尘而去,也便互看一眼,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两个人也都飞跃上马,纵马扬鞭,跟了上去。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追赶上李世民时,李世民正骑着马停在适合围猎的谷底,眼神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荫下,两头梅花鹿正亲密地互蹭着对方,显然是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一对梅花鹿情侣。不知是无暇搭理闯入者,抑或是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总之,它们对身后的陌生人熟视无睹。

“晚上就吃它们了!”刘弘基一脸欣喜,小声嘀咕完,正要搭弓射箭,却被李世民的手势制止住了。

阳光穿过层层枝叶照了进来,像是给大地洒上了一层金沙,带着凉意的耀眼。

“快射呀!”长孙顺德没有看到李世民的手势,大吼一声,两只梅花鹿被他的吼声惊吓住了,回头间,已仓皇逃窜,两只鹿,任矫健的长腿在林间飞奔,如那秋风卷起的落叶,瞬间就飘远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即将到口的美味没有了,长孙顺德懊恼地哇哇大叫,不断责怪刘弘基。刘弘基正待解释,却听那李世民说:“你们说!如今天下豪杰群雄逐鹿,到底会鹿死谁手呢?”

长孙顺德和刘弘基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眼里的美味,此刻在李世民眼里则预示着天下。如今混战中,谁将突出重围,谁又能傲视天下?刘弘基正要用“二郎不会没听说过‘李将代杨’的传言吧”回答时,李世民却已催马加鞭,向那两只鹿奔去了。

江山是打下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李将代杨”的传言,李世民怎可能不知道?那是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四个字。只是,“李将代杨”不是空话一句,是要用行动来实现的。他现在就想用行动告诉他们,甚至向天下宣誓:傲视天下的人在这儿!

远远看到远处那时隐时现的斑点,李世民只用双腿便让马儿放缓了脚步。随后,他不慌不忙地从弓壶取出弓,从箭囊中拿出箭,凝神贯注,开弓射箭,仅仅只左右各开一箭,那两只美丽的,处在甜蜜“爱情”中的鹿便失去了生命。

李世民精于骑射,这源于父亲的遗传。而“少好弓矢”“不能循常度”与他族人的尚武精神有关,而这种尚武精神又源于他的少数民族血统。李世民的曾祖父李虎虽为汉族,但其妻子梁氏为胡族;下一代里,李世民的祖父李昞是汉胡混血,祖母独孤氏则像李世民的曾祖母一样,也为胡族……一直这么传下来。有意思的是,李氏家族所娶之妻,皆为胡族,因此李世民的母亲窦氏,以及妻子长孙氏,都和他的曾祖母、祖母一样为胡族。

正是这种汉胡混血,让他既拥有汉人的文韬,又有胡人的武略。

射杀两只无辜的鹿,若放在以前,李世民绝对不会那么做,可在此时,他毫不心软。在他眼里,那两只鹿根本就不是鹿,而是他想征服的天下。想要征服天下,怎能有妇仁之心?

“二郎,要想成事就要‘狠’!只要将这‘狠’刻在心里了,也就离你想要的不远了!”

两只鹿倒下时,李世民的脑海里窜出了这句话。这是两天前,他去狱中探刘文静时,刘文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这句话,这两天来他一直在回味,一直在品咂。

(2)

那天的探监,让李世民内心的激情如熊熊烈火燃烧起来。那不是一次普通的探监,那是一场狱中密谈,一场堪比三国时诸葛亮与刘备的“隆中对”。曾经,诸葛亮与刘备“隆中对”,为复兴汉室出计,而在公元617年的那一天,李世民与刘文静也来了场“隆中对”,他们在为晋阳起兵出谋划策。

那天的狱中密谈,拉开了李渊父子起兵的序幕。

李世民与刘文静的那次“狱中密谈”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如果说,隋炀帝派李渊去太原是放虎归山的话,那么,那场狱中密谈则是在给李渊那只“虎”插上翅膀,一只有着一双翅膀的老虎,自然便有了气吞山河的气势。

刘文静是李世民来太原后交的朋友,出生在贵族之家的李世民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招贤纳士的敏锐嗅觉,他结交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目的性。每一个人,都是必须能有过人的长处,为他所用。

刘文静虽然身手不及长孙顺德和刘弘基,但却志向高远,足智多谋,对时局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李世民需要这样的人,特别是打天下之时,他需要听听刘文静对当时时局的看法。

刘文静被捕入狱,对李世民来说倒是个好事。刘文静虽然胸有韬略,知兵勤政,但却自命不凡,恃才傲物,这让他做事从不计后果。李世民既欣赏他的大才,又对他的“恃才傲物”深感头痛。

在得知刘文静被捕后,李世民想,也许狱中能让刘文静冷静下来,有空去想一些事,对时局的看法也更深刻。基于这个原因,李世民才没有第一时间组织营救,不过,他没有一刻不在关注着刘文静在狱中的情况。

“刘晋令看似在牢里过得不错,每天吃吃睡睡,发发呆,气色倒还不错。”李世民派去观察刘文静的人对他说。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以刘文静的性格,没在牢中憋疯,必定在想事情。对入狱反应那么平淡,应该受李密谋反的影响不大。或者说,李密谋反失利,很可能是刘文静事先就想到的,不然,不会那么淡定自若。

刘文静入狱是因为他的这个大舅哥,李密。

李密也是个胸怀野心之人,公元613年,隋炀帝御驾亲征高丽,早就存有谋反心的楚国公杨素之子杨玄感觉得是个机会,便找到谋士李密,策划谋反。结果,自负的杨玄感因为没有听从李密的意见而大败,杨玄感被杀,李密被抓。虽然在被押长安途中,李密趁机逃跑,但身为他妹夫的晋阳令刘文静却遭了殃,被关进了太原牢中。

刘文静被抓时,既没挣扎,也没喊冤,没挣扎是因为他认定有人会来救他,不喊冤是因为抓他并不冤枉,他也有谋反之心,甚至在李密和杨玄感有谋反之意前他就有了。按理说他应该和大舅哥李密“勾结”,然后配合杨玄感起义,可刘文静却看不上杨玄感,对于李密投靠的这棵“大树”,刘文静根本不看好。

“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事!”刘文静曾这么评介过杨玄感,刘文静看好的是太原留守李渊。

李渊的祖父李虎是后魏左仆射,封陇西郡公,与周文帝及太保李弼、大司马独孤信等以功参佐命,时称“八柱国”,并被西魏赐姓“大野氏”,死后追封唐国公;父亲李昞是北周御史大夫、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保定四年,“以追录佐命元功”,封唐公。而李渊自己呢,七岁时父亲去世后,便世袭了唐公,做过禁卫军官,补千牛备身。

李渊身份显赫,又有关陇贵族家世,还有府兵数万……这些岂是那些举旗谋反的草头王具备的?虽然那杨玄感不是草头王,是最先谋反的贵族首领,也有着楚国公杨素之子的名号,身世上也和李渊不相上下,但他却没有李渊的气度。因此,刘文静觉得,与其跟着杨玄感,倒不如跟着李渊,这不得不说,刘文静有双火眼金睛。

刘文静在看出李渊的潜力后,便屡屡有意识地和他接触,并不时地用语言试探。可惜,李渊的讳莫如深总让他有些摸不着底,可也正是这种摸不着底,让他更加认定李渊城府极深,是个干大事的。更重要的是,在与李渊的交往中,他结识了李世民,与李世民的相识,让他们彼此都有种遇见知音的相见恨晚感。他发现,李世民不仅具备父亲李渊的骁勇善战,而且比李渊更临机善断,更有王者之气。

“此人既有雄伟之姿,又有韬略之谋,更有率兵之才,倒比唐公更有帝王相!”刘文静和李世民经过几次的接触后,便下了这样的结论。

“此人虽然有些狂妄自大,却也善于谋断,有智有谋,值得结交,可大用!”这是李世民对刘文静的评价。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原本就是相互成全。两个抱着各自不同目的而靠近的人,走得也就越来越近了。

入狱后的刘文静之所以不急不慌,除了早有预感外,就是他认定,李世民一定会救他出去的,他自信李世民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于是,在别人入狱后都想着怎么自救,如何托人出狱的时候,他却安安心心地待在狱中,想着怎么得天下,当然,是怎么助李渊父子得天下。

他知道,李世民会来救他,而到了救他的那个时候,给李世民献良策就是他对李世民的报答。

那天,当他看到李世民提着酒肉,用一些碎银和酒肉买通狱卒,打发他们离开,打开牢门走到他面前时,他笑了。

“别来无恙啊!二郎!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刘文静说。

“肇仁兄,受苦了!喝点酒压压惊吧!”李世民上下打量着刘文静,调侃道,“不过,肇仁兄的气色,倒好像比在外面还好。看来,在这里的生活不错!”

“哈哈……笃定二郎会来救我!我当然要在这里修生养息了!”刘文静说完,放低声音说,“我要在这里养足精神,等着和二郎谋大事呢!”

李世民仰头哈哈大笑两声,抓过一把稻草垫在屁股底下,然后和刘文静一样,盘腿而坐。刘文静得意地笑了,心想,果然要和我对谈了。

李世民倒好两碗酒,一碗递给刘文静,一碗举到嘴边,一口喝干。刘文静看看他,也是一饮而尽,随后抹了抹嘴,大叫一声好酒。

“这佳酿可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的,知道你好这一口!”李世民说。

刘文静觑了一眼李世民道:“二郎不会来这里,只是为了和我喝酒吧!有什么事?直说!”

“还是肇仁兄了解我啊!什么都瞒不过你!二郎此次来,确实有事!”李世民收住笑容,盯着刘文静又看了几秒,这才又说,“二郎想听听肇仁兄对当今时局的看法!”

刘文静砸吧砸吧嘴,示意李世民给他添酒。李世民给两个人的空碗里又添满酒后,端起自己那碗,又是一仰脖子喝完。刘文静倒没急着喝,他慢慢端起酒碗,放唇边后忽又放下,叹口气看着前方道:“时局?如今的时局不都摆在那里么,还用说?这隋朝大地,狼烟四起,战乱不断,就连我那跟随杨玄感谋反失利,抓住后又逃跑的大舅哥李密,也不甘失利地投奔了瓦岗……哈哈哈哈……好不了了!大隋即亡!不过呢,不管是官员谋反,还是农民起义,这天下之大,谁不想吞下一块?吞一块还不够,还都想全吞下。所以,这是什么时局?这是乱局,是战场!如今的时局就是战场!一通胡乱厮杀,胜者为王!”

刘文静冷笑一声,转眼看着李世民。

“二郎!我说得可对?”

“胜者为王!”李世民喃喃一句,眼神紧盯刘文静,“那肇仁兄觉得在这个战场上,谁又是最后的赢家呢?”

李世民问完后就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刘文静,他不仅要听刘文静说什么,还要看刘文静的表情,他要从刘文静的表情里揣摩出话语背后的意思,此时,于他而言,刘文静的话太重要了。当然,倒未必是说刘文静的话一定就是千真万确,至理名言,而是他需要从刘文静的话里,找到他想要的话。

刘文静是个何其聪明之人,怎不知李世民的意思?他故意停顿片刻,这才又冷笑一声道:“在这场混战中,如若没有商汤、周武、高帝、光武的本事,又怎能震慑四方,统领天下呢?充其量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只会给最后赢家当垫脚石罢了。”

刘文静像是在和谁赌气似的,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李世民在心里摇了摇头,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刘文静的心高气傲和自以为是。在李世民看来,这些起义者并非都像刘文静想象的那么窝囊。不要说其他人,就是刘文静的大舅哥李密,也是不能小觑的,如果当初杨玄感真按李密的计划行事,说不定这起事还就成功了。很多时候,一件事成不成功,天时,地利固然要拿捏准确,而人和更为重要。

不过,李世民这么想,却并没有这么说,他知道刘文静的脾气性格,这人是顺毛驴,他不想惹刘文静不开心,他要让刘文静开开心心地为他所用。“只用一个人的长处”是李世民的为人处世策略,所以,刘文静的缺点,他可以无视。

“肇仁兄就这么有把握,他们不会成功?”李世民问。

“我说了,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的!真正成气候的……”

刘文静停下来,看看李世民,李世民顿时紧张起来,将身子倾向刘文静。

“那么……依肇仁兄之见,真正成气候的,又会是谁呢?”

李世民已经从刘文静的表情和言语中,知道了答案,这答案就是他想要的,可他还是要问,还是要让刘文静说出来。刘文静盯了李世民稍许,然后将身旁的稻草拨拉开来,用手在碗里蘸了点酒,在地上写了“李、唐”二字。

“二郎……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刘文静看着那慢慢变淡变没的字迹,一挑眉,小声反问道。

李世民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却像那泼在地上的水,瞬间溢了开来,最后消失。刘文静察言观色,又贴在他的耳边说:“要我说呢!我觉得最后的赢家,一定是……二郎……你!”

李世民假装没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用一碗酒,掩饰了自己快要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知道,此时,不是谈他会不会成为最后赢家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先让父亲成为赢家,只有让父亲成为赢家了,他才会有成为最后赢家的机会。

“肇仁兄是说我父亲?”李世民故意将话转移到了父亲身上,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野心,这个野心,那时那刻只能放在心里,只能像那鸡孵蛋一样,紧紧地捂着,不能让任何人感知到。

刘文静点了点头,慢慢说:“李将代杨,这句话二郎不会没听说过吧!”

“江湖传言,肇仁兄也信?”李世民轻轻一笑道。

“二郎真觉得只是江湖传言?”刘文静的眼神,犀利起来,“只是……只是看唐公和二郎想不想了!”刘文静抛出这句话后便不再吭声,细细地品味着美酒。

李世民也没再说话,他将脸转向一边,以免被刘文静看出他内心的激荡。

山河破碎,遍地烽火,隋朝大厦将倾,群雄并起逐鹿。李世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刘文静更不想错过成为立国功臣的机会。

(3)

刘文静用手蘸酒写下了“李,唐”二字,因为李渊世袭唐公。

李渊七岁那年,继承了去世父亲的爵位——唐国公。或许是可怜李渊小小年纪便失去了父亲,他的姨妈,当时的独孤皇后时常招李渊进宫,和比他小两岁的表弟杨广一起玩耍,谁料这个表弟仗着自己是皇子,处处欺负表哥李渊。对于这个霸道的表弟,李渊只能忍气吞声,处处忍让。

虽然在表弟面前,李渊表现得很软弱可欺,实际上却武功盖世,骑射了得,曾有过连射七十箭,连死七十人的记录,可谓百发百中。如此身世,如此身手,不得不让人担心,他的表弟自从坐上皇位,便将他这个表哥当成了危险分子,处处提防。

有个人叫史世良的人,擅长算命之术,曾给李渊相面,说他骨骼惊奇,有帝王之相,此后必能成为一国之主。李渊当时听了,表面上连说史世良大胆,乱言乱语,内心却是心花怒放,那反隋的种子也就此埋在了心里。可表弟隋炀帝的严防死守,让那颗种子怎么都不能发芽。现在机会来了,盗贼四起,各地反隋起义军此起彼伏,隋炀帝疲于应付,不得不将李渊派往太原。

在隋炀帝看来,李渊离开自己的视线很危险,但不断涌现的起义军让他顾此失彼,而西方突厥也虎视眈眈,等着趁火打劫。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比起防表哥李渊,镇压起义军、防守突厥来得更紧要,更迫切。当然,最好的局面是李渊能够和各方势力两败俱伤。

李渊成了隋炀帝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棋子,他防守的太原也成了突厥与长安之间的一道屏障。

隋炀帝的这个决定,无疑给了李渊那假寐的狮子一个反扑的机会。狮子醒了,隋炀帝的大隋也走到头了。

“机会来了!机会终于来了!”李渊在得知自己要被派往太原做留守后,怎么都无法压抑自己那激动心情。

“什么机会来了?”

李建成从没见过父亲这么喜形于色,很是诧异。在得知是被派去太原后,更不解了,去太原有什么可高兴的?是去镇压起义军,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起义者越来越多,太过疯狂,弄不好连命都没有了。

李渊有些失望,为长子李建成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而皱起了眉头。

“是去太原!太原!不是去其他地方。”李渊的视线在李建成和李世民身上来回移动,“太原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李渊加重语气,李建成看出了父亲的不满,有些心慌,抢先道:“是陛下的龙兴之地!”

李世民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父亲,从父亲的表情里,他知道哥哥的答案不是父亲想要的。果然,李渊的脸上浮现出了更多的不满,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

“太原是唐尧领地,据说还是尧经营天下之地!”李世民说,声音很轻,很慢,但却字字清晰。

李渊的眼神一亮,脸上也露出了喜色,他冲李世民赞赏地点了点头,从头到脚把李世民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刚刚认识自己这个儿子。李世民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的这句话,让李渊下定决心带他去太原。

李渊在从皇宫回府里的路上,本是想带长子李建成去太原的,毕竟他去太原,有他的目的,作为他的长子,李建成应该从一开始就参与。然而,李世民的“太原是唐尧领地,是尧经营天下之地”的说法,让他意识到,带李世民才是最合适的。

这位只有十八岁的次子,太懂他的心思了。

李世民确实知道父亲的心思,父亲世袭唐国公,那太原又是唐尧领地,那么,此地对父亲这个“唐国公”来说,就显得意义非凡了:太原有可能也是他唐公经营天下的地方。

“或许,天命如此吧!”李世民看着父亲,又轻声说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李渊内心一震。李世民再次说中了他的心思。

李渊需要一个不用明说也能知自己心意的帮手。眼前两个儿子都很有才能,长子建成做事稳重,但缺乏野心和魄力;而次子世民,颇有侠气,胆大心细,屡有奇谋。二人算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如何提携两个儿子,使其担当大任成了他思虑的事情。

农民起义爆发,礼部尚书杨玄感反隋,隋炀帝如坐针毡,后悔没有及时铲除杨素整个家族,给了杨素儿子杨玄感起义的机会。原本就疑心很重的隋炀帝,对亲信臣僚更加猜忌,特别是表哥李渊。

隋炀帝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很了解这个表哥,小时候,自己不管怎么欺负他,他都默默承受,不做反抗。长大了,自己依然随意嘲笑他长得像老太婆,甚至当着臣子面叫他“阿婆面”,他还是不气不恼,这有些不正常,隋炀帝一次次地想激怒李渊,让自己有机会杀了他,可李渊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隋炀帝时常有种拳打棉花的无力感。

一个身手了得,又有极高军事素养的人,这么能忍,隋炀帝有些害怕,他觉得,自己这个表哥绝非表面上那么软弱。

一日,隋炀帝下诏令李渊前来问事,李渊迟迟不来。隋炀帝便问李渊的外甥女(隋炀帝的妃子),李渊为何没来,王氏说他舅舅生病了。隋炀帝竟一脸兴奋,忙问,他死了吗?

王氏惊了一跳,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了舅舅李渊,让他注意,别被皇上抓住了什么把柄。李渊听后更害怕了,在隋炀帝面前更猥琐,甚至还用自诬的方式保护自己。

好在起义军的继续蔓延,让隋炀帝不得不暂缓对李渊的控制,而李渊为了让隋炀帝更放心他,继续让他做太原留守,兢兢业业镇压农民军。当然,这是明着做的,暗地里却让两个儿子李建成和李世民结交天下豪杰,为他之后的起兵做准备。

起兵的想法,李渊从未给两个儿子透露过,直到杨玄感起义,李世民忍不住问了他。当时,李渊夫人的堂兄窦抗也劝李渊趁机夺取天下,可李渊却拒绝了,还让窦抗不要再说这件事,说会惹祸端的。李世民不以为然,问父亲难道真就没想过起兵吗?

“时机不到!”李渊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是李世民第一次和父亲直面这个问题,李渊当时还怔了一下,有些尴尬,那是一种被人看穿的尴尬,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再等等!”李渊又说。

再等等,再等到什么时候?李渊没说,李世民也没再问。当时李世民也觉得时机不到,杨玄感的不堪一击,让他想从中总结出一些经验教训来。同时,杨玄感的失利,又让李渊和李世民都松了口气,因为他们不知道,如果杨玄感起兵成功,他们又该怎么办?

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变动,都可能改变局势。

杨玄感起义的失利,并没让起义军退缩,反而起义浪潮越掀越高,血气方刚的李世民有些坐不住了,他感到不能再等了。父亲的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很可能会错过时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决定去监狱见刘文静的。

“二郎一定在为唐公的犹豫不决而着急吧!”刘文静见李世民久久端着酒碗发呆,看穿了他的心事。

李世民不想再瞒刘文静,点了点头。

“在这鬼地方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唐公!”刘文静收起了脸上惯常的似笑非笑,严肃起来,“我在想,这唐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只是一只软弱的兔子?虽然有各种优势……可又一想,不对,不是的,就凭二郎你,你的父亲唐公也不应该是只软弱的兔子。那他会是什么呢?”

刘文静看着李世民,李世民也看着他。李世民很想知道,在刘文静眼里,父亲是什么。

“是狼!唐公是只狼……”刘文静说完,再次看着李世民。他需要李世民的认同,他为自己用“狼”来比喻李渊而得意,他觉得这比喻恰当极了。

“狡黠,有耐性?”李世民笑着说,“肇仁兄,你是想这么说对吗?”

刘文静没有说话,但却是一副“难道不是吗”的得意表情,摇晃着脑袋。

像狼一样狡黠,聪明,有耐性。达到目的前,隐忍、等待机会,这就是李渊的策略。看似窝囊,其实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让皇上放松警惕。如果不是父亲一直这么在皇上面前蛰伏,又怎么会得到来太原的机会?

李世民明白这些,刘文静将父亲比喻成“狼”,李世民也是认可的。只是,狼也有打盹的时候,也有因过分谨慎而错失良机的时候,他担心的正是这点。

“唐公来太原之前,一直挖空心思隐藏锋芒,让皇上觉得他是个无能之人,为什么?在任太原留守后,又全力除贼,安民靖边,又是为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给皇上除忧?还不是为了把太原打造成自己的根据地?”

刘文静的话不能不让李世民再次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想,幸好他是自己的人,如若是对手的人,定是个很难对付的敌人。

“何况,依我看,二郎不仅骁勇善战,还能领军打仗,在军事谋略上也丝毫不在唐公之下!且……”刘文静停了一下,继续说,“且……为人豁达,知人善用……”

刘文静的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两个人对视良久,不再说话,但却心照不宣。

“唉!”李世民突然长叹一声道,“肇仁兄啊,虽然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可……可我父亲……一定又要说什么时机不到……时机不成熟之类的话!”

李世民说完,将身体靠近刘文静,耳语道:“肇仁兄,说句实话,你觉得时机到了吗?”

这才是李世民这次见刘文静的真正用意,他要逼刘文静出主意,逼刘文静说出怎么让父亲起兵的主意。对于时局的看法,即使刘文静不说,他也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刘文静看得更全面,他现在需要的是能说服父亲起兵的办法。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使是邪恶的方法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方法,不是李世民想不出来,而是他不能伸头去做。自负的刘文静,中了李世民的计。

“到了!当然到了!此时不到,等待何时?”他瞪大眼睛说,“如今,各地起义军连绵不绝,李密又在围攻洛阳,而那昏庸皇帝呢,居然南巡去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机会吗?按我说,以唐公的实力,二郎的本事,只要高举义旗,振臂一呼,那些想起义的,受压迫的百姓,还不争抢着投奔而来?到了那时候,唐公和二郎再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久就能成就帝业了!”

刘文静越说越激动,眼神熠熠生辉。

“肇仁兄啊!真是知己啊!知己啊!”李世民夸张地大叫,再次为刘文静和自己各倒一碗酒,碰了一下后,两个人又是一饮而尽。

“肇仁兄的话正中我意啊!只是……只是……我还担心我父亲……怕他又说时机不到……错失了良机呀!唉!怎么办呢?”

李世民故意又是长叹一声,表示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等着刘文静接他的话。

刘文静果然急了,说:“二郎放心!这事我想到了。这几天,在这里也没其他事,我就在想怎么说服唐公……我觉得想要说服唐公,有个人最合适!”

李世民心里一阵狂喜,却也假装皱眉道:“有个人……是谁?你怎么知道他能说服我父亲呢?何况,说服……能行吗?”

“此人呀!二郎也认识!和唐公走得很近……”刘文静嘻嘻一笑,附在李世民耳边说,“此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看好吧!就是逼,他也能逼唐公起事的!”

李世民心里暗叫一声好,再次感慨,这刘文静还真是和自己灵犀相通,他们想到一起了。李世民知道刘文静说的这个人是谁,而且也是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对此人,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没敢直接贸然去找他。

只要达到目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这是李世民心里的想法,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他又假装道:“肇仁兄,那这件事我可就不管了,交给你了,不管你找谁,用什么方式,我都不掺和!只是……只是这‘逼’,好吗?”

也就是在那时,刘文静说出了“二郎,男人要想成事必须要‘狠’!只要将这‘狠’字刻在了心里,也就离你想要的不远了”这句话的。

(4)

裴寂,晋阳宫的副监。他就是刘文静嘴里那位最适合说服李渊的人,也是李世民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除了裴寂,还有谁能在此时去“逼”李渊而不让李渊生气呢?当然是裴寂了。除了裴寂,还有谁能想出“逼”李渊的计策呢?没有别人了,只有裴寂。裴寂不仅有野心,还擅长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他知道李渊的软肋在哪儿,也知道怎么可以把他拿下。

李世民经常想,幸好裴寂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他真是一个对皇上绝对忠诚的人,他和父亲又怎么在太原行事?

裴寂不仅狡猾而且奸诈,不仅奸诈而且卑鄙,这种人虽然品质恶劣,但却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现在,他们就必须靠这个奸诈卑鄙之人。因为卑鄙,所以能想出任何卑鄙的想法。李世民相信他能完成“说服”父亲的任务。可这样的人,李世民也一直提醒自己,别走得太近,利用可以,但绝对不能做心腹。

李世民曾有恩于裴寂。裴寂有个非常不好的喜好——嗜赌如命。曾经,裴寂欠了无数赌债被人追杀,就在追杀他的人将他堵到一处小巷,刀已经架到他脖子上时,恰逢李世民经过,救了他,不仅救了他,还帮他还清了赌债。裴寂当时感激涕零,说他的命是李世民给的,这条命以后就交给李世民了,只要李世民有事需要他,他一定唯命是从。

可李世民还是不愿亲自找他,除了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外,还怕他会向隋炀帝告发。

其实,对于裴寂会不会向隋炀帝告发,不管是李世民还是刘文静,都不敢打包票:这人太阳奉阴违了,不可靠。

“这人吧!虽然不能交心,但却可以利用!”刘文静说,“这种人,只有我们把他拉到我们的船上,才最保险!”

刘文静曾经这么说过,这次他想一石二鸟,对于裴寂这样的人,若能让他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才安全,才不至于被他出卖。

李世民觉得刘文静的拉裴寂上同一条船的说法值得一试,虽然或许有些冒险,但却也可以借机甄别裴寂到底会不会成为他们的人。如果裴寂同意说服李渊,说明他愿意上他们这条船,而一旦上了这条船,他想下去也就不容易了,也就是说,只要他一上船,就不怕被他出卖了,因为出卖他们,也就意味着他出卖自己。当然,如果他真不愿意和他们上一条船,且要告发他们,李世民也有所准备,他很早便派人暗中监视裴寂,一旦有变,就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裴寂这样的人,虽不适合李世民,却很合李渊的胃口。有了裴寂,李渊在太原就安全多了。因为裴寂不仅是李渊的心腹,还是隋炀帝的耳目,可谓双面间谍。

隋炀帝下江南前,将晋阳宫交给了李渊,让李渊这个太原留守兼做晋阳宫正监,副监则由裴寂担任。是他很信任自己的这个表哥吗?当然不是,看似晋阳宫是由李渊做主,实则不然。明着李渊正,裴寂副,其实李渊只是挂名,隋炀帝已暗自下谕,晋阳宫的一切事务均由裴寂负责,再说明白一点,裴寂就是隋炀帝安插在自己表哥李渊身边的眼线之一。

和这位当皇帝的表弟斗智斗勇了那么多年,李渊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一如既往地不被隋炀帝信任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边处处都有表弟的“探子”?怎么办?和以往一样,李渊装愣卖傻,假装不知情。他不在乎晋阳宫正监这职务,更不在乎只是虚名。他在乎的是如何在太原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何笼络人心。当然,包括笼络表弟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能笼络就笼络,笼络不了就提防着,这是李渊的策略,裴寂就是被这么笼络成自己人的。

裴寂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他狡猾得像只狐狸,圆滑得像条泥鳅,他将阳奉阴违这一套做得游刃有余。表面上,他是隋炀帝的亲信,是忠君的臣子,是隋炀帝安插在李渊身边的“奸细”,可实际上呢,他和李渊打得火热,是李渊肝胆相照的朋友。

能被隋炀帝和李渊同时看重的人,不可能是废物,自然也有他的一套,所以裴寂和刘文静一样,也看出了隋的衰落迹象。

隋正在走向衰亡,裴寂必须尽早做打算,“择良木而栖”。

裴寂在寻找着,寻找自己可以栖息的“良木”,李渊就这么走进了裴寂的视野。

在隋炀帝和李渊之间周旋,给了他得天独厚的优势,经过长时间对局势的观察,裴寂也看出了李渊的潜质。裴寂和刘文静不一样,虽然他也想知道,李渊有没有野心,有没有夺取天下的企图,可他并不像刘文静一样,急于用各种方式试探李渊,他觉得自己如果走进了李渊的内心,自己就是不问,李渊到时候也会告诉自己的。他用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先一步步地走进李渊生活,然后再走进李渊的内心,最后直到李渊离不开他。

刘文静为人太方,裴寂为人太圆。李世民经常想,如果这两个人在为人处事上能中和一下,一定是个完美的人。

走近李渊,进而走近李渊的心里,对善解人意的裴寂来说,并不难。在几次和李渊的推杯换盏,声色犬马中,他很快就看出,李渊是有雄心壮志的,当然,李渊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是个酒色之徒。于是,他投其所好,时常用好酒、美女招待李渊,一来二去,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心人。

“知我者,莫如裴监呀!”李渊无数次大发感慨道。

知李渊者,能不是裴寂吗?别说他知道李渊喜好喝什么样的酒,就是李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也知道。喝花酒让裴寂成了李渊最志趣相投,也最值得信任的人。

刘文静之所以选择裴寂去说服李渊谋反,就是因为这一点。刘文静和裴寂很早就认识了,两个人也曾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个性差异越来越大,摩擦不断,关系大不如前而已。

刘文静看不起裴寂的见风使舵,裴寂嘲笑刘文静是个自命不凡的蠢蛋。不过,也正是裴寂的见风使舵,让他既成了隋炀帝杨广的亲信,也成了后来唐高祖李渊的宠臣。当然,成为李渊的宠臣是后话。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李世民、刘文静最鄙视裴寂“滑头如泥鳅”,可他们鄙视的,最终却成了说服李渊的利器。

隋朝气数已尽,裴寂不会不给自己找后路,攀附上最有可能夺得天下的李渊,是他时时刻刻想要做的事。刘文静以他对裴寂的了解,觉得成功的把握很大。

“好!肇仁兄,那咱们就各司其职,我想办法尽快放你出来,而你呢,按你的计划,说服我父亲!”李世民最后说。

李世民自始至终没有从嘴里说出裴寂这个人名,他还不想把“阴险、卑鄙”这样的词往自己身上揽。他更没有透露一旦裴寂不答应就杀了他的话。虽然刘文静说男人想成事就要“狠”,可他还是不想让刘文静觉察出自己真有那么“狠”,太“狠”会让人“敬而远之”,这不是他想要的。

那时候的李世民,已经知道“攻心术”的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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