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全传——附：宪宗李纯贵妃郭氏



宪宗李纯妃郭氏，可以说是唐代晚期影响最大的一位贤后。郭氏先后经历了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和宣宗六朝，长达40余年，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郭氏

一、母仪风范 不以威德听政

郭氏出身将门之家，自幼就聪慧伶俐，非常招人喜欢。在李纯还是广陵王的时候，顺宗就把名将郭子仪之子郭暧与升平公主所生的女儿郭氏给他娶进了广陵郡王府，顺宗对这个儿媳妇特别宠爱，非同于一般。李纯也十分喜欢郭氏的大家闺秀仪容和贤淑的德行，经常陪伴郭氏左右，两人十分相爱。贞元十一年（795），郭氏生下李纯的第三个儿子李恒。郭氏还为李纯生了一个女儿岐阳公主。

李纯继位后，没有册封皇后。后宫里妃嫔宫女众多，虽不说个个艳丽动人，但有姿色者颇多，宪宗周旋其间其乐无穷。

新的皇帝继位以后，按照祖制，应该册封后、妃，将子女分封为王子、公主。而宪宗只将郭氏封为贵妃，虽然比那淑妃、美人高了一等，但仍然未封为皇后。朝中群臣认为国中有帝无后不成体统，更何况郭贵妃出身名门，生有子，并且入宫前后，均以贤淑达礼而著称。于是在元和八年（813）十二月联名上表，请宪宗立郭贵妃为皇后。

宪宗当朝未语，回到后宫，看到他喜欢的妃嫔宫女纷纷而至，妩媚撩人，他可以任意召幸，好不快活，于是掷回表章，不同意册封皇后。群臣不平，先后三次上奏，述及国不可无母，只有郭贵妃宜册为皇后。宪宗还是一再推诿，所以，宪宗在位的时候，始终未册封皇后。其后唐代晚期连续有五朝皇帝都不立皇后。

郭贵妃虽未被册封为皇后，但她的言谈举止仍很恭谨有礼，谦和仁爱，大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在宫中备受尊敬。在她的教诲下，她的女儿岐阳公主秉性贤惠，女道淑娴，在宫中也颇受上下称道。

岐阳公主及笄以后，宪宗便诏令宰相，从公卿子弟中选择一位面貌清秀而又才学出众的青年作为皇帝的乘龙快婿，经仔细挑选，最后选中了太子司仪郎杜棕。

公主出嫁之前，郭贵妃召之，告以妇人之道，要敬夫孝婆，不可以皇家子女自居。果然，岐阳公主下嫁杜棕以后，杜家老少长幼数百人，公主均以礼相待，她丝毫没有骄倨之态。府邸之中，人们赞不绝口！

由于郭贵妃教子有方，儿子李恒从小就聪敏贤能，深得宪宗喜爱。前太子李宁病死后，宪宗便立李恒为太子。

唐代宫乐图

宪宗即位之初，尚能勤于政事，治理国家，正如欧阳修在修《新唐书》时，对唐宪宗的评价“刚明果断，自初即位慨然发愤，志平僭叛能用忠谋，不惑群议，卒收成功”。但后来却沉湎于享乐之中，寻求长生不死药，甚至让方士在宫中大炼金丹。因他服食金丹过量，脾气暴躁，动辄罪杀宦官、大臣，郭贵妃曾多次劝解，都未奏效。

元和十五年（820）初，宪宗病危，朝中各掌权的宦官之间展开了一场权力之争。

左神策军中尉吐突承璀欲立宪宗子沣王李恽为太子。内侍陈弘志便率兵杀死了吐突承璀和李恽，并将宪宗毒死。随后，便拥立太子李恒为皇帝。

唐代服食炼丹药材

李恒继位，是为唐穆宗。穆宗尊郭贵妃为皇太后。对于穆宗在宦官拥立之下做了皇帝，朝中上下议论纷纷，但尊册郭贵妃为皇太后，却非常欢迎，群臣及命妇们纷纷到光顺门祝贺，可见郭贵妃久得人心。

之后，穆宗对郭贵妃的祖辈和亲族也分别给予追封或加封。自祖父郭子仪以来，郭家获得历朝殊荣，郭贵妃册封为皇太后后，又受追封、晋封，这当然使郭贵妃感到欣慰。

郭太后迁居兴庆宫。穆宗非常讲孝道，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给母后请安参拜。逢太后的寿诞之日，皇帝亲率朝中百官到宫门为太后祝寿。穆宗十分关心太后的平时起居，亲自过问，每天供奉御膳。

每年的春秋佳日，皇帝侍奉太后出城郊游，六宫命妇、戚里亲属的女眷一齐同行，环佩之声充斥于耳。郭太后常去骊山游览观赏，每次出宫，皇帝令景王督禁卫军保驾，皇帝亲至照应奉迎，深得太后宽慰，使她过了4年欢愉的生活。

穆宗虽然事母至孝，但却不怎么上心朝政，整日游玩，虽然年已27岁，但依然少年稚气。长庆二年（822）十二月，穆宗在宫中击球时突然患病，病情很重。左仆射裴度等见皇帝病重，3次上疏，奏请赶快下诏确立皇太子，以防圣上不测。

唐穆宗在位期间，没有册立皇后，景王李湛为长子，所以穆宗在病中立景王李湛为皇太子。到长庆四年（824），穆宗驾崩。这年皇太子李湛仅16岁。多年来郭太后受到朝臣的尊敬，百姓的爱戴，有很大德威，于是宦官们想利用她，以太子李湛年龄尚幼，请郭太后临朝执政。

裴度像

郭太后闻奏怒斥：“你们这不是要我仿效武则天一样吗？即使太子年幼，可以从朝中选择贤能的宰相，以辅佐幼年皇帝。只要你们这些人不干预朝政，国家就可以太平了。”

郭太后的哥哥太常卿郭钊听到宫中议论，宦官们推出郭太后临朝摄政，其实是作为他们手中的傀儡，他担心太后不识其中阴谋，立即在给太后信中，态度诚恳地说：“母后临朝当政，是历代的一大弊政，如果太后真要临朝执政，我就率领郭氏亲族辞去官爵，回归故乡，种田养生。”郭太后读信大哭，召见郭钊，十分诚恳地对他说：“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岂能妄背祖训。”举朝上下无不称颂太后贤德。

二、诲孙善政 终落凄苦晚年

太子李湛即位，是为敬宗。敬宗尊他的生母为皇太后，尊郭太后为太皇太后。敬宗即位后，宦官权势增大，互相攻杀，争权夺利，甚至胆大妄为，可以废立皇帝。敬宗因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仅隔两年，年仅18岁的唐敬宗便被宦官谋害，成了唐代宦官专权的牺牲品。

敬宗死后，各派势力展开了殊死的争夺。

郭太后为敬宗的暴殒而震骇，为了稳定天下大势，以她多年的威望下诏令，立敬宗的二弟李昂继承皇位，是为唐文宗。所以，文宗登基后对他的这位祖母也事事至孝。当时后宫除郭太后外，还有文宗的生母萧氏皇太后，敬宗的生母王氏宝历太后。文宗每日向三位太后请安，亲自过问三位太后的膳食，每有珍贵佳肴，蛮夷进贡的鲜果食品，向祖宗陵庙献祭以后，先给三位太后品尝，然后自己才吃。所以，《旧唐书》记载：“文宗孝而谦谨，孝祖母有礼”。

开成五年（840），文宗病重，又引来一场废立的权力之争。

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和鱼弘志假传圣旨，贬皇太子李成美为陈王，拥戴唐穆宗的第五个儿子李炎为皇太弟。文宗驾崩后，李炎即皇帝位，是为武宗。武宗继位后，对郭太后仍以孝相奉，时常进到后宫，向郭太后问候起居。

一天，武宗到郭太后处请安，非常认真地说：“请太皇太后教诲。”郭后笑着问：“陛下要问何事？”武宗看着太后说：“怎样才能做一个盛世皇帝？”武宗所作所为郭太后早已耳闻，所以，毫不客气地对武宗直言：“陛下看过谏臣们奉上的章疏吗？”武宗十分惭愧地说：“看过一些。”太后看看武宗，然后十分和蔼地对武宗说：“皇帝对敢于直谏的奏疏应仔细审阅。其中好的奏本，就应采纳；迟疑不决的，可征求宰相的意见。千万不要听不进大臣们的谏疏，要辨别谁忠谁奸，任用忠心之臣，这才是盛世的天子啊！”

回到殿上，武宗仔细览阅群臣奏上的本章，其中有些是谏帝不要随意游猎、召民入宫踢球的本章。武宗从谏，从此大有收敛。

唐朝晚期，国家连年内战，徭役深重，百姓多借佛教寺院为避难场所。

武宗崇奉道教也到了痴迷的程度。甚至在皇宫内院建了一座道观，御题为“望仙观”。他吃了道家“仙丹”之后，身体日渐衰弱，以至不能临朝。

唐代著名寺院——法门寺

武宗病重，宦官们再次开始争夺权力。左神策中尉马元贽等在宫内密布心腹，趁机夺权。而且擅传诏命说，皇子年幼，不能理国，由皇太叔光王李忱监理国事。不久，武宗驾崩，时年33岁。

李忱即皇帝位，是为唐宣宗。这样，郭太皇太后，又从前三个皇帝的祖母，成为新皇宣宗的母后。

宣宗与郭太后是母子身份，按理应该更加奉孝，然而，宣宗对郭太后不仅不孝，反而十分不敬。

原来，宣宗的生身之母丹阳人郑氏，相传是尔朱氏的后代。有一次，卜者为郑氏姑娘相面，卜者突然神秘地跟郑氏耳语：“姑娘有皇后之命，如果谁和姑娘匹配生了儿子，会有九五之尊，成为皇帝。”

这件事不胫而走，很快便传播开来，早有谋叛之意的浙西观察使兼盐铁转运使李锜听说此事，暗自高兴。于是，他迅速派人去到丹阳，把郑家姑娘娶到家中纳为侍妾。不久，李锜公然反叛朝廷想做皇帝。

李锜谋反，很快便被朝廷派兵镇压。唐朝，叛臣及外夷入寇头领的妾、女，都同于物资一并抄没，所以郑氏也被送到宫中为奴，因她生得艳丽，伶俐勤快，故被送入郭贵妃宫中侍奉郭妃。

郭贵妃虽不是皇后，却受到皇上宠爱，所以，宪宗时常到郭贵妃宫中，这样郑氏就有机会接近皇帝。聪明的郑氏知道，若想出人头地，只有攀龙，于是每逢宪宗驾临，她都刻意打扮，以引得宪宗注意。果然，时间久了，有一天，郑氏终于被宪宗召入别室，龙凤相配，而且使她生下一个儿子，起名为李忱。

因为李忱生母低人一等，所以，他从小就寡言少语，处世十分谨慎，当然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此世绝不可能有当皇帝的可能。不料宦官之争，给李忱带来了机会。武宗病重时，本应立皇太子，可左神策护军中尉马元贽等人以太子年幼不能理朝政为由，立李忱为皇太叔。武宗驾崩，就在武宗灵柩前李忱被立为皇帝。母以子贵，出身卑微的郑氏终于被册封为皇太后，郑氏一家均被封官加爵。

郑太后多年受屈辱，今朝儿子当了皇帝，自己成了皇太后，真是一步登天，心里十分得意。多年的郁闷总算可以寻机发泄、报复了。这时候，郭太后还居后宫，郑太后便在郭太后身上出气。对郭太后冷嘲热讽，出言不逊，而且挑唆她的儿子宣宗不要理郭太后。因此，宣宗对郭太后便十分冷淡，甚至无礼。

郭太后入居兴庆宫，颐养多年，历为穆宗、敬宗、文宗、武宗所奉孝，上下尊敬，如今人到晚年，反遭人白眼，地位骤然下降，郭太后心里十分不愉快。

一天，她登上勤政楼眺望，忽然想起了绿珠坠楼的历史故事，不由联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心绪不畅的郭太后，突然跃身跳楼，幸好身后的侍女眼快手疾，把她紧紧抱住，这才避免于难。这件事顿时在宫中传开，多数人认为是宣宗不孝所致，议论传到了宣宗耳中，他更加痛恨郭太后。就在当天晚上，郭太后突然“暴卒”，郑氏这才觉得出了多年的冤气。

然而，就如何安葬郭太后又出现了矛盾。有司遵宣宗的本意，请将郭太后葬于唐宪宗的景陵外园，而太常官王皞却上奏，太后应合葬于附庙。因为唐宪宗未册封皇后，郭后正式册为贵妃，应依礼合葬。宣宗阅后大怒，令宰相白敏中责问王皞居心何在。王皞并不畏惧，理直气壮，指着宰相白敏中，仗义执言：“太皇太后是汾阳王郭子仪的孙女，是宪宗在东宫时候的元妃，事宪宗为妇，后身历五朝，母仪天下，谁人不尊敬？”白敏中正要上殿入奏宣宗，这时后身为兵部侍郎的周墀在王皞旁边十分钦佩地说：“有圣明的天子，才有敢于直谏的大臣。今天算是见到一位敢于直谏的忠臣！”

唐掐丝团花金杯

宣宗执迷不悟，仍是不听劝谏，而且将王皞贬为句容县县令。一直到宣宗的儿子李漼登基做了皇帝，即唐懿宗时，王皞再次被起用，任为礼官，他又向懿宗奏郭太后的葬仪不合礼制。懿宗采纳了王皞的奏章，郭太后终于附葬于唐宪宗的景陵，并朝议谥号为“懿安皇后”。

郭太后究竟为何而死，说法不一。有人说她是服毒自杀；也有人说她是被人毒死的。关于郭太后的死因，宫中、民间议论纷纷，但不论如何，都很怀念这位“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