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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权的政治,结块的社会

历史大观园 制度构成 2020-05-18 23:47:33 0 刘询

从汉代起,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大一统政权的结构,都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中央和地方争权的双重治理结构。除了中央政府这个层级之外,还有许多条条块块的诸侯。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每一个卿,都是一个拥有独断权力的诸侯,他们的利益和中央是不一致的,甚至是背道而驰的。

争权的政治,结块的社会

汉宣帝也曾经做出过类似的努力,但宣帝死后,汉代却并没有走出中央和地方争权的困局,甚至出现了新的失衡。而社会上,贫富分化问题也愈加严重,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当秦代结束了战国的局面之后,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重塑期。汉代创建时,已经没有了传统的富翁和贵族,而是进入了普遍的贫穷。加上秦汉王朝都特别注意防止旧势力再起,将以前的豪门贵族都迁到首都去定居,从而进一步限制了富裕阶层的力量。

但随着帝国的复兴、财富的积聚,大的沃尓沃很快又出现了。

比如,四川地区依靠冶铁发财的就有卓氏和郑氏。汉武帝的理财能手之一孔仅出自南阳孔氏,而南阳孔氏直到三国两晋时期仍然发达。鲁地曹县的陃氏(冶铁),齐地的刀氏(煮盐和贸易),周地的师氏(贸易),宣曲的任氏(粮食贸易),边塞的桥氏(马匹贸易),关中的无盐氏(金融)、田氏、栗氏、杜氏,等等,财势都闻名于世。

这些商人有一个共同点:最初大都是依靠机遇和头脑起家,当大家都处于同一起点时,他们更善于发现新的工业和贸易机会,并坚决地投身其中,成为社会的佼佼者。而他们所从事的行业也大都是最先进的工业部门,依靠资源的稀缺性和工业化规模优势脱颖而出。

然而不幸的是,西汉的大商人也和后世的商人一样,在他们富裕之后,立即和权力粘在了一起。他们从事的工商业成为皇帝觊觎的对象,汉武帝出于扩大财政收入的目的,将资源收归国有。这些人要么被皇权所淘汰,要么投靠皇权,个人的选择余地并不大。

而出于工业管理的需要,汉武帝也必须依靠一批有经验的大商人帮助他创建国有企业体系。于是这些商人立即变成政府的座上宾客。当汉武帝把地方官的财政贡献当作指标来考核时,这些人在地方官眼里也变得不可或缺。

在西汉政府创建时的限权设计中,只考虑了对军队、官员的限制,防止他们对皇权产生冲击。但皇帝很少过问官员和商人的勾结,只要皇权是稳定的,这些勾结行为就是可以谅解的。

如果政府的定位只是仲裁者,不是市场参与者的话,那么也许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可一旦政府成为参与者,缺乏限制的权力立即会借机大捞一票,这就是官商勾结得以产生的契机。

如果说西汉前期的富翁大都还靠市场起家,那么随着后来官商渠道的打通,贫富分化的问题愈加严重。在任何有权力垄断迹象的地方,就会产生不正常的巨富,而权力垄断最集中之处,就是土地。如武帝时期的丞相田鼢,他的住处比别人的都豪华,又占据着最好的土地;在集市上买的东西都堆在道路上,院子里极尽奢华,后房里塞着上百的女人。至于其他稀奇古怪、声色犬马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

元帝、成帝时期的丞相张禹是另一个例子。武帝设立五经博士,将儒术当成治国术之后,西汉的儒者大多以通一两本书著称。张禹学过《易》和《论语》,官至丞相。但这位儒者却对地产抱有很大兴趣,积攒了四百顷最上等的土地。

到了哀帝时期,大司马师丹更是提到,现在富人官吏的财产已经达到数亿钱,而穷人却更加贫困。

为了扭转这种趋势,师丹和王莽在哀帝刚即位时推行了限田令,诸侯王、列侯不得去封地之外占有土地,其余人的土地不得超过三十顷。诸侯王的奴婢可以有二百人,列侯、公主的奴婢限于一百人,关内侯、吏、民的奴隶限于三十人。诏令给人们留了三年时间进行整改,三年后调查,如果有超过规定的,就要惩罚。

一时间鸡飞狗跳,土地、人口的价格大跌。然而随后,哀帝宠幸他的娘家人,赐给董贤二千顷土地,早已超过了限田令的额度。由于皇帝首先破坏了规矩,这次限田令不了了之。

人们突然发现,中央的命令并不需要全部执行,只需要敷衍一下,等它慢慢被遗忘就行了。

汉代的巨富还和另一社会状况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更加危险的后果。

汉代的人才流通机制非常孱弱,富者恒富,穷者恒穷,容易形成社会的结块现象。这个结块现象在三国两晋时期达到高潮,而当时的所谓“世家大族”,大都在西汉时期就开始形成了。

皇帝为了加强人才的流通,避免阶层的固化,采用察举制来发现民间的人才。但是,一旦权力和利益结合之后,察举制就逐渐失效了。负责察举的官员选的都是有钱人的子弟或者关系户。随着人才上升的信道被官僚阶层和富裕阶层(这两者往往是合一的)所垄断,社会结块、贫富分化就更加严重了。

贫富分化还造成了一系列的争论:为了解决贫富分化问题,到底是应该管制经济,还是放松经济?

这在《盐铁论》中也有着明显的反映:争论的双方都看到了贫富差距扩大、社会分层严重的现象,也都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采取的方式却是截然相反的。

支持政府控制经济的桑弘羊认为,既然现在有着严重的贫富分化,那么政府更应该毫不犹豫地介入,花大力气整治这种现象。整治的措施包括:禁止富户擅自从事工商业,把工商业交给政府垄断经营,同时加强流通领域的许可证制。这样,政府控制了经济和财政收入,就可以利用这些收入来调节民间的财富。这些收入既可以用于战争,也可以用来赈济灾民。

而桑弘羊的反对者认为,如果要解决严重的贫富分化问题,应该让政府退出工商业,让民间自由地进入这个行业,达到平均地利的效果。管制带来的不是民生,而是更严重的不平等。

桑弘羊的“社会主义”观点看上去非常具有说服力,也有严密的逻辑性。但在实践层面上,人类对于这个理想已经试验了几千年,每一次试验都会发现:政府的管制需要官僚去执行,而政府的权力愈大,官僚可以变现的资本也就越大。最后发大财的往往是政府的官员、官员的亲戚朋友,以及其他类型的关系户。另外,政府对于经济的限制越多,民间经济越凋敝,人们就越会发现要发财只能靠政府。

这些经验是通过实践总结的,很难从形而上的辩论中获得。但我们至少可以看到,几千年前和现在争论的问题都是类似的,几乎没有区别。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按照贤良、文学的观点,政府减少管制,是否就能解决问题呢?

答案出乎意料:同样也解决不了。原因仍然在于集权式的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的争权。当官僚集团复杂化之后,中央政府即便想放权,也很难得到地方官员的支持,甚至中央政府正准备放权时,地方政府立即把中央政府放出的权力收到手中,而民间仍然一无所获。

中央政府为了政令通达,必须集权。但一旦中央政府集权,地方政府又会把负担转嫁给民间。总之,在双层政府的博弈下,吃亏的永远是民间,而中央政府试图放权的努力也总是败于官僚阶层的抵抗。这种问题在集权体制的历次改革中都能看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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